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剑三之兮雨绘卷》哈尼雅 文案 作为一名褪去妖身，身负功德的正宗狐神，莫兮每天的日常就是用绝对实力罩着整座山头的群妖们。 可当某一年某一天某一个午后，一群不长眼的凡人趁她不在山头的时候竟跑到她的山头准备在她的家门口杀两小孩时，莫兮知道这事绝壁不能那么简单就放过！！ 时间：某年某月某日某时 地点：枫华谷紫源山 小妖A：快通知大王！有不长眼的凡人准备在大王的洞府门口献祭少年！ 小妖B：大王带着宛绿小姐和峨羌小姐去隔壁山头打架去了。 小妖C：不要紧，去通知青青小姐！！ 一炷香之后—— 小妖A抱着小妖C瑟瑟发抖：大王生气了QAQ 小妖B一爪子拍上小妖A的脑袋：什么大王，要叫女王大人！ 青青笑眯眯：乱叫什么？要叫女大王大人。 小妖C：…… 一句话：枫华谷日常（扯淡！） 入（避）文（雷）须（指）知（南）： 1、坚持1对1，不玩NP，男主除了莫雨没别人！【喂 2、作者经常三观很正（并不！？），此文走向欢乐崩坏的甜文，请不适者自行绕道。 3、本文首发晋江原创网，谢绝任何形式的转载！ 4、女主是穿越者，但时间过去太久，剑三这个游戏她已经不记得了。 5、请妹纸们不要连文案都不看，就随意扔砖，那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若你不喜欢，可以按XX，文章是每个作者的心血，请不要胡乱糟蹋他人的心血！！ 6、祝每位妹纸看文愉快！！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游戏网游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兮 ┃ 配角：莫雨、穆玄英等一干基三众，原创一干众 ┃ 其它：专注鬼扯一万年 ====================================================================== 文章类型：衍生-言情-古色古香-其他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之;逆一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445959字 第1章 第一回 在很久以前，枫华谷并不叫枫华谷，那时候的枫华谷有个很贴合山谷的名字，叫红叶山。红叶山满山满地全是枫树，每一年的秋季，枫叶变红，满山野的红，一眼望过去，红红火火的特别好看。 红叶山北面有一个隐蔽世外的洞府，名月渊洞府。府中住着一只九尾狐。九尾狐的父亲是青丘灵狐，母亲则是涂山氏天狐族。九尾狐继承两族灵力，出生时自带九条尾巴不说，全身还通体雪白，连一丝杂色的毛都没有，那双漂亮的眼瞳还是独一无二的金色。 九尾狐天资不凡，打小灵力充沛，清修起来比其他同辈的人都来得快。在很小的时候它就知道自己跟其他的狐不同，是注定要褪去妖身得道的。 神魔大战，九尾狐的父母在那一战中双双过世，临死前夫妻二人特意将一身的功德和功力传给了九尾狐。九尾狐凭白得到父母的力量，一时间功力大增，却也只是功力大增，要想彻底悟道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没了爹娘，就没有了家，九尾狐最后由它母亲的姐姐涂山氏带回了大禹部族，由对方照顾着。三百年后，小九尾狐觉得一直待在部族没什么意思，它告别大姨，独自一人跑出来，寻到了这红叶山，在山头中找了一处僻静之所，设立了月渊洞府，把自己关在洞府内修行。 时间就这样一晃眼过去千年，这一天是九尾狐得道的日子。它本为天狐和灵狐之女，虽能力不俗，可终究是妖身，要彻底褪去妖身，须得承受天雷之劫。那日，天雷降至，雷鸣轰轰，住在红叶山的小妖小魔们一个个吓得把自己关在山洞里不敢出来。天雷乍响，红叶山充斥着隆隆作响的雷声，流云被天雷炸穿，直往九尾狐的洞府劈去。九尾狐早早就做好了迎接天雷的准备，只是，它没有料到那天雷并不按常理出牌。 若是按了常理来，九尾狐定能过了这一关，且光荣褪去这妖身，成就一具神体。 可就在它褪去妖身，即将得道的时候出了岔子，它在承受最后一击天雷前，以为天雷结束，便收起了护在自己身上的护身罩，奈何当它刚收起护身罩，那天雷便重新乍响，贯穿天际，冲入洞府，直劈在它身上，让它结结实实挨了这最厉害的一击。天雷劈在它身上的一瞬，直接将它劈得魂魄不稳，而在同一时间，一抹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幽魂恰好跌入九尾狐的身体中，将九尾狐已有溃散且不稳定的命魂和六魄挤出了身体，而剩下的那二魂和一魄却破天荒地与那抹异时空的幽魂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被挤出身体的命魂和六魄离体后瞬间消散，一丁点魂魄碎片都没留下。 就这样，真.九尾狐挂了，褪去妖重塑神体的新.九尾狐神就此诞生。 新.九尾狐的名字叫莫兮，是来自现实世界的普通姑娘，今年才二十五岁。莫兮没想过自己会穿越，她在现实世界的日子过得简单快乐，虽喜欢看绿叶小说网的小说，却本来对穿越没半点兴趣，可偏偏这种比中奖几率还低的事就很‘不幸’的落到了她身上。 莫兮在发现自己穿成一只九尾狐的时候是拒绝的，身为一个四肢无毛，两脚走路的前.人类，突然间变成一只全身都是白毛，嘴巴尖尖，还得靠前肢后肢配合着走路的狐狸真的太让人……呃，是让狐不愉快了。 为此，莫兮在洞府内忧郁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后，不该习惯的莫兮也渐渐习惯了，她为人时性格就比较乐观，因此也就那么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毕竟，这生活嘛总是要继续的。既然老天让她成了九尾狐神，那她就好好活下去，连带真.九尾狐的那一份一起。 因为自带了真.九尾狐的记忆，莫兮对自己穿的这个世界渐渐有了一定的认识和了解。她知道自己已得道，是一名纯正的狐神。可她的得道与真正的得道比起来，总是差了些，要想跟成圣的道祖比起来，她还得多加努力才行。也许，这一世，她死后也不一定能够像道祖，像三皇那样厉害，可那又如何？有了目标，才会有动力，不是吗？为了不浪费自己这一身的好条件，莫兮决定完成真.九尾狐的心愿，潜心修炼，努力真正的得道成圣。 接下来的日子，莫兮就把自己关在洞府内重新学习起来，怎么说她也是一个现代人，要想彻底跟这个世界融合起来，就必须从基础抓起，因此她开始重新学习，这一学就学了足足六百年。 六百年后，莫兮再次踏出洞府，赫然发现此时已是商朝末年。 当朝的大王是帝辛，而他的妃子是苏妲己。 莫兮跟苏妲己结过缘，在她刚穿越的那一百年里，妲己被妖道追杀，逃入红叶山南北面的红叶林被她所救。就此，妲己感念莫兮之恩，便在月渊洞府内留了一百年替莫兮打杂，算是报恩。那个时候，莫兮并不知道自己救的是未来祸国祸民的妖妃苏妲己。因为，这时候的苏妲己还不叫苏妲己，它的名字叫红叶，因是火狐，又是在红枫树下化的形，就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莫兮是个现代人，虽六百年的清心修炼，令她的性子渐渐改变，可有些东西却终究是忘不了的。商朝的历史，她是知晓的，夜观星象之时，莫兮也知道商朝的气数已尽。再者，帝辛昏庸残暴，又写那样的诗词辱了女娲，就算气数未尽，女娲也不打算放过商朝的。辱神者，本该付出代价。 商周对战数年，莫兮却是没有丁点好奇，只是重新把自己关在洞府内潜心修炼。 于她而言，改朝换代不过是顺应天道罢了。 莫兮再见妲己是在周攻入首都的前一个晚上。 那夜，枫林内枫树随风摇曳，发出剧烈的‘飒飒’声响，在洞府内修炼的莫兮刚沉入识海就被洞府外的声音打断了。 “莫兮姐姐，红叶求见！”来到这里，苏妲己便不是苏妲己，只是火狐红叶。 『不见。』自穿越后，莫兮就不曾张过嘴，开过口，她跟别人说话都是用灵识与对方交谈的。 “红叶自知罪孽深重，不求能生，可我那两个小妹却是被我所累，恳请莫兮姐姐念在你我有一百年的主仆情分上，救救她们吧！！”苏妲己已经别无所求，她只希望莫兮能够大发善心，就像当年救她一样，救下胡喜媚和王贵人。 『自食恶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红叶知错，可喜媚和贵人不过听我之命行事，她们二人一向以我马首是瞻，无论我什么要求，她们都替我去做，是我这个做姐姐没做好榜样，让她们陪着我走了歧路。现在红叶悔了，红叶什么都不求，只求莫兮姐姐救救她们俩！”苏妲己跪在洞府前，一句一字一磕头，那漂亮的额头都磕出血来。“求求你，莫兮姐姐！！” 待在洞府内的莫兮慢慢睁开了眼睛，下榻，赤着双足的她慢慢来到了洞府外。看着跪在洞府门口磕头磕出血来的妲己，莫兮面色淡漠。 『何必呢？』 苏妲己抬头，看着走出洞府的莫兮，她苦笑道：“情之一字，不容红叶后悔。即便悔了，却也无法回头。”世人只道帝辛被苏妲己所祸，弃天下不顾，却不知一切不过是妲己爱上帝辛，为他倾尽一切罢了。 『痴儿。』 额头上的血顺着眼角滑落，混合着眼泪延着面颊滴落，仿佛血泪一般。“就算是痴儿，红叶也不后悔。” 这是莫兮最后一次见苏妲己。 因为，第二天，苏妲己就被姜子牙砍去了头颅。 这是她的罪，她的业，她必须自己承担这个果。 莫兮很清楚，苏妲己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就算想要同情苏妲己，可这六百年的清修早已使莫兮的内心生不出一丝可以同情谁的波澜来。 她的心早已与理智与沉静挂钩在一起。 当日，王贵人和胡喜媚也在苏妲己被斩首之后被姜子牙斩首。就此，世间再无轩辕坟三妖。 而红叶山的月渊洞府却多了两只新的妖，一只名唤宛绿，一只名唤峨羌，她们二人唤莫兮为姐姐。 千年后的某天，已改了名，叫做宛绿的胡喜媚一巴掌拍在某只小犬妖的脑袋上，怒道：“笨死了，不是让你去买红绸吗？你给老娘买了什么？绿和红都分不清吗？” 小犬妖捂着脑袋，委委屈屈地缩到了边上。 在小犬妖的世界里除了黑和白之外就没其他颜色了。 同样改了名，已唤峨羌的王贵人弯腰捡起被宛绿摔在地上的绿绸往自己身上比了比，道：“嗳，这颜色还挺适合我的，既然买错就买错了呗，给我得了。” 宛绿瞪了峨羌一眼，咬牙道：“明儿个姐姐生辰。” 峨羌笑道：“紧张什么，每年姐姐生辰不都从简过得嘛。”说着，峨羌将手上的绿绸放到石桌上，抚了抚云鬓，感叹一声道：“唉，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晃眼，咱们姐姐又涨了一岁。” 宛绿冷冷道：“我们也涨了一岁。” 峨羌：“……” 宛绿接着又道：“青梓灵那小贱人明天也要来。” 峨羌面色一凛，指着缩到墙角的小犬妖，道：“现在，马上给我去换一匹红绸来！顺便再去长安的珍宝阁买些珍珠和宝石！！必须要最贵的！！” 小犬妖泪流满面：“……”大王，救命！！宛绿小姐和峨羌小姐这变脸比翻书还快啊QAQ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启，撒花，祝大家看得愉快=￣ω￣= 第2章 第二回 珍珠，宝石，绸缎布……琳琅满目的物品被堆放在石桌上。 小犬妖这趟出去还特意去请住在沁枫谷的蝶仙姐姐。蝶仙本是一只小蝴蝶精，两三百年的道行，却颇有造化，因缘巧合下得某位即将成佛的老和尚点化，竟在短短一百年内飞升了。 蝶仙的名字叫心静，是老和尚在点化她时给取的名字，蝶仙很喜欢这个名字。心静知宛绿和峨羌因青梓灵也要来替莫兮办生辰的事而头痛不已，见小犬妖苦哈哈地跑来求她帮忙便答应了。 去了长安城最热闹的东市和西市，买了一堆贵重的好看的珍珠，宝石和绸缎布回来。 一妖一仙在置办那么些对他们来说也就这样，但对凡人来说颇为多的东西前，还特意挑了几名身强体壮，走出去都是雄赳赳的妖精当随从。碟仙和小犬妖以大小姐即将出嫁为由在长安城里最有名的几家铺子挑了最最贵重的物品。 一行马车塞得满满当当，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也让各家铺子的老板们心满意足。 一天内做了那么大的单子，是个人都高兴，有钱赚谁不高兴呢？ 替宛绿和峨羌将她们需要的东西送过去的时候，宛绿和峨羌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只见宛绿拿起一块红色的云锦，眉眼弯成月牙状，笑道：“呀，这云锦真好看，若是给姐姐用这颜色做一件衣裳，一定很漂亮。” 峨羌对着一室的金器、珍珠和宝石流口水，道：“好看，真好看，用这些做一套衣裙给姐姐，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心静盯着桌上拿出来的那些足以闪瞎她蝴蝶眼的贵重物品：“……”这些玩意组成的衣裙就算在贵重也估计入不了莫兮的眼，太世俗了。 因第二天便是莫兮的生辰，宛绿和峨羌立马卷起一室的贵重物品冲出月渊洞府去了枫叶泽找璨娘帮忙做衣裳。 璨娘是蚕妖，一百年前被凡人迫害而寻到红叶山求莫兮庇护的小妖。这红叶山历经千年，江山换代，早不叫红叶山了。现在红叶山有个新名字，叫枫华谷。前往洛阳和长安的地界处插着的两块碑也刻着枫华谷三字。可对住在这里几百几千年的众小仙、妖和魔来说，这里就是红叶山，永远的红叶山。 红叶山满山野的红枫已不复从前，如今的红叶山唯有枫林的枫树看着还比较茂盛。以前的红叶山是没有人居住的，整座山头都是他们的地盘，可随着时间流逝，这里也渐渐跟其他地方一样被人占领，而早些那些枫树也因为人类的关系，一棵棵的被砍伐掉了。 昔日红枫满林片片艳的绝丽之景已不复存在。 自打有人住了之后，红叶山上的众妖众魔或是一些小仙们也就学会了隐藏自己，而且有莫兮，用结界将两面隔绝开来，却又在一起生活倒是简单。因而，他们与人一起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很久很久，有些还对人产生了情感。当然……是偷偷地产生情感，光明正大什么的想想都糟心，他们可没什么胆子把自己暴露在人前。 不是他们戒备心太强，而是人心是这世上最为可怕的存在，他们都很清楚。 现今住在这红叶山的妖啊魔啊仙啊什么基本都受过莫兮的帮助。在很久很久以前，红叶山其实只是莫兮一个人的地盘，因为她发现这地儿的时候，红叶上还只是一处无人所知的红枫林。第一个入住红叶山的是一只上古异兽，它是一只夔牛，很蠢很笨却又意外的强大，因为贪玩离开了自己一直居住的仙山，来到人间，被别人骗，显出真身，差点就被人给宰了，要不是那人是在红叶山上对他痛下杀手，估计夔牛一脉就该绝了。 毕竟这只蠢夔牛是现今为止仅有的一只夔牛，还是只未成年了数万年的夔牛。 莫兮不想自家地盘染上血，因此出手救了夔牛，自此以后，红叶山就不在只有莫兮一人。随后，红叶山也一点点热闹了起来……渐渐成了现在一番情景。 红叶山地势不错，也有几处地方保留了上古时代的残留下来的灵气，对修行颇有帮助。再者，留在红叶山的大多都是实力不错的。有好些个，还曾赫赫有名，威震四方过。时代变迁，过去的终究只是过去的，许多心怀不轨且实力有些强大的年轻一辈的妖啊魔啊之类的都想把红叶山抢占为己有，并将红叶山上的魔啊仙啊妖啊的收纳到自己的手底下，可他们谁都不会想到这脚才刚踏入红叶山地界就被莫兮一个个揍了回去。 这千年来，没有一个敢打红叶山主意的不被莫兮揍回去的。 久而久之，除了人界之外的各界都知红叶山上有一实力强大的雪狐，而这雪狐手底下有一票实力不俗的魔、妖和仙。 一千年前，仙界也曾被莫兮在外的威名给震慑到过，彼时，他们并不知道这位雪狐是莫兮。玉帝一声令下派遣仙将率一众天兵天将下凡一探究竟，当某位额头正中央多出一只通天眼的俊美仙将看到凌空于红叶山之上，冷冷看着他和身后天兵天将的红衣少女后，这名俊美的仙将抽了抽嘴角，大手一挥默默地带着身后一大波的天兵天将们回仙界复命去了。 自此，仙界不再派人来找莫兮麻烦。 宛绿和峨羌带着一堆东西直接闯入璨娘的女珍阁，这个时候的璨娘正在教其他女性小妖们绣花。 “璨娘！！” 一声娇笑，吓得正在手把手教某位女性小妖刺绣的璨娘差点儿因手抖把针线给扎在这名女性小妖的手背上。 夭寿的！她怎么来了QAQ 一听这声音，璨娘就知道是宛绿，璨娘每次看到宛绿都会吓个半死。 没办法，宛绿是九头雉鷄精，而她璨娘特么就是一蚕宝宝！！ 说白点，就是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 鸡吃虫子，那是天经地义啊(╥╯^╰╥) 峨羌已经习惯璨娘每回见到宛绿都跟见鬼似的的表情，她跨进门槛，扭着柳腰，来到璨娘面前，道：“璨娘，明儿个姐姐生辰，我跟宛绿姐有事拜托你。” 璨娘僵着笑脸，问道：“什么事？” 峨羌将从长安城买来的珠宝以及绸布什么的一股脑儿地全部装在璨娘面前，道：“明天前，给我和宛绿姐做一件既华贵又不俗的衣裙来，我们要一起送给姐姐。” 璨娘盯着一地的华贵珠宝和绸缎，嘴角抑制不住地抽了抽。 用这么多名贵的珍珠，金器和宝石和上好的绸布做出来的衣裙一定能亮瞎双眼且华贵不凡。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依着她对莫兮的了解，对方一定不会喜欢在自己的生辰之日收到这么个俗气的玩意。 “大人，一向不喜俗物……”璨娘委婉地提醒着宛绿和峨羌。 宛绿微微眯起了眼睛。 璨娘吓得一个激灵，道：“放心吧，宛绿小姐，峨羌小姐，璨娘一定会在明日大人生辰之前做好衣服的！定不负二位所托！！” 这下，宛绿满意了，她纤手一抬，掩唇娇笑，道：“那就麻烦你了，璨娘妹妹。”说完，宛绿便扭着那纤细的小蛮腰，一步一扭地离开了女珍阁。 峨羌在离开前，看了眼璨娘，道：“璨娘啊，我和宛绿姐知道姐姐一向不喜欢俗物，可问题是……明儿个青梓灵也要来，所以……你懂的。” 璨娘：“……”懂，太懂了。 在璨娘未入红叶山之前，宛绿就一直励志跟青梓灵抬杠，孜孜不倦了近千年。 大家都不明白宛绿为何如此讨厌青梓灵，唯有峨羌明白是为什么。 在很多年前，宛绿初遇青梓灵的时候是不讨厌她的，只是当有一天，宛绿发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偷偷暗恋着青梓灵之后，她就开始讨厌她了。 峨羌并不讨厌青梓灵，就算知道了这件事，她也没讨厌过青梓灵。这事吧，讲道理，真跟青梓灵没多大关系。喜欢若是能控制那就不叫喜欢了。况且，青梓灵也从未喜欢过宛绿喜欢着的那个人。 峨羌其实有点喜欢青梓灵的，她和她之间有很多喜好基本都比较相似。若非宛绿是自己的姐姐，在这世上除了莫兮之外，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峨羌也不会总站在宛绿这一边，帮她一起抬青梓灵的杠。 其实，青梓灵一直都知道宛绿讨厌她的理由，可她却什么都不说，任由着宛绿讨厌她。对青梓灵来说，能跟宛绿斗嘴是她最开心的事。她们俩的相处方式，在外人看来，就是最简单最直白的互看相厌，可峨羌还有莫兮却很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比谁都要好。 这世上，谁若敢欺负青梓灵，宛绿定是第一个替青梓灵出头的，反之亦然。 这是旁人无法懂的。 夏风闷热，迎面吹在脸上，让人有些不舒服。 宛绿眯着眼，喃喃道：“明儿个也是……” 话音被又吹过来的风给吹散了，可小跑过来的峨羌却将宛绿那句被风吹散的话听在了耳朵里。 眼眸半垂，峨羌抬起手，抚了抚鬓边有点滑出来的步摇，刚想轻轻叫唤宛绿一声，一头就有个□□精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宛绿小姐！峨羌小姐！不好了，隔壁山头的虎虎大王给咱们大王下战帖了！！” 第3章 第三回 历经数千年，时代变换，如今已是神隐时代。 许多年前的红叶山渐渐变成了如今的枫华谷。 一名钟灵毓秀的少年穿着件月牙色的袍子，雪白的长发散在肩头，眉心有一点朱砂，显得格外柔弱。他单手捂着半边高耸的脸颊，抽抽噎噎道：“大人，您，您得给我做主啊，那只虎妖仗着自己是一山之王到处欺压不说，还逼着我的未婚妻喵霖做他的第三十二房夫人！！” 少年是一只雄性兔子，名叫白茯苓，今年六百三十五岁高龄，散仙一枚。白茯苓在很多很多年前与住在枫林的六尾猫妖喵霖相恋，后托莫兮做个见证，在枫林订了婚。喵霖在猫族中可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貌若明月，眼若星辰，那叫一个出尘脱俗。喵霖今年恰好三百六十八岁，以极佳的天赋修到了六条尾巴。论实力，散仙的白茯苓不该比那头叫黄虎的虎妖差，可问题出在黄虎身上有一样很厉害的法宝，听说是仙家法宝，很有来头。 就是因为这个法宝，散修的白茯苓反被黄虎这头修了八百多年都没修成仙身的虎妖揍了一顿。 一想到喵霖即将成为黄虎的第三十二房夫人，白茯苓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听着白茯苓的哭诉，斜斜靠坐在榻上的少女慢慢睁开了眼睛。那是一个容姿端华，眉目如画，清丽中透着冷意的少女。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宽袖衣裙，腰封下缀着一圈银铃，衣服两侧有两条垂下的腰带，腰带末端有两块缀着金丝流苏的古玉。漆黑如墨的发丝未束任何发髻，只是额前戴了一抹水玉额饰，而及膝长发的发尾处则用一根雕刻成狐的古玉簪以半月式流云纹玉片箍着，简单随意。 那两根纤细白皙的两指间夹着一张红艳艳的帖子，帖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红叶山大王莫兮亲启。翻过来瞧了瞧，帖子背面干干净净的，只是一片艳红。打开帖子，上面就写了三行字，三行字一行十个字，总统也就三十个字。 言简意赅，明了易懂。 「从明儿个起枫华谷就是我黄虎的地盘了，而你将成为我第三十三房夫人。」 『呵。』 一声轻笑，登时让白茯苓忘记了哭泣，他打了个极冷的寒颤。 『这字写得还不如一个凡人幼儿。』 帖子往边上随手一递，接着一只素手伸过来从她手上接过了帖子。 “哼，一头不过八百多年的小虎妖还想让姐姐当他的第三十三房夫人？他以为自己是谁？”宛绿和峨羌在□□精来女珍阁报信后就冲回了洞府，现下看到那黄虎竟恬不知耻地写下如此狂妄自大的语段，宛绿气得就差没把帖子给撕了。 峨羌凑过来，盯着黄虎的战帖，不禁有些咋舌。“这虎妖看来是连皮都不想要了。这些年来，还没见过谁敢打姐姐和红叶山主意的。” 宛绿哼道：“打主意的倒是不少，只是没人像他这般没脑子！” 『这只虎妖在洛道升仙谷自立为王，修为尚可，可终究只是尚可，若想飞升，或是修成大道，难矣。』 莫兮的口吻冷淡，所言也跟帖子的内容没有关系，看上去一点也不为黄虎下的这张帖子而生气。 『白茯苓。』 “小仙在。”白茯苓惶恐地作揖道。 『此事吾会替你做主。』 一听这事莫兮会给他做主，白茯苓立马撩起长袍下摆跪下，道：“白茯苓在此多谢大人！！”说罢，起身，低着头慢慢退离洞府。 白茯苓退下后，宛绿将手里头那张越看越生气的帖子用一把火给烧了，道：“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去洛道的升仙谷把那只狂妄虎妖的皮给扒了？” 『冬日未到，绿儿这是想给自己添件冬衣？』 宛绿听罢，娇笑道：“姐姐说笑了，这老虎皮的味道可腥了，绿儿可不想身上全是老虎的腥臭味。” 『那你要老虎皮作甚？』 宛绿眼波流转，眸光中乍现亮光，道：“咱们洞府那门口的熊皮都披了千年也是该换了。” 『明日……你和羌儿随吾去洛道的升仙谷。』 峨羌在旁搭话道：“就算姐姐不说，我和二姐明儿个也会随姐姐一道儿去的。” 敢写那种污言秽语，就算她不扒，红叶山的其他人也会扒了那头虎妖的皮，以泄他们的心头只恨！！ 此时，长安醉蝶东林到枫华谷午阳岗的路上，有两个小小少年正仓皇地逃命中。 稍小点的那个少年紧紧拉着跑在前头的那个少年的手，问道：“莫雨哥哥，你是怎么从那个地牢里逃脱的？” 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衣裳的稍大点的少年莫雨含糊说道：“也是我运气好，侥幸逃脱罢了。”说着，他回头看了眼同他一样穿着很大衣裳的小小少年，道：“毛毛，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毛毛点点头，抓着莫雨的那只手微微紧了紧。 因身后追兵步步紧逼，两人也不再多言，而是专心致志地逃命。 第二日，莫兮传信给了青梓灵，让对方来了后随处逛逛，等她回来。随后便带上宛绿和峨羌去了洛道的升仙谷会一会那位妖道上也算有点名气的虎虎大王黄虎。 洛道跟枫华谷比起来，显得萧条多了。 莫兮没花丁点力气就进了黄虎的洞府。 那黄虎未曾料到莫兮会如此之快地来到他的地盘，不但来了，还不费吹灰之力地闯了进来，还未等他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被莫兮踹到在地不说，还被她的一只脚踩在了脚下。 『你，就是黄虎，洛道众妖之首？』 被踩在脚下的黄虎压根动弹不了，别提使用他的风系法宝了，在这一刻，他深知自己踢到了铁板子。“你，你放开我！！” 黄虎的外表跟他本身有点不搭，虽是只虎妖，却长得格外可爱。黄虎长了一张娃娃脸，眼睛大大的，皮肤还很白，他的个子差不多也就比莫兮高了两三公分，约莫也就一米七零的身高，跟其他的虎妖比起来，简直娇小可人。 『吾以为虎妖怎么也该高大魁梧。』 “矮点碍着你了吗？？”黄虎一听高大魁梧四个字就炸毛，跟只猫似的。 等宛绿和峨羌把黄虎洞府里外的手下全部摆平，且将喵霖救出来后就看到了被莫兮踩在脚下一副炸毛样子的黄虎。 “噗……”不是宛绿想笑，而是黄虎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好笑，这哪里像是一只虎妖，说他是只猫妖也不会有人不信的。 峨羌指着黄虎下意识问道：“姐姐，这是……那头虎妖？” 『修为没错，的确是他。』 “姐姐，你确定他不是猫妖？” 早就被事实冲击过一次的六尾猫妖喵霖木着脸站在峨羌边上，道：“猫族上下不长如此均匀的黑白虎斑。” 黄虎的本体是一只黑白相间的老虎，雪白的身体，黑色的斑纹，看着就特别可爱。 “猫个蛋！老子可是老虎！雄赳赳的老虎！！你这把该死的琵琶精瞎说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琵琶上的弦一根根弄断！！”就算被莫兮踩在脚下动弹不得，黄虎心中的傲气尤在，脚下败将如何？如果不是莫兮的实力让人难以捉摸，区区一只雉鷄精和一个琵琶精算个毛？分分钟钟就能解决的事！！ 因心中是那么想的，所以他直接冲着嘲笑他的峨羌毫不客气地龇牙咧嘴了一番。 峨羌柳眉一竖，伸出一根纤指指着黄虎，脚一剁，眯起一双美目道：“死虎妖，你信不信老娘现在就扒你的虎皮当地毯！！” 别看峨羌平时傻里傻气，总是跟在宛绿身后，以宛绿和莫兮马首是瞻。实际上她的实力十分不容小觑，身为前轩辕坟三妖之末，且参与过封神之战的岂是普通的妖呢？若非在仙界，峨羌和宛绿都被拉了黑名单，以她们的修为和实力早飞升了。 被峨羌那么一瞪，黄虎虎躯一震，立马不吱声了。 在武力值上他对不过人家，也只能歇菜。 与此同时，有两个少年正被一群人步步紧逼到紫源山的断崖处。 一只螳螂精正躺在紫源山附近的绿地中悠然自得地滚来滚去，晒着太阳，当耳畔出现急促地脚步声和喊杀声后，连忙一个鲤鱼打挺，冲着树上的黄鹂精喊道：“快通知大王！有不长眼的凡人准备在禁地前献祭少年！” 黄鹂精没回话，麻雀精便道：“可大王她带着宛绿小姐和峨羌小姐去隔壁山头找那头不长眼的虎妖打架去了。” “不要紧，我去通知青青小姐！！”黄鹂精看着两个人类孩子被一群人类追杀至紫源山的断崖处，连忙扑棱着翅膀飞往女珍阁。这一落地，黄鹂精立马变成了个玲珑可爱的小小少女，她在女珍阁外头，喊道：“青青小姐，不好了！有凡人在禁地前滋事！” 在女珍阁内跟璨娘聊天的青梓灵一听黄鹂精的声音，便跟璨娘对视了一眼，接着一同起身从里头走出来，道：“在这红叶山，滋事的凡人还不少吗？紧张个什么劲？” 黄鹂精道：“可那些凡人在禁地前准备杀人。” 一听滋事地点是在禁地，青梓灵连忙皱眉，问道：“在紫源山的断崖处？” 黄鹂精点头道：“正是此处。”说完，她忐忑道：“青青小姐，怎么办？那地方可是大人言明了不许杀生之地，这些年来，红叶山上下的人都知晓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所以无人会去禁地处滋事，更遑论是杀生了。可……可凡人哪懂我们的规矩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眯了眯眼，青梓灵道：“你去洛道寻阿兮回来，我先去断崖处看看。” 黄鹂精点头，一个转身从原地消失。 青梓灵看了眼边上的璨娘，道：“璨娘，你随我一道儿去看看。” 璨娘柔顺地颔首，道：“好。” 第4章 第四回 枫华谷就一处有断崖，那断崖就在紫源山上，而断崖下是一处沼泽，名唤紫源泽。那两个小小少年一路从长安逃到枫华谷，再从枫华谷的午阳岗跑上紫源山，几乎没怎么停歇过。 本以为上了紫源山会有出路，却不料此地是个无处可逃的断崖。不但无路可退，也无处藏身。追了他们一路的激浪庄众人各个面目狰狞地出现在他们俩的面前，其中一个长相端庄宽厚，可神情委实恶毒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柄长剑，朝他们俩走近一步，道：“逃？我看你们这两个兔崽子能逃到哪里去？” 那叫莫雨的少年护着身后的小小少年，清秀的面容上是冰冷的恨意。他和毛毛流落街头，相依为命至今什么错都没有，可眼前这些人就为了一本《空冥决》而对他们俩下狠手，他恨这个世道，也恨所谓的命，更恨自己的弱小。 那叫毛毛的小小少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莫雨，心知他们这回想要逃离这群人的魔爪是不可能了。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莫雨，毛毛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如果他们俩之中只有一人能活下来的话，他希望是眼前这个一直护着他的莫雨哥哥。 有了决断的毛毛自怀中掏出一本书，对着前头朝他们步步逼近的激浪庄众人大喊道：“你们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拿吧！”言罢转身跑向断崖处，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被这么一幕惊悚到的麻雀精和螳螂精：“……！！”跳，真特么跳了！？这孩子是不是傻啊！？ 事出突然，在场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即便是反应最快的莫雨，也未能来得及捉住毛毛，哪怕是对方的一根衣带。眼睁睁看着与自己一起长大，经常跟在自己身边喊他莫雨哥哥的小小少年为了保他而跳崖，莫雨趴在悬崖，大声呼喊着对方的名字。“毛毛——！！” 青梓灵和璨娘赶到的时候，毛毛已经跳下去了，而那个叫莫雨的少年则陷入了发狂，血洗了在场所有的激浪庄众人。 “哎呦，我去！太特么血腥了，我的眼睛都快瞎了——！！”螳螂精利落地躲到附近的大树下，用它的前肢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麻雀精也用翅膀捂住自己的眼睛，附和道：“噫，这凡人小鬼好大的杀气，就跟入了魔似的，好凶残QAQ” 跳下悬崖的毛毛闭着眼，手里紧紧抱着一切的罪魁祸首《空冥决》，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冽冽地风声在耳边呼啸，毛毛想这样也挺好的，起码莫雨哥哥能好好活着。就在这时，一条水红色的身影陡然出现，接住了急速下坠的他。 身体不像预期所料跌入冰冷的地面，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这让毛毛很是诧异，想睁开眼去看，可不知为何脑子昏昏沉沉的，那上下眼皮也是重得要命，怎么也睁不开。 『真是胆大的小鬼。』 模糊中，毛毛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接着，是清脆的铃声，很好听。 抱着怀里消瘦的小孩，莫兮将他带去了沁枫谷，她记得沁枫谷这两天总游荡着些穿着蓝衣服的少年少女们。把他放到沁枫谷附近的树林里，莫兮看着小孩双手紧紧搂着那本封面写着《空冥决》书，手指一点，本还搂在怀的书立刻就被藏进了他的衣服里面。 毛毛还是有意识的，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也知道有人救了自己。可是，那双眼皮真的太重，重到他没有办法睁开眼去看救他的人是谁。 悦耳的铃声又响起了起来，毛毛的心里很是焦急，他想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这一回倒是睁开了，可迷蒙中他却只看到了一角水红色的裙摆和一双光洁白皙的，脚腕上戴着一对银环铃铛的赤足。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便昏了过去。 毛毛昏过去没多久，潜伏在附近探查雪魔行踪的浩气盟弟子发现了他，并将他带回了他们暂时住的一户民房。 而此时，紫源山的断崖处却是另一番情景。 那些追杀莫雨和毛毛一路的激浪庄众人已被发狂的莫雨屠戮殆尽。青梓灵沉着脸看着那个叫莫雨的少年，而璨娘则躲在青梓灵身后瑟瑟发抖。地上全是尸体，都是被眼前这个叫莫雨的少年杀死的，他的身上全是那些人的血，浸染着别人鲜血的少年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吞了口唾沫，璨娘颤声问道：“青青小姐，怎，怎么办？我觉得大人回来看到的话一定会生气的。” 青梓灵蹙眉道：“她，已经回来了。”语音方落，一抹水红色的身影便自上方跃下，伴着悦耳的铃声出现在那名叫莫雨的少年面前。 莫雨因为毛毛的死而导致他体内的咒印和剧毒起了反应，剧痛让他头脑混乱，神志不清，再加上激浪庄那些人伪善的嘴脸，更是激发了他内心的恨意。只要出现于此的活人，他都不打算放过。 『谁允许你在此处杀人的？小鬼。』现身于莫雨面前，也是因为莫雨犯了莫兮的大忌，那就是在这断崖处杀人。这天下，哪里都可以有死人，唯有此处不行。 莫雨根本不理会脑海里陡然出现的声音，只想将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杀死，于是他便向莫兮攻击了。莫雨的攻击在莫兮眼里就跟小孩子打架一样，一只手就制住了发狂的莫雨，莫兮冷冷看着这个狂性大发的少年。 『即便你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那个孩子也不可能复活，他死了，被你害死了。』冰冷的话语破天荒地让莫雨回了神智，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很快便恢复一派清明。清明的黑色瞳仁倒映着一张眉目如画的绝美容颜，只是那张脸上的神情过于冷漠，一点情感都没有，好似冰雕。 “你是谁？”莫雨面露戒备地问道。 『小鬼，这句话该吾问你吧？』 脑海里陡然浮现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莫雨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莫兮。 『你在吾的地界杀人，该给吾个解释吧。』 两只手腕被紧紧桎梏着，莫雨看着莫兮，明白眼前这个人很强大，于是他出声恳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毛毛！！” 『毛毛？』莫兮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很奇怪，她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双手桎梏住，夺走了他可以逃离的双翅，可他却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反过来求她帮忙。 “刚才有个比我小一两岁的男孩从这里跳下去了，你很厉害对不对？求求你救救他！！”莫雨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跳下悬崖的毛毛，至于自己的安危他压根不在乎。 『死了。』 “欸？”莫雨一怔。 松开对莫雨的桎梏，莫兮冷冷地又说了一遍。 『死了，那孩子死了，全身骨裂，脑袋坠地，磕破了一个洞，脑浆流了一地。』 眼瞳猛地收缩，听着莫兮的描述，莫雨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毛毛凄惨的死状。 『是你，害死了那个小鬼。』 九个字，短短的九个字让刚恢复理智的莫雨再次陷入癫狂。 他的眼睛在刹那间变得通红，全身都隐隐浮现起奇怪的咒印，那是阴阳术。只一眼，莫兮便看出来了。“我没有，我没有害死毛毛——！！”痛苦地抱着头，莫雨恶狠狠瞪着莫兮，道：“是你，是你们害死他的！” 莫兮没有说话，只是用近乎冷漠的目光看着他的癫狂，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丑。她的目光仿若一剂加速他癫狂的特效药，使得莫雨心底的恨意越发强烈。“你明明可以救毛毛的，为什么不救他？” 『吾，为什么要救？』 语声冷漠，口吻疏离。 『凭什么救？』数千年的清心修炼让莫兮的性子变得极其冷漠，世间万物的生死离别在她眼里不过是天道轮回，无须悲喜。 就这四个字，简单的四个字刺激到了莫雨，他再次向莫兮攻了去，即便不是她的对手，他还是向她攻击了。 自己的手都还没碰到她的衣角，对方的手已经一把伸出，直接抓住他的脸，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拼尽全力挣扎，却是纹丝不动，这是实力上的悬殊。 “唔——！”莫雨提起脚去踹，奈何少年时期的他算不得高，常年颠沛流离让他看上去十分瘦弱，这一踹，丝毫没有踹到莫兮。 手按在莫雨的脸上，莫兮提着他来到悬崖口，手往前一伸，让他悬空于悬崖。只要莫兮松个手，莫雨的命运恐怕就该跟毛毛一样了。 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让莫雨的双眸染上了对死亡的惧意。 他不想死。在那双黝黑的目中，莫兮看到了这样的信息。 『想死吗？』 “唔唔——！”那是不想死的挣扎。 『你太弱了。』莫兮继续阐述着一个事实。『自己没有能力，能怪得了谁呢？是你的弱小才害得那个孩子死了。即是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不来救你们呢？明明没用的是你们自己。』这话说得极其冷酷，可却也是有道理的。自己没有能力，为何要怪别人不来救呢？ 别人从来就没有义务来救他们。 将他从悬崖提到悬崖口边，莫兮手一松，任由莫雨摔倒在地上。身体重重摔落，疼痛席卷全身，他蜷缩着，拼命地咳嗽着。 『若是不想再像今天这样，就变强大吧，小鬼。』 “咳咳咳——！” 『今日之事，吾不再追究，立刻，马上，给吾离开。』 丢下这句话，莫兮不再看他，径自转身离开。 就在她的脚迈出去一步时，那个倒在地上的少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翻身而起，一把抓住莫兮的手，并张口狠狠咬了上去。 『——！？』 刺痛，手背上的刺痛让莫兮出了神。 那个弱小的少年，仿佛一只失去了亲人的幼兽，在面临屈辱和死亡之时迸发出本能对敌人伸出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利爪。 他，在表达内心的不忿，也在向莫兮刚才说的话反抗。 『人，真是有趣。』 第5章 第五回 “大人——！！” 璨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有胆咬莫兮的，而且还真的将她给咬伤了。神，怎么会被人所伤？ 手背上明显有金红色的液体在溢出，而那孩子的牙齿也不知道是什么造的，简直钢筋铁骨，硬是在莫兮的手背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青梓灵手臂一横，拦住想上前的璨娘，道：“让阿兮自己解决。”作为莫兮的好友，青梓灵远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的性格。 『有趣。』千年来，她第一次受伤，第一次被一个凡人所伤。 即便手背被咬住，莫兮还是将莫雨整个人给提起来，并甩了出去。莫兮不在乎手背上的肉会不会因为她的大幅度甩动而被莫雨整个咬下来，她就是单纯地想把莫雨甩出去而已。 牙口酸酸的，莫兮的大幅度甩动让他松开了牙，整个人都横飞出去，摔倒在地。金红色的血顺着手背上清晰可见的牙印，一滴滴落在了地上。莫兮低头瞧了眼自己右手背上的牙印，黝黑的瞳眸竟隐隐约约闪现金色的浅光。 莫雨倒在地上喘着息，他朝莫兮吼道：“终有一日，我一定会变得强大起来，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 莫兮抬头瞧了他一眼，左手抬起，刚想打个响指，却忽然放下手来。 『无论是变强还是变弱，都与吾无关，离开此地，不要再让吾说第三遍。』丢下这句话，莫兮不再看莫雨一眼，径自离开。这一回莫兮是真的离开了，而莫雨也没有再迸发出惊人的力量，从地上猛地跳起来，冲向莫兮咬她第二回。 悦耳的铃声随着她的离开而渐渐遥远，而她那一抹水红色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还躺在地上没有爬起来的莫雨不甘地发出了近乎悲鸣的嘶吼声。 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他静静地站在一棵大树下，将莫雨与莫兮之间奇怪的单方面对话和单方面碾压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也是因为他，莫兮才没有用术法将莫雨给杀了。有那么一瞬，莫兮对莫雨起了嗜杀的念头，若不是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她在刚才就动手了。 离开前，莫兮特意瞥了眼藏在那棵大树下的人。那人一袭长袍，长发随意披肩，容貌端正俊雅，年纪应当不轻。能在此处隐匿行踪那么久不被那么多人发现，在凡人中应当算是高手了。 可这些，与她并无任何关系。 『青青。』 “放心吧，我和璨娘会处理这些尸体的。”目送着没有隐去身形的莫兮，陡然间听到她唤她，青梓灵便知她要说什么，于是便先开了口。 『绿儿和羌儿回来，让她们备些新鲜的花。』 “知道了。” 青梓灵和璨娘都是隐去身形的，即便说话，凡人也是听不到的。而莫兮除了身形显现外，她的声音也是无人听得到的。因而，刚才她与莫雨之间的互动，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倒霉孩子对上个比自己厉害的哑巴姑娘自言自语地发泄罢了。 下了紫源山，莫兮方才隐去自己的身形，回了月渊洞府。刚回洞府，就听到洞府口响起了阿汉的声音。“大人，大人，阿汉有事求见！！” 阿汉是只夔牛，还是一只未成年的夔牛，年龄比莫兮大，可愣是过了那么多年还是未成年。化为人形的阿汉就是个少年郎，年龄约莫在十三四岁，长得极其可爱。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背后，穿着一袭浅蓝色的书生袍子和一双黑色布靴。 『自己进来。』单膝屈起，坐姿随意，靠着美人靠的莫兮盯着自己的右手背。 阿汉兴冲冲地跑进去，一进去就看到莫兮那只沾着血迹的右手背。见她受了伤，阿汉委实不敢置信，于是他惊呼道：“大人，您受伤了？” 放下手，莫兮表情淡然。『无事。』 阿汉盯着那只右手背，知他不能多问，于是挠挠头，说明前来求见的来意，道：“大人，前两日我在成都见到杨戬哥哥了。” 『杨戬？』 阿汉点头道：“嗯，就是杨戬哥哥。玉帝好像派他下凡办事，随行的还有哮天犬哥哥呢。那个，杨戬哥哥奇怪我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点修为，问我是不是一直没有好好修炼系。我，我其实很努力地在修炼，可是修炼不得法，修为也总是上不去……就连成年之日也遥遥无期……所以，所以……杨戬哥哥问我要不要去祖师那边学习……”最后那句话是鼓起了勇气说出来的。 『菩提？』 “对，就是菩提祖师。”阿汉知道菩提祖师，在很久以前就听过他的大名了。“杨戬哥哥说可以帮我引荐。” 『那就去吧，能得菩提教导，于你而言便是造化。』莫兮都是自己修炼的，因而不懂如何教导别人。假若，阿汉能得菩提点化，也是一件好事。 “大人这是同意了吗？”阿汉很是惊喜。 『去吧，不过能不能得菩提青睐，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阿汉喜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他来时还是有些忐忑的，这些年离开红叶山前去其他地方修炼的妖、魔、仙几乎没有，他算是开了先例。毕竟，能得莫兮护着已是一份殊荣。这天大地大还真没有哪处比红叶山安全的。 不过，阿汉清楚自己的情况，与其留在红叶山受莫兮庇护一生，不如出去闯荡游历一番。他是夔牛，天地间唯一一只夔牛，作为一只夔牛，他总要有一番作为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一直躲在别人背后。 『吾累了，你先下去吧。』 “是！！”阿汉喜滋滋地下去了。 阿汉离开后，洞府内又剩莫兮一人，空荡荡的归于最初的宁静。 抬起右手，盯着微微刺痛的手背和那一道稚嫩的牙印，莫兮的脑海里竟掠过了一个人的身影。闭上眼，莫兮盘膝而坐，每每心神不定之时，她都会用打坐的方式来让自己入定。 待宛绿和峨羌扛着一头花斑虎携白茯苓和喵霖归来时已快过酉时。那只花斑虎不断扭动着变回原形的肥硕身体，吼道：“你们讲不讲道理！！凭什么抓我？凭什么！” 峨羌冷笑道：“抓你需要凭理由吗？” 花斑虎语噎：“……”没见过这么霸王的！！ 此时的紫源山上，已恢复昨日的宁静，那个叫莫雨的少年已被一名男子带走，而那一地的激浪庄众人的尸体则在莫雨和那名男子离开之后被青梓灵和璨娘处理掉了。坐在树梢上，瞧着紫源山一览无遗的秀丽风光，青梓灵难以想象就在刚才，这里还有一地的尸体，鲜血淋漓的，充斥着肃杀之意。 宛绿和峨羌让白茯苓和喵霖将花斑虎扣押到了乱葬岗后的锁妖洞。锁妖洞看管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不听教化的冥顽之辈。里头一共有十个洞窟，每个洞窟分别有八间专门来关天地间最为凶残的大佬们的封印牢房。 把花斑虎黄虎丢入第一个洞窟内后，白茯苓拉着媳妇喵霖的手立刻冲出了锁妖洞。 来到外面，白茯苓拍着胸脯，喘息道：“这里头的威压一年比一年厉害。” 喵霖也轻抚着手臂上炸起的汗毛，面露惧色，道：“这些年得亏大人镇压着他们，不然……”不然随便哪个都能让这个天下不安宁。 宛绿和峨羌直接去了紫源山，这个时辰，莫兮总归会待在紫源山很久。刚到，就看到青梓灵携璨娘手捧花站在崖口。一看到青梓灵，宛绿微微眯起了眼睛。而峨羌则朝青梓灵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青梓灵从璨娘手中拿过花，将它和自己手中的一起放在地上，道：“阿兮待会儿会来，我们先走吧。” 宛绿还想说什么，峨羌却打断她，问道：“都酉时了，姐姐为何没有来？” 青梓灵抬眼看向前头道：“来了。”语音未落，一道铃响却已传来，峨羌和宛绿回头看去，就见莫兮朝她们走了过来。 峨羌和宛绿慢慢退开，青梓灵和璨娘也悄然退下。 只有这个时候，她们是不会打扰莫兮的。 莫兮提着一个酒葫芦，不是很大，也就一截莲藕的长短。来到崖口处放的鲜花前，莫兮的手往前那么一挥，一个隐蔽的洞穴竟凭空显现了出来。那洞穴黑黝黝的，一点也看不到里头是什么情景，只是从洞穴内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息，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倚在紫源山半山腰的一棵树下，青梓灵伸手往前那么一点，一株花立刻飘到了她的手上。“每年生辰她都会提壶酒坐在那儿一个晚上。这千年来从未变过。” 峨羌道：“不要说生辰了，若心中有事，或有疑虑，她定会来此处的。” 宛绿没有说话，只是阴着脸，双手环于胸前，眼眺向不远处。 青梓灵瞧了眼一语不发，面色阴沉的宛绿，道：“就算你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那个躺在冰洞内的人对阿兮来说都是特别的存在。” 宛绿冷冷看了眼青梓灵，道：“不用你多话。”说完，身形一闪，便从她们仨的面前消失了。 青梓灵冷哼道：“真是一点都没变，千年都过去了，还记着这些个事，小气。” 峨羌抚了抚垂在胸前一缕长发，道：“换做任何人都无法当做那件事没发生过。二姐一直记着，是因为她放不下大姐。” 青梓灵道：“峨羌，逝者已逝，抓着前人的过往不放又能如何？他们死了，连魂魄都没留下，只余那段铭刻在你们心中的记忆罢了。就算抓着不放，死死记着，他们都已是过去式。放开执念，不好吗？” 峨羌将目光投向高处，喃喃道：“这句话，你该同姐姐讲。若说放不下，恐怕最放不下执念的就是姐姐了。” 青梓灵闭上眼，道：“阿兮同你们都不同，她越有执念，就会越强大。能修到狐神这个境界，足以证明她的执念强大。这天地间，上古之初留下的神祗已不多，算上她这位夹杂着青丘和涂山的两族混血，顶多那么些人了。” 璨娘看了看青梓灵，又看了看峨羌，心中默默叹气。 只有到这个时候，大家才会严肃起来，可这样的严肃，是璨娘不愿意看到的。 风，吹了起来，抬手压紧鬓边的长发，璨娘道：“起风了。” 青梓灵抬眼看了下天，慢悠悠道：“咱们回洞府等她吧……” “……嗯。” 第6章 第六回 稻香村已被叛军占领，毛毛看着躺在地上，随他一同前来的两名浩气盟少女已无声息，内心自责不已。已与毛毛相见的莫雨朝他伸出了手，他希望毛毛跟他一起走，可毛毛却拒绝了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毛毛年纪虽小，却也懂得要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浩气盟的两位姐姐因他而死，他必须把她们俩的尸体运送回浩气盟。毛毛答应莫雨，待将两位姑娘的尸体运送回去后，他便会去恶人谷找莫雨的。 莫雨知毛毛性格，也不劝阻，而是让毛毛记得一切事妥，便来恶人谷寻他。毛毛答应了，可这一别，两人却是真真的分道扬镳。一个浩气，一个恶人，注定了这一生只能争斗不休。 跟着王遗风前去恶人谷前，莫雨提议要去趟枫华谷，看看能不能见到一个人。王遗风知他要见谁，没有反对，随着莫雨前往了枫华谷。 距离上回见面，已是半月之余，莫兮坐在紫源山的悬崖口，双脚垂落在半空中，眼直直望着前方。右手背上的咬伤已痊愈，只留一个牙印留在上头。以莫兮的本事，本可以除去这个牙印，却不知为何还是将它留在了手背上。 或许是为了警醒自己，抑或是其他意思。 莫兮大多时间都会待在洞府内，甚少会出来，今天就是个别例外的甚少。她有些事想不通，需要在这里自己想通才行。窥探天道，越往深处越是迷茫。若真能大彻大悟，她早已如道祖一样，成圣成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些难以理解之事困住。 在这漫长的岁月和漫长的修行中，莫兮已渐渐不记得过去的自己是何模样。她只依稀记得曾经的自己，左眼角下方有一颗泪痣。会记得，也是因为现在的自己，左眼角下方就有一颗细小的红痣，如果不仔细瞧的话是很难发现的。 手指抚过眼角下方的红痣，莫兮那双眼定定地瞧着前方。在其他人眼里，莫兮的前方就是一处断崖，空荡荡的，只余对头那座还算青翠的山峦可算秀丽的风景。可在莫兮的眼里，她的前头有一座隐蔽的冰洞，冰洞内躺着一个人，孤寂地在此处躺了千年之久。 “你果然是住在枫华谷的村民。”身后，陡然出现一个少年的声音，还未处在变声期的少年的声音比较清脆。 微侧头，莫兮看到了半月前在这个地方大开杀戒的莫雨以及躲在暗处观察了她和莫雨很久的王遗风。莫雨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模样不似初见时那般狼狈，整理干净的他看上去尤其清俊，是个样貌不错的少年。 『是你们？』不是你，而是你们，不过她的声音还是只有莫雨听到。 莫雨走过去，道：“毛毛没有死，上回的事，我要向你道歉。”那天是他失了理智才会做出那般不理智的行为。毛毛的事，归根结底是自己太弱了，与眼前的少女无半点干系。 上一回，王遗风就觉得莫雨和莫兮之间的互动很是奇怪。两人，单方面就莫雨一人说话，而莫兮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就连手语动作都没有做过，可莫雨就好像知道莫兮在说什么似的。 『道歉？』 “上回是我失了理智，才咬了你，对不起。”冷静下来的莫雨是个很有礼貌的好孩子，这个时候的他还是个三观很正的少年郎。只可惜，多年后他的三观和世人对他的误解导致于他走上了一条绝对歪到拉都拉不回来的道路。 『无须道歉。』上回那件事，莫兮压根就没放在心里。 “可……”莫雨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可当他还想说什么时，莫兮忽然抬手打断了他。『何必向吾道歉，那时若非你身后的男子，吾恐怕已经杀了你。』说着，她侧过身，将头转向莫雨，眼神冰冷。『所以，无须向一个对你有杀意的人道歉。』 那眼神中的冷意让莫雨一怔，他还想说的话因为这个眼神而烟消云散。年纪虽小，可该有的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莫兮眼底的冷意不是虚假，她的话也是真真切切，不掺半分假意，她当时对他的确抱有杀意，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为……为什么？” 『需要理由吗？』这是她的地界，她在她的地界处理非法闯入的歹人需要理由吗？ 其实，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莫兮的为人处世和三观也与当年还是人时的她不同了。曾经的淑女软妹纸已然变成了现今这般冷漠，视人为蝼蚁，高高在上的狐神。 那五个字就像一把刀，把莫雨内心那一丝愧疚砍得粉碎。看着莫兮，莫雨想起了激浪庄的那群人。在激浪庄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莫雨心中最为黑暗的一段日子。为了让他和毛毛吐露出任何关于《空冥决》和唐简的秘密，那些人更是用尽了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后来，在他们发现威逼利诱没用后，便开始对他们俩用上了极尽手段的折磨。那段日子现在想来也是毛骨悚然。 “你，你同他们都是一样的。”莫雨看着莫兮，一字一字说道。 莫兮不解他口中的他们是谁，可也明白不会是什么好人。莫兮不会去同一个凡人辩解什么，他无论说什么也损不到她半分，何必争执？ 也不知是因何缘故，莫雨竟痛苦地抱起头来。陡然出现的剧痛使得他的头脑极其混乱，加上这些时日的奔波劳累更是让他神志不清。抬眼，目中是少女看向他的冷漠眼神，那眼神刺激到了莫雨，让他发狂着打断了周围几棵幼树。 见他如此，莫兮眸光微冷地看向了王遗风。 王遗风平静地看着莫兮，道：“是你刺激了他。” 眼眸微眯，莫兮从悬崖口处起来，光着两只脚朝莫雨走了过去。莫雨抱着头，表情极其痛苦，上回见他时，莫兮就觉得他特别奇怪，跟得了什么怪病似的，一点都刺激不得。 来到他面前，手在他面前那么一放，本还狂性大发的莫雨立时昏了过去。一把接住朝她倒过来的莫雨，莫兮将他放在了地面上。她不是善人，没有救他的义无。让莫雨昏睡，没有将他从紫源山上丢下去，实属客气。 青梓灵站在一棵大树的顶上，单手托着腮。在她下方的是心静，刚从少林寺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她就看到青梓灵站在紫源山顶上那一颗最高的树的顶上盯着下面瞧。出于好奇心，她以蝴蝶姿态飞过去，落在枝桠上，瞧着下面发生的事。当她看到下面的人时，心静嘴角微抽。 “青青小姐，好看吗？”心静问道。 青梓灵低头看了眼蝴蝶状态的心静，唇角微勾，道：“还行。” 心静道：“您老挺闲的。” 青梓灵笑眯眯道：“哪闲了，本想来此与她道个别的，谁料啊她有客。” 心静道：“青青小姐是要离开吗？” 青梓灵道：“万蛇谷来信于我，要我回去一趟呢~~怎么，小静儿也想同我一起回万蛇谷。” 心静一想到万蛇谷就全身起鸡皮疙瘩，她果然对蛇类不抱任何好感。作为一只小蝴蝶，她看到蛇就怂啊。即便修了佛法，可面对前任万蛇之王，她依旧怂。“不，不用了……” 青梓灵乃前任万蛇之王，虽把万蛇谷的大摊子丢给了这一任的蛇王，可在妖界之中她依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蛇王青梓灵。 “好了，不聊了，下次见啦，小蝴蝶。”说着，身形就如那幻影一瞬便消失在了心静面前。 王遗风抱起昏睡过去的莫雨后，朝莫兮微微一笑，道：“姑娘可是平顶村人士？”这枫华谷内住的平民也就两处地方，一处是平顶村，一处是午阳岗。会问莫兮是否是平顶村人士，主要是午阳岗临近长安，那里来往之人尤其之多，若莫兮住在午阳岗附近，以她姿容想必早就引来许多人了。 看到莫兮，王遗风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初次见时，他便觉得莫兮的眼睛有些眼熟。那眼眸里偶尔闪过的神情像极了他曾经的心中所属。 莫兮没有回答他，只是径自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瞧着离去的那条漠然的背影，王遗风忍俊不住，失笑出声。 看来还是个不喜与人交往的少女。 来到山脚下，莫兮隐去身形去了枫林。 前些日子，夔牛打包了行李离开了枫华谷。能得菩提祖师点化，那夔牛想必会有一番造化。而且……眸光微眯，似乎感应到了谁，还未走向枫林的莫兮身形一闪，立刻就出现在了枫林。 瞧着前头坐在大树枝桠上，单只脚垂在半空中晃荡着，化成人模样的清俊青年，莫兮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斗战胜佛来此做什么？』 那青年穿着一身浅青色的长袍，身材高挑修长，唇畔噙着浅笑，模样清俊极了。他一点都不在乎莫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而是笑道：“莫兮大人多年不见，还是那般的冷漠啊。” 『废话少说，来此有何事？』 被莫兮唤作斗战胜佛的青年本名孙悟空，乃一块石猴，原自封为齐天大圣，后随当时还在位登基的李世民的御弟唐玄奘一同前去西天取经，在西天被封为斗战胜佛。当然，这个名号他是极为不屑的，只是世人这么称他罢了，而真实情况是他与西天那边的佛一点关系都没有。 “借保魂灯一用。” 第7章 第七回 莫兮的洞府内有很多奇珍异宝，上古神器，化外卷轴等许多能让每个修真者垂涎三尺之物。若哪个修士能在莫兮的洞府内待个一年半载什么的，修为方面绝对会有质以上的突破。 『阿雪怎么了？』这世上能让孙悟空跑来求她的人唯有云暮雪【之后将开新坑《西游记之家在何方》女主角】。 从枝桠上下来，孙悟空走到莫兮面前，单膝跪下，道：“拜托你了。”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莫兮的话，孙悟空肯定不会如此卑躬屈膝。换做别人，他孙悟空一定把对方揍得哭爹喊娘地把保魂灯恭恭敬敬送到他手上。可对莫兮，他不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揍不过莫兮。 嗯，单论武力值来说，他孙悟空还真揍不过莫兮。 『当日，你带她来寻吾时，吾就说过，她顶多能活个百年，如今大限将至，纵使有保魂灯她最多也就再活个数百年。要想让她同你活得一样长久，不可能。』一百多年前，孙悟空抱着云暮雪来寻她的时候，她就清楚云暮雪寿数将至。 说起这云暮雪，莫兮不得不佩服她。云暮雪同她一样，都是来自现世的穿越者。同她比起来，云暮雪这一路走得可比她艰辛多了。若云暮雪没有遇上孙悟空，她或许是幸运的。可这天，偏偏让她遇上了孙悟空，让她走上了一条极其艰辛的路。 『遇上你，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劫。』 那双泛着冰冷光芒的金瞳微微一闪，孙悟空抬起头看向莫兮，语声森冷道：“无论是劫是难，阿雪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 莫兮看着他，那双黝黑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金光，浅浅的在光线下显得尤为明显。对孙悟空，莫兮是同情的，这只混世妖王就是被天玩弄的一颗棋子，无论轮回多少世，都无法摆脱他自己的宿命。本该是如此的，可因为云暮雪，他不但摆脱了那不堪的宿命，甚至不再被天摆布。 『认识你，阿雪真是够倒霉的。』不倒霉就不会为了一只猴子，为积攒十世的大功德而每一世都活得那般不如意。可纵使不如意，对方也毫无怨言。 闭了闭眼，作为云暮雪的同乡，莫兮还没冷漠到不伸援手。再者，她和云暮雪不单单是同乡那么简单，她们还是大学同学，一个寝室的。她们这个班级只有八个男生，还有都是女孩儿，都说女孩儿多的地方是非多，可她们这个寝室倒是挺另类的，四个人关系好到可以穿一件衣服。『也罢，你在这里等吾，吾去给你取来。』 孙悟空知道莫兮会答应，虽不清楚莫兮同云暮雪的关系，可他清楚知道她们俩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多谢。”只有在莫兮面前，孙悟空才会那么有礼貌。 换做旁人，谁理？ 身形一闪，只一瞬就回到了洞府内，从库里取出保魂灯，莫兮想了想又从里头拿了样神物。那是同生同死结，取出半魂注入此结，再将此结佩戴于另一人身上，那人就能享有注入半魂之人的生命，除非注入半魂之人身死，否则那人就不会死去。反之，亦然。这结即便是将死之人，一样有用。 同生同死结是有情人的救命符，却也是离心人的催命符。 这世上又有几人敢用此结呢？ 莫兮拿出此结也是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不过，细细想来，这百年来孙悟空为云暮雪的所做作为恐怕也不仅仅只是贪图一时新鲜，或是对其有报恩之心。若仅仅只是如此，恐怕云暮雪早身死魂灭了。 出现在孙悟空面前时，他竟同宛绿吵了起来。 只见他手持那定海神针金箍棒指着宛绿，眸中不含一丝情感，喝道：“九头雉鷄精，我看在你同莫兮大人的关系上才没杀了你，你最好把刚才的话给我吞回去。” 宛绿露出近乎讥讽的表情，冷声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孙悟空！”好吧，真打起来她是真揍不过孙悟空，估计整个枫华谷，除了莫兮外，也没谁可以揍得过这位敢于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了。 峨羌拉住宛绿，朝孙悟空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了大圣，姐姐最近心情不好才会口出狂言，若是哪里惹了大圣不开心，还望大圣见谅。”这真打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莫兮也不见得会帮宛绿她们。 今天这事还是宛绿先挑起的。 孙悟空冷哼一声，收起金箍棒，朝不远处走来的莫兮看了去。 没问他们因何而闹不愉快，莫兮将保魂灯和同生共死结交到孙悟空手上。『此结为同生共死结，具体效用只怕你孙悟空比吾更清楚。』这些年来，孙悟空一直在寻这个宝贝，只可惜寻遍天下依旧无果，谁料莫兮手中竟有此物。 “你——？” 『希望斗战胜佛莫要让吾，让阿雪失望得好。』丢下这句话，莫兮便从孙悟空的面前消失了。 紧握住同生共死结，孙悟空轻声道：“多谢。” 丢下这声谢，孙悟空便离开了。瞧着他离去的身影，宛绿气得牙痒痒，她瞪了眼拉住她的峨羌，道：“谁让你拉住我的？” 峨羌扁着嘴巴，道：“二姐，你揍不过大圣的。” 这个事实实在是让人憋屈，于是宛绿真的被憋屈到了。 宛绿咬牙，恨恨道：“下回一定扒了他的猴子皮。” 峨羌心道：“这辈子都不可能。” 宛绿性子冲，莫兮知她不舒服，却也不会盲目帮她。孙悟空的性子她多半是了解的，那人若旁人不来惹他，决计不会挑起事端。因而这回的事多半是宛绿的错。『勿要胡闹。』丢下这四个字，莫兮便离开了。 宛绿瞧了眼莫兮离去的方向，表情委屈极了。 回到洞府的莫兮闭上眼，心无旁骛地继续修炼起来。比起枫华谷内的其他人，莫兮真的是一个一心向道之人，她的生活多半与修炼有关。基本上，要找她直接去洞府即可，因为她多半时间都花在修炼上。 这一入定便是半年。 待莫兮再睁眼就看到宛绿和峨羌分别坐在她下首的左右两方打坐修炼中。起身，莫兮没有打扰她们出了洞府。来到洞府外，阴雨蒙蒙的，幻化出一把伞来，莫兮手执油纸伞来到了紫源山。 当她来到紫源山时，那悬崖处竟站着个少年。只一眼，莫兮就认出那少年是谁。 同半年前相比较，少年显然成熟内敛了许多，尤其是那双眼睛。 半年，当真变化很大。 那日被王遗风带入恶人谷之后，莫雨隐约记得自己发病了，而昏迷数日再醒时，王遗风只让他在谷中静养，而后对方又亲自教授了他武艺。他心中虽有疑虑，却也没办法多想自己的事，只能按着王遗风的吩咐，暂时安顿了下来。 可这一安顿，便是再也无法离开，莫雨心里很明白。他这半年曾有一次离开恶人谷，前去浩气盟寻找毛毛，可人才出谷没多久，就被驻守在昆仑山的浩气盟弟子阻截。他受刺激狂症大发，血洗了浩气盟昆仑营地。只这一遭，莫雨心里也明白，自己难以回到从前了。 这一回，能躲过浩气盟探子的眼线跑来枫华谷实属不易。明明这里没什么值得自己来，可却莫名地还想来这里一次。站在悬崖口，瞧着下方烟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莫雨就会不禁想起那一日，他与毛毛为了逃命而来到这里，以及遇上莫兮的情景。 身后有熟悉的铃声，年少的少年不回头也知道走过来的人是谁。 莫兮觉得自己能在短短半年内与莫雨见上三回委实不容易，这说明他们极其有缘，否则怎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在同一个地方碰上三回呢？ 一语不发，莫兮打着伞朝莫雨走了过去。 来到少年身边，莫兮不顾地下潮湿，直接坐了下来。 莫雨见她手持油纸伞，不顾地面潮湿而坐下有些奇怪。“雨水都将这里打湿了，你就这样坐下，不怕把衣服弄湿了？” 『你，为何而来？』 莫雨低头看着被伞遮住大半个头的莫兮，眉头微蹙道：“这里又不是你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来？” 莫兮抬头微侧，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这个被雨水打了个半湿的少年。『这里是吾的地界。』 莫雨：“……哈？” 古怪地瞧着她，莫雨道：“你脑子没问题吧？”这里是枫华谷，枫华谷内有很多阵营门派，这个地方属于谁的，估计谁都说不准。再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敢说这句话的人除了当今的圣上外，谁还敢如此猖狂？可眼前这个少女却说这里是她的地界？凭什么？ 一眼就看穿少年所想，莫兮看着他，只一个眼神就让他像一具被提了线的木偶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莫兮肆意摆弄。抬起手，打了个响指，莫雨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并飞到了空荡荡的悬崖上空，只要莫兮再抬个手，莫雨就可以直接下去，做悬崖下的亡魂之一了。 “你——！？”莫雨惊恐地看着莫兮。 『吾说了，这是吾的地界，不服？』眼瞳刹那间化为金瞳，那与人不同的眼眸让莫雨在一瞬间脑海内划过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眼前这个少女不是人的念头。 “你，你不是人。”明明心里很害怕，可在知道莫兮不是人类后，他反而冷静下来。“所以，所以你几乎不开口。”莫雨早就觉得莫兮奇怪了，她明明从不开口，可他脑海里总能出现她的声音，她说话的声音。 其实，一开始就该发现了。 莫雨的反应属于比较平静的，作为一个凡人，能有这样的反应，莫兮该夸奖他。若换做其他凡人，早就大喊大叫了。若莫雨真的大喊大叫，那她一定会让他成为这紫源山下的亡魂之一。 眼眸微闪，还在半空中的少年重新回到了悬崖口，当双脚踩于地面的一瞬，莫雨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离开。』 “欸？” 『此地非尔等凡人可待之所。』 第8章 第八回 莫雨还是少年，正是长个子，长好奇心的年龄。即便知晓眼前少女非人，内心的好奇还是多过内心的恐惧，让他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少女的事。 雨，下得细密，没有打伞的少年立刻被淋了个透彻。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衣服鞋袜，黏在皮肤上十分不舒服，可莫雨却没理会，而是盯着莫兮，眼里是单纯的好奇。 “你，你到底是什么妖怪？”莫雨看过一些怪志小说，小说里提及的貌美精怪几乎都是动物和鬼化形的。莫兮容姿端华，眉目如画，整个人都像是从画上走出来的女仙。想来应当书里提过的狐吧？想到这里，莫雨脱口而出，道：“你是狐狸精吧？” 莫兮眼神微冷地瞧着莫雨。『……』 作为一名血统虽混淆，却格外正宗的上古狐族遗留下的最后一条血脉，莫兮从来没被别人错认为下三流的狐狸精。这是千年以来头一遭被个凡人小鬼认作为下三流的狐狸精。 『吾看上去像狐狸精？』 这样的反问多半说明刚才的猜测是错了的，莫雨不是那种擅长言辞的小孩，莫兮那么一反问倒让他像个被拔了舌头的哑巴，一语不发。打小就发生那么多变故，这让本该活泼开朗的少年变得阴沉淡漠起来。 莫兮从来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一眼就看出莫雨是个十分偏执的孩子。他的眼不似当初她在悬崖下救的那个孩子那般清澈单纯。眼前这个少年，历经人情世故，年纪小小，眼眸中竟透着一丝沧桑，那不该出现在少年人身上，可他身上却已经有了。 『太过偏执，并非是件好事。有些东西，有些事，不如放下，对你或许会比较好。』看在与莫雨有些缘的份上，莫兮才会给他这么一句话的。 莫雨眸光微沉，道：“有人跟我说，力量就是一切。只要我有了力量，这个天下就不再有人是我的阻碍了。”这半年来，他渐渐懂了这个道理。他，王遗风，他的师父说得一点也没错。 『小鬼，那么吾问你，何为力量？』 莫雨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面上竟出现了一丝不知所措。 莫兮打量着他，随即，大概明白这个孩子还不懂这个问题，于是便换了个话题来问。『名字，你的名字。』这是千年来，莫雨第二次问一个人类的名字。记得，第一次问的时候，还是在千年以前。 莫雨一愣，他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不过很快便回神，道：“莫雨，我叫莫雨，雨是下雨的雨。” 没想到他同自己一个姓，莫兮眸光微微闪了一下。『莫兮，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的兮。』这也是她第二次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于一个凡人。 没料到莫兮同他一个姓氏，莫雨惊诧之余，脱口问道：“你姓莫，那你同莫家有何关系吗？” 『并无，只是随手取的。』若说姓氏，她本姓涂山，全名涂山宓宿，她随了母家的姓氏，而非父家，具体原因与当时的民俗有关。自打被她鸠占鹊巢之后，莫兮便一直用着自己穿越前的本名。 “随手……？”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后来想想也对，莫兮并非人类，想来她本身是没名字的。“这名字，挺好的。” 莫兮抬手朝他招了招。『过来。』说话间，她已使用术法将莫雨身上湿哒哒的衣服从头到脚的给换了一身。 本来还黏在皮肤上的衣服忽然间变得干爽起来，莫雨下意识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竟换了一身。眼微微睁大，莫雨对自己上下摸了摸后，猛地抬头看向了莫兮。 『雨天，为何不打伞？』 莫雨慢慢走近莫兮，他挠了挠头，表情局促道：“出来匆忙，忘了，虽然可以买，可我没带多少钱，这一路过来都花了。”他是偷溜出恶人谷的，为了掩人耳目，他走了非常隐蔽的小道。这回出来，除了来枫华谷碰碰运气，看看自己能不能遇上莫兮之外，还想去浩气盟寻毛毛。可莫雨心里也明白，他即便去了浩气盟，也是见不到毛毛的，那些浩气盟的人一直在阻拦他和毛毛的重逢。 他，果然太弱了。 『几天？』 “什么？”莫雨懵了一下。 『几天没吃饭了？』钱没多带，且都用在路费上，想必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 脸微微一红，莫雨低声回道：“两，两天，这两天因为钱用光了，所以基本没吃什么东西。”之前在江湖上讨生活时，他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因而两天没吃饭倒也没让他的身体太难受。 习惯了。 抬起一只手，放在莫雨的头顶上揉了揉。她的掌心非常温暖，袖口间带着微微花香，一点点地传达给了莫雨。那淡淡的花香，让神经紧绷到现在的莫雨放松了下来。 『为何不回家？』 家这个词过于陌生，对莫雨来说，他早就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说这话时，他的脸上出现了十分落寞的神情。他曾有家，后来没了。去了稻香村，他本以为他会有新家，可很快又没了。而现在……恶人谷内，他又能留多久呢？ 『落叶归根，乃是常理，无论是谁都不会没有家的。』收回自己的手，莫兮将手中之伞的一半举到了莫雨的头顶。 莫雨看着莫兮，忽然问道：“那么姐姐你，你的家在哪里？”问完，他一愣，其实问出口的时候是有些后悔的，她不是人，且经常独自一人出现在此，想来她同自己一样都是没有家的人。 『吾的家就是这红叶山。』 “红叶山？是哪儿？” 『枫华谷旧名红叶山。』 莫雨一愣，忽又问道：“姐姐，你几岁了？”这个问题着实失礼，可耐不住他的好奇心。这枫华谷旧名红叶山之事，恐怕就算是他爷爷辈的人也不知晓吧。 几岁？说真的，莫兮自己都忘记自己几岁了。眼微微一垂，莫兮想了片刻，才回答莫雨这个问题。『吾，记不大真切自己的真实年龄，约莫也有数千岁了吧。黄帝和蚩尤未开战前，吾就已出生了。』 对莫雨来说，黄帝也好，蚩尤也好，那都是神话中的人物。在那个年代出生的存在，怎么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精怪，于是莫雨看向莫兮的眼光里多了一丝震惊。“你，你不是妖怪？” 『吾，从未说过自己是妖怪。』 “你是神。”莫雨说道。 三个字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莫兮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而她的沉默也变相说明了承认。 在这一瞬，莫雨迷茫了。对他来说，神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可眼前这个少女竟是神，传说中的神，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神，不是救人的吗？为什么，我们信奉着你们，却在危难关头，得不到你们的庇护？”莫雨还清楚记得莫家庄，他的家是如何被灭的，也记得自己在最痛苦的时候，如何向这个天祈求，向神祈求，可天听不到，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任何奇迹都没有发生。 莫兮侧头看向一边，雨还在下个不停，绵绵细雨，已有中雨的趋势。『神，从不救人。』 五个字就像一桶冰水，从莫雨头顶浇下，将他淋了个冰冰凉。明明衣服已换了一身干净干爽的，可他感觉自己好像浸在冰冷的雨水中，全身都在冷。神，既然不救人？那么，神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 一眼看出莫雨的迷惑，莫兮开口解惑。『制定天规，制约生灵。』这是她在这漫长的数千年来唯一看明白的一件事。神，定下天规，是为了约束，约束各界的一切，也为了独享他们自己的特权。可有天规也是一件好事，天下起码不会太过混乱，而若没了天规，这三界恐怕早乱了套。 有时候，她觉得天规也是不错的。 “制约？为何制约？”莫雨问道。 这一次莫兮没有回答他。 莫雨忽地冷笑道：“所谓天规，不过是神以其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将你们自己的意愿强加给我们这些无法抵抗的凡人而已。说白了，跟弱肉强食一个道理。” 这话莫雨没有说错，莫兮也不会去反驳，因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你说得或许没错。可即便如此，你又能做什么呢？莫雨，记住了，万物生灵皆有一死，纵使是神，也难逃陨落的一天。吾明白，你很难理解神的存在，于你而言，既不护人，又何必为神，可每个生灵的存在都有他一定的道理。这世间，恐怕唯有天道，唯有命运，是连神也甘愿被其掌控的存在。』 “天道？”莫雨不懂，莫兮说的他都难以理解。 莫兮见他神色郁郁，眼眸中明显存着非懂之色。『人的一生过于短暂，天道于你太遥远了，还是不知比较好。』 莫雨一听，便问道：“天道是这世间最强的存在吗？” 『强？』这个词来说天道或许是不对的，可就连莫兮也不知该用怎样的词来诠释天道，于是便只能点头。『每个人理解不同，你要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天道不可逆，天道不可违。世间万物，白驹过隙，恍然一瞬，唯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这也是神，一直追求天道的缘由。 可这世间，除了一个鸿钧之外，又有谁能窥破天道呢？ 『饿吗？』忽然，莫兮问了这两个字。 这两字让莫雨一怔，顿了顿，他窘迫地点了点头。 两天没吃东西，他当然是饿的。 第9章 第九回 莫雨的头发不似寻常人家的少年那般长，可以挽起扎个髻，他的头发甚至可以说有些短。散在肩头，风一吹就乱，乍一看就跟只小野猫似的。莫兮将伞递到莫雨面前，一语不发，只是看着他。 接过伞，莫雨眼里是疑惑。 抬起另一只手，只见掌心间躺着一条浅蓝色的发带，发带上密密麻麻刻着奇怪的符。莫雨心里更是困惑，就在他百般不解时，那根发带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且飞到他脑后，挽起了他那头有些乱的散发，灵巧地打了个很细小的结。 那是一条很短的马尾，额前刘海规规矩矩地落在额前，一点都不乱。这样的莫雨看着特别精神，与适前打扮一比较，看上去更像一名普通的少年。 看在与莫雨有缘的份上，莫兮送了他这条护身发带，避免他遭受鬼怪妖邪侵袭。莫雨身上有很浓重的血气，显然是杀过人的。这一路走来，他没被鬼怪袭击，也多亏他一身煞气。那么重的煞气，即便是厉鬼也难靠近。 抬手摸了摸脑后的短马尾，莫雨心里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他小声道：“谢谢。” 『走吧。』起身，没有以伞遮挡，她径自转身朝山下走去。 手里拿着那把伞的莫雨立刻跟了上去，他个子矮，不及莫兮肩头，手举得老高，才能把伞撑到莫兮头顶。睨了眼努力跟着她，替她打伞的少年，莫兮停下脚步看着他。『无须给吾撑伞，自己打就可以了。』 她从伞下走出去，越下越大的雨水仿佛是活的，落下的每一滴雨都避开了莫兮，没有一滴落在她的身上，将她打湿。莫雨看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才被换上的靴子已被飘进来的雨打湿。这就是神与人之间的差距。 握紧伞柄，莫雨跟了上去，他跟着莫兮下了紫源山。来到山脚下，那里有个岔口，一条路是往沁枫谷去的，一条则是往午阳岗去的。莫兮站在岔口前，抬头看了看天，那密布阴云之上站着两名仙人，一名司雷，一名掌电，他们是一对夫妻，天定姻缘，统称雷公电母。 被莫兮的眼睛那么一扫，雷公电母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搓了搓胳膊，长相艳丽，两手执镜的电母嘀咕道：“奇了怪，怎么忽然觉得有些冷呢？” 雷公是个大胡子，体格壮硕，身形高大，面貌离英俊太远，只能算得上周正。他左手执楔，右手持锥，身旁悬挂数鼓，每每击鼓，便轰雷不断。“是不是近来一直在轰雷布电的关系，受凉了？” 电母白了他一眼，道：“你傻吗？咱们做仙的又不是凡人会生病。” 雷公被她那么一说，想想也是，于是他不懂，问道：“那你冷什么呢？” 电母眯起眼，执镜的手往前那么一挥，阴云散开，下方的事物皆被她看在眼里。当视线与莫兮对上的一瞬，电母立即打了个冷颤，她迅速将阴云凝聚，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道：“乖乖，竟然是她。” 雷公不明所以道：“谁？” 电母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阴恻恻问道：“你说能让仙界和西天那帮子秃驴也得敬畏三分的是谁？” 雷公立马知晓是谁，他瞪大双目，道：“你刚才看到她了？” 电母道：“咱们在她头顶上轰雷布电，能活到现在不错了，还不收起家伙走人？” 一听这话，雷公立即收起手中的楔和锤，随电母从莫兮的上头离去。本来还电闪雷鸣的上头一刹那间什么都没有了，这让跟过来的莫雨有些奇怪。“这刚刚还雷声不断，电闪可怖的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莫兮那一眼不过偶然，雷公电母来此轰雷布电倒也没碍她什么，是他们自己胆子小怕她怕得紧才跑掉的。这边才跑没多久，那边布雨的西海龙王一脸莫名地来到他们刚才还在的地方，表情古怪，道：“嘿？老夫不过去隔壁的长安城布了个雨，怎么一晃眼这雷公电母就完事了？” 『手，给我。』莫兮将手伸到莫雨的面前。 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莫雨怔了一下后，便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手被握住，莫雨脸微微泛红。长那么大，他还没被哪个女孩子牵过手。纵使眼前这个不是人类，可总归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神。 “神女姐姐，我们去哪儿啊？”莫雨好奇地问道。 说起来，他们俩站在一块儿牵着手还是挺怪异的。他打着伞，莫兮淋在雨里，这怎么看这么不对劲。 『神女……姐姐？』莫兮低头看了眼莫雨，黝黑的眸子里是不理解。 莫雨解释道：“那个，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姐姐你，直呼名字好像不大好，姐姐是神，叫神姐姐什么的特别怪，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叫你神女姐姐比较好。”说到这儿，他凝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莫兮，问道：“不，不可以吗？” 『唤我莫兮便好。』她不在乎别人如何称呼她，对现在的莫兮而言，叫什么都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于她没有任何意义。 拉着莫雨朝午阳岗的方向走去，快到午阳岗时，他们走了一条岔道，直接去了往洛阳方向的枫林。枫华谷内的枫林皆是枫树，每棵树都有参天大，而且枫华谷的枫树与其他地方都不同，它们除了冬季和秋季之外，一年有两季枫叶都是黄色的，而到了秋季则染上了绯红，特别好看。 被莫兮拉着手走，莫雨惊讶地发现头顶的雨似乎淋不到自己了。将伞从头顶拿开，那些雨珠好似活物一般避开了他，一滴都没有落在他身上。即便没有打伞，他好像也不会被雨水淋湿。 两人这一路走得极慢，来往间他还见到了许多人，那些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并且一个个都恭恭敬敬地同莫兮打招呼，尊唤她一声大人。不过，这些人乍一看倒是跟常人没两样，实则还是跟常人不同的。比如，刚才他就看到一个看上去没比他大多少的少年，一头雪白的长发，眉间一点朱砂尤其艳丽，不过更让莫雨惊奇的是他一双红眸，通红通红的就像红玛瑙那般。 来到枫叶泽，印入莫雨眼帘的是一座大院，大院敞着门，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苍劲有力地写着女珍阁三字。这大院四面环水，唯有一条石桥对着院门口。莫雨上是同王遗风离开时，曾经过枫叶泽，他记得枫叶泽这边有两栋房子，而这两栋没有一栋是长眼前这样的。 牵着莫雨上桥，两人一来到院门前，里头本还喧闹的声音便停了。只见一名身着雪色蚕丝衣裙的貌美女子面带惊诧地看着门口的一大一小。 “大，大人？”璨娘眼眸瞪得滚圆，若不是眼前这人的的确确是莫兮，她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问题了。 莫兮大人怎会牵着个凡人小孩出现在女珍阁？ 『有吃的吗？』莫兮问道，问完，她又觉得不妥，接着补了一句。『凡人吃的。』 璨娘一愣，不过很快便回神，道：“有，有，我们还没吃呢，大人快请进！！”莫兮甚少会在枫华谷的其他地方出现，一般性她都会待在自己的洞府内。这回见她出现在女珍阁，璨娘的内心是激动不已的。 领着莫雨走进全是女人的女珍阁，她松开手，吩咐璨娘。『给这孩子布一双碗筷，他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璨娘一听，连忙安排身边的丫头们去厨房把吃的喝的搬出来。 莫雨有些局促，一下子面对那么多非人类，他只觉得手脚不灵活，即便是站着都让他格外不自在。 『你可有住的地方？』这话是问莫雨的。 莫雨看向莫兮，僵硬地摇了摇头。 『璨娘，给这孩子收拾一间房住下，若他想离开，便送他去想要去的地方。』 璨娘点头，道：“是。” 吩咐完，莫兮看了看天，觉得自己也该回洞府了。于是，她转过身，准备回洞府。莫雨见她要离开，立马伸出手，一把揪住莫兮的宽袖。袖子被拉住，这让脚才迈出去一步的莫兮微微一怔，她回头看了眼莫雨，眼里是疑惑。 莫雨没料到莫兮带他来这里就不管他了，怎么说他还是有些怕生的，而且这个女珍阁内的人虽都是女人，可全不是人类。若对他有所不利的话，他只能是认栽的份。“莫兮姐姐，你能不走吗？”他紧紧揪着莫兮的袖子，大有把她袖子给扯下来的架势。 『璨娘会照顾好你，在此处，你无需害怕。』一眼就看出莫雨的想法。『若不适应，你大可离去，璨娘也会将你送往你想去之地，有任何问题，问璨娘即可，她会照顾好你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莫雨明白自己即便一直抓着莫兮的袖子也无法将她留下。 她是自己最无法触手可及的存在。 松开她的袖子，莫雨低着头，一语不发。 莫兮见他有些低落，便转过身，面对着他，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得空，吾会来看你的。』 莫雨一听这话，立即抬起头，本还黯淡的眸子里闪着那一丝名为希冀的光芒。 “真的？” 莫兮点了点头。 她的允诺让莫雨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一抹笑。 那是纯粹的，没有掺杂任何，最单纯的微笑。 这一瞬，莫雨的笑容竟和那人的笑重合在了一起，刹那间，莫兮有一种那人就在自己眼前，还活着的错觉。 收回手，莫兮不再停留，转瞬便从他和女珍阁内所有人的面前消失了…… 第10章 第十回 莫兮没有回洞府，而是直接去了紫源山上的冰洞。冰洞犹如其名，内里全是□□，若无避寒之物，普通人还没踏入冰洞就该被冻死了。冰洞内四面冰壁，整个洞里除了一张玄冰床和一具躺在玄冰床上的尸体外，什么都没有。 来到玄冰床前，莫兮屈膝坐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这只手白皙干净，连一丝伤痕都没有，可就是这只手，同另外一个人的手，一起杀死了玄冰床上的这个人。 玄冰床上躺着个青年，看年龄约莫在二十刚出头点，一头墨色长发扎得整齐，垂在胸前，穿了一身月牙色的长袍和一双银丝软缎靴。他的双手交叠于小腹前，胸前有一块很古旧的玉坠，眼眸紧闭，面色虽苍白，却一点都不像一具死尸，反倒跟睡着了似的。 莫兮这一生对谁都问心无愧，唯对玄冰床上躺着的这人心存愧疚。那是她心里的一道伤疤，好了坏，坏了好，反复不停，永无止境。莫兮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是在商被灭，周崛起，封神完之后。 说起来，他也不过是被天利用的一枚棋子。为了让封神计划完美地进行下去，元始天尊编造了一个美好的说辞，使得这位尤其信任他的徒弟走上了一条撞破了头也不会回头的路。 『吾把你的尸身封于此间，若你魂魄尚且留存于世，怕是恨极了吾吧。』她的一念之差，害死了这个人，就连他的三魂七魄，她也未替他保存下来。如今，这里只是一具尸体，他的魂魄早就散于天地之间，什么都没有留下。 世人只知他活到百岁之后亡故，却不知他为何而死，对于那些流传于世间的亡故传闻，皆是武吉故意散布出去的。若武吉那孩子还活着，怕是恨不得把她给杀了吧。毕竟，当年害他师父身死的人是她，害他早亡故的师娘无法复活的也是她。 说来不知是巧合还是命定如此，这个世界的穿越者不止她和云暮雪二人，除了她们二人之外，还有一人，那人便是谷青。谷青本是普通凡人，虽天生仙骨，可当时的她就是一穷乡僻壤之地一户谷姓人家的幺女。谷家很穷，穷得她这个最小的女儿只能日日靠吃树皮过活，因那个年代的人重男轻女尤为严重，作为女孩的谷青自是被当做赔钱货，打小就不受重视。谷青是个天性乐观，善于习惯各种环境的人，即便穿越了也只是想着好好活下去，好好过日子，其他不曾作想。直到五岁那年，全村人受到流寇打劫，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杀了，包括谷青的爹娘和两个尚未成年的兄长。在她也快被杀时，恰好姜子牙途径此地，将她给救了下来。因她天生仙骨，是修炼的好苗子，遂拜入姜子牙门下，成了他的第一个徒弟。 那一年，姜子牙四十八岁。 谷青是个沉稳内敛的姑娘，她很安静，大多时候很安静，比姜子牙都安静。姜子牙性子沉稳，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活跃的，偶尔还会露出少年人的脾气。杨戬曾说过，与姜子牙比起来，谷青更像是一个做师父的。 入了仙门，必当以修行为重。这一点，谷青一直没做到。拜入仙门的她更像一个照顾姜子牙起居的贴身小丫鬟。玉鼎真人和太乙真人总会嘲笑姜子牙，好好一个徒弟偏被他养成了老妈子的性格。 自小就跟着姜子牙，什么时候起对这个师父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就连谷青自己都不知道。待她发现的时候，那份情感已经扎根成大树，拔也拔不掉了。谷青同那个时代的人不一样，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即便这个人是她的师父，她也义无反顾。对谷青来说，那只是师父，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纵使喜欢了也是不打紧的。 可那个时代，徒弟喜欢师父是违逆人伦的，是大不敬之罪。谷青恰好犯的就是这个罪。爱上姜子牙让她受了不少罪，可她就像一头顽固的石头，纵使不能，不可，还是义无反顾，恍若那飞蛾扑火。 谷青的过往，莫兮也是后来知道的，在一块忆梦石中看到的。忆梦石是谷青打小就带在身上的，是她娘亲刘氏在她出生时唯一送她之物，谷青带了一辈子，直至逝世都不晓得她带的那个看似像是玉的坠子是能够将一个人的平生全都记忆下来的忆梦石。 这块忆梦石现在就在姜子牙的身上，挂在他脖子上。 手抬起，朝前一伸，凭空抓了一下，那块挂在姜子牙脖子上的忆梦石忽然间显现了影像。影像上头有山有水，还有个坐在河边，穿着斗笠蓑衣的垂钓者和一个穿着颜色颇为黯淡的衣裙的少女。 少女虽着粗布衫裙，可娥眉淡扫，杏眸瓜子脸，模样十分俊俏。这姑娘就是谷青，谷青或许长得不是绝尘脱俗，艳丽无双，可身上却有一股恬淡的宁静。第一眼，莫兮就很喜欢这个姑娘，她有一双温暖的眸子。 影像里记忆着一个女孩儿的成长和她对一个人的执着不悔。认识谷青的人很多，可能作为她朋友的却寥寥几人。她本来就不是那种能广交天下朋友的性格，因而能是她朋友的人并不多，其中有一个却是莫兮都没有想过的。 那人就是帝辛，商朝最后一位帝王。 在谷青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都是帝辛在护她，莫兮并不知道当时的帝辛对谷青存有怎样的情感，却也明白帝辛是如何将谷青放在心上。帝辛是自焚而死的，就像历史上写的那样，把他最为珍贵的宝玉一一都穿戴在身上，独自一人登上鹿台，一把火将鹿台给点燃了。 帝辛自焚前是谷青陪着他的。谷青是个很明白的人，很多事，纵然她一开始就知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一件又一件的发生，而无能为力。那一日，她本想帮帝辛逃离，却被了解她的姜子牙先行阻了去路。 画面闪过，影像倏地回到了那一日，帝辛自焚前的情景。 帝辛因为苏妲己的法术，虽年过半百，却依旧是青壮年模样。帝辛面貌随母，其母貌美，他也生得不差，极其英俊。 帝辛站在宫殿里，一如往常那般身穿帝王上朝时才穿的服饰，帝王之袍虽颜色偏暗，却是一身华贵，边上的宫奴哭哭啼啼的同时还是站得规规矩矩在旁候着。他们端着一个个托盘，托盘上全是华贵的宝玉，还有一顶王冠。谷青穿着后妃才穿的衣裙，将那些宝玉一个又一个的佩戴在帝辛身上，当她拿起那顶王冠时，却忽然发现这顶王冠是何其的重。 替他戴上王冠，谷青的手被帝辛牢牢抓在手心里。那个对世人极其残忍的帝王在谷青面前却是从来不曾见过的温柔。“阿青。” 谷青看着他，眼泪一滴滴地从眼眶子里落了下来。 “别难过，这是孤的劫，孤的罪，纵使身死，孤也不过是去赎罪。来生，但愿孤不再是帝王之尊，妲己不是妖妃，而你也不是阐教弟子，我们都只是最普通的人。” 谷青摇着头，手紧紧握着帝辛的。 帝辛朝她笑了笑，然后松开了她的手，就在这时，谷青手往前一伸，一把抓住帝辛的手，说道：“我带你离开，子受，只要你说你想活下去，即便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会救你离开这个地方的。”她才说完这话，宫殿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那个叫姜子牙的青年就站在宫殿的大门口，冷冷注视着宫殿内，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的帝辛和谷青。 谷青终究没有救得了帝辛，而帝辛的死却是真正将谷青压垮了。 画面再度一闪，谷青穿着一身孝衣来到帝辛下葬之所，他的坟墓及其王后和妃子的三座坟墓呈南北排列。一代帝王，其墓却是何其悲凉。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来，也不会有谁会给这位对世人来说极其暴虐的帝王守灵。唯一会来此处的就只有谷青。在未穿越前，谷青对帝辛的印象是很不好的，在学历史的时候，她就觉得像帝辛这样的皇帝即便亡故也不会有谁为他伤心难过的。而当谷青真正成为这段历史的见证人之后，才深刻明白历史这种东西终归是胜利者书写的谎言罢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来都是如此。 影像里的画面就像一个走马灯，偶尔停下，偶尔迅速闪过，那个叫谷青的姑娘的一生就在这忆梦石中一点点再次呈现于莫兮眼前。帝辛自焚的当夜，谷青被困在宫殿内煎熬地等待着。待第二日清晨，当太阳升起，谷青跑出宫殿，跑向鹿台时，她只在一堆烧焦的残垣断壁中寻到了帝辛的一根指骨和那顶烧得融起来的王冠。 妲己出现时，谷青问了她一句话。 “你那么爱他，为什么还要让他走上一条死路？你明明可以帮他改变，让他成为一个人人爱戴的明主。” 妲己回答她：“青妃，你信命吗？我信。我，和你，还有这世间的一切不过是顺应天道的一颗棋子罢了。我曾挣扎过，努力过，却无能为力。所以，我看透了，只能顺应这个天，走上他们已经定好的命。” 抱着那一根指骨和那顶烧融的王冠，谷青蹲在烧焦的鹿台间大哭了一场，直到姜子牙将她弄晕，让武吉带走。 谷青亡于封神之后，在姜子牙替诸人封神的时候，她正被囚于昆仑山的雪洞内，那里是犯了事的弟子才会被关在其中的。对昆仑山的人来说，谷青是昆仑山历来弟子中犯了事最重的一个，只是被关在雪洞已是看在姜子牙的面上。 可那时候的谷青早被废了仙骨，已是一介凡人，废了仙骨后的谷青身子一直不好，这也是为什么帝辛会将她接回皇宫，甚至昭告天下封她为妃的理由。因为，她需要最好的照顾，才能好好调养心神俱损的身体。 她是死在武吉怀里的，死前最后一句话，只是念了两个字。 姜子牙知道的时候，封神已然结束，而他甚至连谷青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这个人，在谷青活着时，为了人伦之常，为了顾全大局，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为了人伦之道，即便心里有谷青，也装作从没有过，将谷青伤了个彻底。直至谷青亡后，他方才明白，没有了谷青的世界，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莫兮静静地看着影像里的姜子牙抱着谷青的尸体一步步离开雪洞，离开昆仑。什么叫绝望，什么叫悲凉，在那一瞬，全然体现在了姜子牙的身上。那些情感，穿越前的莫兮或许是不懂的，可穿越后的莫兮已经将这些情感遗忘了，即便她失手将姜子牙杀死，即便有了这块忆梦石，她也依然没有拾回她遗忘的情感，只是多了一点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算不算情感的东西。 冰洞外，宛绿咬着修饰好看的指甲，面色不善道：“姐姐为何要收留那个凡人小鬼头？” 峨羌道：“许是觉得那孩子有点儿像他吧……” 放下手指，宛绿冷笑问道：“像他？你觉得那死小鬼哪里像姜子牙那个老混蛋了？脸？性子？还是其他？” 峨羌抬头仰望这个天，喃喃道：“二姐，千年过去了，大姐不在了，陛下不在了，姜子牙不在了，青妃也不在了，纵使再恨，过去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恨了，他们也回不来了……” 宛绿知道，她当然是知道的，可就算心里非常明白，还是止不住会去怨，会去恨。她们心心念念，战战兢兢替天办事，最后得来的下场又是什么呢？若没有莫兮，若没有大姐当年的求情，若没有谷青的帮忙，她和峨羌早该和她们的大姐一样，成了姜子牙手底下的刀下亡魂。 “绿儿，你去璨娘那边准备些酒，姐姐这两天恐怕是不会出冰洞了。” “……嗳。” 第11章 第十一回 莫兮的确两天来都未出过冰洞，而随璨娘一同来冰洞前的莫雨则在紫源山的悬崖口认识了峨羌和宛绿。 见璨娘将莫雨一起带上，宛绿眯起眼，走到莫雨面前，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起他来。那样不客气打量人的目光，莫雨还是第一次见，硬着头皮，莫雨低声问道：“这位姐姐，你看我做什么？” 宛绿冷哼一声，收起打量人的目光，看向峨羌道：“哪像了？就是一个普通小鬼头罢了。” 在宛绿放肆地打量莫雨的同时，峨羌也打量了莫雨一番。莫雨的目光中有些迷茫，是少年人对自己未来的迷茫，这是一个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如何走的孩子。有那么一瞬，峨羌似乎有点儿明白莫兮为何会对待这个孩子格外特殊。因为，莫雨此时的眼神像极了当年失去了谷青的姜子牙。 走到莫雨面前，峨羌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莫雨的发顶，见他全身僵硬，便大约知晓他不喜旁人亲近。“姐姐叫峨羌，刚才盯着你看的这个姐姐叫宛绿。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莫雨见峨羌语声温柔，便轻轻回道：“莫雨，我叫莫雨。”世人都对他厌恶和恐惧，可在这里，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却是极其正常的，就像是在看一个普通人。这一点，让莫雨自在了不少。 以往在稻香村时，村里的人只有小月和毛毛敢亲近他，同他一起玩。那时候，关心他的人也只有他们俩。虽然村里的人都说他是怪物，可毛毛和小月从来都是不以为然的。可他因为遭遇了那么多的变故，性子已然寡言，不大爱说话了。如今，也是这样，他沉默惯了，在女珍阁的这两日，基本不怎么说话，而是关在屋子里想一些事。 这一回会跟着来，也是巧了，恰逢璨娘提着两坛酒对一位姐姐说要去悬崖处给莫兮送酒，他听了便拜托璨娘带他一起来了。 璨娘将酒递到宛绿面前，面色微僵道：“宛绿小姐，这酒怕是要劳您和峨羌小姐送进去了。”这冰洞，除了宛绿，峨羌和青梓灵之外，还没有一人进去过。其实，莫兮也没对外说这个冰洞不能旁人进去，可久而久之，大家心里也清楚，这冰洞就是一个禁地，一个对莫兮来说格外重要的地方。 接过酒，宛绿提到鼻间，嗅了嗅道：“是老高粱酿的？” 璨娘点头回道：“前两日，老高粱又送了一批酒过来，刚放入酒窖，醇着呢。” 宛绿点点头，把酒递给峨羌，道：“羌儿，你去。” 峨羌一愣：“我？二姐，你不进去吗？” 宛绿一脸菜色，道：“那个人，起码现在为止，我还无法面对那个人，你去给姐姐送就好。”她真怕自己进去，看到那个人的脸，一气之下就把对方的尸体给碎了。 峨羌一听，轻轻叹了一声，她接过酒，无奈道：“好吧。” 对宛绿口中的那个人甚是好奇，莫雨出声问道：“那个，峨羌姐姐，我，我能跟你一起进去给莫兮姐姐送酒吗？” 三人齐齐看向莫雨，只见宛绿眯着眼，问道：“你小子进去干嘛？” 莫雨没回答宛绿的话，而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峨羌道：“我可以一起进去吗？” 宛绿刚想嗤笑他，峨羌却已朝他伸出一只手，说道：“那就一起吧。”一眼，其实在场的人只要一眼就看得出来莫雨的小心思。这个孩子，恐怕对莫兮存着敬慕之情。 将手递给峨羌，莫雨随她一起进了在别人眼里怎么也看不到的冰洞。冰洞就在悬崖之上，峨羌的手往前那么一挥，一条连着悬崖口的通道赫然出现，那是一条窄窄的横梁，与悬在悬崖之上的冰洞连接起来。 越靠近冰洞越是冷，若不是峨羌事先在莫雨身上下了防寒的术法，此刻的他恐怕已经冻成一根冰棍了。 进入冰洞，莫雨最先入眼的不是满室的坚冰，而是正坐在一张冰床前的莫兮。她背对着洞口，只留一个背影给他和峨羌。莫兮静静地坐在那儿，一点儿也不在意进入冰洞的两人。 峨羌松开莫雨的手，提着酒来到莫兮身边，半蹲下，将酒轻轻地放在地上后，峨羌重新起身，慢慢退离。见峨羌那般小心翼翼，莫雨有些奇怪，可奇怪归奇怪，他并没有多问，而是将目光落在冰床上躺着的青年身上。 那是一个长相清俊的青年，看年纪应当二十出头点，身上穿着一身比较古式的袍子，看着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服饰。他躺在那儿，就像睡着了一般。待峨羌走回他身边，他方才回神，欲开口询问，可还没等他开口，峨羌看着他，冲他摇了摇头。 那是让他不要开口的意思。 莫雨抿着唇，只好暂时压下心头过多的疑虑。 他和峨羌在洞口站了很久，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峨羌方才轻叹一声，拉着他的手离开了冰洞。来到外面，峨羌松开他的手，慢悠悠说道：“你是不是想问那个躺在冰洞内的人是谁？” 莫雨点了点头。 峨羌仰头望着天，语声温柔道：“说给你也是无妨的，反正谁还记得他呢？又还谁记得当年的那场战役呢？”说到这儿，她重新看向莫雨，说道：“那人叫姜子牙，你或许听过他的名字。” 眼微微睁大，莫雨愣住了。 姜子牙？是他想得那个姜子牙吗？ 峨羌一眼就看出他眼底的疑惑，说道：“无须怀疑，他就是那位姜太公。很惊讶，是不是？谁会想到流产千古之名的姜子牙竟是个外表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混账小子呢？世人只以为姜太公卒于周首都镐京，享年139岁，却不知他是死于姐姐之手。或许，在青妃死后，姜子牙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活到139岁的那个姜子牙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回忆当年过往，峨羌就会想起自己和宛绿还有妲己在皇宫中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她们三姐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坏事都做尽了。会走到那一步，也皆是她们自己种的因。 千年来，峨羌看得比宛绿更透，当年她们三姐妹中峨羌的年纪是最小的，虽傻乎乎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只是，她不想懂，懂太多太累，她宁愿一直傻乎乎的，只做她们三人中最天真无邪的那个小妹就好。 “莫兮姐姐，为什么要杀姜太公？”峨羌说得这件事对莫雨来说就是一段极为震惊的历史过往。或许，史书记载的都不能当真，那些书中写的或许有大半都要打个问号才行。 峨羌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莫雨的发顶，道：“其实，我也想知道，这些年来，大家都想知道，可真相到底是什么，姐姐从来不与别人说。在姜子牙的时间停止的那一瞬，姐姐变了，以前的姐姐是不会与人亲近的，就连与我，与二姐，也大多是冷冷淡淡，说好听点就是相敬如宾。能像现在，让她看上去起码像个活的……虽不愿承认，却还是亏了姜子牙。”那个人的死，唤醒了莫兮刻意尘封的，不愿意将它在拿出来的，名为情感的词。 若要得道，或许就只能无情，这是莫兮修道以来，窥探到的唯一真理。 莫雨低着头，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他觉得自己即便问了，峨羌估计也是不知道的。而莫兮那边，他又能问出什么来呢？对莫兮而言，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根本不能同冰洞内的那个人相比。 虽然莫雨没看到莫兮的正面，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样的一个表情，却心里明白她会用怎样的眼神去关注那个已经死了千年的人。 “峨羌姐姐，姜太公……他很强吗？” “强？”想到姜子牙这人，峨羌思索了片刻，半晌点点头，道：“是挺强的，不强我和二姐也不会栽在他身上那么多回。”想到当年之事，峨羌也萌生了想要冲进冰洞把姜子牙的尸体吊起来抽打的冲动。 “莫兮姐姐那么关注他，不单单只是因为他是被她杀死，而是他很强，对不对？”也不知莫雨为何会联想到这一点。而此时的峨羌若知道自己接下去说的话会影响到莫雨接下来的一生，或许就不会那么说了。 这个问题，直接把峨羌问懵了，因为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拧眉想了想，峨羌颇不负责任地回道：“或许吧，毕竟这世上能让姐姐有所关注的人并不多。姐姐本身很强，能让她有所关注的或许也只有强者了。” 莫雨抬头对上峨羌的目光，表情严肃地说道：“有一个人对我说，力量就是一切，我，我想他说得或许是对的吧。”有了力量，才能跟毛毛见面，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才能……被莫兮注视到吧。 峨羌脑海里已经挂上了问号，不过见莫雨那般严肃，也就点点头道：“强大便是硬道理，你若不强只能任人宰割，你若强大了，谁会来欺你呢？谁有胆子来欺你呢？说白了，这个世道啊就是弱肉强食。对你说这句话的人，倒是说得蛮有道理的。” 得到峨羌的肯定，莫雨越发觉得自己该回恶人谷，钻心习武让自己变强大起来。虽不能跟莫兮身边的非人类相比较，可起码现在的自己得先赢过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连他们都赢不过，他又如何继续强大呢？ “峨羌姐姐，走自己路的可以吗？” 峨羌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听着，活着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你还小，或许我说得你不是很懂。可要记着一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你为自己活，管别人说什么呢，对不对？” 莫雨听了峨羌的话，觉得这正是他要听的，于是他更加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时间也不走了，按这个时辰，你也该饿了吧？饿没？” 莫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发现自己倒还真的有点饿，于是点头回道：“有点。” “那就走吧。”将莫雨夹在自己的腋下，峨羌的一只手往前一伸，脚下那么一轻，她就飘飘然地飞了起来。被带着一起飞起来的莫雨眼睛瞪得格外大，这是他第一次飞起来，那种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没有等悬崖口处的宛绿和璨娘，峨羌携莫雨直接飞去了女珍阁。 看着飞走的一大一小，宛绿咬着帕子，怒道：“坑爹的丫头，竟然带着小鬼飞，不带我一起飞！” 璨娘抽了抽嘴角：“……”您老自己也会飞(￣△￣；) 第12章 第十二回 隔了四五日，莫雨见莫兮一直不离开冰洞，也知自己无法向她道别了。于是，他便向璨娘提出要离开的请求。临行前，莫雨特意去向峨羌和宛绿道了别。虽说宛绿看他莫名不顺眼，可他还是去道了声别。 璨娘在他的要求下先带他去了浩气盟，因璨娘的隐身术，进入浩气盟的莫雨并未被任何人发现。在那里，他见到了毛毛。小小的少年手里攥着把长长的木剑，一下又一下地挥舞着，满头都是汗，可他却不停歇，依旧执拗地练着剑。 看着毛毛，莫雨很是欣慰。他的毛毛在这里过得很好，只要很好就够了。假以时日，待他变得强大起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重逢了。 “这孩子是你的朋友？”璨娘柔声问道。 莫雨点头道：“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亲人。” “那为何不与他相见呢？”璨娘觉得有些奇怪，即是兄弟，又是最亲近之人，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来见他呢？还得靠她的术法，隐去身形，躲在一边瞧着。 莫雨道：“现在还不行，我太弱了，还不能站到他面前。”现在的他是不可能站到毛毛面前的，那些人也不会让他见毛毛。“璨娘姐姐，我们走吧，麻烦你送我回恶人谷吧。” 璨娘看着他，少年的眸中闪烁着名为坚定的光芒，比初次见他时更为坚强了。数日前出现在璨娘前的莫雨还是一个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少年，可现在他却似乎明白了自己未来该走怎样的路。 一夕间似乎成长了不少。 璨娘和女珍阁内的姐妹们都挺喜欢莫雨的，这孩子性子沉，不跳脱，安安静静的，还格外懂事。虽然，璨娘清楚莫雨并非什么善类，可多多少少还是心疼他的，当日在紫源山上他杀了那么多人，其根源还是被逼出来的。璨娘明白何谓因果，若无那些人的因，就不会种出莫雨屠戮他们的果。这些时日的接触，璨娘打心眼里并不觉得莫雨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 “走吧。”牵着他的手一瞬间就离开了浩气盟，再回神，他们已在恶人谷的谷口。将他送到谷口，璨娘低声道：“别忘了以后来枫华谷看我们啊。” 莫雨肩头扛着一个包袱，里头是璨娘和女珍阁的姐姐们还有峨羌替他准备的一些护身传信之物，皆是化外法宝，难得一见的上品。莫雨不懂，也知它们的珍贵。点点头，手紧紧攥着包袱的，莫雨说道：“若我无法出来，我也会传信给姐姐们的。那个，璨娘姐姐，帮我对茯苓哥哥说声对不起，昨儿个我不是故意抓他耳朵的。” 一听这话，璨娘抿唇轻笑道：“没事，没事，白茯苓那耳朵捏一下不是什么大事，他不会怪你的。好了，进去吧。” 莫雨点点头，攥着包袱走进了恶人谷。 那背影大有一去不复返的萧索之意。 看着他瘦弱的背影，璨娘忍不住叹了口气。 铜板和桧爷替莫雨看过面相，这孩子的未来将会给凡人世界中那被称作武林的世界掀起不小的波澜。小小年纪背负这般大风大浪是何等不幸呢？可这世间万物皆是因果循环，一切本就有它自己的定数，谁都帮不了谁。 虽心疼，却爱莫能助，璨娘摇摇头离开了恶人谷，回了枫华谷的女珍阁。 莫雨这一别，便是数年，而莫兮这一入冰洞，也是数年。待她走出冰洞时，这个天下早已不是当年的天下，枫华谷内竟隐有战祸的苗头。可这些对莫兮，对枫华谷内的其他精怪妖仙来说是非常稀松平常之事，人类一向如此，有了欲念就会有战争。春去秋来，一代又是一代，他们已经经历了数个朝代的更替，早习惯了。因而，该干嘛的还是干嘛，一点都没受影响。 走出冰洞，瞬时回了洞府。洞府内，峨羌和宛绿在修行，看样子也是闭关了些许年。随意坐上榻，莫兮忽然想起了那个叫莫雨的孩子。一别八年，那孩子可还在？那么想着，她便去了女珍阁。 璨娘见莫兮出现，便知莫兮是来询问莫雨的。因为能让莫雨一出冰洞就来女珍阁的事除了当年丢给她的那个孩子外，也没什么事可值得她来女珍阁了。“莫兮大人。”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璨娘不急不缓道：“莫雨那孩子在八年前就已送他回去了。” 『回去？他有家？』莫兮还记得莫雨说过，他没有家。 璨娘回道：“这个璨娘就不知了，璨娘只是按着大人当年的吩咐，将莫雨送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莫兮听了，便不再问。 莫雨能有可回之所，对莫兮来说是一件好事。凡人就该回凡人待的地方，与他们混在一起，终究不是长久之事。 『锁妖洞近来可有异处？』 璨娘摇头道：“并无。”刚说完，她似乎想到什么，支吾道：“那个，大人，多年前宛绿小姐和峨羌小姐带回来的那只虎妖在四年前被峨羌小姐从锁妖洞内放了出来，现正是锁妖洞镇卫之一。” 『黄虎？』 璨娘道：“是的。”四年来，他们对黄虎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说白了就是一个脑子不大灵光的傻缺。能力是不错的，就是脑子不大灵光，一直被住在紫源泽的嫣嫣骗得连条裤衩都不剩。 『他被关入了锁妖洞？』 “是的。” 莫兮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对黄虎一点印象都没有。跟莫雨比起来，黄虎显然没那么重要。『即是羌儿之意，就随她吧，其他可还有事？』 璨娘道：“那个，莫雨那孩子虽然离开，可每一年都会捎些东西过来，有些是给大人您的。” 『东西？』莫兮一怔，这是她不曾料到的，既已离开，为何还要……？『何物？』 璨娘道：“大人请随璨娘来。”这些年，莫雨寄过来的东西有很多，而给莫兮的则大多由璨娘保管着，这是峨羌的意思。因为峨羌知道，若这些东西给宛绿瞧见了，肯定把它们当做烧饭的柴火。 莫雨寄给莫兮的东西全是画，很多画，什么朝代都有，也有他自己画的。这些画都被璨娘放在一间屋里，整间屋都挂满了画。 随着璨娘来到一间屋前，接着璨娘推开屋门，再接着她就看到了一间挂满了画的屋子，当她看到这一屋子的画后，黑黝黝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怔忡。 『这是……？』 璨娘道：“这些全是莫雨那孩子寄过来，赠予大人您的。峨羌小姐特意吩咐璨娘，让璨娘好好收着。峨羌小姐说，您醒了，一定会来女珍阁的，届时一定要给您看这些画。” 迈入微高的门槛，莫兮走入屋子，四下环视。一室的画，有山水，有风景，有人像，有动物，也有她。那些画上的她，没有背景，没有颜色，都是单色调的半身画。画上的她过于严肃，冷冷淡淡的，连笑都不会，每一个她都注视着一个地方，那双眼像是在看着哪里。 来到一张屏风前，她伸手揭下那张薄薄的画纸，看着画纸上的她，心底莫名滋生起一种特别的情感。奇怪的，让她琢磨不透。『画得一点都不像。』这是莫兮进屋之后，说得第一句话。 璨娘：“……”其实她觉得莫雨画得挺像的，他们的大人就是这副冷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样。 将画重新安回屏风上，莫兮又看了看其他的画，当一副挂在墙角的画卷印入眼帘时，她的眸中明显出现一丝震惊。不是那副画多出彩，而是那幅画描绘了上古时期那场逐鹿之战。来到那副画前，莫兮将画卷往下慢慢拉开，画卷很长，拉到地上，还能继续拉下来。这幅画描绘得逐鹿之战太过精细，里头的人，部族，全都没有差错。来到卷轴最下方，莫兮在上面看到了一个名字，画这副画的人的名字。 薄琨。 薄姓乃神农炎帝之后，也是当年参与逐鹿之战的人。 摸上画卷，莫兮发现这画卷的底不是纸，而是布，粗麻布，是当年所产之物。能保存得那么好，实属不易。手指着画卷末端，轻轻那么一点，画卷就跟活的一样，重新卷了上去，直至来到顶端，由着那根细细线捆住。 『好画。』她在璨娘不解的目光下，说了这么两个字。 蓦地，她又补了一句。『那孩子有心了。』 璨娘在旁心道：“何止有心，实在是太有心了。”本以为那孩子回了人类的世界，随着年龄增长，渐渐会不记得他童年时期的这一段小小过往。谁料这孩子就是记在心里，每一年他都会使用当年她赠予她的那件传物传信的法器送东西和信过来。 『青青回万蛇谷多久了？』忽然，莫兮问了关于青梓灵的事。 璨娘想了想，回道：“也有八年了。” 『八年……？』莫兮总觉得有些不安，以往无论如何青梓灵都会一年来一趟枫华谷。纵使她闭关修炼或是在冰洞内，青梓灵也照常会来的。可这一趟，她却是八年未来枫华谷，这就不对劲了。『未来枫华谷一次？』 一提到这茬事，就连璨娘也觉得哪里怪怪的。“说来也是奇怪，以往每年青青小姐都会来谷中小住些时日，可自打八年前她接到万蛇谷来信回去之后就不曾来过了。头两年，宛绿小姐和峨羌小姐也觉得奇怪，便派人去问过，可每一回到谷口就被青青小姐派来的人给打发回来了。璨娘记得，五年前，峨羌小姐曾亲去万蛇谷，可还没见到青青小姐的面就被现任蛇王腾蛟大人一句谷中有事要办给打发回来了。后来，这事被宛绿小姐知道后，就不许峨羌小姐再去万蛇谷了，也不让咱们去。” 莫兮听罢，眸中闪过一丝浅金色的冷光。 『璨娘。』 “璨娘在。” 『吾可能要出去段时间，羌儿和绿儿若闭关出来，让她们留在谷中镇守。另外，告诉嫣嫣他们加强谷中结界以及锁妖洞内的守备。』 璨娘一听，连忙福了福身，面容肃穆道：“璨娘明白。” 能让莫兮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说明这段时间枫华谷将不太平。 第13章 第十三回 莫兮离开枫华谷前去了趟老桧木那边。 老桧木是一根木头，千年的老木头，与他住在一块儿的是一枚铜钱。铜钱是精怪，秦国时期铸造的圆形方孔铜钱，原名是半两。到如今也有千年之久，同老桧木差不多年龄，就是单看外貌的话，老桧木像铜钱精的爷爷。 来到他们俩所住的红叶湖，莫兮的出现惊得将子刚落在棋盘上的老桧木桧爷手那么一抖，把整个棋盘都抖翻在地上。铜钱精铜板怒得想骂人，一抬头嘴还没张，就见老桧木已起身，并恭恭敬敬地转身朝身后的人揖了一礼。 这下，想骂人的话直接被自己吞回肚子，慌慌忙忙地起身，看着就跟普通少年没什么两样的铜板也朝莫兮拢袖揖礼。 『无须多礼，二位许久不见。』铜板和桧爷就是俩隐居的老头，天天窝在这红叶湖不是下棋就是种花种草的，若无什么事，他们是不会离开红叶湖半步的。而莫兮若无什么事，也不会跑来红叶湖打扰这二人的清净生活。 算下来，她也有数百年没见铜板和桧爷了，而枫华谷内的其他人少说也有个数十年没见着他们俩了。不过，他俩一向如此，大家都习惯了。 “大人来此可是为了那孩子？”桧爷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总让莫兮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来此本是为了询问万蛇谷之事，可桧爷却提及了莫雨。莫雨，只是一个凡人小孩，她询问来做什么呢？ 眼里是困惑，可桧爷却没看见，而是自顾自说道：“那孩子本该与大人无过多缘分，然天道变化无常，大人与那孩子的多次相遇渐渐加深了那孩子与大人之间的缘。” 『噢？那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莫兮本不在意，可听老桧木的意思却颇有些耐人寻味，她有点好奇了。 桧爷答道：“是好是坏，命数难定，一切皆看大人与那孩子的造化了。老朽奇怪的是那孩子本没有仙缘，却因为大人您有了一丝让人难以看清其之变化的仙缘。大人与那孩子，恐怕难以断去这一份缘了。” 『缘之一字本就变化无常。即有缘，又何须断呢？就当多了一个孩子，一个弟弟罢了。若他与吾真的缘分不浅，吾自当护他一世周全。凡人的一生，于吾而言不过一瞬，百年很快就过去的。』这话说得也没错，莫雨只是一个凡人，百年转瞬，一晃眼就过去了，对莫兮来说，就当多了一个要护的人，仅此而已。 而且，莫雨给她的印象不算太差，那些他每一年送来的画，她挺喜欢的。就冲这一点，护他一世当也无妨。 桧爷本还想说什么，莫兮却打断了他。『桧爷，替吾推算万蛇谷近年来是否发生什么大事。』 桧爷回道：“估计与八年前妖皇渡劫有关。” 『渡劫？』 桧爷道：“现任妖皇重霄只需挺过紫霄九雷之劫，必能褪去妖身，飞升仙品，可老朽记得八年前重霄并未挺过紫霄九雷之劫。按道理来说，没挺过紫霄九雷必是死路一条，可那重霄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竟没死在紫霄九雷之下，反而延长了八年的寿命。不但如此，还召集了各族的妖王。除了枫华谷的几位妖王之外，其余的妖王皆领命回了各自的部族。” 『所以，青青才会回万蛇谷。』 桧爷道：“恐怕是的。” 『可青青已卸下蛇王之位，而今的蛇王吾记得是青青提上来的，名唤腾蛟。腾蛟身负腾蛇血统，年纪轻轻修为甚高，这也是青青提他接任蛇王的缘故。』 桧爷皱眉道：“恐怕其中，必有蹊跷。” 『蹊跷？』 一直在边上没有说话的铜板开口道：“在紫霄九雷之下渡劫失败却未死的例子，历来都不存在。紫霄九雷毕竟是天之道而来，能在天之道的眼皮底下玩出这样的花样，恐怕如今的妖皇已非原来的妖皇。妖界，恐不太平。” 莫兮眼眸微眯，脑海里掠过了两桩陈年旧事，一桩与姜子牙之死有关，一桩则与当年云暮雪替孙悟空摆脱天道轮回之命有关。 见莫兮不语，铜板和桧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立马想起了一件事。当然，他们想到的事与莫兮想到的那第二桩事是同一桩事。“大人是认为这次的事件与当年大圣同暮雪姑娘的那桩事有联系？” 『还不清楚，不过吾……自会查清楚的。』 铜板道：“大人，敌在暗，我等在明，切莫小心。” 莫兮微微点头。『这段时日吾不在谷中，恐要劳烦二位了。』 桧爷道：“大人说什么话呢，老朽二人若没大人庇护，就是路边一块烂木头，一枚破铜钱罢了。” 铜板点头附和道：“大人且放心，我和老桧木定当竭尽全力。”两人的话音才落下，莫兮已从他们俩的面前消失离开了。 待莫兮离去，桧爷看了眼铜板，道：“我看咱们这平静了千年的枫华谷将不太平了。” 铜板拧着眉，大有愁眉之色。“若真是如此，那也是天命，况且这事不简单啊。” 桧爷叹气，他只希望一切都是他和铜板想太多。 莫兮直接去了妖界，而这妖界乍一看同人界没有哪里不同，都是有山有水，适于生活之地。只是，妖界同人界比起来，多了一丝肃杀之色。能在妖界活得有滋有味，且占有一席之地的王者，皆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万蛇谷居于南，蛇怕寒，喜水，因而占了一个四面环水的好地方。在妖界行动，必不能大肆张扬，就算莫兮不怕妖皇，也是怕麻烦的。悄然地游走在密林间，没走几步，她就嗅到了血和妖气的味道。莫兮修得神品，本就不怕这些妖族，隐去自身修为和气息更是很简单之事，因而没有惊动附近的妖类，一跃而上，来到一棵大树的枝桠之上，往下看了去。 只见一条足有2米之高的半蛇半人在与另一条长约10米的巨蟒战斗。 那半蛇半人只有五分人样，头的确人头，只是那张脸的下半张脸布满紫色的鳞片，那双眼是一双蛇目，黄色的，一看就是未退化的兽类。身体是成年男人的身体，从小腹起往下皆是蛇鳞，接着下半身就是一条粗壮的蛇尾巴了。它吐着蛇信，张嘴就是一口钢牙，那牙齿上滴落的涎液冒着一股子腥臭之味。 而那巨蟒就是一条蛇该有的模样，它一张嘴也是一口利牙，那双竖瞳肆无忌惮地瞪着对面的半蛇半人。 说起来它们都是蛇类，同族的妖虽会争斗，却鲜少会出现一条隐约可化形的蛇与另一条无法化形的蛇战斗的。 莫兮还记得蛇族在腾蛟的管辖之下已不允许同族间私斗的，这两条蛇是怎么回事？越想越古怪，莫兮不再去看它们的争斗，而是加快行程前往万蛇谷。她的离去并未惊动到下面战斗的俩妖，待莫兮刚离开，那半蛇半人便加快速度朝巨蟒攻了去。 凄厉地惨叫声回荡在密林间，莫兮没有回头去看也知那条半蛇半人被那条巨蟒给咬死了。这种扮猪吃老虎的行为，在妖界也不是鲜少发生的事。来到万蛇谷所在地，一入谷内，莫兮就明显感到一丝不适感。 就好像置身于一个阵法一般的不适感。 每任蛇王都会居于青云居，那里是万蛇谷唯一一处仿着人界居所而造的高楼亭台。一入青云居，那种不适感越发强烈起来。整栋楼里气息诡秘阴森，与往日的青云居一点都不为相似。青云居一共六层楼，最顶上是蛇王所住，而下面的五层皆为蛇王手底下最出色的将领所居住。可如今，这蛇王最为得力的战将竟一个不在，委实奇怪得狠呢。 往里走去，莫兮抬头望着天花板，那上面挂着奇怪的符，有点儿像……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莫兮朝第一层的最里间走去，在里头她看到了守护青云居第一层的蛇族战将柚源，柚源是名雌性，长得妖媚，可眼眸却透着男儿的坚定。她被捆在一根发着光的柱子上，身上被贴满了与天花板上挂着的一模一样的符咒。 这是……？ 莫兮希望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立刻上了二层、三层、四层和五层。每一层都跟第一层一样，那些住于各层的蛇族战将都同柚源一样，被锁链捆在发光的柱子上，身上也被贴满了符咒。 最后来到第六层，那间房与其下的五层不一样，正中央有一块冰，形状如火。如火焰般的冰中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赫然是离开枫华谷八年未有音讯的青梓灵。她的脸上摆着一副怒容，显然是未曾料到的表情。 四下环视，冰的周圈有一个阵法，这阵法是莫兮最为厌恶的一个阵法。这里的阵法真的与当年之事有关，这个认知让莫兮当机立断地在万蛇谷布下了一道九重隔绝结界。这个结界足以隔绝此阵法继续提供气运给布阵人。 万蛇谷被布下了夺运阵，这是所有阵法中最为阴毒的一个阵法，布阵人在布下此阵的同时还得担心之后所要承担的风险。没有实力和充足的准备，谁都不敢布这个阵法，夺人气运。 不过，这万蛇谷的夺运阵很奇妙，与正统的夺运阵稍有些不同。它不会将一个人的气运全都传送给布阵人，而是一点点储存，直至得到对方想要的气运量，再一次性全部夺走，因而该庆幸的是万蛇谷的夺运阵中的气运一点都没有被夺走，而是全部储存于这五位被封将领所处的阵眼之中。 手掌间凝聚起一道浅金色的光球，反手对着地面往下那么一按，光球越变越大的同时也没入了地面，接着将整个青云居给罩住了。不过片刻，整个以青云居为阵眼的阵势就被莫兮破坏了个干净。 没有使用过激手段，直接融掉，一丁点都不剩下。 那块封住青梓灵的冰块瞬间崩裂，只听青梓灵怒火滔滔的声音响彻整个青云居。 “腾蛟，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小子——！！” 第14章 第十四回 在青梓灵最为盛怒的情况下要让她冷静下来是一件相当难办的事，灵巧地躲过她攻过来的暴怒一击，莫兮并未让青梓灵发现自己的到来，而是瞬身来到第五层，将晕倒未醒的第五层蛇族战将六顺从地上提了起来。 对着那张布满蛇鳞的脸，莫兮抡起拳头一拳就砸在了六顺的脸上。六顺是雄性，在蛇类中长得不能算比较好看的，可甚在耐看清秀。不过，现在脸布蛇鳞，蛇目狭长模样的六顺倒是看不出哪里清秀，只觉恐怖。 脸受到强烈冲击，六顺猛地睁开眼，一双黄澄澄的蛇目睁得老大，那竖瞳都细缩成针状了。他一睁眼，莫兮的手一松，直接任由他跟个麻布袋似的摔在了地上。身体重重撞击在木质的地板上，六顺眼眸再次睁得滚圆。“哪个混蛋敢扔你爷爷我？？” 『吾。』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声音，六顺身子一抖，还没来得及发出来的火在一瞬就被浇了个灭。 “莫，莫兮大人？”六顺迟疑地抬头去看，当那张冷冰冰的脸印入他那一双蛇瞳的同时，他立时明白自己能够解封，恐是莫兮出的手。也不管现在的自己多狼狈，多渗人，六顺单膝跪在莫兮面前，身子挺得直直的，说道：“多谢莫兮大人出手相救。” 『青青怒火中天，想要她冷静得让她发泄，你先到下层看看其他几位如何？』 “是，六顺领命。”六顺连忙起身前去下面的四层看看他的同僚们是否安好。 青云居的五位蛇族战将全是青梓灵精心挑选地蛇族勇士，他们在妖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妖。这一回，集体加上青梓灵一同栽在现任蛇王腾蛟手中，简直憋屈到不行。六顺下去，把他们一个个弄醒后便扶着情况最惨，驻守第一层的柚源回到了他所待的第五层。 莫兮没去管已经冲出青云居，在万蛇谷大肆寻人的青梓灵。用术法拖来一张太师椅，她旋身坐在上头，姿态慵懒。单脚搁在椅子上，单脚半垂在太师椅下，一晃一晃的，银铃清脆悦耳。 六顺携其他四位蛇族战将重回第五层就看到莫兮姿态慵懒地坐在他那张最喜欢的太师椅上。若是别人坐了他的太师椅，他一定抬脚把对方从椅子上踹下来，可这人若是莫兮的话，他就只能让她坐了。 “多谢莫兮大人！”五名蛇族战将的衣衫早已浸染鲜血，有两位的盔甲都开了裂缝，缺了边边角角。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大小不一的伤，可这样的伤对身经百炼的他们来说就是些小意思，不打紧的。 『吾有很多疑惑，可青青现在是无法回答吾了，你们来告诉吾，万蛇谷到底怎么回事？妖界又是怎么回事？』 五位战将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还是负渭被六顺推出来回答莫兮的问题。负渭是他们五战将中最有学问的一个，书读得多，字也认识得多，还会诗词歌赋呢。让他来解释，比其他四人来解释好太多了。 负渭抱拳道：“回大人。此事我等恐怕难以回答。” 『为何难答？』 负渭道：“此事我族还未查清就被我王，不，就被腾蛟这个叛徒算计了。他辜负了青大人对他的信任，用游魂草将青大人和我等控制住，再然后……我等就成了某个阵法的阵眼，专门提供妖灵之力给对方。” 『妖灵之力？你以为困住你们的只是夺杀阵？』 负渭一怔，呐呐问道：“难道……不是？” 『困住你们的是夺运阵，整个万蛇谷都是夺运之阵，这个阵法能夺取万蛇谷数万年来所有蛇族人的气运。若成功了，蛇族覆灭，自此妖界将不会再有蛇族。』 夺运阵三字把负渭他们五人砸得那叫一个晕头转向。这世上，真有白痴会布这种有百分之八十几率失败的阵法？说是夺运阵，其实跟逆天阵差不多。逆天，逆天，这世上谁能做到？逆天之事，天道向来不允。 “怎么会是夺运阵？”守于第四层的琨阳很闷，照道理敢布这种阵法的基本是亡命之徒跑不了。可哪个傻缺会冒着得罪整个万蛇谷来布这个阵法呢？ 『妖界恐有变。』来的路上都能碰到小妖厮杀，这妖界想必将有一场大变数。 “妖界当然要变天了！！”跑出去发了一通脾气的青梓灵忽然就出现在青云居的第五层。 见青梓灵出现，六顺等五人立刻朝她揖礼。“青大人。”自卸下蛇王之位后，整个万蛇谷的人都尊唤她青大人。 青梓灵点点头，柳眉狠狠皱到一块儿，道：“那小子估计跑了，下次被我抓住了一定扒了他的蛇皮，抽了他的蛇骨！！” 『冷静了？』莫兮扫了她一眼。 万蛇谷被储藏起来的气运在莫兮破坏阵的同时全都回到了原处。 青梓灵手一抬，软榻便出现在她身后，直接坐上软榻，青梓灵忿忿道：“冷静？冷静个鬼！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大，就是让他来反我的？万蛇谷哪里对不起他？我哪里对不起他？让他这般算计我？算计整个万蛇谷！！他是想要毁了整个蛇族吗？” 青梓灵甚少发脾气，能让她如此怒火滔天，对方还是挺有本事的。即便是总跟青梓灵抬杠的宛绿，也做不到把她气成现在这样。 『就算你把自己气坏了又能如何？启动夺运阵本就是大事，千万年来敢启用这种逆天大阵之人需得天时地利人和，除了储备一定量的气运之外，还要十个身负十世功德之人替他挡下这逆天之劫。凭腾蛟一人，做不到的，他没有这般魄力。』 青梓灵眉心一跳，似想到了什么，问道：“难道跟当年那两桩事有联系？” 『应当是。』 青梓灵抬起涂了鲜艳蔻丹的手指，张嘴用力一咬，道：“不可能啊，当年身负十世功德的人有八人乃得道高僧，在你的帮忙下，他们皆功德圆满，飞身成佛了。而另一个因出手不及，功德被夺，一身修为散尽，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这仅剩的最后一人，也用自己的功德给了那猴子摆脱天道之力。照理说，短短百年之间，不可能再凑齐十个拥有十世功德的人啊？这十世功德要攒齐是何等困难？又不是买白菜，抓一颗后面还有一大把。” 『这也是吾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青梓灵接着道：“这气运要储备一定量可没那么简单，仅一个万蛇谷的气运能有什么用？” 『谁说只是你们万蛇谷了？恐怕整个妖界，多族都跟你们万蛇谷一样。』 此话一出，在场人哗然。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哪个天杀的敢冒着得罪整个妖族的风险来布这个阵法？ “不可能，谁那么大胆子？”青梓灵不觉得妖界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 『妖皇重霄。』只有他，最可疑。 “重霄？”不提到他，青梓灵倒是忘记这茬了。她会回万蛇谷有大半原因同重霄有关。“……你或许说得对，重霄很可疑。他当年渡劫明明失败了，可却好端端活了下来，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难道，是他？” 『是或不是，去见上一见，就知道了。』说着，莫兮从太师椅上起来了。 见她起身，青梓灵道：“你要去见重霄？” 『这位妖皇，吾从未见过，是该见上一见了。』莫兮有很多问题需要重霄给出解释。比如当年的谷青，比如当年的云暮雪……看似无牵连，实则都有联系。 青梓灵道：“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去见他。”顺便好好问候下这位妖皇。想到这的时候，她狰狞的笑了起来，那笑看得六顺等五人直打哆嗦。 在同莫兮一道离去前，青梓灵忽然回头对六顺说道：“六顺，你们五人去谷内看看其他人如何，若有不对劲的通通给我关起来。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六顺道：“是。” 莫兮同青梓灵很快就到达了妖皇重霄所处的妖冥宫。不过这妖冥宫奇怪得很，毫无一丝活的气味，为了避免打斗的麻烦，莫兮和青梓灵直接到达了重霄所居住的寝宫。一入寝宫内，迎面扑来的弥漫妖气和其中夹杂着浓烈的死气让人立感不适。 凝神搜索重霄，却发现对方压根不在寝宫内，甚至不在妖冥宫。撩开挡在面前的纬纱，莫兮和青梓灵走进去看到了一幕骇人的场景。只见一根泛着光，同在万蛇谷青云居内捆住五位蛇族战将一模一样的圆柱体伫立在一池中，池水血红，弥漫着腥味。 圆柱上捆着两个人，一人正是腾蛟，另一人则不知是哪族的妖王。妖丹被夺，修为散尽，只能苟延残喘地贡献着他身体里的血液。血池内也不知放了什么东西，竟一点点地将腾蛟和那位妖王的血吸入血池。 密密麻麻的符咒被刻在柱子上，头顶的天花板上，还有那两人的身上。这个地方除了那一池血水外，所有陈列都同青云居差不多。 只是，莫兮不明白，为何此处没有布阵？ 就在这时，她忽然低头看了看脚下，那里似乎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沉浮着。眼微微眯起，手对着地面那么一挥，一道道浮起的石纹出现了，那是被隐藏起来的阵法。这个阵法与万蛇谷的略有不同，这里显然是能吸纳庞大气运的大阵。 看来，找对地方了。 第15章 第十五回 清脆悦耳的铃声随着走动响起，本来被捆在光柱上的人还无所察觉，可当铃音传入耳边的一瞬便知这里来了人。“你们的主子都跑了，你们还不逃吗？难道还妄想着喝我们的血，来增补你们的妖力？”那声音极其干哑，显然很久没有说话了。 青梓灵初听这声音时显然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才惊觉发出这声音的人是那个她恨不能扒了蛇皮的腾蛟。 『以血来增补妖力，乃血修之为，吾对坠入邪魔不感兴趣。』 脑海里陡然出现了莫兮的声音，一听到这个声音腾蛟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他没有料到莫兮会出现在这里，可又不确定说话的人是不是莫兮，毕竟现在的他连转个头都困难，压根看不到说话的人，于是又问道：“是莫兮大人吗？” 『是吾。』 得到对方肯定，腾蛟急切道：“劳烦大人去趟万蛇谷，梓灵她……”还未说完，青梓灵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还是她，一点都没变，就是看着狼狈了些。那一身衣裙沾着血，袖子这边还破了个洞。 “我怎么了？”青梓灵眯着眼，阴恻恻问道。 看到青梓灵，腾蛟心里是惊诧的，不过想到陪她一起来的还有莫兮之后，他又了然了。“呵，也对，莫兮大人既然出现在此，你怎么会不得救呢？万蛇谷……六顺他们还好吗？” 青梓灵一点都不同情腾蛟的下场，她冷哼道：“挺好的，大家现在恨不得摩拳擦掌把你扒皮了。” 一点都意外这个回答，腾蛟自嘲地笑了笑后，转而问道：“阵法破了，那万蛇谷的气运？” 青梓灵冷冷道：“回到原处了，无须你在这里假惺惺。” 闭了闭眼，腾蛟低笑道：“那就好。” 没想到他还能笑，青梓灵眉一蹙，道：“你……” 腾蛟不再看青梓灵，而是看向莫兮，道：“莫兮大人，妖皇重霄早就死于天劫，活下来的那个人不是重霄，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再次自嘲了自己一番道：“可有一点，我很清楚，他活了很久，知道许多远古之事，恐怕与上面的人大有关系。他想打破法则，打破天道，想要做一件惊天骇人的一桩大事。这件事若要成功就必须……” 『夺人气运，逆天改命，与天同寿。』 腾蛟轻笑道：“正是如此。妖界，若不是大人的闯入，恐怕再过个数年就将不复存在。那个人，只是突发奇想地想要夺走整个妖界的气运罢了。”就像一个实验，看自己是否真有那样只手撑天的本事。 『要与天同寿，摆脱天道掌控，仅夺妖界气运是不够的，且……』莫兮的话还未说完，腾蛟便说道：“因而他不单单只想夺取妖界的气运。” 『万蛇谷的阵法已破，妖界内即便有其他阵法还再继续储备气运也是无用的。』 腾蛟道：“恐怕……他已得到他想要的了，早在那人发现有人闯入妖界之时，他就逃离了妖冥宫。”只留他和参王二人等死。那人是在他们面前逃离了，用术法破开了一条通往人界的通道，逃了。“妖族的气运其实并不算最好的，比起力量微末的人族来。那人在这短短八年已经将除了梓灵外，各族妖王的内丹尽数夺去，攒在一个奇怪的瓶子里。我想，妖王的妖丹对他可能有什么用处，因而在凑得差不多之后就舍弃了这个地方，寻找下一个目标。” 『那夺运阵……』听腾蛟如此一说，莫兮这才恍然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万蛇谷的夺运阵布得如此奇怪，因为那个人本来就对妖族的气运不感兴趣。储存起来，也只是为了有备无妨，他要的是妖王们的妖丹。『……原来如此……』 腾蛟闭了闭眼，继续说道：“我与参王恐怕都活不久了，纵使我的修为没有散去，可没了内丹，空有一身修为也是无用的。再过不久，我就会成为一条无灵智的普通小蛇。至于，参王……” 『他已死。』妖丹被夺，修为被散，整个身体里的血都入了血池，现在的参王就是一副裹着皮的空架子。 “哈？原来死了，死了也好，总比苟延残喘地继续受折磨得好。”腾蛟重新看向青梓灵，冲她微微一笑道：“我死后，蛇王还是你，那担子，你恐怕还得担很久。” 青梓灵冷声问道：“为什么？”这是她没有想通的原因。 腾蛟仰头看了看天花板，低低笑道：“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理由的起源总是最荒谬的开端。”说完，他闭上了眼，不再言语，同时，他的呼吸竟一点点弱了下来。 见状，青梓灵抬手一翻，只见一颗很小的绿色内丹浮在掌心间，她看了眼闭眼等死的腾蛟，二话不说将这枚小内丹打进了腾蛟的体内，并在对方睁开眼，露出诧异表情的同时，毁去了捆在他身上的锁链和那些符咒，将他化作一条小黑蛇，抓在了手里。“想死，没那么简单啊，你啊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回万蛇谷赎罪吧。” 小黑蛇没有挣扎，乖乖巧巧的，就是那眼神看着有点儿无辜。 『先离开这，去其他妖族看看。』 青梓灵点点头，道：“好。”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倒霉的可不止他们万蛇谷，还有其他妖族。 把小黑蛇丢进自己的袖子里，青梓灵和莫兮两人便转身离开了寝宫。这一回，她们没有选择悄然无息地离开妖冥宫，而是大摇大摆地从妖皇的寝宫内走了出去。这一走，才发现整个妖冥宫内的守备和仆从都被杀了。倒在地上，胸膛被穿透，身体里的妖丹都被夺走了。 “看来那人逃的时候都没忘了把点心一道儿带走。” 莫兮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眸子冷得刺骨。 离开妖冥宫，她们先后去了三妖族，狐族，禽族，树族等占据着妖界各大山头的各大妖族。这不去还好，一去才发现这些妖族的情况都跟万蛇谷差不多。嗯，一样的倒霉。破除阵法，青梓灵黑着脸跟这些妖族的将领们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并将他们各族的妖王已被杀害的消息一并说了。 这一说，整个妖族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妖冥宫把妖冥宫给掀了。 虽说敌人已跑，可他们需要泄愤啊，即便那地儿是妖皇居所，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泄愤！ 怕这帮家伙一怒起来把妖冥宫附近都夷为平地，青梓灵硬是拉上莫兮跟在这群各大妖族的将领身后一道儿重回了妖冥宫。当各大妖族的将领看到妖冥宫内一地的妖族尸体后，一个个面色都变了。他们现在才真正正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妖族真的差点儿就特么被玩没了的事实。 来到妖皇的寝宫，看着还浮在血池里的参王尸体，参族的将领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其他将领也在这偌大的寝宫内寻找着他们妖王的尸体。很快的，三妖族的豹妖在一个墙壁的后面发现了一条密道，一拳头把墙壁砸穿，豹妖冲进去没多久就嚎了起来，这一嚎，其他妖族也马上冲了进去，很快他们也加入豹妖的嚎叫行列一起嚎了起来。青梓灵和莫兮是最后进入的，当她们看到里头的场景之后，青梓灵怒骂道：“混蛋，真是个混蛋，老娘遇上他一定把他抽筋拔骨了！！” 她的怒骂得到一众妖族将领的附和，若被他们找到那个附在妖皇重霄身上的混蛋，他们一定要让对方承受妖族最残忍的酷刑！ 『妖族的事由你们自己处理，吾先离开了。』 青梓灵问道：“你要去哪儿？” 『吾去寻那人。』 青梓灵道：“去寻？怎么寻？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是谁吗？他即已在妖族露馅，肯定会脱离重霄的肉身，在寻新的附体。你怎么找阿？”她的担心，莫兮知道，可她还是准备去查一查，毕竟这事还跟当年之事有联系，她不查不行。『吾明白你的忧虑，可他即在此破开过一条通往人界的通道，那就会留下痕迹，吾只要循着过去，应当能从他所逃方向查出些蛛丝马迹来。』这件事，她一定要彻查。 青梓灵蹙眉道：“你已经千年未离开枫华谷了，外面的世界已经跟当年不同。” 『吾知晓。』 青梓灵见她神色坚定，便知自己劝不了，于是叹道：“算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还是会去的，既然如此，那你要小心，人界不是妖界，也非魔界和仙界，人是这世上最复杂的生物，你切莫着了凡人的道。妖族受到此次大挫，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和其他人去处理，待妖族之事事了，我便会去枫华谷联系你。” 莫兮点点头。 重新回到寝宫，莫兮使用术法寻到了一丝残存的空间间隙，循着这条间隙，她又在原有的间隙之上破开了一条新的通往人界的通道。身体化作一缕白光飞入通道，在飞入的那一瞬，通往人界的通道再次合闭了起来，并在原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兮很快就飞出了通道，来到了人界。她所到达的地方是一个她并不是很喜欢的地方，因为这里充斥着血和杀气，还有漫天的怨念，她来到了一个战场。两方人马，分不清谁跟谁，打得十分惨烈。 箭划破长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接着飞在半空中的莫兮就被这一根羽箭刺中了，再然后一时没反应过来，忘记隐去身形的莫兮就那样凭空出现在半空中，以跌落的姿势慢慢往下掉了去。 那一箭没有伤害到莫兮，即便刺中，也是分毫未伤，凡人的武器是伤不了仙神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只是，刚刚那一箭，实在古怪的很，莫兮还没来得及细想，已跌入一个怀抱。 莫兮没有跌到地上，而是被一个少年接住了。 接着，耳畔边响起了一道非常熟悉的叫唤。 “莫兮……姐姐？” 第16章 第十六回 浩气恶人一向都是互看不顺眼的，一旦战起来肯定血流成河，尸堆成山。一袭白色半臂长袍血迹斑斑，到底染了多少浩气盟的血，连少年自己都数不清。他的内里是一件敞开着的暗红色衣衫和一条暗色的裤子。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黏上了飞溅的血也毫不在意，他冷着脸将手中之刃直穿面前想要攻击他的中年男子。 少年根本不在意杀多少人，谁来杀他，他就杀谁。围攻他的人很多，这些人都杀红了眼，看他的目光像极了当年在枫华谷紫源山断崖处追击他和毛毛的激浪庄人。真是令人作呕，他那么想着，下手的速度越发快起来。 离少年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穿着暗蓝色衣袍的马尾少年正时不时朝他这边望过来。他很想靠近少年，可周围攻击他的人根本不给他过去的机会。手里的剑不能有所停顿，他心里很清楚，所以只能杀。 马尾少年很明白他们都回不去了，当年的莫雨和当年的毛毛早在枫华谷一别之后就已回不到过去了。这些年，已恢复原名的穆玄英在踏入江湖的一刻，就已经无法摆脱江湖了。这是一个漩涡，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正邪善恶皆因名利而起，就像当年他们在枫华谷差点被逼至死一样。正义也好，邪恶也好，当他们自身的利益和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们已经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将对方赶尽杀绝。 这就是现在的他们，长大了，经历了的他们。 这是他和莫雨现在的命，穆玄英心里很明白，也很清楚……可这也是他不愿意承认的事。 攻他的人越来越多，而莫雨也杀得越来越麻木。就在这时，上空忽然跌落下来一个人，这个人跌下来的一瞬，莫雨是下意识去接她的。当怀中之人的面貌印入他眼帘的一瞬，莫雨眼眸微微睁大，再接着就是将她的头往自己的胸前一按，让周围的人无法看清她的样貌。 被人接住的一瞬，莫兮都没反应过来，接着耳畔边便响起很轻的，有些不确定的叫唤。“莫兮……姐姐？” 脸被按在对方的胸前，莫兮微微一怔，接着她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和比较难听的喊打喊杀声。 那些人在喊什么，她没有仔细去听，而是任由接住她的这个少年抱着她穿梭在敌人的围攻之下。她知道莫雨将她脸往他胸前按的用意，也清楚现在的她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莫兮闭上眼感知着周围，她要寻到射出刚才那一箭的人。能精确无比射中她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有很大的可能是那个逃到此处的家伙。附近有修为之人不少，可都不是射出那一箭的人。这些有修为的人大多穿着相同颜色，相同款式的服饰，头发束起，一丝不苟的，看样子是道家门派的。 除此之外，都是些普通人，虽说他们在凡人中实力不俗，可终究只是凡人。 衣服上好像溅到了血，莫兮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周围叫喊的人越来越多，每个攻击过来的人都跟杀红了眼的疯子一般。而抱着莫兮的莫雨一点都没受到限制，杀起这些自诩正义的家伙来一点都不手软。 游走在敌人之间，身形渐渐只留一条残影。莫雨不想在对付喽啰上面花费太多时间，他必须带莫兮离开这个战场。朝不远处同谢渊战得难舍难分的王遗风投递了一个目光后，莫雨抱着莫兮朝烈风集的赶去。 悦耳的铃声再度响起，杀掉一个不怕死往自己面前冲的恶人谷之徒，穆玄英耳边再度响起那个他怎么也忘不了的铃声。猛地朝莫雨抱着莫兮离开的方向看去，远远的，他看到了一角水红色的裙摆和一双光洁白皙的，脚腕上戴着一对银环铃铛的赤足。 是她！？ 一想到被莫雨抱着离开的人很有可能是当年在枫华谷救他的那个人，穆玄英立即追了上去。 见穆玄英追着莫雨走，同王遗风对招停下的谢渊立即喊了他的名字。“玄英！！” 在当今武林之中，年轻一辈的少侠间，能与穆玄英和毛毛比肩的人少之又少。他们俩在他们这一辈中当得上翘楚。此时，这两位翘楚之辈正一前一后的往烈风集方向赶了去。 “我去。”一名肤如凝脂，手持长刀，面貌普通的女子对谢渊说了句。接着，就看到一道翩若惊鸿的身影越过恶人谷众恶人朝穆玄英离去的方向追了去。看到她去了，谢渊也放心不少。而恶人谷这边，一名艳媚入骨，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女子娇笑着对王遗风说道：“莫雨那边，我去就好。”说着，也迅速离开混乱的战地，跟了那名女子离去的方向过去。 而本该与这名貌美女子一战的一名白衣女子在杀退攻过来的恶人后，下意识朝烈风集的方向看了去。她没有跟着一去过去，因为她知道那里不需要她。 丁丁站在烈风集最高处的亭子里，遥望着这一场大战，她没有出战，因为每一次与浩气盟的激战，王遗风都会让她避开那些正面作战的任务。她不懂，却也不会提出质疑，乖乖地完成王遗风给她准备的其他任务。这一次，她被留守在烈风集，观察浩气盟与其他各门各派的一举一动。烈风集周围全是守备，无论是高处还是下头，全有守备躲在暗处。 当莫雨的身影和他身后跟着过来的另外三条身影出现在烈风集的一瞬，丁丁很是诧异，她抬起手命令守备们暂时不要妄动。守备们见丁丁示意他们先不要动，一个个本来都准备攻击的守备们重新放下武器，收敛杀意，躲了起来。 莫雨一到达烈风集就来到一处棚子内，将怀里的莫兮放在了棚内的一张有些破旧的木桌上。接着，他脱去身上的白色外袍，罩在莫兮的头上，道：“莫兮姐姐，坐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露出你的脸。”说完，冷冷朝从刚才起就一路跟他来的三条身影看了去。 当看到其中一人是穆玄英时，莫雨眼底闪过一丝怔忡，除此之外还有些害怕。现在的他最怕的就是跟穆玄英见面。 “莫雨……哥哥……”身影翩然而下，来到莫雨面前，看到自己多年不见的兄弟，穆玄英显得有些踌躇。这些年，他在浩气盟听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关于莫雨的，可每一个消息都不是最好的。那些人总说恶人谷的那个小疯子又血洗了一个村子，或者是恶人又去挑衅我们在昆仑的据点，莫雨伤了我们许多兄弟，真是可恶等诸如此类的话。可每一句，穆玄英都是不信的，他认识的莫雨哥哥是善良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师父之外最疼爱自己的人，自己最亲近的人。可现在……他还能骗自己吗？ 今次一战，他和他……都已回不了头了。 穆玄英离他有些远，看样子不打算靠近他，这样的穆玄英让莫雨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多年不见，毛毛怎的跟我如此生分？” “莫雨哥哥，我，我……”说着，他的眼睛不自觉飘向莫雨身后的那个棚子内的身影。 “毛毛，见到你好好的，我很高兴。”莫雨知道穆玄英在想些什么，其实他想的何尝与他不一样呢？他们都回不去了，再也不能像孩童时期那般了。 “莫雨哥哥……”刚想说什么，一道声音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玄英！”那名女子很快便来到了穆玄英身边，并叫了他的名字。 “月姐姐？”看到出现于此的月弄痕，穆玄英立时转身背对着莫雨，将其挡在自己的身后。 月弄痕乃浩气七星之一的摇光，她姓柳，来自于霸刀山庄，论年纪她该是柳惊涛兄弟一辈。可她在入浩气盟前一直默默无闻，无人知晓过她这个人。月弄痕和穆玄英的关系很好，她跟浩气盟内的人关系都很好，因为她为人和蔼，是个知心大姐姐。对穆玄英，月弄痕是打心眼里心疼这孩子的，毕竟，他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么多事。 月弄痕看着挡在莫雨身前的穆玄英，知他是在忌惮她，生怕她伤了莫雨。“玄英，随我回去，盟主会担心的。”这么些年，谢渊最担心的就是穆玄英同莫雨见面。 对谢渊来说，如今的穆玄英只有一件事值得他担心的，那就是穆玄英心中挂念着，怎么也放不开的莫雨。 “呵呵~可真热闹呢。”月弄痕的话音刚落，另一名跟过来的人也出现了。来人是十大恶人之一，明教前圣女米丽古丽。米丽古丽来到莫雨身边，笑道：“浩气七星的摇光何必那么紧张呢？你们谢盟主的首徒与我们雪魔的首徒只是见个面而已，又不是要一决生死。” 月弄痕冷冷看着米丽古丽，那张貌不惊人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 穆玄英回头看向莫雨，踌躇了一番还是问道：“莫雨哥哥，那位姑娘是谁？” 没料到穆玄英会问莫兮，莫雨不解道：“她与恶人谷无联系，非恶人谷之人。” 穆玄英一听，接着问道：“莫雨哥哥，你可曾还记得枫华谷紫源山的断崖处？” 莫雨眼眸半垂，神色微冷，道：“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我们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吃不饱穿不暖，一路流浪，被那些所谓‘正义’的江湖人士侮辱欺负，逼着我们二人交出性命。你性子刚烈为了保我跳下悬崖，我为寻你，四处奔波，好不容易再聚又是天各一方。” 穆玄英说道：“有一件事我没对任何说起过，当日我跳崖时是有人救了我。那人，我没看清容貌，只是依稀记得她离开时伴着一声悦耳的铃声，而她穿着一袭水红色的裙子，脚上没有穿鞋，脚腕上戴着一对银环铃铛。与你带走的这位姑娘脚上戴的一模一样。”说着，他朝棚子内的莫兮看了去。 莫兮一动不动，静静地坐在那张方木桌上。头上罩着莫雨的外袍，因而无一人能看到她的容貌。 穆玄英的话让莫雨一怔，他回过头直愣愣地朝棚子内的莫兮看了去。假如，毛毛说得是真的，那么当年的他……脑海里禁不住浮现起他和莫兮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候的他对莫兮充满着怨怼的，因为她那么厉害，却没有及时出现救他和毛毛。 而现在……听了穆玄英说的话，莫雨觉得当年的自己好像不止一点的熊。 第17章 第十七回 “你，确定？”过了好一会儿，莫雨才出声问道，而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也重新转回头看向穆玄英。 穆玄英点点头。“我不会认错的。”他什么都可以忘，唯有这件事不能忘。孩童时期，在最为绝望的时候，是莫兮的出现让他活到了今天。“只有她，我不会认错。” 月弄痕和米丽古丽刚开始还有些一头雾水，可现在却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莫雨抱着走的那位从天上掉下来连脸都没看清长啥样的姑娘估摸着是当年在穆玄英跳崖的时候救下他的救命恩人。 莫雨再次回头朝棚子内的莫兮看去，就在他看过去的一瞬，棚子周围竟响起箭划破长空的声响。那些箭的速度极其之快，莫雨和穆玄英他们四人，包括在烈风集最上头那座亭子内的丁丁和周围躲在暗处的守备们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那些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箭已经齐齐射向了棚子，不消片刻，棚子就被扎成了马蜂窝。 “莫兮姐姐——！？”莫雨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冲进棚子快速地来到了莫兮面前。抬起手迅速掀开那件罩在莫兮头上的外袍，当看到袍子下的人毫发无损的一瞬，莫雨拎起的那颗心迅速归回了原处。“……没，没事？”他一点都不惊讶莫兮不会受伤这件事，反而因为她没受伤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凡人之物是无法伤到我的。』莫兮说着，抬起手，凝起一指，将那些个攻击她的人一个个揪了出来。他们虽躲藏的位置很精妙，可在莫兮面前就是一群班门弄斧的小丑们罢了。 那些人再被揪出来的一瞬都没挣扎，一个个悬浮在半空中，眼神空洞，表情呆滞，有些手里拿着短弩，有些拿着长弓，他们的服饰如出一辙，尽出一个门派。看到那么多唐门弟子凭空浮在半空之上，躲在暗处的恶人谷守备们一个个瞠目结舌，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有够诡异可怖的。 『牵线傀儡。』这些人都死了，看模样死的时间不长，全都不超过一炷香。看样子，她是来对地方了，那个人就藏在那些参战的人当中。『果然，狗急跳墙了。』 “莫兮姐姐，他们这是……？” 『死了。』莫兮跳下方木桌，走出了棚子。 待她走出棚子的一瞬，穆玄英等人方才看清楚莫兮的容貌。 容姿秀美，眉目如画……这是米丽古丽见到莫兮时，脑海里蹦出的四个字。这样的貌美女子，若是将她的血抽出来供她沐浴，定是……可她的想法才刚冒出来，接下来的一幕就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待在这儿，切莫动。』对莫雨留下这句话，莫兮便双手抬起，掌心间浮现起一个光球，光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目，直至将整个烈风集罩住后，她才收回双手，飞到天上去了。 米丽古丽：“……”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出现很大的问题。 月弄痕：“……！！” 穆玄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飞到那些牵线傀儡的面前，莫兮闭眼，两指一并，竖在眼前，捻诀再睁眼，那些牵线傀儡的身上竟出现了一根根细如蚕丝的细线。这些细线密密麻麻的，布满整个上空，就像一个蜘蛛网。 躲在暗处的恶人谷守备们大多都忘记合拢自己的嘴巴了，有些还下意识抬起手给了自己的一巴掌。 丁丁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经目瞪口呆的下属，忍不住抬手指向上空的情景，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那名下属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回丁丁小姐，属下，属下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跟天一样大，还有就是这群唐门的家伙跟个木偶似的被这些线提在半空中。” “还有呢？” “还，还有就是莫雨少爷抱回来的姑娘飞到天上去了。” 丁丁点了点头，表情认真道：“看来我眼没花。” 此时，在烈风集内发生的所有事事，烈风集以外的人都看不到。 当然，也有个别的，比如一心向道的纯阳。 “我去！哪个高人竟然布下那么强大的结界？”能在恶人谷直接布下那么强大的结界，隔绝无修为者发现，这可不是普通修真者就能做到的，起码在他们纯阳还无一位可做到能布下此结界之人。“师兄，师兄！！”说话的人是纯阳的一名少年弟子。 被他唤作师兄的是名青年，一剑击毙一名恶人谷的恶人后，他也朝烈风集方向看了去。那里破天荒地弥漫着浓郁的仙神之气和微浅的魔气，恐怕这恶人谷要有一场非他们凡人可插手的恶战了。 眉头深锁，这位师兄立即喊道：“纯阳弟子听命！！” 周围的纯阳弟子一听到他的话，一个个非常整齐地退到了他的身边。 “不要恋战，退回阵营。” “得令！！”虽讶异师兄的命令，可作为师弟师妹们的他们自然不会怀疑师兄的下令，他们一个个随着这位师兄迅速退离了战场。浩气盟中还在战的人都奇怪，奇怪纯阳怎么会忽然就打退堂鼓了，可现在正是紧张时刻，谁都没时间细想，只能继续与恶人谷的恶人们厮杀着。 退回阵营，那名师兄立即朝自己门派的师叔走了过去。“师叔。” 那名师叔抚着颔下胡须，微微颔首道：“做得好，此战我等不能再继续了。”说着，目光敬畏地朝烈风集看了去。 那里，在外人眼里还是如常的风景，可在他眼里却是一幕极其可怖的画面。 一个个唐门弟子就跟失了魂的提线木偶一般被提在了半空当中，那漫天纠缠的恍若蚕丝的细线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烈风集的上空，就像蜘蛛布的网。而那名飞到空中的少女一身浩然灵气，令人望而畏之，不知是哪路仙神。 烈风集上空，莫兮看着一排排的唐门弟子，抬手往右一横，那些被细线控着的唐门弟子就跟失了线的提线木偶一个个从空中缓缓落了下来。莫兮看也不看他们，只是抬手探出二指，随手凭空虚抓。 这一抓，果然让她抓到了一样东西，说是东西有点对不起他，可如今的他在莫兮眼里就是一样东西。堂堂妖皇落到如此地步，也是凄惨。被她抓到的是重霄的尸体，而那个附在他身上的人已经逃了，至于依附在哪个凡人身上，莫兮暂时无从探知。 非凡人的气息，她很容易就能探知到，可一旦混入了凡人的气息却是极其困难的。毕竟，这里的凡人太多。 当一具破烂不堪的尸体出现在空中时，穆玄英回神了，他惊呆了很久，现在才有所反应过来，看向好像有些知道什么的莫雨，问道：“莫雨哥哥，她，她到底是……” 莫雨抬头看着莫兮，全神贯注道：“她不是凡人，是我们只能仰望的存在。” 穆玄英眼眸微微睁大。“难道她是……神？”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神呢？”说这话的是月弄痕，她一向不怎么信鬼神之说。 话虽如此，可眼前的一幕却是连月弄痕也无法解释的，无论是飞在半空中的行为还是那些被控制了唐门弟子都是凡人无法做不到的。 提着重霄的尸体，莫兮回到地面，将他的尸首放到了地上。 『作为妖皇，你是妖族的体面，如今虽枉死，却绝不能让你曝尸于人界。放心吧，吾会让人带你回妖界的。』莫兮与当今妖皇毫无联系，可上上任妖皇却与她有点关系的，因为上上任妖皇出自枫华谷，是她山头上的人。 莫雨走过去，来到死状凄惨的重霄的尸体面前，问道：“这是……？” 莫兮的手在他的尸体上随意一挥，破烂不堪的尸体立即恢复如初，就像一具完好无损的尸体，就连衣服也穿得好好的。重霄的皮相非常好，容姿秀美，皮肤白皙，眼眸狭长，眼角微挑，颇有一点邪魅的味道。可惜，这位妖皇一定上辈子没干什么好事，不然这一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妖族的皇。』同唐门弟子的尸体比起来，这妖皇的尸体显然尊贵多了，起码能让莫兮好好护着。至于那些掉落在地上的唐门弟子的尸体，没有让他们缺胳膊断腿已经多亏莫兮照拂了。 抬头，莫兮凝视着天空中的细线，冷笑一声，接着一股强大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烈风集。米丽古丽、月弄痕、穆玄英包括丁丁和躲在暗处的恶人谷守备们感觉自己沉溺在浩瀚的大海之中，随时随地都会被这一股威势碾成碎片。 这样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是人类！？ 莫雨因离得莫兮近，再加上莫兮在释放压迫之时顾忌到了身边的莫雨，因而他并未受到一丝一毫的压迫。 『还想跑吗？』黝黑的眼瞳在一瞬间化为金瞳，莫兮抬起手随意打了个响指，接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忽地从一高楼之中被她拽了出来。对方没有挣扎，任由这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抓到莫兮面前，当那人的容貌现于莫兮面前的一瞬，莫兮的眼瞳竟瞪得很大。 不单是莫兮愣住了，就连莫雨也怔了怔。 那是一张她怎么也不会忘记的容颜，也是莫雨在八年前惊鸿一瞥见到过的一张脸。 那人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处境，朝莫兮咧嘴一笑，低低开口道：“如何？再次看到这张脸的主人同你说话的感受？” 瞳孔微微收缩，莫兮死死看着那人。 『你……！』 那人有一张同姜子牙一模一样的脸，他知道莫兮的软肋，毕竟他们躲在暗处观察了她数千年之久。见她震惊地看着他，男人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道：“天罗地网！”现在的情况，他做不到硬碰硬，只能希望这道古符能暂时压制住莫兮，让他得以逃脱这里。至于莫兮……他有的是时间。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慢慢地攥成了拳头，莫兮回过神来，冷冰冰的嗓音缓缓响起。 『吾，定要你后悔幻化成这个人！』 第18章 第十八回 烈风集上空陡然金光大盛，那样的光芒震慑到了打得不可开交的恶人浩气两方阵营人士，其中还包括了各大门派。这次纯阳派出来协助浩气盟的长老周铭摸着颔下胡须的手都抖了抖，他惊恐地看着那个悬浮在烈风集上空浮现的符。 “师叔！这是……！？”纯阳弟子闫涵忍不住朝周铭看了去。 周铭咬牙道：“那可是古符天罗地网！” “古符？什么是古符啊？天罗地网符不就是天罗地网符吗？”性格比较跳脱的纯阳少年弟子尘渊好奇地问道。 周铭扭头就是一个爆栗敲在尘渊的脑门上。“平时让你好好看书你偏不看！现在连古符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你蠢不蠢？” 双手抬起，捂着自己脑袋的尘渊扁着嘴巴，委委屈屈地躲到了闫涵身后。 闫涵朝右侧一个容貌水灵，眼眸特大的小师妹使了个眼色，那小师妹立刻过来把躲在闫涵身后的尘渊拉到了一边去。 “古符不都已失传了吗？怎么会在此出现？”闫涵不懂，上古符咒自上古时期仙神离开人界，自建木登天之后就已绝迹人界，不该出现的。 “古符的确失传于人界，可若在此施展古符的并非凡人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能够在一瞬间布下强大结界将烈风集与世隔绝，这样的手法别说是凡人了，就算是有修为，且修为甚高的修真者都难以做到。“闫涵，去通知谢盟主，若他不想浩气盟弟子和各大门派都折在这恶人谷的话，立刻休战！另外，也同王谷主说一声，让他快些通知这恶人谷内的其他人，速速避难。”周铭现在脑仁疼，是真的疼，早知道会横生这样的变故，他死也不会带门下的弟子跑来此地帮助谢渊攻打恶人谷。 闫涵抱拳，道：“是！”说着，提剑就往外冲。 其他驻守在此的门派也纷纷觉得不对劲，一些在门派中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一个个都跑到纯阳这边打探消息来了。看着全都跑来一个个眼睛都冒着光的各门派之人，周铭压根不知道如何解释现在的情况。难道说那边在展开神魔之争，他们做凡人的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掌门的好？他觉得自己一旦说出来肯定会被当做神经病来看待。 “师叔啊啊啊啊！！那个，那个古符碎了！！”就在这时，被小师妹宁纯拖到一边的尘渊忽然指着烈风集的上空大叫了起来。 周铭下意识地往前头的天空一瞧，只见那个闪着耀眼金光的天罗地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捏得稀巴碎。 周铭：“……”人生第一次看到古符，人生第一次看到古符被另一股力量捏得稀巴碎，呃，还是粉粉碎的那种，都碎成点点星屑了。 天罗地网是一个很强大的古符，被它笼罩下的生物，无论是妖、是人、是魔还是仙都会被其困住，难以逃脱。而施术者则可以此符来禁制住被天罗地网困住之人。 可惜，这符对莫兮是没用的。 只用一只手，她便将此符给震碎了。 『愚蠢。』 那人本以为自己这张脸和使出的天罗地网可让他有逃脱的机会，岂料莫兮压根不吃这一套，反而凌空翻掌，将他翻过身来，狠狠压在地面上。只不过一瞬，他的七窍内鲜血喷出，一身的骨头都被碾成碎渣。 无论依附到谁身上，只要魂魄与身体相融合，那么身体上所受到的痛苦，魂魄必定会完完全全感受到。因而，莫兮之举让他承受了无以复加的疼痛，那一声声的惨叫连绵不断地回荡在烈风集内。躺倒在地上，就像一块破布，他疼得全身都在痉挛，心里是一千一万个困惑。明明姜子牙是她的软肋，他也找了个同姜子牙长得极其相似的凡人来依附，可她除了刚开始的怔忡之外，根本就是不为所动。 这跟得到的情报完全不一样，怎么会这样呢？ 恐惧，自心底深处蔓延的恐惧让那人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别，别杀我……”他求饶着，以那张脸露出了最卑微丑陋的姿态。 莫兮冷冷看着他，手指微动，只见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掐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吾本以为能将妖界算计得几近覆灭的怎么也是一个遇死不饶之辈，现在看来是吾找错人了。』眼前这个人不过是被推出来的跳梁小丑罢了，正主显然不在了。『呵。』莫兮冷笑一声，在对方绝望的目光下将他的脖子给扭断了。 在他死的一瞬，有一道肉眼可见的黑烟自他眉心间冒出，并消失了。而当这一缕黑烟冒出消失的一瞬，他的身体出现了惊惧的变化。全身的皮肉一片片脱落，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具鲜血淋漓，皮肉分离的骨架子。 饶是看惯生死的恶人谷守备们，月弄痕，丁丁和米丽古丽都被这一幕吓得面色发白，唯一比他们好些的估计就只有穆玄英和莫雨了。 同一时间，在遥远的一处幽暗密道内，一张黄金打造的宽椅上坐着个打着盹儿的人，当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噼啪——’声时，他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看来，失败了。”喃喃自语后，又忽地轻笑出声。“呵，果然没让本座失望。” 烈风集内，因一时恼怒而将有可能得到的线索给抹杀了的莫兮正低头反省自己。果然，还是冲动了，若青梓灵或是宛绿、峨羌随她一道儿来，定能阻止她。 一切寂静，整个烈风集内无一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还是莫雨先打破了所有的沉默，他走过去，来到莫兮的面前，伸出双手按上她的肩膀，神色有些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受伤了？” 莫雨的声音让反省自己的莫兮回了神，她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莫雨，摇了摇头。『未曾，无须挂心。』刚才这个人的实力也就天罗地网有点儿看头，其他的还不如她枫华谷的一只普通小妖呢。 不过，那个藏在背后的人挺聪明的。 “神女姐姐，那个人为何……？”莫雨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莫兮，可一时间却不知从哪里问起。 『妖界出现大状况，为了寻找幕后黑手，吾循着对方踪迹追来了此处。』 “那他……”瞥了眼地上的骨架子。 『被抛出来的替死鬼，幕后者根本没有现身。』 莫雨听罢，眼微微眯起，问道：“恶人谷中是否会有那个人的眼线？” 莫兮摇头。『不会。』此地煞气弥漫，杀意四溢，冤魂恶鬼千万，潜伏于这种地方，恐会将其谋划了千年的计划毁于一旦的。要真想做到改命逆天，这个地方是最不能长留的。再者，那人一计不成，自会再想其他谋算，若留眼线在此处，必会被人找出丁点蛛丝马迹来。 莫雨眉心一跳，又问道：“莫兮姐姐之后要去哪儿？是回枫华谷还是……？” 『找个地方暂时落脚。』她暂时不会回枫华谷了。 莫雨一听，便道：“那就留在恶人谷可好？” 莫兮一言不发地看着莫雨。 良久，她点了点头。『好。』她一直待在枫华谷，基本不会离开那儿，即便离开，也基本不去人界。数千年深居简出让她对人界的一切都过分陌生。现在，莫雨提出有地方让她可留也好，在人界，她除了这个孩子外，谁也不认识。 “不可！”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 在场除了莫雨之外，根本无一人听到莫兮的声音，他们都奇怪莫雨竟能同她对话。可刚才莫雨在提出让莫兮留于恶人谷时，莫兮点头了，这也让在场人清楚知道眼前这个实力强大的少女将会成为恶人谷强大的战力。 当然，这是他们自以为是的认为。 莫雨看向出声的月弄痕，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莫兮姐姐留在哪里，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吧？”莫雨对浩气盟的人都没好感，除了穆玄英和可人外，他谁都不喜欢。 月弄痕的反对让莫雨对她起了一丝杀意，因为她竟然出声反对莫兮留于恶人谷。莫雨很清楚月弄痕反对的理由，对她来说，莫兮过于强大，让莫兮留于恶人谷，反而会增强恶人谷的实力。 可莫雨让莫兮留在此地是存了自己的私心，至于其他的利益关系，比如与浩气盟的对战或是什么，他绝不会让莫兮掺和进去。况且，以莫兮的性子也不会有兴趣。再加上，恶人谷内也没谁可以命令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包括他的师父，王遗风。 月弄痕说道：“让这位姑娘留在恶人谷才是真正的危险。” 穆玄英见月弄痕和莫雨起了纷争，立时出声道：“莫雨哥哥，月姐姐的意思是让一个姑娘家留在这全是恶人的地方颇为不妥。” “哪里不妥了？”米丽古丽不满了，这恶人谷哪里不好？总比假惺惺的浩气盟真实得多。“虽比不得你们浩气盟的人杰地灵，可我恶人谷多得是真性情之人，绝对不会让这位姑娘受半点委屈的。况且，这姑娘跟莫雨认识，不住咱们这儿，难道跟你们这些陌生人走吗？” 丁丁在高高的亭台间默默地点头附和，其他一众恶人谷守备们也齐齐点头。 是啊，这姑娘不留在他们恶人谷？难不成还跟他们浩气盟走？！ 月弄痕道：“恶人谷皆是目无王法，无法无天，视性命如草芥，飞扬跋扈之人，让一个姑娘家留在这种地方当真安全？” 米丽古丽哼道：“总比浩气盟皆是道貌岸然之辈的好。” 莫兮不明白她们俩为何起了争执，眼神奇怪地朝莫雨看去。 莫雨自然地拉起莫兮的手，道：“莫兮姐姐，莫理会她们，我给你介绍我的好兄弟毛毛。”说着，就将莫兮引荐给穆玄英认识了。 月弄痕：“……” 米丽古丽：“……” 穆玄英挠挠头，朝莫兮腼腆一笑，道：“这位姐姐恐怕不记得我了吧，当年枫华谷紫源山的断崖处，多亏姐姐相救……” 『吾记得你。』莫兮对毛毛的印象还是有的，在紫源山跳崖的人不多，算来算起，数千年来也就他那么一个。那个地方地处偏僻，甚少会有人过去。 穆玄英：“……！？”他脑海里怎么会出现一道声音？等等，这声音很熟悉，他记得自己听过。蓦地，他眼睛微微睁大，接着嘴角浮现起一抹浅笑，对莫兮郑重说道：“……果然。我，终于找到你了，大姐姐……” 第19章 第十九回 本以为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可惜这战火在古符天罗地网被震碎之后连点烟都没有冒出来一丝。笼罩着烈风集的结界也随之被解开，而那漫天的丝线则相继断裂，一根根地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往下掉，扑簌簌的，格外奇怪。 休战的浩气恶人两方阵营都对这番景象甚为不解，尤其是刚才那威慑四方的金光，简直闪瞎一众人的眼。出现这样的景象，谁还敢继续战下去？ 这个年代都是敬畏鬼神之说的，虽有些人不信鬼神之说，可遇上这么个难以解释的情况，大家自然而然会认为是这场战争冲撞了某个仙神。 于是这场恶人浩气之战就那么悄然无息的结束了。 扎满了箭头的棚子里，穆玄英和莫雨围着一张方木桌面对面坐着，他们的正中位置坐着莫兮。而米丽古丽和月弄痕则坐在隔壁那张方木桌前，她们也是面对面的位置，可却不是面对面坐着的。米丽古丽侧着身，只留一侧面对着坐在对面的月弄痕。月弄痕的目光也不在米丽古丽身上，自坐下起，她就一直在看莫兮。 莫兮不曾开过口，说话的基本都是莫雨和穆玄英，两人一开始还有些生分，现在倒是聊得挺愉快的。不过，有一点让月弄痕和米丽古丽很奇怪，莫兮明明一语未言，莫雨和穆玄英竟然也能跟她聊得起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月弄痕忽然起身对穆玄英说道：“玄英，该走了。”再不走，谢渊估计就该派人过来寻他们俩了。 穆玄英一听，本还扬起的笑容微微黯了黯，回道：“知道了。”刚才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只当他和莫雨回到了还在稻香村的日子。月弄痕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明白如今的自己和莫雨的立场只能是敌人。“莫雨哥哥，我，我该走了……”说着，便起身，准备随月弄痕一道儿离开。 就在他要离开之际，莫雨忽然伸手拉住穆玄英的手臂，语声淡漠道：“要走的话你一个人走便可，为何还要拖上毛毛随你一道儿？”这话是对月弄痕说的。 月弄痕冷冷看着莫雨，道：“拿开你的手。”月弄痕对莫雨没什么恶意，在她眼里，莫雨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少年，可穆玄英万万不能留在恶人谷，身为浩气盟盟主谢渊的弟子，岂能与恶人谷王遗风之徒太过亲近？再者，谢渊和王遗风一向水火不容。 莫雨冷笑道：“凭什么？” 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 『为何不问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莫雨的脑海里忽然响起莫兮的声音。 莫雨一愣，随后看向穆玄英问道：“毛毛，你可愿留下？” 穆玄英面露难色，愣了片刻，他扯开莫雨的手，说道：“对不起，莫雨哥哥，我，我必须回去。” 莫雨的表情有些受伤，可他不会为难穆玄英，因为他是自己最重要的兄弟。“……好，我不为难你。” “莫雨哥哥，你，你……”他想问对方能不能同他一道儿回浩气盟，可一想到浩气盟内的人，觉得莫雨就算答应跟他一起去，恐怕也不会好受。“算了，以后咱们总能再见的。莫雨哥哥，好好照顾自己，我，我走了。” 莫雨的神情有些黯然，可这一次他没有阻止穆玄英随月弄痕离开。 米丽古丽在旁没说什么，这事她插不上嘴，就算她反对，恐怕莫雨也不会听她的。 穆玄英在随月弄痕离开前，特意回头朝莫兮看了去。“莫兮姐姐，空了的话，记得来浩气盟。” 莫兮看着穆玄英，微微点了点头。 月弄痕和穆玄英随之离开，待他们的身影越行越远，莫兮忽然抬起手，指尖凝起了一道浅光。浅光从指尖飘起，慢慢四散开来，那些光点越来越多，就像萤火之光，在烈风集四散开来。 莫雨奇怪地看向莫兮。 『吾不喜太多人知晓吾之事。』 莫雨了然，接着他就看到坐在隔壁那桌的米丽古丽忽然倒下晕了过去。除她之外，烈风集内所有的恶人谷守备，包括丁丁在内都被因这飘散在空中的光点晕倒昏厥。离开烈风集，走在三生路上，准备赶回浩气营地的月弄痕也忽然晕厥，索性穆玄英及时接住，才避免她倒在地上。抱起忽然就昏过去的月弄痕，穆玄英探了探她的脉象，见她脉象平稳，便只以为她是太累才会忽然晕厥，因此并未做其他想法。 『吾，待哪里？』 莫雨走到莫兮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 盯着伸在自己面前的这只手，莫兮顿了片刻，方才将自己的手递出去。轻轻握住莫兮的手，莫雨说道：“走吧，我带你过去。”这恶人谷唯一可以住的地方，想来想去就只有他这处了。 『好。』说着，起身朝米丽古丽看去。 莫雨也看了眼昏厥的米丽古丽，说道：“她一人留在此处不会有事的。”整个恶人谷内，谁都不敢惹米丽古丽，除非想死。 莫雨住在小少林那边，直接从烈风集前头出去即可。带着莫兮一路走，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他现在所住的地方。小少林四面环山，中间有一方池水，另外就是两栋屋子。而莫雨就住在这其中一栋屋子里。他住的那栋屋子，里头的陈设极其简单，除了日常会用到的物品之外，没有任何多余之物。 “这里就是我住的地方。”推开屋门，莫雨走了进去。 『你让我吾住这儿，你呢？』这屋子里有淡淡的墨香味，显然他经常在此处作画。 “我？我随便就好，大不了就去恶人谷谷口的平安客栈住。”对住的地方，莫雨一向没有太多的讲究，孩童时期那段流浪的日子他什么地方没睡过？习惯就好。 莫兮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长大了。』 莫雨笑道：“我早就长大了。”他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孩儿，现在的他是一个大人。 『不用费心去找客栈住，这里本就是你的地方，你依然住在此处无碍。』 “那你怎么办？” 『吾也住在这儿。』 莫雨一愣：“欸？” 『吾跟你住一起便好。』 莫雨呆呆地看着莫兮，蓦地，耳根子微微红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莫兮不是那个意思，可他长那么大也没跟哪个女孩子住在一间屋子里过，莫兮的话倒让他有些窘迫。 莫兮没看到他窘迫的表情，走到窗口那张摆放着文房四宝的桌子前，拿起了桌上只勾勒出模糊轮廓白纸。『这是……？』那纸上就只有依稀轮廓，没有任何可辨析的笔划。 莫雨回神看过去，回道：“枫树，我本来打算画些枫树的。” 莫兮点头，将画放下。『你的那些画很好，吾很喜欢。』 莫雨先是一愣，接着便高兴地笑了起来。“莫兮姐姐喜欢便好。”这些年，他每年都会送画过去，每一次他都是抱着忐忑的心情将那些画送过去的，就怕莫兮不喜欢。“今年，扬州的彼岸花开得不错，过些时日会去趟扬州，到时候给你画些彼岸花。” 『吾跟你一道儿去。』 莫雨笑道：“好。” 『你，不去好吗？』莫兮还记得这里正在发生战争。 “不用了，肯定结束了。”战鼓停息，这场仗恐怕已结束很久。“外头的厮杀声早没了，想来浩气这边定已全部退离恶人谷。” 『为何而战？』 莫雨回道：“这个问题恐怕我无法回答，有很多因素在里头。” 『人世间的种种战斗无非关乎着名和利，江湖是个漩涡，其中夹杂的利益尤其之多，身陷其中便是身不由己。你和他，也是长大了。』 莫雨问道：“莫兮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战争？” 莫兮点头。『谁会喜欢流血呢？战争就是流血，就是牺牲，所付出的代价也极其大，这世上恐怕不会有谁会喜欢战争。』 听着这话，本来面对莫兮还没那么紧张的莫雨忽然紧张起来，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慢慢攥紧，道：“莫兮姐姐也早些休息吧，我先去给你置办些东西再过来。”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看向那个仓惶离开的背影，莫兮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跟着他的黑气。 全是怨恨之气。 这些年，莫雨杀的人可不少。 莫兮将手中未成的画放回桌上后，便走到一边比较空旷的角落席地而坐。闭上眼，背靠着墙壁，单膝屈起，一只手臂横搁在屈起的膝上，静静地休憩起来。 离开屋子的莫雨回了烈风集，一到那儿就看到丁丁朝他挥手。来到丁丁面前，还未等他说什么，丁丁便开口道：“莫雨，快上去，师父就等你了。” 莫雨点点头，走上旋转的小栈道上去了。 来到上头的亭子内，就看到米丽古丽等人也在里头，似乎就等他了。 看到莫雨，米丽古丽朝他抛了记媚眼，那嘴角边的笑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有事？”莫雨表情冷漠地问道。 “那位姑娘呢？”王遗风反问道。 莫雨眯起眼，回道：“跟你没关系，别打她主意。”莫兮的事，王遗风多多少少是知道点的，毕竟当年在枫华谷，王遗风可是见过莫兮的。 王遗风不怒反而笑道：“呵呵，无须如此紧张，我不会对那位姑娘做什么的。” 莫雨没理会他，只是倚着柱子一靠。 莫雨的脾气，王遗风太了解了，因而也没太在意。 这一次召集在场的人是为了讨论此次浩气盟攻打他们恶人谷的事，还有就是关于柳公子他们叛逃之事。恶人谷一共就十大恶人，如今十大恶人逃了三个，王遗风能开心到哪里去？没发飙就已经很不错了。 莫雨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想的却是待会儿该麻烦丁丁去替莫兮准备些女儿家的物品来。毕竟，他一个男的，就算有心想准备，也没丁丁这个作为女孩子的细心。 另一边，枫华谷内俨然出了点事。 一脚将一缕黑烟踩灭，宛绿冷着一张面若冰霜的脸，哼道：“呵，一群藏头露尾的小贼。” 第20章 第二十回 丁丁让手底下的人备了许多女儿家用的物品，跟在莫雨身后，她对那位被莫雨在战场上护得死紧的姑娘甚是好奇。别说她了，估计整个恶人谷的恶人们都好奇。除了恶人谷之外，整个武林都好奇这件事。浩气恶人一战结束，关于小疯子莫雨在战场把一个姑娘带离的消息传遍了各门各派。 到达屋子前，莫雨只让丁丁进去，自己则站在屋外，神色迷惘中带着一丝害怕。丁丁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奇怪地看了眼莫雨，问道：“我进去会不会太唐突了？” 莫雨摇摇头，道：“不会。” 丁丁道：“那你跟我一起进去。” 莫雨表情有些踌躇。 丁丁皱皱眉，道：“莫雨，你到底怎么了？” 莫雨道：“你让他们把东西搬进去就好。”没犯病的莫雨真的是个有礼貌的人，当然这份礼貌只给他想给的，他不想给的，呵呵，再见。 丁丁心有疑虑，却没多问，点点头叫人把带来的东西搬了进去。门是敞开着的，丁丁也不确定那位姑娘是不是在里头，不过她让人搬物品进去时特意嘱咐了要小心些。跟在搬东西的人后面进去，丁丁在屋子靠窗口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倚着墙角睡觉的貌美少女。 眼睛一亮，丁丁立即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轻手轻脚地走到莫兮面前，丁丁半蹲着，双手托着腮，两眼仔仔细细打量起莫兮来。对丁丁来说，整个恶人谷长得最好看的当属米丽古丽阿姨，可现在她觉得这长得最好看的头衔该换人了。 “丁丁姑娘。”一名长相粗犷，满脸络腮胡的大叔来到丁丁身后故意压低声音问道：“这东西都搬好了，不知还有何吩咐？” 丁丁还是看着莫兮，忍不住问道：“李叔，你见过比这姑娘还好看的姑娘吗？” 被唤作李叔的大汉探了探脑袋，当他看到莫兮的容貌时，眼里闪过惊艳之色。“这姑娘难道就是？” 丁丁点头回道：“莫雨带回来的姑娘。” 李叔一听莫兮便是莫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立刻收敛心神，表情严肃道：“莫雨大人真是好眼光。” 丁丁笑道：“嘻嘻，我也觉得莫雨很有眼光呢~~”长得那么漂亮，跟莫雨站在一块儿挺般配的。 就在这时，一直闭着眼的莫兮忽然睁开了眼。星眸璀璨，悠然沉静，那是一双连丁丁看了都会忍不住被其吸引的眼睛。 莫兮不想与莫雨以外的人打交道，之前抹去那么多人的记忆也是因为如此，过多与凡人接触会招致过多不变，甚至会改变他们原本的命数，增添不该有的变故。 “你，你醒了？”丁丁回神，奇道：“哈，真的醒了！” 莫兮看着表情有些兴奋的丁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丁丁指了指自己，道：“我叫丁丁。”然后她指了指身后的大汉，道：“这位是李叔。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莫兮盯着丁丁，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又用手在丁丁眼前晃了晃。 那是不会说话的意思。 丁丁一看便明了了。“你，你不会说话？” 莫兮点点头。 丁丁面露惜色，她觉得莫兮长那么好看，想必声音也一定是很好听的，谁知竟是个哑姑娘。“天生如此吗？” 莫兮点头。 丁丁用可怜的目光看着莫兮，道：“你真可怜，长那么好看却不会说话。唉，没事的，在恶人谷好好住下吧，大家人都很好的，绝对不会歧视你的。而且，有莫雨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莫兮继续点头。 除了点头就是面无表情，这是莫兮面对丁丁的态度。这样的态度并没有让丁丁感到一丝不快，她觉得莫兮很可怜，不会说话，就算长得再好看那也是有残缺的。因而她觉得莫兮冷淡也是有理由的，换她估计不会比莫兮好相处到哪里去。 “地上凉，你要睡的话，睡莫雨的床就好。”丁丁觉得莫兮会缩角落里睡一定是因为没安全感，像这样不会说话的姑娘大多心里有点儿自卑。就算长得再好看都是没用的。 所以说，丁丁姑娘真的是想太多了。 莫兮点头，可却没有要起来的打算。 丁丁见状，觉着或许是因为自己和其他人都在屋里的缘故，她对他们有戒心才会如此。想到这里，她赶忙起身，招呼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出去。来到屋外，丁丁来到莫雨身边，抬起手拍了一把他的肩头，道：“莫雨啊，好好照顾里头的姑娘，别让人家姑娘有不安感，知道不？” 莫雨一头雾水：“……” 丁丁离开后，莫雨依旧保持着一头雾水的表情走进了屋子。他进屋后，莫兮已不坐在角落，而是坐在桌前，盯着那纸只有轮廓的画。 “莫兮姐姐。”轻轻地叫了莫兮一声。 『避免麻烦，你直呼吾名便可。』莫兮姐姐什么的还是会招来麻烦和不必要的变故，她现在的样貌可一点都不像莫雨的姐姐。 莫雨一愣，道：“那，唤阿兮可好？” 『随你。』边说，边提起搁在砚台上的毛笔，就着莫雨之前画好的轮廓下了笔。 见她提笔，莫雨走过去好奇问道：“在画什么？” 『你送了吾那么多画，吾没什么可送，就画一幅画给你好了。』说着，便在那纸画上画了一树枫林。画上的枫林是照着莫兮过去的记忆而画，与现在枫华谷内的枫林稍有不同。 “这里是哪儿？”画上的枫林，莫雨从未见过。 『红叶山。』 “红叶山？” 『过去的枫华谷。』 莫雨奇道：“过去的枫华谷？那是什么时候？” 莫兮顿笔，思索片刻，方才回答。『吾也记不大清了，应该是商灭周起之时。』莫兮活得太久，闲来无聊时也会画上一笔，或是写上一笔，她的字很娟秀，画也不错。不知是不是带自前世的习惯，莫兮的画带了一点写实，就像素描画一样。 莫雨盯着莫兮纸上栩栩如生的枫林，说道：“阿兮画得真好，栩栩如生，就像真的枫林一样。”这样的画法，莫雨还是头一次见。 『你画得也很好，比吾好。』说真心话，莫兮除了景之外，其他画都不擅长，能将枫林画得如此之好，也是因为这座枫林看了千年之久。要一人看一个风景看了差不多千年，且闲来无事总会画上那么一笔，都会画得很不错的。毕竟，时间摆在那儿。 她画得极快，很快一副枫林之画便好了。 放下手中毛笔，将它搁在砚台上，莫兮小心翼翼地拿起笔墨未干的画纸递给莫雨。『送你。』 莫雨一怔，不过还是很快回神接过了这幅画。 看着上头的枫林，莫雨想起了那一年，她牵着他的手，走过枫林，前往女珍阁时的情景。那时虽年幼，可在枫华谷那短暂的几日却是真真让他记在心里，怎么也无法忘记。 “我会好好珍藏的。” 『随你，送你的就是你的，无须问过吾。』说着，她离开桌前，转身看向窗外。窗外头的阳光很刺眼，不过胜在一缕缕光线柔和，倒也没有让莫兮哪里觉得不适。她抬起右手挡在眼前，这一抬，宽袖下滑，倒是让她的右手和右手腕全数露出。 当莫雨看到莫兮右手背上的牙印时，神色明显一怔，捧着画的手下意识一松，那幅画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他也没有察觉。此时，光线洒入，映得站在窗前的人格外亮眼，就像镀了一层金般。那只手上的牙印已是疤痕，显然有些年头。嵌于皮肉，那般深刻，就像一道痕迹，属于他的痕迹。 莫雨不曾料到过，这道他在孩童时期咬上去的伤口会留到至今，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伤疤对莫兮来说不过小小伤口，一抚即平。可现在，它却还在，就在她的右手背上，无比清晰。 莫雨忽然抬脚走过去，绕过桌子，来到莫兮面前，一把握上了她的右手腕。手腕被抓，莫兮是有些疑惑的，可当莫雨用手指摩挲着那道留在她右手背上的牙印时，莫兮方才明白他为何如此。 “为何还在？”莫雨低低问道。 『忘了。』这样的伤疤，本该消除，可不知为何，莫兮却忘了。 “消除吧。”话虽那么说，可莫雨潜意识里又希望莫兮不要消除这个牙印。 『不用，就这样吧。』她说，语声淡淡的。 六个字让莫雨突然一把将人拽到自己的怀里，像是那道嵌于皮肉的伤疤一样，拽入了太多的执着。莫兮没料到莫雨会忽然间把她拽入自己的怀抱，一时懵了下，同时又下意识将他给推开。 千年来，她未曾与谁这般亲近过。 她不习惯。 被莫兮推开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莫雨还是有些失落，失落中又夹杂着一丝不知名的情感。 “对不起。”他说，表情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莫兮看着他，目光紧紧凝视，蓦地，移开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陪吾出去走走吧。』她对他说道。 莫雨连忙点头，道：“好，我带你去四处看看。” 第21章 第二十一回 恶人谷，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恶人谷是谁建立的已无从得知，起初这个地方只是为了收容一些在逃的刑犯，或者是被仇家追杀的无路可逃者。但是渐渐的，随着收容的恶人愈来愈多，恶人谷的势力一发而不可收拾，俨然成为江湖上最大的一股邪恶力量，他们并不需要什么一统江湖的虚幻目的，他们追求的只是自由自在和为所欲为。 莫雨领莫兮到处走走前，特意递给她一条面纱。莫兮的容貌，莫雨并不希望被太多人看到。 接过面纱带上，莫兮跟着莫雨在恶人谷内到处转了转。恶人谷很大，地形极其险要，而且易守难攻。能找到这么个地方建造偌大的恶人谷，这建立者很聪明，这是莫兮把整个恶人谷都转了一遍后的想法。 一路上，莫兮感受到四面八方投递在她身上的好奇目光，若非她身边有莫雨在，这群人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甚至还会拦截她。 『为何这般看吾？』这是莫兮不理解的地方，她看上去很奇怪吗？ “无须在意这帮人。”莫雨边说，边朝周围的人看了过去，那眼神冷漠狠厉，让周围人一个个吓得不敢再瞧莫兮一眼。 『鞋，不舒服。』自打来到这个世界起，莫兮就没有穿过鞋子。出门前，莫雨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双红色的软丝绣缎鞋，硬是让她穿上。这一路走来，她颇为不惯。 莫雨一听，二话不说就将她拦腰抱起。“我抱你走吧。” 莫兮：『……』 莫雨说道：“地上石子多，赤脚走在上头会划破脚的。” 『吾，习惯了。』在枫华谷，她一直如此，从未被石子磕破脚。 莫雨道：“这里不是枫华谷，而是恶人谷，恶人谷的地哪能跟枫华谷相比。阿兮，你若真不喜欢穿鞋子，那就少出门走动，待屋里便好。” 莫兮：『……』她觉得自己被当成小孩子了。 莫雨瞧了瞧天色，见已晚，便接着说道：“我们回去吧。” 莫兮仰头眺望着天边的橘色，轻轻应了一声。『放吾下来，吾自己能走。』她不是废人，就算不喜欢脚上有鞋，却还是能走路的。 莫雨依言将她放下。 双脚一落地，莫兮便弯腰将鞋子一脱。『还是赤脚比较好。』提着鞋子，她走在前头，回头看了眼莫雨。『吾非凡人，再难走的地形也不会磕到吾的。』 莫雨知道，这种事莫雨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看到莫兮赤着的双足，才会想要让莫兮穿鞋的。 “还是小心点比较好。”莫雨想了想，嘱咐了一句。 莫兮刚想回答说没事，就看到她脚下一踉跄，一颗尖锐的小石子直接割破了她的小脚趾头。『……』 莫雨盯着她受伤的脚：“……” 想笑，莫雨是真的想笑，可他不能，所以只能憋着。走过去，将莫兮重新拦腰抱起，莫雨表情严肃道：“瞧，我说的吧，穿鞋还是很重要的，赤脚走路总是危险的。” 莫兮盯着他。『想笑便笑吧。』 莫雨道：“我不会嘲笑阿兮的。” 『可你想笑。』 莫雨：“……”这种被看穿心思的能力真是太让人头疼了。 莫雨轻咳了一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 抱着莫兮回到小少林时，屋子里不知是谁已给他们准备好晚饭。将莫兮放到一张凳子上坐下，莫雨蹲下，小心抓起她的脚，看了看她小脚趾处的伤痕，道：“我去拿药给你包扎一下。” 莫兮摇摇头，伸手在自己的脚上那么一挥，本来还有的伤口登时就没了。 莫雨：“……” 『好了。』她说。 其实，莫兮在被石子磕到脚的时候是惊讶的，她都多少年没受这种伤了，想想也该有千年了吧。记得，最近一次被石头磕到脚，还是在数千年前，她刚学会用四肢走路那会儿。 时隔多年，她竟还有被石子磕到的一天，真是让人新奇。 莫雨放下她的脚，起身拉过一张凳子，坐到莫兮面前，道：“我倒忘了，阿兮是神，这点伤本就难不倒你。” 『这些年，你杀的人不少。』忽地，莫兮说道。 莫雨一愣：“……” 这突然冒出来的话题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接。 『头发长了。』接着又是一句。 莫雨：“……” 这句跟刚才那句有何联系？ 抬起手，掌心朝上，忽然一道浅光闪过，本来空无一物的掌心间多了一条发带，暗红色的。『给你。』 看到这条躺在莫兮掌心间的发带，莫雨想到了当年她赠给自己的那条颜色特别浅的浅蓝色发带。自回恶人谷之后，他怕发带掉了，就一直将它贴身藏在身上。 『转过去。』 莫雨怔怔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莫兮叼起这条暗红色的发带，像普通凡人那样，五指并拢，动手拢起莫雨那头早就很长的如墨长发，将发带系了上去。这发带上附有替身符，若有一日，莫雨遇到危难，这替身符会替他挡去死劫。 除此之外，还能替他避开那些怨恨之气。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被扎起的长发，莫雨重新转过身来面对着莫兮，看了她好一会儿。莫名的，他的内心涌起想要将她抱一抱的冲动，然而他知道自己那么做肯定会被莫兮推开，避免太过尴尬，他忍住了。“谢谢。” 『吾离开冰洞后去女珍阁寻你，璨娘说她送你回去了。』 莫雨道：“我那时候想要与你道别的，可你一直不出来我也没办法。” 『这些年，在此过得可好？』 莫雨淡笑道：“无所谓好或不好，不过对我来说，现在的日子是挺好的，起码不用在逃亡了。” 『功夫长进了。』莫兮还记得八年前的莫雨还是个半吊子的小鬼头。 “师父对我很用心。”提到王遗风，莫雨是感激的，若无王遗风，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莫雨了。“谷里的其他人待我也很不错。”剩下的那些人都怕他，不过怕他的这些人他本身就没在意过。 『过得好，便是好。』 莫雨淡淡一笑，忽问道：“阿兮为何离开枫华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知道没有什么事莫兮是不会离开枫华谷的，而且据璨娘所说，莫兮数千年里基本很少出谷。每次出谷，必有要事。 『吾在查一件事。』 “与妖界有关？”莫雨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了，毕竟那个妖皇的死状还挺让人难忘的，那副模样是死得有多惨？ 莫兮点头。『吾会出谷主要原因并非妖界。』妖界有它自己的定数，再者天道也不会允许妖界灭亡的，这个世界无论哪一界，它的存在都是为了制约平衡。若妖界亡了，那么这个世界的平衡点必定会被打破，届时定然要出大事。 “那是为了什么？”莫雨好奇道。 『你该吃饭了。』莫兮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她很生硬地把话题给转了。 莫雨心里明白自己和莫兮之间有一道无论怎样都跨不过去的鸿沟，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努力地想要走入她的世界。虽说这个过程会比较漫长和艰辛，可他不在乎，也不怕。 “的确有些饿了。”接了莫兮的话，莫雨将凳子一挪，挪到桌前，道：“阿兮一起吃吧。” 『吾已辟谷。』 莫雨道：“我知道你不需要吃东西，可也该尝尝人界的食物，这里的饭菜还是很好吃的。”说着，就给莫兮的碗里添了几道菜。 莫雨的好意，莫兮还是领了。 拿起筷子，她每道菜都吃了一口。 莫雨见她肯吃，心里也是挺高兴的。 这一高兴，他自己倒是多吃了两碗饭。 吃完，他将碗筷收拾掉后，对莫兮说道：“我打地铺，床你睡就好。” 『你睡床。』这三个字饱含着命令口吻。 莫雨张嘴还想说什么，莫兮却打断了他。『无须多言，你睡床即可。』 莫雨抿了抿唇，说道：“那我给你铺个被褥。” 莫兮想了想，点头。『好。』她不可能睡，修行的人大多都会入定打坐。 莫雨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将被铺铺在地上弄好，莫雨才离开屋子去了外头。 莫雨离开后，莫兮起身来到铺盖好的被褥上盘膝而坐，很快便入了定。待莫雨重新进屋时，莫兮俨然不可在打扰了。 看着这样的她，莫雨想到了当年在冰洞内，她也如此过。只是，那个时候，莫兮是睁着眼的，莫雨很清楚明白那时的她是在缅怀那个叫姜子牙的青年。而现在，她只是单纯地在打坐入定。 莫雨来到床边，脱下身上的衣服，坐到床上，拉下了一半的床帏。这一床床帏，他不想全部拉下，露出另一边是为了方便他看莫兮。 莫雨很高兴莫兮来到恶人谷，即便心里明白她来于此不是为了他，可他还是很高兴。这些年来，他除了思念毛毛外，大部分时间都在想她。如今，她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很清楚自己不会让她轻易地从他眼前离开。 无论是何理由，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 这是莫雨现在最单纯的想法。 第22章 第二十二回 雨水就像珠帘，垂在屋檐下，一串串往下滴落。 这雨下得突然，前一刻还好好的晴天，下一刻便是大雨倾盆。 酒池峡位于丐王坡之上，恶人谷的东北角落。 米丽古丽就在这酒池峡的二楼。此时，这位明艳动人的回纥女子正半倚着美人靠，神色慵懒，双目肆意地打量着进来避雨的莫兮。莫兮就坐在二楼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她一手托着腮，另一手则伸出窗外，去接外头的雨水。 这半个月，莫兮一直待在莫雨的房内入定打坐，从未出门半步。这让恶人谷内对她好奇的人越来越多，闲来无事跑到小少林一探究竟的人也很多，可无一人发现她的踪迹。就在众恶人大感奇异之时，她却从莫雨的房中走了出来。众恶人表示真是活见鬼了，明明谷中的轻功高手一个个都去莫雨的房中一探究竟未发现一人，怎么就大变活人又出现了呢？难不成莫雨的房内还有密室？ 这绝对不能怪众恶人七想八想，谁都不会想到莫雨的屋子里有一道结界。就因为这结界，众恶人才会看不见一直待在屋子里入定的莫兮的。 雨珠越来越大，打在手上渐渐有点重。可莫兮却还是将手伸在窗外，任由雨水冲刷着她的掌心。这场雨来得正正好，水妖那个小丫头知道莫兮就在恶人谷，便利用这雨水向莫兮传递消息。 她离开枫华谷之后，果然有不长眼的家伙想闯枫华谷，谁料才到午阳岗就被嫣嫣、宛绿和峨羌他们给放倒了。除人界外的几界只知枫华谷是由她罩着的，却不知如今的枫华谷已非最早期的红叶山，留在此地的都是真.不简单的妖魔仙怪。毕竟，他们还看守着被封在乱葬岗后的锁妖洞呢。 锁妖洞近来倒还安分，就是刑天那个傻缺醒了。沉睡了数千年，这笨蛋终是被锁妖洞内的其他笨蛋给弄醒了。弄醒他的笨蛋便是梼杌。说起这梼杌也是人才，它是北方天地瑞顼的儿子，生来就不是一个省心的主，不知那梼杌从哪儿听到了谗言，闻刑天勇猛，便偷偷跑到封印刑天的地方，把刑天的封印给破坏了。破坏封印不说，还十分鄙夷地挑衅了沉睡多年，脑袋没了，再聪明也成一个傻缺的刑天。这之后嘛，就是笨蛋梼杌被傻缺刑天满世界的追着砍。 这一段逸事自然没有被流传下来，毕竟一旦流传出去，丢得是瑞顼的脸。 儿子犯蠢，老爹买单，自古都是这么个道理。 刑天醒了倒算不得什么大事，醒和逃出来是两码子事。不过，就算刑天逃出来了，莫兮也有本事再把他丢回锁妖洞。只是，有一点让莫兮觉得奇怪。这些年，梼杌挑衅刑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以往刑天都不当回事，继续沉睡，这一次怎么就醒了呢？ 反手一翻，掌间雨珠落下，莫兮凝神，以雨水为媒介，通知了远在枫华谷的水妖。令她通知宛绿一声，让锁妖洞的镇卫好生注意刑天。 水妖得到命令，立马不停歇地跑去月渊洞府通知宛绿这个命令。 “姑娘似乎很喜欢雨天呢。”米丽古丽不知何时已来到莫兮身后。 伸在窗外的手一顿，接着慢慢收回，她放下沾着雨水的手，侧头睨了眼嘴角含笑的米丽古丽。这名已过五旬的女子生得貌美年轻，一点也看不出她真实的年龄，她本是明教圣女，因一桩陈年旧事致使她变成了如今的十恶之一。 莫兮不语，收回睨在她身上的视线重新看向了窗外。 雨下得太大，窗外的风景皆被笼罩在雨幕之中，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却又奇异地透着一股朦胧美感。 莫兮的态度并未让米丽古丽不悦，现在整个恶人谷的人都知道莫雨带回来的是一个哑巴姑娘。 哑巴姑娘莫兮的视力极好，就算雨幕模糊了视线，她也能清晰地将距离谷口十分近的尙兽苑一览无遗。莫雨在尙兽苑，也不知同谁在说话，那人拄着个拐杖，拐杖上绑着个葫芦，他已垂暮，背有些佝偻，精神却是极好的。 这名老人是阎王帖——肖药儿，医术了得，却是个因病痛缠身而导致心性大变之人。肖药儿同莫雨的关系不错，也是因为当年在肖药儿被浩气盟围攻之时，莫雨出手救了他。这一份恩情，令肖药儿对莫雨生出好感，也让他放下了将莫雨当仇敌的恨。 肖家和莫家因祖先犯下的一桩错事成了世仇。 本是难化解的怨恨，却因莫雨对他的出手相救，再加上王遗风的一句‘上一代的恩怨与这孩子有何干系’而落下帷幕。 “这些年，安禄山手底下的人越发放肆起来，再那么下去，这个天恐怕要变了。”肖药儿对如今动荡的局势颇为不安，他有预感，一场战争即将要爆发。 莫雨勾了勾唇角，冷笑道：“就算天塌了也与恶人谷无关。这些年来，朝廷干的破事还少吗？被推了倒也干净。” 肖药儿听罢觉得这话挺有理的。 如今的朝廷当真还是被推了比较好。 奸臣当道，忠臣被杀，黑白颠倒。 谷口，一名眼瞳隐约泛着金色的青年掐着一名守谷口的恶人的脖子，阴恻恻问道：“给我把莫兮叫出来。” 被掐着脖子的恶人脸都涨红了，他艰难地说道：“谁是莫兮啊？” 青年眼睛微眯，说道：“一个长得十分貌美的姑娘，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这么一提，这名恶人立即知晓对方要找谁了。 莫雨带回来的哑巴姑娘。 夭寿，有人竟然跑来跟那个小疯子抢女人了！？ “知，知道。” 一把丢下他，青年弯腰，表情阴冷地说道：“给我滚进去叫她出来，说姓孙的携妻来寻她叙旧！” 那恶人干咳了片刻，立马手脚并用地跑进谷中。 雨下得颇大，青年连把伞都没打，一身衣袍都被淋湿了，那头漂亮的长发也黏糊糊地搭在肩头，黏在脸上，可他却丝毫不在意。 青年身后有一辆马车，普普通通的，马车上就垂了个竹帘。 那恶人一路连滚带爬地跑去了尙兽苑，因为他在路上抓了个人来问，知莫雨和肖药儿去了尙兽苑，便朝尙兽苑跑了去。跑入尙兽苑，他就看到莫雨和肖药儿站在廊下避雨。 下着雨，地面湿滑，那恶人跑得又急，话还说出来就直接摔了个狗啃泥，一路滚到了莫雨和肖药儿的面前。 莫雨：“……” 肖药儿：“……” “何事如此惊慌？”肖药儿沉声问道。 那恶人抬起一张面目可憎的脸，表情惊恐地回道：“谷，谷口有人言明要寻莫雨大人带回来的那位莫兮姑娘。” 一听有人来寻莫兮，莫雨眯了眯眼，问道：“何人？” 恶人哆哆嗦嗦回道：“那人说他姓孙，携妻来寻莫兮姑娘叙，叙旧。” 莫雨沉思片刻，觉着这事还是去趟酒池峡问问莫兮。能找到这里来寻莫兮的，恐怕不是普通人。 肖药儿看了莫雨一眼，说道：“有事便先去吧，我在此等你。” 莫雨点点头，身影迅速跃入雨幕，很快便不见了。 施展轻功赶去酒池峡，一到二楼，还没来得及跟米丽古丽打招呼，莫兮这边就已经开口了。当然，她的开口只有莫雨一人听得到。 『那只猴子来了？』 莫雨一愣，虽不明她口中说的猴子是何意，不过很快便回神道：“那人在谷口，还是携妻而来。” 莫兮起身。『走。』 莫雨点了下头，冲一脸疑惑地米丽古丽点头示意后就跟莫兮一道儿离开了酒池峡。 看着离开的两人，米丽古丽觉得格外奇怪。 她总觉得莫兮这丫头不似外表看着那么简单。 离开酒池峡，莫兮寻了个比较偏的地方，带着莫雨直接使用术法到达了谷口。其实，恶人谷的谷口本来是没有人守着的，只是因为近年来闯入恶人谷的浩气盟和其他江湖人士太多，以至于为了加强戒备，恶人谷才会在谷口设立岗哨和守卫，以防万一。 现在，这谷口的人已全都退回谷内，因为谷口的这位霸王。 『齐天大圣来此寻我有何要事？』莫兮其实潜意识里挺不待见孙悟空的，这其中大半原因同云暮雪有关。毕竟，在她原来的世界，她同云暮雪的关系是相当不错的。云暮雪因孙悟空之事，修为尽毁，一身功德散尽，如今落得需要别人给她吊命的下场。 一听到莫兮的声音，孙悟空便转身走到马车前，掀起车帘，对马车里的人柔声说道：“阿雪，莫兮大人来了。” 马车内的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顿了片刻，才出声道：“大圣，咱们出来好像没带伞。” 孙悟空抽了抽嘴角：“……” 莫兮：『……』 莫雨就站在莫兮身边，因莫兮的术法关系，他们俩都没被雨水打湿。在这倾盆大雨之下，两人衣服干爽，尤为古怪。索性此处已没有谁在，不然肯定会被惊悚到。 莫雨对孙空悟和马车内的人感到好奇，不过在听到马车内的人说的那句话时，心情陡然微妙。 孙悟空手一翻，一把油纸伞立时出现在他手上。 “没伞，咱们可以变一把。”孙空悟将伞递到马车前。 马车内的人低低笑道：“我倒是忘了，大圣什么都能变，对了，大圣咱们变些桃子吧，我有点儿饿了。” 孙空悟：“……”事儿真多。 第23章 第二十三回 云暮雪本为天庭的碧秀仙子，西王母座下。她师从菩提祖师，为菩提祖师智字辈，法名智谬。如果当年她没有去蟠桃园替五仙女查看蟠桃生长如何，她就不会遇到孙悟空。如果没有遇到孙悟空，就不会发生后来一系列的事，更不会因此被贬下凡。 莫兮曾问云暮雪可有一次后悔过，她说她不后悔，因为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说出这句话时的云暮雪，眼睛亮得惊人，那唇畔边勾起的笑容更是灿烂夺目。彼时，莫兮并不懂。 手搭在孙悟空的掌间，云暮雪在孙悟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头顶一把油纸伞挡着越下越大的雨，可落地的双脚却未曾沾染片刻泥水。“其实，没伞我也不会让你淋到半点雨的。”口气明明是有些抱怨，可脸上和眼眸中却未有一丝一毫的弃意。 “我知道啊，可那多没意思，下雨天就该撑把伞才有意境嘛。”云暮雪伸出双手，抬起握住孙悟空那只撑伞的手笑道。 孙悟空不置可否：“……” 『阿雪。』莫兮淡淡出声。 云暮雪随之朝莫兮看去，当她看到莫兮身边的少年时，眼里流露出一丝好奇。“阿兮，这位是？” 『莫雨。』 “莫雨？”云暮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可也只是有点印象，细细去想，又记不大清。“还跟你一个姓呢。” 莫兮直直看着她。 云暮雪因打着伞的缘故，脸看不大真切，就连孙悟空也是如此。尤其，孙悟空刚才为了让自己像一个凡人，没有在周围布下结界，让大雨将自己淋了个透彻。置身于雨幕中的他，只能依稀看清轮廓，而无法看真切容貌。 随着和孙悟空的靠近，莫雨这才看清了云暮雪和孙悟空。云暮雪冰肌玉骨，肤清胜雪，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而孙悟空，看着虽挺狼狈的，可相貌清俊，身材高挑，尤其是他有一双极为桀骜不驯的眼，只一眼就知对方相当不简单。 对孙悟空，莫雨是戒备的，这是练武之人对危险的直觉。 这个男人不简单！ 『进去说吧。』 “好啊，那咱们上马车呗。”云暮雪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莫兮点了点头。 四人上了马车，由孙悟空赶车，莫雨领路。毕竟，恶人谷只有莫雨最熟。一路上，孙悟空和莫雨除了在指路时会有所交谈外，基本无话。莫雨性子比较内敛，平日里本就不爱搭理谁。而孙悟空这么些年来性子早就沉稳下来，一改最初的跳脱活泼，再加上对莫雨不熟，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驾车行在路上，恶人谷内的众恶人无人敢拦，毕竟整个恶人谷没谁有胆子敢去招惹小疯子莫雨的。 来到小少林，将马车驱到一边后，四人便下了马车。 莫雨站在马车边，看了眼莫兮，说道：“你们进屋里谈吧，我跟肖药儿还有事。” 莫兮点了点头。 莫雨朝云暮雪和孙悟空点了下头后就徒步离开了。 他一离开，云暮雪好奇地问道：“这少年你怎么认识的？” 『你来此就为了问吾这件事？』莫兮眼神微凉。 云暮雪一点也不怕莫兮，她哈哈笑道：“你啊真的跟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以前的模样呢。”云暮雪和莫兮是大学同学，也是大学室友，关系特别不错。这世上，敢于调侃莫兮的，除了青梓灵外就只有云暮雪了。 『进屋吧。』莫兮没接这话，径自转身进了屋。 云暮雪笑了笑，拉着孙悟空跟了进去。三人一进屋，莫兮便在屋里布下了结界。这恶人谷内轻功了得，性子八卦的人多了去，为以防万一，莫兮在屋里时总会布下一道结界。 “这地方灵气匮乏，怨气冲天，你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孙悟空对莫兮留在这里的举动非常不解。 『近日，吾需留于人界查两桩陈年旧事。』 “就算不留在人界你也能查，不是吗？”云暮雪一进屋就找了张凳子坐下，两手托着腮说道。 『吾担心对方想要获得……』随着莫兮的猜测，孙悟空和云暮雪纷纷一惊，他们知道莫兮的猜测不会是空穴来风。云暮雪一想到当年之事，全身都在发冷。“阿兮，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一次……不就……？” 『吾这一生只求大道，其余的事不想多管。可这一次不同，若躲在暗地的人会致使三界陨灭，秩序崩坏，吾所求的大道也不复存在的话，吾……定不能让那人得逞。』 孙悟空冷笑道：“那人所求之愿不就是天庭和西天那帮家伙梦寐以求之愿吗？这世间的万物生灵哪个不是被天囚困着？按着那帮家伙所希望的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轮回。天上的那帮家伙和西天的那帮家伙向来都不允许有人违逆他们，你怀疑的那个人多多少少肯定有这两方人的帮助。” 『吾知道。』因为知道，所以不会去找天庭和西天去商量此事。『若无他们帮忙，那人就不会如此猖狂地对妖界下手。如今，吾担心对方还和魔界有所联系。』 孙悟空蹙眉道：“魔界？怎么会……？”据他所知，魔界与天庭和西天两方向来势不两立，要想搭上魔界这条线，甚至联盟绝无可能。毕竟，他们的老大蚩尤当年可是败在轩辕黄帝之手。也因为那一战，他们才会成为各界为之唾弃，为之惧怕的魔族。“现任魔君是不会与天上那帮家伙同流合污的，尤其是十八重天以上的。” 天界分三十三重天，十八重天是一个分界岭。这十八重天以上的仙才是真正能在天上有话语权的。而十八重天以下的，基本都是任人宰割的存在。除非自己够强大，一步步爬上去，爬上十八重天。 这世上修真者有很多，大多都居于修真界，每一位修真者都以飞升为目标。可真正飞升了的修真者们才知天庭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极乐。要想在天庭活下去，就只能让自己成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 不过，如今的天庭也有不少正气凛然的仙神。或许，这跟他们还没看到天庭真正的黑暗一面有很大的关系。 『吾离开枫华谷不久，就有人来硬闯了。』 “魔族的人？”孙空悟问道。 『多半是。』枫华谷这个地方已非各界可明挣暗夺之地。一个锁妖洞够让各界忌惮。这些年来，若不是莫兮镇守此处，这天早就大乱了。若天大乱，天道也会出手让这世间一切的万物生灵重新洗牌一回。『而且，刑天醒了。』 孙悟空面色微凌，道：“看来这件事的事态已经严重起来。当年，知晓阿雪是碧秀仙子的人除了菩提祖师之外，应该再无第二人，而且当年她还被那帮家伙投入了灭神台。你也知道，被丢入灭神台的仙神无论修为在高也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没有例外。除非是古仙神。当然，真的是古仙神也不会沦落到被丢入灭神台的地步。可在阿雪转世的第十世，她身负十世功德之事却忽然被天发现，这件事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照理说不应该的，而且即便她侥幸从灭神台活下来并逃入轮回转镜投胎，她也早是被贬下凡之人，再者身负如此大共度，天庭那帮家伙哪会那么闲的想要不择手段地杀了她。” 『这件事吾曾问过杨戬。』 “杨戬？他怎么说？”孙悟空眯起了眼睛。 『杨戬对吾提过，当年天庭会派人来杀阿雪是因为她想要逆天。』 “逆天？”孙悟空眸底掠过一丝锐利之光。“她要替我逆天之事就连我都不知道，她也未曾与谁提过，天庭那帮家伙怎么知道的？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十世功德之人？呵，这天下十世功德之人可不缺阿雪一人。”身处佛门之中，十世功德之人怎么说也还是有的，虽然真的不算多，可要抓出个十来个，还是有的。“如果就单论阿雪是十世功德之人而判定她想要逆天，那么就该把佛门中的秃驴们一个个抓出来，统统消灭掉才对。” 『这事吾也问过杨戬，杨戬也不了解个中缘由。』若了解，恐怕现在的杨戬也背叛天庭了。对那个青年来说，天的一切都是正，天的命令都要达成，无论理由。那是一种盲目的信从。跟哪吒一样。假若有一天，有人揭开了天的真面目，那么杨戬又该会如何？『无论如何，关于天庭的所作所为，齐天大圣莫要与杨戬多言。』 孙悟空冷哼道：“放心，我又不是长舌妇。其实，这么个明争暗斗的破地方，能出一个像他这般正气的仙神可不容易。虽然，我倒挺希望杨戬能够看清他现在所处的天庭到底是个怎样黑暗的地方。” “这些年，天庭与西天的暗斗越发严重起来，再那么下去……”云暮雪忽然插嘴说道。 孙悟空不屑道：“怕什么？我们管好自己便好，天上那帮家伙如何斗，都与咱们没有半点关系。” “可金蝉在西天，八戒和悟净在天庭，这两方继续斗下去，他们也两难啊。” 孙悟空扭头看向云暮雪，冷峻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你啊，真是不长记性，也不想想当年是谁害得你差点魂飞魄散。我到现在都没把那头死猪和死秃驴给一棒子打死已经很客气了。”当年之事，孙悟空一直记在心里，要不是云暮雪从未怪过他们，要不是猪八戒和唐三藏在那之后也想过法子救云暮雪，他一定会杀了他们。 云暮雪捏了捏自己的刘海，嘿嘿笑道：“那也不能怪他们呀，他们也都是当年之事的受害者。” 孙悟空叹气，伸手揉了揉云暮雪的脑袋，道：“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云暮雪眨眨眼，冲孙悟空甜甜一笑。 其实那件事对错谁能说得清？当时的情况，必须要有一个选择。而且，她不认为三藏和八戒选择错了，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做出和他们一样的选择。 保住自己。 这是每个人都会先想到的事。 第24章 第二十四回 拉了拉孙悟空的手，云暮雪有点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圣，我饿了。” 还在谈正事当中，这正事才来得及说一半，云暮雪就叫肚子饿了。不过也不能怪她，云暮雪并未辟谷，又非修真者，会饿那是当然的。再者，她也不打算戒掉口腹之欲，对云暮雪来说吃可是人生大事，没了吃，那多没劲啊。 孙悟空一愣，接着有些无语地看向莫兮。 莫兮倒不奇怪。『吾忘了，你并未戒掉吃食。』莫兮早辟谷，算起来，除了半月前莫雨让她吃的一些菜肴外，她都有数千年没吃过东西了。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还有点儿不习惯不吃东西，后来修为越来越高，所窥探之道越来越多之后，她就戒掉了吃东西这个环节。其实，很多东西她都戒掉了，比如跑出去玩，比如对别人产生好奇心，比如找有趣的话本看。那些曾经对莫兮来说格外有趣的东西已变得了然无趣。数千年的时光和修炼让她渐渐失去了作为人该有的情感，现在的她倒真有点儿像那高高在上，只留一丝悲天悯人之心的神祗。 现在的莫兮已不懂那些她曾经拥有的情感。 孙悟空道：“我去找吃的吧，我记得谷口附近有一家平安客栈，我去那边买点儿吃的回来。”仙和神都能变出东西来，可孙悟空知道云暮雪并不是很喜欢吃他变出来的食物。桃子例外，他变出来的桃子可好吃了，可其他的食物就差了那么点。 莫兮点点头。 孙悟空随即转身离开，走出了屋子。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孙悟空时还是有点出乎莫兮意料的。因为，孙悟空的行为太像一个人，而不是一只猴子。初次见他时，他就是这副模样，一丝猴样都没有，更别提那一身猴毛了。 『他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云暮雪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还不是为了我。” 『吾其实一开始并不信任他，因为现在的他有资格，也有本事将这个天搅得天翻地覆。』脱离天道掌控，不再受天摆布，这是何等命数？若非云暮雪，齐天大圣孙悟空永远都只能是西天和天庭玩来玩去，不断重复弄死的一条狗。 云暮雪知莫兮的想法，她一点也不在意地笑道：“不会的。”她说得自信，笑得也相当自信，对云暮雪来说，信任孙悟空是最基本的，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她本身就太low了。“如果我连他都无法信任，那么这世上我还能信任谁呢？” 莫兮看着她，半晌，才移开视线，来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茶。『面色好多了。』 云暮雪摸了摸自己的脸，嘿嘿地笑了笑。 『如果他欺负了你，便来枫华谷吧。这世上不是只有他斗战胜佛能护你，吾也能护你一世周全。』 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怔忡，不过很快便回了神。她看着莫兮，嘴角勾勒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谢谢你，阿兮。” 『你和吾之间无须言谢。』莫兮与那个世界唯一剩下的联系就只有云暮雪了，她对她来说自是不同的。 “阿兮，那少年跟你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云暮雪还是想再问了一遍，憋在心里着实慌。 这间屋里只有她们两人，莫兮自会回答。『与吾有点缘分之人。』 “结缘之人？”云暮雪一听，眼睛亮得惊人。 莫兮点头。『缘分深浅不定，皆看天意。若有一日，无了缘分，散了便是散了。世间种种，生死离别，不过是过往烟云，何须在意？』 云暮雪这一生，遇到过，认识过那么多人，可每一个人都同莫兮不同。他们会哭会笑，会大喜会大悲，会怨怼天的不公，会嫉妒别人的荣耀，会萌生很多可怕的欲念。可像莫兮这般看透一切，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即便是高高在上如天庭的众仙神，还是秉着慈悲为怀，实际彻头彻尾虚伪的西天众佛，他们都有自己的私念和贪念。而莫兮，她却是真的什么欲念都没有，贪嗔痴恨爱都没有，她的心里想的只有大道，如道祖鸿钧那般得道成圣。 本以为姜子牙的死将她摒弃的情感拾了回来，现在看下来她还是没有变。莫兮依然是那个莫兮，自始至终从未变过。是他们，自以为她变了。她会在乎姜子牙，仅仅只是因为她的失误判断害死了姜子牙，还有有可能重新复活的谷青。 “阿兮，你开心吗？”这是自她与莫兮重逢以来第一次将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莫兮看着云暮雪，眼眸淡然。『吾很好。』 三个字，就这三个字让云暮雪有些难受。她还记得以前的莫兮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儿，会哭会笑，会撒娇会捣蛋，会喜欢吃，会喜欢玩，时下最普通也最常见的女孩儿。可现在的莫兮却像一座冰雕，虽还有点儿人情味，却终究不再是那个还没有穿越前的莫兮了。 她变不回去了，云暮雪心里很清楚。 阿兮，你还会爱吗？ 这个问题，云暮雪很想问，可她知道，纵使自己问了，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忍了忍，云暮雪终是没问这个问题。 屋外头，天乍然初晴，空气里留一丝雨后清新的味道。 云暮雪回头看向屋外，雨后初晴，天边落下的那一道彩虹美得紧。“阿兮，你瞧，彩虹！！”莫兮变了，可云暮雪却还是那个云暮雪，从未变过，自始至终，她都是那个不曾丢失过初心的云暮雪。 快速起身，凳子猛地往后一推，云暮雪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莫兮抬手，半空中虚挥一下，本来还罩在屋里的结界一瞬解除。跟着云暮雪一道儿走出屋子，她仰头去看头顶那片天，天蓝得通透，云白得纯洁，这就是天。人人都向往着这片天，却从未细想过这片天的残忍和冷漠。 天道，公正严律。奈何，无情无心。 云暮雪抬起双手，双脚踩着泥泞的地面，开心地嘟囔道：“啊啊，好可惜，如果我能带着手机一起过来的话，就能拍拍拍啦！！”作为一名愉快的二次元少女，即便来到这个世界数千年了，云暮雪还是不曾忘记穿越前的那个世界。对她来说，那个世界的一切太过精彩，精彩到她如果忘了就会觉得很可惜。 “阿兮！”忽然，云暮雪转身看向莫兮，指着头顶那道彩虹，眼儿一眯问道：“你说彩虹仙子会不会就在咱们的头顶？” 莫兮顺着她所指方向瞧上去，视线直穿厚厚的云层。『不在。』她如实回道。 彩虹仙子负责云锦云霞，大雨过后在空中布下七彩云锦是她的责任。人界下雨之处甚多，彩虹仙子除了皇帝所居住的城市之外，其他地方都是由她手底下的小仙子们负责施布的，而且这彩虹出现的时间不可能太长，一般都在一盏茶的时间。 一听彩虹仙子不在，云暮雪扁了扁嘴巴，有些失落道：“不在啊，啧，如果在的话那就好玩了。” 『好玩？』 云暮雪转了转眼珠子，活像个狐狸似的，说道：“她啊暗恋过大圣哟~~” 莫兮：『……』不知为何，莫兮有点儿同情孙悟空。若她身边一直有个像云暮雪这般八卦的命中注定，不疯也想揍人。 “嗳，阿兮好歹也给个惊讶的表情吧？”见莫兮一点表情都没有，云暮雪更为失落。她以为这个八卦足够让莫兮出现面无表情之外的其他表情，现在看来，这世上恐怕没什么事能让她为之动容。 “真是没劲。”小声地咕哝了一句，云暮雪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一摸肚子，云暮雪就不禁有些奇怪，道：“大圣怎么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啊？我记得那平安客栈就在谷口附近，离咱们这里算不上远啊。” 『担心？』 云暮雪面露忧色，道：“我不是担心他，我担心别人，就大圣的战斗力，你说这人界还有谁能欺负他？别说人界了，各界中恐怕也没谁敢欺负他。毕竟，他当年也是妖族的妖王之一。” 『若担心，那就去平安客栈看看吧。』 云暮雪点点头，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她就怕孙悟空一个没忍住，直接召出金箍棒把别人一棒子给砸死。 云暮雪的担忧一点儿都没有错，孙悟空的确惹了麻烦，当然这个麻烦不是他自己去惹的，而是别人来惹他的。这恶人谷一向都没有善茬，见到生面孔总会想要欺负欺负。再加上，孙悟空的皮相相当不错，有些喜好古怪癖好的更不会放过这么个香饽饽。 莫雨和肖药儿在平安客栈的二楼，他们本来是在尙兽苑的，可平安客栈的老板有事寻肖药儿帮忙，于是两人便移步来平安客栈了。这忙才帮好，打算坐下喝点茶的两人才刚落座就看到了楼下所发生的一幕。 被‘识香草’文怜意和‘落点红’潇潇儿两人堵在门口不让走的人是孙悟空，看到他，莫雨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故人？”肖药儿问道。 莫雨道：“阿兮的朋友。” 肖药儿道：“即是如此，你为何不出手？” 莫雨道：“我看不透他。” 肖药儿扫了眼楼下的孙悟空，浑浊的眼微微眯起，片刻才道：“的确难以看透。”不要说看透了，此人单这气势就已非常人。孙悟空有一双漂亮而深邃的黑眸，可他的黑眸不似莫雨那般纯粹的黑，带了点浅浅的褐色，面对拦住他去路的文怜意和潇潇儿，眼里只有一片平静淡漠，还夹杂着一丝很浅的厌恶。 “要么滚，要么残废，自己选。”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之前忘记……弄时间了，导致于早上没放出来，咳咳咳，抱歉，刚才看了下。所以现在放出来！！对不起！！ 第25章 第二十五回 孙悟空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的所有耐心全部都给了云暮雪，腾不出多余的一丝一毫给予旁人。即使他有多余的耐心，一百多年前，在他被坑着一路西行求取真经之时，耐心就被死秃驴、死猪头和一个耿直到不行又愚忠的蠢蛋磨得连点渣都不剩了。 放在以前，就文怜意和潇潇儿现在的举动足够死上一百回了。他孙悟空手里的金箍棒已不知打死过多少妖魔鬼怪和仙神人佛，要不是答应过云暮雪，他现在就会召出金箍棒把文怜意和潇潇儿给打死。 孙悟空的这句话让文怜意和潇潇儿大笑了起来，他们不客气地嘲笑着孙悟空。随着他们的嘲笑，平安客栈内的其他恶人们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他们一点都不觉得文怜意和潇潇儿会搞不定这个面貌清俊，看上去就是一小白脸的青年。 能入恶人谷的恶人都非普通货色，而排得上名号的恶人在武林之中都有一定的威名。而文怜意和潇潇儿在当今武林恰好能挤上二流高手之名。 文怜意狞笑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世上还没谁敢对爷爷我说这句话？”秀气的面容因这个笑容变得格外可憎。 孙悟空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连对方说的话他都没在意。 潇潇儿阴恻恻一笑，道：“得了吧，识香草，小哥哥根本不想理你。”潇潇儿是个女人，长得挺美的，就是皮肤青白，眼圈下有点儿泛黑，看着就像很久没睡好的人。 文怜意的手一抖，掌中竟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剑光森白透着一股死气，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中之剑指着孙悟空道：“乖乖地跟爷爷走，爷爷保证疼你。” 孙悟空冷冷瞥了文怜意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冰冷和残酷，还有无声的嘲讽，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立刻将人至于死地，看得杀人如麻的文怜意心底不住地冒出寒意，再不敢与其对视。 这一瞬，文怜意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惹了不能惹的人。 孙悟空的眼神就文怜意看到，潇潇儿见文怜意面露褪色和惧色，不禁有些奇怪。她推开文怜意来到孙悟空面前，朝他抛了个媚眼，道：“小哥哥，不如跟着我……” 话还没说完，一道声音就从平安客栈外头响了起来。 “大圣！！棒下留人啊！！”伴着声音一道儿冲进来的是云暮雪。一路上，她都在担心孙悟空会不会因为被谁挑衅了然后把那个人给一棍子打死。这抽死凡人的事，真心不能干！！会被地府的人盯上的！！ 地府的阎王心眼就比针眼大那么一点点，他到现在还励志抓到孙悟空的小辫子，好找他麻烦呢！！ 孙悟空：“……”这金箍棒还没召出来呢，棒下留人个球！！ 云暮雪身手挺灵活的，再加上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安静静的主，一蹦一跳地活像个小猴子。说真的，配孙悟空挺好的，夫妻俩真有夫妻相。一个是真.猴子，一个是像.猴子，多好。 跳进客栈的门槛，这人还没冲到孙悟空面前，潇潇儿就已经有些恼怒地对云暮雪出手了。她嫉恨一切比她长得美的姑娘，若这个姑娘还跳进来跟你抢男人，呵呵，那就对不起了。除非，这姑娘实力盖过她，身份盖过她。比如丁丁，比如米丽古丽，比如莫雨带回来的莫兮。 一条鞭子，银色的鞭子快如闪电地挥出，就在挥向云暮雪之时，这条银鞭好似活物一般倏地将攻击反弹回来，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一条血痕留于脸的中间，从眉心处起划到下巴处，血淋淋的，尤为骇人。 这还不算什么，连一声惨叫声都来不及喊出来，潇潇儿整个人就被弹飞了出去，直接撞上客栈内的一根圆柱上，再接着落于地面，不省人事。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平安客栈内的恶人们陷入了沉默，这一瞬的宁静若是针掉落恐怕也是能清晰听到的。 云暮雪被莫兮搂着腰，平平安安地护着，而她此时正瞪圆了那双漂亮的黑眸，脸上是一副呆呆地表情。 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文怜意一瞧这架势，吓得腿都软了，他连张嘴求饶都不敢。 孙悟空回头瞧了眼已经不省人事的潇潇儿，眼神冷漠又凶残。当他回头的那一刻，整个客栈内的恶人们都看到了他的目光，那眼里盛着的杀戮之意竟要从眼眸中满溢而出，如同那狰狞可怕的妖魔，充斥着鲜血与残忍的气息，朝不省人事的潇潇儿扑了过去。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想必潇潇儿已经死了。 二楼的莫雨在看到莫兮的一瞬已经起身下楼，他一下楼，一楼大堂的恶人们更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本就静悄悄的大堂更是鸦雀无声。他冷冷扫了眼潇潇儿和文怜意，不带一丝感情地声音缓缓，道：“滚。” 这个字到底是对谁说的已经不重要了，总之平安客栈内的恶人们全都鱼贯而出，谁也不肯留在客栈里找死。至于昏厥的潇潇儿，有一两个与她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在跑出客栈前顺便把她也给捎上了，一瞬间，整个客栈就只剩下蹲在柜台下面的掌柜，二楼坐得稳稳当当喝茶的肖药儿，躲在桌子底下的跑堂，站在底楼厅堂里的莫雨，孙悟空，云暮雪和莫兮几人。 松开搂在云暮雪腰间的手，莫兮扫了眼面若寒霜的孙悟空，视线下移来到他那只紧攥成拳头的左手上。那只手的手心里正握着一只细小如针的金箍棒，适才她若没及时出手，那名肤色青白，容颜貌美的女子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收起你的金箍棒。』 孙悟空并没有立即收起金箍棒，而是开口道：“多谢莫兮大人。” 『举手之劳，何须言谢。』 孙悟空来到还在发懵的云暮雪面前，皱着眉头先是将她打量一番，见她丝毫未损，这才松了口气，伸出双手一把将她给抱住。下巴垫着她的发顶，手臂牢牢环着她的腰，孙悟空开口问道：“吓到了？” 孙悟空的声音很好听，特别低沉，而且还很有磁性。温热的呼吸拂过耳边，让还在发懵的云暮雪立刻回了神，她眨眨眼，结结巴巴道：“我，我去，我是她仇人吗？为啥她要抽我啊？” 对于潇潇儿的行为，莫兮也不了解，于是面带困惑地看向莫雨。这里是恶人谷，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她想莫雨应该是比较了解的。 被莫兮那么一盯，莫雨表情古怪地回道：“潇潇儿看上他了。” 云暮雪：“……纳尼？” 孙悟空：“……”什么鬼？ 莫兮：『……』 莫雨解释道：“‘识香草’文怜意和‘落点红’潇潇儿是出了名的大盗。”说着，他想了想，皱眉又补了一句，道：“采男人的大盗。” 孙悟空面色铁青：“……”潇潇儿就算了，那个文怜意想必就是一开始对他说要疼他的男人。 云暮雪一愣，傻乎乎地问道：“采男人……？是跟采花大盗一个意思吗？” 莫雨没回答，只是那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云暮雪抬起头，眼神诡异地瞧着孙悟空那张脸，说道：“大圣你长得这般貌美如花，我的压力颇为大啊。” 孙悟空低头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道：“……云暮雪，你回去给我等着。” 云暮雪：“……”QAQ 莫雨出声问道：“你们谈完了？” 『阿雪饿了。』 莫雨奇怪地看向云暮雪。 云暮雪举起手，冲莫雨浅浅笑道：“我就是一普通人，该吃吃该喝喝，一样都不会落下的。” 莫雨淡淡点头，转身走到蹲在柜台后的掌柜面前，道：“去准备些酒菜。” 那掌柜吓得面如土色，缩在柜台下，牙齿咯咯打着颤，拼命地点头，说道：“是，是，小的现，现在就去准备。”哆哆嗦嗦地说完这话，那掌柜连忙吼道：“王二，快去吩咐厨房备些好的酒菜，说是贵客不得怠慢！！”跟面对莫雨不一样，在吼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跑堂时，这掌柜中气还是挺足的。 躲在桌子底下的跑堂利索地从桌底下爬出来，再利索地奔出大堂，朝后头的厨房跑了去。 “二楼清净。”蓦地，莫雨又说了一句。 孙悟空听罢，放开云暮雪，改去拉她的手，两人手牵着手上了二楼。莫兮跟在他们二人后头，莫雨则在其后。四人一上二楼就看到了肖药儿，那肖药儿好似不认识他们一般，静静地坐在最角落，却视野最佳的位置喝着他的茶。 看也没看肖药儿，孙悟空拉着云暮雪直接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莫兮正想一起过去，身后的莫雨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脚下一顿，莫兮狐疑地回头看向莫雨。 莫雨松手，来到她面前蹲下，道：“鞋上的绑带松了。” 莫兮一愣，低头一看，果然她那双绣鞋上的绑带已经松了。两条带子松松散散落在两边，上头还沾着泥泞，看上去脏兮兮的。莫雨一点都不嫌弃上头的脏污，蹲下就帮她把带子好好的系了个漂亮的结。 “好了。”系完，他起身对莫兮淡淡一笑道。 『……多谢。』 第26章 第二十六回 整个平安客栈就两桌客人，全都在二楼，而一楼的大堂则空荡荡的，除了缩在角落的跑堂和躲在柜台后的掌柜外就无一人。二楼的两桌客人，撇开莫兮他们这四人一桌，肖药儿这一人一桌才更为显眼奇怪。 肖药儿这一桌只有一壶茶和两个杯子，其中一个杯子里的水已冷，与他自己面前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杯形成鲜明对比。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小抿了一口茶，肖药儿砸吧了下嘴巴，放下茶杯喃喃道：“还是刚泡好的茶好喝，时间久了，这味道就是不一样。”说着，丢下一锭碎银，自顾自地离开了。 肖药儿这一离开，平安客栈就只剩下莫兮他们这一桌了。 菜上得很快，全是一等一的佳肴。因莫雨开得口，平安客栈的后厨一点都不敢怠慢，没花多少时间，一道接着一道的好菜就被送了上来。满桌子的菜只有云暮雪和莫雨在吃，而孙悟空和莫兮则意思意思喝了点酒。 恶人谷就这一家客栈，客栈距离谷口很近，因而此处的人流量是比较大的。可因为莫雨的关系，本来挺多客流量的客栈此时连只猫都没有。别说猫了，恐怕就连老鼠都不一定抓得出来。 客栈门口的两边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车。靠近南面的路口，斜插插着一面印着驿的旗子，旗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几名从外头回来的恶人刚到驿站就瞧见一群平日里待在客栈里瞎聊豪赌的众恶人一个个守在距离客栈几十步远的距离蹲守着。 不明所以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虬髯大汉走过去冲他们喊道：“你们这些人蹲在这里做什么？”刚喊出来，众恶人们齐齐看向那人，冲他比了个闭嘴的手势。 虬髯大汉：“……” 其他几人也觉得众恶人的行为很反常，于是也纷纷走过去，蹲守在他们的边上，压低声音问道：“咋了？难道恶人谷来什么厉害的人物了？”能让众恶人全都跑出客栈蹲守在此处，想想都只有一个可能。 “小疯子在里头。”一个面黄干瘦的小个子压低声音回道。 一听小疯子在客栈里头，虬髯大汉他们有点儿明白众恶人为啥全都跑出客栈了。摸了摸鼻子，虬髯大汉也加入蹲守行列，暂时不去里头找死。 放下手中瓷杯，莫兮瞧了眼闷头吃的云暮雪，忽问道：『花果山还太平？』这话是问孙悟空的。 孙悟空一边替云暮雪剥虾，一边回道：“比你的红叶山太平。”他那个地方，只要脑子没抽都不敢来犯。再者，自打世间流传他成斗战胜佛之后，花果山更是无人敢来侵犯。 『吾准备去趟苍山洱海。』 剥虾的手微微一顿，孙悟空抬头看着莫兮，道：“你打算去修真界？”苍山洱海有一个隐蔽的入口直达修真界。 　 『修真界种了一棵建木。』 孙悟空冷笑道：“修真界那帮傻缺不会以为靠一棵建木就能重新连接天界和人界了吧？” 莫兮摇摇头。『修真界的灵力不似天界那般充沛，时间久了总会匮乏，他们种植建木只是为了让建木开花，重得充沛灵力。』 云暮雪舔了舔嘴唇搭话道：“可我记得建木早没了，当年仙神登建木上天后，伏羲就下令把建木给毁了。修真界怎么可能种得出建木呢？” 『华胥氏曾留一颗建木种子在人界。』 孙悟空皱眉道：“华胥氏？” 『伏羲与女娲之母，也是华夏古族。她生于上古时期，斗战胜佛不知她倒也不奇怪。毕竟，她已陨落数千年。』 孙悟空一愣道：“像她这样的古神也会死？” 『元始天尊曾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反之，便是归于虚无。无论是谁，纵使强大如开天辟地的盘古亦有消亡殆尽之时，何况是华胥氏呢？你与吾，还有这各界众生都有一死，只是时间长短问题。』早在她修炼成狐神的那一天，她就已经明白生死由天，一切由命这个道理。 天即是道，道即是天。 生和死，谁也躲不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可与天地同寿的存在。 这是法则，也是严律。 谁也不能打破，一旦打破，世间秩序崩塌，天道就会做出相应的对策来应付这样的崩坏。 而所谓的对策就是一切归于最初，最初的混沌。 这番话让莫雨皱眉看了莫兮一眼，他已吃好，一直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不发一语。可莫兮的这番话却让他有些迷茫，难道神也会死？“你也会死吗？”这句话本来只是在心里默念，谁料却被他说了出来。 『吾自然是会死的。』很平淡的反应，就好像谈论的对象跟她自己无关。『远古的和上古的神祗一个个都应了劫，身归混沌，化为虚无。如今，所剩无几。现在的天庭都是封神之战获封的仙神，而自上古时期遗留下的算上吾在内，也就那么几个。』 孙悟空拧着眉，道：“不是还有玉虚宫吗？” “玉虚宫？”莫雨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儿耳熟，可又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云暮雪回了莫雨的困惑，道：“玉虚宫在昆仑山，就是元始天尊所设洞府，阐教那些弟子啊全在那儿。说到这阐教，有一个弟子在人界流传甚广，很有名的，我想你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字，他就是姜子牙。” 莫雨一怔：“……” 云暮雪说道：“姜子牙是元始天尊的小弟子，除了他之外，元始天尊分别还有四名小弟子。分别是申公豹，萧臻，邓华和度厄真人。不过，现在还活着的就只剩下申公豹，萧臻和邓华了。这三位都在封神之战被封神了，现在天庭任职呢。” 莫雨看向莫兮，她还是那副表情，冷冷清清的，一点都不为姜子牙这个名字所动。 『玉虚宫和碧游宫自封神一战后便绝迹三界。』 云暮雪叹道：“封神一役，截教十损其九，无疑是大败。可阐教呢？看起来是获胜了，然教中十之三四的弟子投靠了西方教，总体来说也是元气大伤。这场战争，真正获利的乃是西方教。” 莫雨面露惑色：“西方教？” 孙悟空冷声道：“西方教就是如今的西天佛教。”他对西天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从以前就喜欢到处算计人，到现在还是如此，一点都没变。没事就想着跟东方天庭争，争到现在都没个所以然来！ 莫雨了然点头，心道：“那就是少林寺和尼姑庵。” “此役过后，玉虚宫和碧游宫一个封山，一个封岛，从此绝迹三界，不再过问三界世事了。”说起这个，云暮雪就觉得封神之战根本就是一个坑，把上古仙神们一个个都坑了进去。当初，若非鸿钧出手阻止，就凭通天手里的诛仙剑阵，足以逆转两方局势。不过……也亏鸿钧出手，否则通天和元始天尊肯定会不死不休地斗下去。毕竟，元始天尊算计通天算计得他截教门人不是死就是被封神了，要么就是被接引去了西方教。换做她是通天，她也会不死不休的。 孙悟空单手敲着桌面，把已经偏了的话题重新拉回来，道：“修真界的建木，即便种成了，也跟最初的那棵建木不同。” 『只要它是建木即可。』 “你要建木做什么？” 『吾要建木之果。』 “建木之果？？”孙悟空不解道：“你要它作甚？” 『自有用处。』关于建木之果的用处，她不能说。而这建木之果本就稀有，千年都不一定会出一颗。此次前去，其一是为了查询建木下落，其二便是取建木之果。据她所知，修真界这棵建木即将结果。 她等了千年，就为了得到它。 “我跟你一起去。”莫雨说道。这不是一时兴起地提议，而是他本来的打算。在莫兮出现在恶人谷的一瞬，他就决定莫兮去哪里，他就去哪里。而且，跟着莫兮也能开阔他的视野，一直留在恶人谷终是固步自封，无法继续强大下去。 『太过危险。』莫兮看着他说道。 修真界毕竟不是人界，其危险程度要远比人界高得多。 “有你在。”莫雨认真说道。 因为有莫兮在，所以他才敢提出这个要求。 他信任莫兮的强大。 莫兮眼眸半垂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带上莫雨也没啥，以她的能力就算有五个莫雨，她也照样护得住。而且，此次前往修真界，多带个人也是好的。她不出世许久，世间许多东西她已不懂，有莫雨在她身边总能替她处理些事和人。 打定主意，莫兮看向他，微微点了头。 见莫兮答应了，莫雨脸上扬起了一抹浅笑。 云暮雪看了看莫兮，又看了看莫雨，心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虽只是一瞬，却让她觉得若真是如此也是挺好的。 她希望莫雨是那个能够改变莫兮的人。 “打算什么时候走？”云暮雪出声问道。 『明日一早。』本想说立刻就走，可一想到莫雨只是一介凡人，需要好生休息便作罢了。 云暮雪点头道：“那我和大圣也明日再走。” 『回花果山？』 云暮雪道：“对啊，不回花果山回哪儿呢？现在的人界也没什么地方好玩的。”如今的人界已非前几年的盛世天下，再过个两年，这天下也将大乱。 命数如此，谁也无法改变。 莫雨在旁听得满腹疑问，问道：“花果山？”难道是他想的那个花果山吗？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云暮雪身边的青年叫什么名字。因为莫兮称呼对方为斗战胜佛，而云暮雪称他为大圣。 等等，斗战胜佛……？花果山？大圣……？！ 脑海里猛地划过一个念头。 不会是他想的那位吧……？ 云暮雪笑嘻嘻回道：“花果山在东胜神洲傲来国。”说完，她又想到自己没介绍过孙悟空，便继续说道：“差点忘了，我身边这位就是你们人界戏班子里常常提起的那位同唐玄奘一路西行取经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哟~~” 莫雨：“……”坑爹呢！说好的猴子呢？！ 第27章 第二十七回 阴郁密林间夹着好几条羊场小路，一眼望过去，连个头都望不到。 此地行走艰难，甚少会有人烟出没。 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点的青年扶着一个比他稍显年轻点的女子在这小路上走得举步艰难。这两人身上穿着最简单不过的粗布衣，可周身却透着难以形容的贵气。青年头上戴着一顶竹笠，阳光透过竹笠的缝隙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斑驳错杂。即便如此，那张脸依然白如美玉，秀美异常，数年的奔波，数年的磨砺，未曾在他脸上，在他的眉宇间增添半分风霜。而那名被搀扶着走的女子也异常貌美，峨眉淡扫，朱唇玉齿，肤白如雪，即便身着最普通的衣裙，依旧光彩动人，恍若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子。 那名女子似乎身体不好，时常要停下来小喘几口气才能继续往前走。 青年握着女子那只已不复柔嫩的手，面露愧色道：“对不起，小婉，是我让你受苦了。”他们逃了那么多年，躲了那么多年，无论是霸刀山庄还是蜀中唐门依旧不放弃对他们俩的追杀。 被唤作小婉的女子朝青年柔柔一笑道：“能跟小凡哥在一起已是小婉此生最大的幸福了，哪来受苦之说？”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轰动一时携手私奔的藏剑山庄五公子叶凡和蜀中唐门家的小姐唐小婉。唐小婉本与霸刀山庄订婚，因叶凡的出现而让这个婚约成了一桩笑话，而最大的笑话就是无辜到死的霸刀山庄柳惊涛。 唐小婉的逃婚，叶凡教唆私奔使得蜀中唐门和霸刀山庄蒙羞，因而这些年来一直被这两派追杀。 这八年来，他们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地方。这一次，才在洱月村借宿一个月就被霸刀山庄的人发现，这才没办法只能继续逃亡。洱月村的村民真的很热心，他和唐小婉都挺喜欢这个朴实的村庄的。 他们不能走官道，只能穿小路，从洱月村到云弄峰，一路没停歇过。唐小婉的身体状况十分差，她本就孱弱，连日奔波已让她的身体到了极限。眯起眼，努力地向远方看去，不由叹了口气。 还得几天才能穿过云弄峰到唐家集去。入了唐家集，他们得更加小心才是，因为那里终究是蜀中唐门唐家堡的地界。 叶凡摸了摸唐小婉的发顶，柔声道：“咱们休息会儿在赶路。” 唐小婉听罢，挨着树干缓缓坐下。 与此同时，恶人谷谷口。 云暮雪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将脑袋探出车窗外，冲莫兮和莫雨挥手道别。“阿兮，得空了带莫雨来花果山玩啊。” 莫兮微微颔首。 “阿雪坐好了。”孙悟空坐在马车上，一只脚悬空垂着，手里紧握着马车缰绳。 云暮雪立即将头缩回了马车内。 两人驾着马车很快就从莫兮和莫雨眼前离去，马车的车轮掀起滚滚尘埃，不多时就见不到影子了。 他们一走，莫兮便道：『我们也走吧。』 莫雨点点头。 两人未带一个包裹，跟谷里的人也没打招呼，只给王遗风留了一封书信。 眺望着莫雨和莫兮离去的身影，米丽古丽瞧了眼身边的丁丁，低低笑道：“莫雨将这位兮姑娘护得可真紧。” 丁丁看了眼米丽古丽，好奇地问道：“米丽古丽阿姨，莫雨和兮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米丽古丽道：“谁知道呢，反正王遗风也没阻止莫雨出谷，他要去哪儿都是他自己的事。”不过，能不能顺利离开就是一个未知数了。从恶人谷出发必经昆仑，而昆仑有浩气盟的探子，一旦发现莫雨出恶人谷，势必阻拦。 丁丁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喃喃道：“这一走，不知道莫雨何时回来。”这口吻有些儿落寞，毕竟在这谷内年纪与她还算相仿的就只有莫雨，现下连莫雨都走了，她身边年纪相仿且能说得上话的人更是寥寥。 米丽古丽抬手揉了揉丁丁的脑袋，放软声音道：“只要这小子下回回谷别带了个小的回来就成。” 丁丁：“……？”小的，什么小的？难道莫雨这一回出谷去收弟子吗？可是不对啊，她、莫雨和叶凡师弟都还未出师，未出师怎么能收弟子呢？ 见丁丁一脸迷惑，米丽古丽大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尤其愉悦，响彻了整个谷口。 莫雨和莫兮这一走自然不会从昆仑经过，在到达昆仑北茫山前，他们的身影就已经从恶人谷离开到达了成都的雾霞林。雾霞林林荫婆娑，他们俩的忽然出现并未引起一丝一毫的动静。 两人面色坦然地穿过雾霞林，来到锦枫村附近的驿站，找了个车夫，让对方拉他们去了成都的广都镇。而广都镇就在玄中观附近。上了车，两人并肩坐着，一路上谁也不说话。 莫雨性子沉，向来寡言少语，而莫兮跟他差不多，两个不大说话的人凑在一块儿那就只能跟沉默为伍了。 赶车的车夫觉得这趟生意的一男一女尤为古怪，女的貌美，男的俊俏，都是一见难忘的主，可这两人的表情也太冷冰冰了，活似两座栩栩如生的玉雕。来到广都镇，下了车，莫雨将钱付给车夫后，就带着莫兮去了广都镇补给。 他们要去苍山洱海这一路还是有些远的，需得补充些干粮和水才行。莫兮是不用吃不用喝，可莫雨离不开吃和喝，毕竟他是人。跟着莫雨去了酒楼，莫兮安安静静地坐在靠窗位置的座位，眼眸冷淡地扫着窗外的人。 广都镇很热闹，各门各派的人特别多，来往皆是江湖人士。为避免麻烦，莫雨这次出行特意打扮得与往日不同，他穿了件蓝灰色的衣袍，常年披散在肩头的长发用莫兮给他的发带扎起，额前刘海平整不乱，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入江湖的少年郎。而莫兮也换了一身与往日不同的浅蓝色衣裙，衣摆和袖肘间镶着银铃，与她双手双脚上的银铃格外搭衬。长发绑了两条麻花辫，分别垂在两侧胸前，鬓边配着简单的花饰，尤为清丽娇俏。许久没有穿鞋，这一回认认真真地穿上鞋袜，还是让莫兮很别扭的，可别扭归别扭，她还是穿得好好的。 两人容貌出色，自入广都镇起就有很多人在看他们，可这些人每每触及到莫雨那双冷到骨子里的眼睛后，心下一惊，渐渐收敛过于随肆的视线，不敢再看。 跑堂的很快就给莫雨打包了干粮和水，接过食物和水，莫雨对莫兮说道：“阿兮，我们走吧。” 莫兮点点头，起身就走。 两人一离开酒楼，就有人跟了上来。这几人的跟踪手法真的一点都不好，才出酒楼就被莫雨发现，眯了眯眼，莫雨冷声道：“有人跟踪我们。” 『莫管他们。』莫兮倒不怎么在意，对她来说就是几个凡人罢了，没什么可顾虑担忧的。 这几人的确只是普通凡人，而且还是见不得光的人贩子。这几人见莫雨和莫兮生得貌美俊俏，便起了歹意，想将这二人拐卖给豪富官宦之家。像莫雨和莫兮这样的高等货物自是得豪富官宦之家的喜爱。 可惜，这几人还来不及下手就被莫雨引到雾霞林间暴揍了一顿。本来，莫雨是想杀了他们的，可细想他们此次之行不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作罢，只是把这些人揍得生活不能自理后便绑起来丢在一棵树下任他们自生自灭。 莫兮看了眼眸中闪过暴虐之色的莫雨，略有不解道：『何须动怒？』 莫雨眉头微皱，道：“这帮人太恶心了，竟敢用那样的眼神看你。” 莫兮面露困色。『何种眼神？』 莫雨哑然，不知如何解释，于是含糊道：“总之不是什么好眼神。对了，阿兮，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上路吧。” 莫兮听罢点头，跟着莫雨离开雾霞林，重新雇了个车夫，两人坐上车，前往了蜀中唐门唐家堡地界。 唐家堡传承百年，威震巴蜀，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唐门所在地。只可惜，现任家主唐傲天却是个心胸狭隘，卑鄙无耻的小人。当然，他的真面目至今无几人知晓。而莫雨会知道，也是因为王遗风同他提过唐傲天这个人。 “小哥，唐家集要停靠吗？这里可以说是唐家堡最热闹的地方了。”那赶车的一边赶车一边问道。 莫雨回道：“不用了，直接去苍山洱海即可，一路无须停车。” 车夫一听莫雨接话，便笑呵呵应道：“好勒。”挥着马鞭，车夫呦呵着一路向南往苍山洱海赶去。这一路，没有任何变故，赶了大半天的路，他们就到了苍山洱海。一到苍山洱海，前头就传来了打斗声，只见一群人围着一男一女，各个不善。 那车夫一见这架势尴尬了，这过去也不好，不过去也不好，他回头看向了莫雨。 莫雨眯起眼，一眼就认出那群人是霸刀山庄的人。 跳下车，他对莫兮说道：“阿兮，咱们下车。” 莫兮不疑有他，跟着下了车。接着，莫雨就掏出一串铜板递给车夫，道：“到这里即可，你快些离开吧。” 那车夫接过银子，连连感谢道：“多谢小哥。”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道：“从林子里走，绕过他们便可到达洱月村，在洱月村有个驿站，小哥可在那里重新雇个车夫送你们去大理山城。”说完，他便驾着车原路返回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目送着离去的车夫，莫兮回头看向那被围攻的一男一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阿兮，你待在这里，我过去。” 『你要去帮忙？』 莫雨冲莫兮，笑了笑道：“那人如果我没有认错，应当是我的师兄。” 莫兮一听，便不再多话，静静待于原地，看着莫雨朝被围攻的一男一女走了过去。 第28章 第二十八回 霸刀山庄的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半路上会冒出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这人看年纪不过十八来岁，可功夫却十分了得，仅一人就将败局扭转，使得他们节节败退。那为首的一名霸刀山庄的弟子连忙抬手喊停，他没有认出莫雨，双手拱起揖礼道：“我等乃霸刀山庄弟子，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师从何门何派？” 莫雨不予理会，只是用手中之剑直指他们，冷声道：“滚。” 为首的那名弟子脸色微变，不过他还算沉得住气，并未当场发作，而是继续说道：“阁下见谅，此二人乃我霸刀山庄与蜀中唐家堡势必要带回去的人，请阁下切莫多管闲事。”又搬出唐家堡这座大山，这名弟子无非是希望莫雨不要多管闲事，给自己招惹麻烦。 莫雨压根就不打算理会霸刀山庄的人，刚才未痛下杀手也是怕引来麻烦，可若这些人继续纠缠不清那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要么滚，要么死，你们自己选。”说着，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冷冽寒意。 那样的气势让众霸刀山庄弟子纷纷一怔，为首的弟子知他今日踢到了一块铁板，避免与其有冲突，他只得暗暗将这口气吞下去，道：“即是如此，我等告辞。”说着，就招呼众弟子们离去。 众霸刀山庄弟子其实不想离开的，可见他们的师兄已那么说了，只好一个个忿恨离开。那为首的弟子不是一个脑子里只长草的人，他知自己一旦与莫雨硬碰硬，下场必然是死。与其跟个初入江湖连点规矩都不懂的小子硬碰硬，倒不如退回唐家堡，通报唐家堡的人，让他们在唐家堡和苍山洱海间的交界处加强守备，待那小子离开，一举抓获叶凡和唐小婉。 这名弟子设想得很好，然世事总有例外。 见霸刀山庄的弟子退离，叶凡和唐小婉不禁松了一口气。扶着身形瘦削的唐小婉，叶凡朝莫雨拱手道谢道：“多谢这位小兄弟仗义相助。” 莫雨盯着叶凡，直勾勾地盯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被莫雨那么盯着，叶凡有些疑惑，就连唐小婉也下意识去看叶凡的脸，看他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可叶凡的脸上没有东西，被莫雨这般盯着，两人委实奇怪。就在叶凡和唐小婉莫名之时，莫雨开口了。“你就是他第二个收的徒弟，叶凡。” 这话说得极其莫名，唐小婉甚为不解，可叶凡何其聪慧，一听便知是何意。“你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叶凡是在十三岁的时候遇上王遗风的，当时他还是一个稚嫩小儿，啥都不懂。能被王遗风看上收为弟子，对叶凡来说是何等幸运。叶凡在小西天待了差不多十一年，离开前，他带走了师父赠他的那柄葬月剑。他不知道王遗风的姓名，只知师父喜着白衣，儒雅风流，还有就是师父不仅他一个弟子，还有一个大弟子。 莫雨点头道：“我姓莫，叫莫雨。” 叶凡一愣，莫雨二字恐怕江湖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名声同浩气盟的穆玄英一样日益响亮。只是，前者多多少少被人唾弃，后者则是众归所望的期盼和赞美。这两人皆是他们这一辈中的翘楚。 “恶人谷十恶人之一？”叶凡不确定地问道。 莫雨淡淡点头。 叶凡尤为讶异，他不会想到自己师父新收的小弟子竟入了恶人谷？“师父知道吗？”他有些忐忑地问道。 莫雨勾唇嗤笑道：“丁丁也在恶人谷。” 叶凡大惊：“……丁丁也入了恶人谷？” 莫雨笑道：“二师兄，你知道我们的师父叫什么吗？”这话他是故意问的，其中含了点儿恶作剧的意味。他很想看看这位被唐门和霸刀追杀的二师兄在知道自己的师父是王遗风后会做出何等反应来。 叶凡一怔。 师父叫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否则这些年来他也不会四处寻师。 莫雨冷冷道：“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的。恶人谷十恶人之首的雪魔喜着白衣，外表儒雅风流，智深若海……”还没等他说完，叶凡已打断了莫雨，表情从震惊之色变为了了然。“王遗风。”他一字一字地念出了他一直不知道的师父之名。“我的师父是王遗风，雪魔王遗风。”到这一刻，有许多东西都串到了一起。 为何一直遍寻不到师父的踪迹，不是师父深居简出，藏得深，而是他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不，是想错了。 唐小婉在旁惊诧不已，她没料到叶凡一直向她提及的师父竟是雪魔王遗风。 目的达到，莫雨自然不会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他们一定会在唐门与苍山洱海的交界处堵你们，你们已无路可逃。”要离开苍山洱海去其他地方，就必须从唐门走，只有那里有出路。 莫雨的话让叶凡和唐小婉立时想到了他们现在的处境，比起自己的师父是王遗风这样的消息来说，无路可逃才是叶凡最为头疼的。其实，叶凡并不在意自己的师父是谁，他很敬佩王遗风，纵使对方是江湖上人人忌惮和唾骂的雪魔，他也无所谓。 唐小婉泪眼婆娑地挨着叶凡，低声道：“小凡哥，我们逃了八年，若真无路可逃了，就让小婉回唐家堡请罪去吧，毕竟这事本就是小婉的错。” 叶凡一把握住唐小婉的手，说道：“我不会让你回唐家堡的。”回了唐家堡，唐小婉是何下场，叶凡不用去想也知道。再者，霸刀山庄的人岂会罢休？定会狠狠羞辱唐小婉的。他不能让自己心悦的女孩儿去冒那样的险。“若真无路，那就杀出一条路，只要我手中之剑还在，定护你周全。” 听了叶凡的这一番话，唐小婉感动不已，她扑入叶凡怀中，泪目盈盈。 莫兮仰头看着天，一点不为前头这对年轻男女的氛围所感染，天已渐渐暗下，再过不久便日落西沉。 走过去，莫兮对莫雨出声道：『该走了。』 莫雨回头，就看到莫兮站在自己身后。而这一瞬，叶凡和唐小婉才发现莫雨身后还有个姑娘。当唐小婉看到莫兮的一瞬，眼眸陡然瞪大，慢慢的，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因四处奔波，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最为简单的。唐小婉很美，纵使粗衣木钗在身也依旧难掩她自身的貌美。可当莫兮出现的一瞬，连她也怔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比她更美的姑娘。 莫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没看叶凡和唐小婉，只是盯着莫雨。 在莫兮面前，莫雨的表情柔和多了，他说道：“咱们先去洱月村看看，若能雇到人送我们去大理山城最好，若雇不到……”顿了一下，又道：“咱们就走过去。” 『亥时到即可。』通往修真界的那条路每到亥时便会打开，凡人看不到那条路的，唯有修真者才知此路。 “现在是申时，到亥时还有很长时间，定赶得及。” 两人的对话叶凡和唐小婉都听着，叶凡见他们那么急要去大理山城便出说道：“天色渐晚，不如先在洱月村安顿一晚，明早再走不是更好？” 莫雨道：“必须今晚。” 叶凡皱眉问道：“何事如此之急？” 莫雨不语。 见莫雨不回答，叶凡也知这个问题不能再问，于是他又说道：“即是如此，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今日之事，多谢，来日必当报答。” 莫雨看着他，说道：“打算从唐门杀出去？” 叶凡苦笑道：“唯有此法。” 莫雨眉头微皱，看向莫兮。 『需要吾帮忙？』 莫雨点头。 莫兮侧头，这才看向叶凡和唐小婉。叶凡看上去还挺好的，就算粗衣加身，依旧难掩其俊俏挺拔之姿。可唐小婉就差了些，身形削瘦，面色也十分憔悴，纵使容颜貌美，也看得出来她患病在身。 这时，林间响起黄鹂叫声，很好听。 莫兮抬手一挥，只见一只小黄鹂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待小黄鹂一落地，一名穿着嫩黄色衣裙的少女拔地而起，并道：“小骊见过莫兮大人。” 叶凡：“……！！” 唐小婉：“……！？” 莫雨面无表情：“……”他认识小骊，自然知道她是一只黄鹂精，而且八年前她就在自己的面前忽然幻化出人形过。 『谷内出事了？』 小骊摇头道：“不，谷中安好，大人且放宽心，是青青小姐托小骊来给大人带口信的。本来是百草来的，谁知被峨羌小姐派出去做事了，所以我就自动请缨来给大人带口信。” 『何事？』 小骊道：“青青小姐让我告诉大人，妖界已无事，不过为避免再生事端，再出祸事，青青小姐与最新上位的各族妖王打算将妖界暂时封闭，不出不进。因此，她可能暂时不回谷了。” 『如此，也好，妖界经此一事，元气大伤，封界也是好的，修生养息一番，方能应对之后可能发生的事。』 莫兮的话小骊不是很明白，她一头雾水地看着莫兮，脸上挂着明显的疑问。 而此时的叶凡和唐小婉已从目瞪口呆变成了震惊异常。 『小骊。』 “在，大人何事吩咐？” 『你带这二人回谷，暂且安顿在璨娘那处即可。』莫兮说着，看向了叶凡和唐小婉二人。 小骊一听，立马朝叶凡和唐小婉看去，见二人只是普通凡人，心下有些奇怪。不过奇怪归奇怪，她是不会问原因的，毕竟莫兮做事一向有她自己的道理。 “是。” 第29章 第二十九回 叶凡和唐小婉的三观就跟化开的灰一样，一吹尽散，连点残渣都没有留下。他们俩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被小骊带去了枫华谷，当他们来到枫华谷的女珍阁，看到枫华谷内那么多只存在于话本和传说中的精怪妖魅后，总算回过神来。 唐小婉挽着叶凡的手臂，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这，这里真的是枫华谷？”不能怪唐小婉会怀疑，实在这地方跟她印象中的枫华谷差太多。 璨娘抿唇浅笑道：“这位夫人莫要疑惑，此地自是枫华谷了，只是跟你们平日里所看到的枫华谷不同罢了。”说着，她回头招来一名眼瞳蔚蓝的小姑娘，小姑娘肤色苍白，眉上有两点黑，看着很奇怪。“蝅思，带这位公子和她夫人去三思苑。” 名唤蝅思的小姑娘点点头，朝叶凡和唐小婉咧开嘴一笑，道：“叶公子，叶夫人，这边请。”一口牙，黑亮如珍珠。 唐小婉：“……”好一口黑牙∑q|Д|p 叶凡：“……”黑得有点亮(д)b ****** 大理山城在苍山洱海的西边。 让小骊送走叶凡和唐小婉后，莫兮带着莫雨立时化作一道轻烟，悄然无息地直往大理山城赶去。若是雇车夫和马车过去，必定还得雇船走水路。大理山城在洱海的另一面，要去那边必定要走水路。 时间有限，他们需得在亥时前赶到，陆路换水路再换陆路赶过去太麻烦，因而使用术法直接到那边是最便利的方法。再者，天已暗下，来往路上没有人，使用术法也是不打紧的。 来到大理山城后面的群山间，莫兮站在一处耸立的怪石前停下。那真的是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耸在群山间显得尤其古怪，好像人为堆上去的。可此石立于险峰之间，若是人为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这块石的确是有人刻意为之，上面刻着不易察觉的符咒。这道符咒每到亥时便会与夜空中洒下来的月光交融，当月亮的光芒照在此符上，符咒便会自动启用，将那条隐蔽的，通往修真界的通道显现出来。 燕小六靠在一块矮石后睡觉，他奉命去趟修真界采办些灵石灵草，一大早就来到这里等通道开启。睡得迷迷糊糊中，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一个激灵，他立马睁开眼，扭头探出矮石，朝前头看去，当他看到两名背对着他的一男一女也出现于此时，还以为是同道之人。 于是，这名纯阳弟子一咕噜地从矮石后爬起来，朝莫兮和莫雨自然熟地打起了招呼。“嘿，两位道友也是准备去修真……”最后一个界字还没有说出来，他的表情就变得极其惊悚。 不为别的，就为出现在此的莫雨。 吞了口唾沫，他震惊地看着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莫雨，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了个半天，愣是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莫雨扫了燕小六一眼，一身纯阳派弟子的服饰让他一眼就辨认出眼前这个从石头后面跳出来的少年是纯阳门人。“纯阳？呵。”这一声轻呵含着一丝蔑视，不是他看不起纯阳，而是眼前这名纯阳弟子委实弱得很。 燕小六看上去比莫雨还小，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长了一张娃娃脸。他没参加过恶人浩气的攻防战，但莫雨的大名和他那张脸江湖上谁人不知呢？好吧，有大部分人还是不认识莫雨长啥样的，要不是上回他也跟着师叔参与那场攻防战，在两人交战时远远瞧见了莫雨的容貌，想必也不会认出他来。 “大胆莫雨，竟敢跑出恶人谷来作恶，我，我燕小六绝对不……不放过你。”燕小六拔出背后的剑，手哆哆嗦嗦的，就跟得了抖抖病似的。 莫雨：“……”他觉得纯阳宫如果收的尽是这样的弟子，那么迟早会完。 莫兮不认识燕小六，可从他身上隐隐传递而出的气，就能判断对方是修真者，而且还是刚入门的修真者。 炼气二阶的修真者。 『炼气二阶。』 脑海里陡然出现一道声响，让燕小六下意识朝莫兮看了去。他从矮石后面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莫兮了，只是因为莫雨的关系，而下意识将视线和注意力都放在莫雨身上。现下回神，他这才注意到刚才感受到的那一股强大灵力来源于莫雨边上的蓝衣姑娘。 “灵识识语？”燕小六一惊，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莫兮身上。 这世上能到灵识识语与人通话的境界，修为基本不会低于仙品。“你，你，你是仙，仙人！？” 莫兮压了自己的修为，否则她一跨入修真界，修真界的人估计都得跪着看她了。 神的威压，别说修真者了，就连仙都不一定承受得起。 『亥时到了。』莫兮没有回答他，而是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那轮弯月。 在常人的眼中，那就是一轮弯月，而在莫兮的眼中，那里有一座仙苑。仙苑内有一身穿白色云纱的貌美仙子，眸若秋水，肤若凝脂，长发披肩，宛若流云，长裙飘逸，随舞而动。她在仙苑内自由畅舞，身边还有一名男子，男子气度不凡，衣着华贵，美须修饰干净，尤外儒雅。可惜，男子此时的表情倒与儒雅二字大相径庭。两人嬉笑着，在这只有两人的仙苑内。而在一根红色的圆柱后面，有一只小小的雪白兔子坐在后头静静观望着，绯红的瞳眸倒映着仙子和男子相好的一幕。 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在旁人看不见的情况下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细小的嘲讽。月宫仙苑里那位，世人只知她是后羿之妻，只知她误食仙药飞升，只知她与后羿鹣鲽情深，却不知吞食仙药，飞升入月宫，本就是她故意为之，为了摆脱人世间的生老病死，为了摆脱那位对她来说早已厌烦的大英雄后羿罢了。 那个天庭，住在里头的仙，神，以及那三十三重天上的众生，多数都已忘记本心。 手握世间万物的生死大权，他们渐渐忘记，曾几何时，他们也不过是这世间最为渺小的一员。天地视万物为刍狗，除了道，除了天，神也好，仙也好，佛也好，都不过是天道拿捏在手心里的刍狗罢了。 包括她在内。 只是，现在有人站了出来，想要打破生死轮回的法则，想要与天同寿，想要成为这至高无上的天。挑战权威，破坏法则，视万物为无物，那般的肆无忌惮。处于高位的那些仙神若知晓这漫长的数千年间，有一人正悄悄地实行着这个可怖骇人的计划时，他们会摆出怎样惊恐的神情呢？ “阿兮。”莫雨见莫兮出神，便出声喊了她一声。 回神，看了眼莫雨，莫兮面色平静地看向前头已经显现出来的通往修真界的通道。『走。』说着，抬脚跨上那条通道。 莫雨点头，跟了上去。 燕小六见通道显现，而莫兮和莫雨已经走了进去，连忙收起自己的剑，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他心里有很多疑问的，毕竟跟着仙人姑娘的那位可是莫雨，恶人谷十恶人之一的小疯子莫雨。 “那，那个……”到达修真界还有一段路，在这条路上是不可使用术法的，只能靠双脚走。 气氛古怪，燕小六受不了便开了口。 莫雨回头冷冷扫了眼燕小六，不明白这货跟着他们一起进来做什么。“跟着我们做什么？” 燕小六被那么一扫，吓得缩了缩脖子。“这，这路又不是你造的，我为什么不能走？况且，我也是有事去修真界的。” 莫雨心里是有些诧异的，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武功不咋地的小道士竟然也知道修真界。 燕小六努了努嘴巴，问道：“你又不是修士，怎么会知道修真界啊？” 莫雨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道：“我不是，阿兮是。” 燕小六哑然。这话说得没错，莫雨不是，他身边的姑娘是，以她那么纯的灵气来看，修为定是在仙品以上。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飞升成仙的仙人，燕小六压下心底对莫雨的恐惧，好奇地跟莫兮搭话，道：“仙人姑娘，你，你去修真界做什么？” 莫兮没搭理他，倒是莫雨回了句。“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燕小六哼道：“我又不是跟你说话。” 莫雨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丝冷冽。 他的眼眸过于冷冽，燕小六吓得立刻躲到莫兮的另一侧。 『炼气二阶，应当不该入修真界的。』修真界，本就生长于此界的人例外。若是人界的修士想入修真界，修为必当在筑基以上，否则决计不会去修真界。修真界遵从着弱肉强食的铁则，修士间虽不会明里争斗，可背地里有多少龌龊事，谁又知道？这个地方，明争暗斗之凶险远胜人界的江湖武林。 只要有人，就会为了名和利而斗争，自古以来都不会变。 在天界，在西天，也是如此。 至于地界，那地界之主阎罗虽心眼偶尔小了些，爱记仇，可也是曾违逆过玉帝，而被贬入地界的大罗金仙。他那边倒没什么明争暗斗，或许是各界之中最为清净之处。 燕小六见莫兮同他搭话，心里有点儿高兴，他嘿嘿道：“我只是过来给师叔师伯们备些灵石和灵草回去，就在小千世界的宝灵阁，买好东西就走，不会多停留的。”而且燕小六所备的灵石和灵草都是最为普通的，不会被人抢夺。“仙人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寻物。』 “寻物？寻什么物啊？”燕小六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满好奇。 莫雨觉得燕小六这个人神烦，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跟只麻雀似的。 “闭嘴。”忍不住了，莫雨冷声说道。 这一声‘闭嘴’过于冷漠，让燕小六有一种置身寒冰之地的错觉。纵使纯阳地处北地，习惯寒冷，可跟莫雨的这一声闭嘴比起来，纯阳宫简直就像置身温暖的南方。 避免被小疯子给砍了，燕小六立刻抿紧嘴唇，不敢吐出一字来。 三人就这样，一路无言，以奇怪的氛围到达了修真界。 第30章 第三十回 修真界，分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三个界。这就跟天上分三十三重天一个道理。小千世界，修真者并不多，凡人较多，且修为最高的修士顶多就到金丹期。中千世界，修真着尚多，凡人尚可，修士修为顶峰大多在分神期上下。大千世界几乎全是修真者，凡人少数，高阶修士尚多，且有能者还可飞升。 在修真界也是有凡人的，可这些凡人与人界的凡人不同，他们都是知晓各界之事的普通凡人。而且，这里的凡人大多与修真者都有亲属关系。许多修真者都是从这些凡人中挑出来的，有些天赋异禀，有些则天赋平平。在修真界的凡人多多少少还是很自傲的，因为他们就算是凡人，也跟人界的凡人不同。 对他们来说，他们是被选中的，自己不行，自己的后人或是亲属则是有望成仙的。 踏入修真界，扑面而来的灵力让燕小六精神抖擞，就连莫雨也感受到此处与人界的不同。唯有莫兮，面色如常，她看了眼渐渐消失的通道，随即收回视线，朝前头看去。前头有一层云雾，迷迷蒙蒙的，好似有喧闹声从那头传过来。 燕小六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就随他师叔和师兄们来过两三回。指了指前头烟雾缭绕的云雾，他兴高采烈道：“仙人姑娘，这里就是修真界的第一界小千世界了，前头是散集，贩卖各种修真界法器，草药，灵石，珍宝的集市，不过都是普通货色，无法与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的集市相比较。” 莫兮淡淡点头。 她虽不是第一次来修真界，可这散集却是头一遭见。过去，她来修真界都是直奔大千世界寻她所需之物。 莫雨伸手去触摸面前的云雾，手穿过云雾，带起一丝舒爽的凉意。云雾渺茫，现在的他们就像置身于云层间一样，好奇地再次伸手去触摸，来来回回。 燕小六见状，说道：“是不是很好玩？” 莫雨面无表情地收回自己的手。 燕小六嘿嘿一笑，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说道：“别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那么玩过。” 莫雨脸上的表情更冷。 『走。』说着，莫兮抬脚往前走去。 莫雨和燕小六立即跟了上去，三人穿过云雾，没走几步，人声鼎沸的散集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散集不愧是小千世界最为热闹的地方，来往的人特别多，不过有一点让莫雨觉得很奇怪，那就是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面具，无论是小贩还是买卖东西的人。 手一晃，燕小六忽然变出三副面具递给莫雨和莫兮，解释道：“无论是在小千世界还是在中千世界、大千世界，只要到集市，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戴上面具。这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措施。”正如燕小六说的那样，戴上面具，谁也不知道谁，谁也不认识谁，买卖之间更是互不通名，互不见脸，即便买好东西离开也更为安全。 莫雨皱眉，不过还是伸手接过了面具，因为燕小六说的这句话实实在在。 莫兮也接过面具，将谱着京脸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并对燕小六说道：『吾姓莫。』没有告知燕小六全名，而是只说了一个姓。 燕小六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点头道：“莫姑娘。” 莫兮不再言语，而是径自朝前走去。 莫雨立即戴上花谱面具跟在她身后。 而燕小六也戴上他那张专属的鬼面具，匆匆跟了上去。三人在散集中并不显眼，穿的衣服也不是什么法衣，普普通通。燕小六要去宝灵阁，莫兮则要去大千世界。去大千世界必定要经过小千世界和中千世界。这修真界的三千世界都有一个连接点，唯有穿过界门才能到达下一界。除了小千世界连接人界的入口没有守界人外，其余两处入口分别有一名金丹期修士和一名分神期修士看守。从小千世界入中千世界，要么是金丹期或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要么持有中千世界的令牌。而从中千世界到大千世界也是如此，要么是分神期或分神期以上修士，要么持有大千世界的令牌，否则别想轻易入这两界。 当然，这样的条件只针对修真者。 已飞升，已功德圆满，大妖级别，鬼王级别或是魔将级别的并无任何用处。 毕竟，修真者在强大也是揍不过飞升成仙或是飞身成佛或本就是仙神、大妖、魔将等级别特别高的家伙们。 来到宝灵阁，燕小六边采办师门派下的任务，边小声问道：“莫姑娘，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寻东西啊？” 『中千世界。』莫兮的声音只有莫雨和燕小六能听得到。 眼瞪得滚圆，乍一看跟只小老虎似的，燕小六压低声音，结结巴巴问道：“你们要寻之物在那儿？”他指的那儿自是中千世界。 莫兮点头。 燕小六震惊了，不过震惊归震惊，该采办的东西还是一样不差的全采办好了。把东西收进乾坤袋中，他继续压低声音问道：“莫姑娘，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燕小六从未去过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他对这两界充满了好奇，却也知自己几斤几两。现下，有一个可以去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的机会，他自然想要好好把握一番。 莫雨面具下那两道眉皱到了一起，他觉得纯阳宫这名叫燕小六的弟子神烦。 『你，太弱。』莫兮很认真地说道。 就燕小六的修为还不足以进入修真界，更遑论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 燕小六一听，指着莫雨道：“他连我都不如。” 莫雨眼眸微眯，眸底闪过一丝冷意，他想他要不要趁个时候把燕小六给干掉。 莫兮：『……』这话说得让她无力反驳，因为燕小六没有说错。若真比较起来，莫雨的确比燕小六不如，他连入气都不会。 莫兮并不想多带一个人，她来修真界是办正事的，而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到达中千世界前她便要联系一个人，问清建木的具体位置。建木这玩意被藏得太好，修真界为了不让种建木的事被其他几界知晓，一直把建木的消息藏得滴水不漏。 莫兮会知晓修真界也有一棵建木，是因为在数千年前修真界某一位已飞升的大乘期修士虔诚地捧着一粒豌豆大的建木种子跑来枫华谷向她求了可滋养建木健康成长的法器——水泉珠。 水泉珠是集天地之精华而形成的一颗碧蓝色的小珠子。它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可源源不断提供水源，而这水源洁净无比，充斥着无上灵力。莫兮有两颗这样的珠子，一颗在枫华谷，一颗则被她赠予了那名修士来滋养种植建木。 且看守建木的修士祖辈恰好是她认识的人。 在来修真界前，她就传信给了对方，希望对方能在这几日与她联系。 燕小六见莫兮不为所动，便抬起双手，两掌合十，道：“莫姑娘，拜托，拜托，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莫兮盯着他合起的双掌，就在刚才他合掌时，她看到他右手掌心有一排连得特别规整的痣，七星痣。 『你是七星之子。』 “哈？”燕小六一头雾水，满脸迷茫。“什，什么？？” 『你右掌心有七星痣。』 听莫兮一说，燕小六摊开自己的右掌心，只见掌心间有七颗痣，这痣恰好是北斗七星形状的。“莫姑娘是说这个？这是我自娘胎就有的，怎么了？” 莫兮没想到会被自己碰上七星之子。七星之子乃福星降世，每隔五百年福星都会下凡历世造福众生一次。据传，这位福星身负功德飞升，本该前去西天，却不知是何原因留在了天庭，拜入财神门下。 为了他，西天和东方天庭还掐过架。 当然，这只是上头流传的小道消息，具体如何，谁也不知。 七星之子的福运尤其旺盛，带上燕小六或许能给她带来好运也说不定。那么想着，莫兮便答应了燕小六想跟着一起前去中千世界的请求。『你即要跟着吾去中千世界那便去吧。』 莫雨略带惊讶地看向莫兮：“……” 燕小六本来还有满腹疑问，可当他听到莫兮答应他可以跟着一起去中千世界时，立时将这些疑问抛诸脑后，并高兴得不能自已，道：“真，真的吗？” 莫兮点头。 燕小六心里可美了，就跟开了朵花似的，跟莫雨此刻阴雨雷劈的心情完全不同。莫雨不懂，为何莫兮要带上燕小六，他觉得燕小六这个人神烦，神讨厌，总是有事没事地找机会跟莫兮搭话，还在莫兮眼前晃悠，委实碍眼。 『他的运气很好。』感觉到莫雨的不悦，莫兮用只有他能听到的灵识对他解释道。 莫雨看着莫兮，藏在面具下的那张脸是何表情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他的福运，吾此行或许会更加顺利。』莫兮又补了一句。 莫雨很想问清楚具体原因，可燕小六在这里，他又不好明着问，只能按捺住心底的不满，暂时同意了燕小六的加入。 “你叫什么名字？”燕小六之前是自报过自己名字的，可惜莫雨压根没听进去。 燕小六见莫雨问自己的名字，一挺胸，铿锵有力地回道：“燕小六！！” 莫雨：“……” 莫兮：『……』 说实话，这名字真不值得有多骄傲，普通到可以说烂大街的地步，路人甲标配。 燕小六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名字哪里不好，他咧嘴一笑，言语间是各种自豪。“我在家排行第六，因而得小六之名，而且我爹说我生得好，第六，第六，六六大顺，一听就是有福气的名字！！” 莫兮：『……』 再虚伪的人都没法认为这名字有多福气，莫雨此时可以很肯定一件事，那就是燕小六的爹的脑子多半是被什么玩意砸扁过。 第31章 第三十一回 冷风如刀，刮在脸上，疼若割肉。 细雪如绵，落在身上，轻若鸿毛。 雪未停，风未定，一行三人穿梭在交织错乱，阴郁青葱的密林间。此地密林茂盛，枝头上的绿叶尤为繁茂，与此刻下不停的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燕小六走在莫雨身后，东张张西望望的，对眼前的景象尤为好奇。“莫姑娘，这修真界果然跟人界不一样，大雪天的，这林子里的枝叶竟还繁茂的跟春天似的。”这一路上他叽喳个不停，一刻都没停过。 三人自离开宝灵阁起就一路向西朝前往中千世界的入口赶去。要到中千世界的界门入口需穿过百春林，常夏河，望秋山和攀冬岩。这四季道是由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组成。百春林的林子一年四季都如春，绿叶旺盛。常夏河的河一年四季都如夏，带着暖意。望秋山的山一年四季如秋，漫山遍野的落叶枯枝。攀冬岩的岩一年四季都如冬，整个山岩都覆着厚厚的冰雪。 除此之外，这四季道的气候倒是跟往常一样，该下雪的时候下雪，该下雨的时候下雨，该太阳灼热的时候灼热，四季照常，一点都不含糊。 除了莫兮，莫雨和燕小六身上都穿着防雪的蓑衣斗笠，走了大半天，膝盖以下的裤管都湿了个透。燕小六年少活泼，一点也受不住安静，莫兮不搭理他，他也照常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走在前头的莫雨被吵得脑仁疼，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道：“燕小六，你可以闭嘴吗？” 燕小六已经不怕莫雨了，有莫兮在，他不认为莫雨真会把他怎么样。 朝莫雨扮了个鬼脸，燕小六迅速跑到莫兮的另一边，继续说道：“我问莫姑娘呢，又不是问你，人家莫姑娘还没嫌我吵呢！” 额角青筋似有凸起，莫雨觉得纯阳宫能将燕小六这种聒噪的人收在门下也是气数快尽了。 见莫雨被他怼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燕小六内心暗爽不已，想他纯阳宫一个小弟子竟然能在有生之年将江湖上人见人惧的恶人谷十恶之一的小疯子莫雨怼得连火气都只能憋着，想想都觉得骄傲！ 寒风冽冽，雪越来越大，路也越来越难走。 饶是燕小六年少，也禁不住这等风雪侵袭。别说燕小六，就连莫雨也觉得这路越发难走起来，明明刚才还好，现在却是一步一艰难，简直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与他们比较起来，莫兮显然不受一点影响。 揉了揉冻得有些疼的膝盖，燕小六眯眼往前望去，不由叹气，道：“这要到何时才能穿过这片林子啊？” 莫雨看着莫兮，也问道：“阿兮，还有多少路程？” 『前去中千世界的通道需经过四季道，这是四季道的第一道百春林。穿过百春林，走过常夏河，爬过望秋山，翻过攀冬岩方才到达目的地。』 燕小六一听头就晕，他垮着脸，道：“我去，还有那么久啊？这百春林已经够大了，咱们都走了大半天还没走出去，更不要说走过常夏河，爬过望秋山和翻过攀冬岩了。这修真界的人是不是闲的没事蛋疼啊，不就是穿个界门去中千世界吗？非得搞出那么多的花样来？” 『能经过四季道的大多都是修为在金丹期或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到达连接中千世界的界门前，吾等还需过守界人，也就是金丹期修士的考验方能进入界门到达中千世界。』 燕小六一脸蛋疼，道：“卧槽，还要过金丹期修士的考验？？我才炼气二阶呢！这怎么打啊？” 莫雨在旁凉凉道：“我还不是修士呢。” 燕小六：“……”对哦，他都忘记了，身边还有个不是修士的莫雨。 『无须担心，有吾在。』 莫兮的话让燕小六有了点底气，他直起已经微微弯起的背脊，大声说道：“对，我都忘了，还有莫姑娘你在呢！”说完，他似乎想到什么，又佝起起背，道：“莫姑娘，咱们打个商量成不？能不能直接带我们穿过四季道啊？这路实在太难走了。” 莫兮回头看了眼燕小六，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不能。』 燕小六道：“啊？为什么？？” 『你们太弱，需要历练。』八个字，丝毫不留情面。 燕小六&莫雨：“……”这话说得他们无法反驳，因为太有道理。 在这个世界，他们俩的确挺弱的，无论在人界的江湖武林，他们是怎么样的青年才俊，可在修真界内，他们就是战斗力堪比五的渣渣，堪比五还是好的，估计还不足五呢。 『徒步走过四季道对你二人有益。』这也是为什么莫兮没有选择直接带他们去中千世界的原因，也是存了想要让他们锻炼一下的意思。尤其是对莫雨。 莫雨需要历练，他从未踏入过修真这条路，对这其中的一切甚至比燕小六都不如。既然选择跟着她，那就必须自己强大起来。有很多事，他必须自己去经历，而非被她护在身后，什么都不懂。 莫雨心里也明白，他既然要跟着莫兮，那就必须强大起来，否则永远都没资格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燕小六一听就叹气，不过叹气归叹气，他也觉得莫兮这话说得有理。 捶了捶冻得略僵的膝盖，燕小六重新直起身子，道：“行，那咱们就继续走，我就不信穿不过这百春林了！”说完，气赳赳熊昂昂地迈步往前走去。 望着他瘦弱却又直挺挺的背影，莫雨勾了勾唇，道：“看来纯阳宫收弟子也不是那么不讲究。”说着，也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俩，莫兮赞许地点了点头，跟在了他们身后。 三人继续前行，一路朝常夏河走去，大约又走了两个时辰，方才穿过百春林。来到百春林和常夏河的分界处，望着常夏河上头暖意洋洋的太阳，燕小六抽了抽嘴角，说道：“这修真界的前辈果然很闲，这四季道的每一道难道也分春夏秋冬？”前一刻还大雪纷飞，寒冰刺骨的冬天，下一刻忽然间就变成了春意盎然，温暖非常的春天。这样的温差变化实在是让人一时间难以承受。 跨入常夏河，燕小六和莫雨立马脱去身上湿淋淋的蓑衣斗笠。本想拍去肩头上的银屑，刚抬手就发现肩头和身上黏着的雪花在他们踏入常夏河的一瞬融化成水，浸透衣服，什么都没留下。 燕小六惊奇不已，他站在分界点中间，一会儿跳到百春林，一会儿又跳到常夏河。跳来跳去，直面感受冷与暖的夹击，半晌，他就打喷嚏。“阿嚏——！”一声喷嚏响彻整个百春林和常夏河。 用手揉了揉鼻子，燕小六打了个哆嗦，道：“这冷热夹击果然不是人受的。” 莫雨站在常夏河界点，双手环在胸前，那目光傲然挑剔，看燕小六就好像在看一个白痴。 燕小六被莫雨的眼神一激，昂着头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爷那么帅吗？” 莫雨上下打量，蓦地，唇角溢出近乎嗤笑的声音。 燕小六知道自己现在离帅这个词甚远，因自己作死感了冒的关系，鼻头红红的，还有些鼻涕流下，模样可以说是有些丑。可他就是不愿意在莫雨面前落了下风。努力地抬了抬下巴，燕小六很想表达对莫雨不屑的姿态，可惜事与愿违，刚抬下巴，鼻子一痒，直接一个喷嚏打出来，接着一条鼻涕很不适时地流淌而下，挂在了鼻尖，让他看上去极其可笑。 莫雨：“……”他觉得自己竟然跟燕小六较真也是够蠢的。 『穿过常夏河差不多需要一天的脚程，今夜吾等便在此休息一晚。』一直盯着前头一语不发的莫兮忽然开口说道。 听了莫兮的话，燕小六举双手双脚赞成，他挺累的，肚子也饿，需要好好休息。 莫雨道：“我去附近捡些枯枝过来，燕小六，你去找食物。” 燕小六本想回一句‘凭什么’，可当莫雨的视线凉凉扫过来的一瞬，他又怂了。点点头，燕小六不甘不愿地回了一句，道：“知道了。” 燕小六的反应让莫雨很满意，他重新看向莫兮，道：“阿兮，你在此处等我们。”说着，走到燕小六面前，拽着他的领子就往常夏河附近的小林子里走了去。 被莫雨拽着衣领，燕小六挣扎道：“我去，你别拽我领子啊！” 莫雨冷冷道：“闭嘴。” 燕小六回嘴道：“凭什么让我闭嘴啊！” 莫雨冷哼道：“你不闭嘴可以试试。” 这一声冷哼格外阴郁，燕小六又不是傻瓜，他自是知道不能激怒莫雨，于是他很认真地选择了闭嘴。 莫兮正坐在原地，就像一座钟，规规矩矩的，一丝毛病都挑不出来。这一路，走得十分顺当，一点意外都没有发生，带上燕小六果然是正确的。她对四季道还是有所耳闻的，以前听季霖提过此道。季霖是修真界的修士，分神期大圆满，只要好生修炼，再过些年就能突破境界，一举跨入合体期。季霖说过，四季道内有许多珍奇异兽，它们是修真界一些前辈养在四季道内的，就是为了历练修真者们。 可这一路，莫兮他们一行三人却是一个都未碰着，别说异兽了，就连珍禽都未见着一只，不得不说燕小六的福运实在了得。可这样的福运，有利也是有弊的，莫兮倒是希望他们能碰上一两只珍禽异兽，好好历练一番。 刚那么想，莫雨和燕小六还真碰上了珍禽异兽。 一只一成年男人那般高的蜗牛妖。 第32章 第三十二回 莫雨和燕小六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蜗牛，足有一成年人那般高。它爬得极慢，那壳子一扭一扭的，看上去像一个行动的贝壳居。 蜗牛背对着他们，一点儿都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我说你这一个时辰就挪了那么半步？你就不能爬快点？”这时，蜗牛的前头传来一道清悦的嗓音。 也不知是谁在说话，总之肯定不会是这只巨大的蜗牛在说话，莫雨和燕小六很清楚。过了大半天，一道慢吞吞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我-是-蜗-牛。”说话的显然是这只成年男人那么高的蜗牛。 那清悦嗓音的主人显然有些无语，他轻叹道：“我知道你是蜗牛。”说完，他又补了一句，道：“青艽（jiao），为什么我每次跟你说话，你都得停顿那么久再回答我！？不能快一些吗？” 蜗牛继续如此，又过了良久，方才答道：“因-为-我-是-蜗-牛-啊。”蜗牛的声音比对方的声音好听，就是有点温温吞吞的，让性子急得人特别急，恨不得代它把话说了。 清悦嗓音的主人：“……”早知道就不跟这只慢蜗牛一起了！ 又过了半天，被唤作青艽的蜗牛再次开口道：“放-心-我-会-送-你-去-天-渊-宗-的。” 清悦嗓音的主人：“……”他的一句话，对方分了两次不说，还花了那么长的停顿时间再来回答他，也是赢了。 燕小六盯着前头的蜗牛半晌没缓过神来，别说他震惊了，就连莫雨也惊奇连连。一只会说话的蜗牛和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人。这是怎样奇怪的组合？ 燕小六一把抓上莫雨的手臂，问道：“喂喂，你看到没？会说话的蜗牛欸！！真的是蜗牛欸！！”燕小六的声音并没有压低，他说得大声，前头还在爬的蜗牛和那清悦嗓音的主人都听见了。 “何人——！？”那道清悦的嗓音带了一丝狠厉。接着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衣，面容如玉，长发披肩，手持一把羽扇的俊美青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是如何出现的，燕小六和莫雨都没看清，只是一晃神，他便出现了。 俊美青年握着羽扇目光挑剔地端详起莫雨和燕小六，嗤笑道：“一个凡人，一个炼气二阶竟妄图过四季道？也不怕早死早超生？” 燕小六回嘴道：“关你什么事！！” 俊美青年眯了眯眼，微抬手，两指捻诀，接着就看到一道符直接往燕小六身上打去。莫雨反应比燕小六快，在对方抬手的一瞬，视线早已牢牢凝固在对方身上，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而在对方捻诀打出一道符的同时，已然拉着燕小六躲到了一边。 未曾料到自己的符竟被躲开，俊美青年似乎有些诧异，他颇为深思地看向莫雨。 莫雨戒备地看着俊美青年的同时，也在思考如何对付他。若这个人真的来者不善，凭他和燕小六肯定是敌不过的，实力差距摆在眼前，不得不去承认。 燕小六被拉到莫雨身后，因脚步没站稳，直接摔坐在地上。捂着屁股，燕小六怒道：“靠，小疯子，你拉人不会提前说一声吗？” 莫雨没理燕小六，可心里却暗道：“真他妈是个智障！” 燕小六见莫雨不理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只能憋回了肚子，捂着屁股慢慢起来的他也看向了俊美青年。刚才俊美青年动手的速度太快，燕小六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莫雨拉到一边去了。 俊美青年展开手中羽扇，似笑非笑地看着莫雨道：“明明是个不入门的，却比个入了门的有眼力得多。” 莫雨没有表情地看着俊美青年。 俊美青年晃了晃手中展开的羽扇，眯眼将莫雨上下打量个遍，蓦地抬起另一只手掐指那么一算，道：“啧，有趣，当真有趣，青艽，此子本无仙缘，竟横生变故，多了一丝仙缘，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在俊美青年抬手掐算的时候，莫雨就死死盯着他，以防他有所动作。 青艽没有立即回答，它是蜗牛，本就慢半拍，就连反射弧也很长。而且，它是背对着莫雨和燕小六的，看都没看到他们俩，怎知俊美青年说的这些是否有趣。在俊美青年从它头上跳下来后，它就努力地在移动着自己的躯体，想要转过身来，可惜，俊美青年都将莫雨打量了个遍，它也才移动了那么一丢丢。 俊美青年似乎也习惯了，他也不继续等青艽回答，而是冲莫雨露出一个颇为猥琐的笑容，道：“我看你资质上佳，骨骼清奇，将来或能飞龙在天，说不定还会有大造化，一看就非池中物也。”这话说得跟那些个江湖术士差不多，一听就像是在骗人。 莫雨：“……” 燕小六：“……” 俊美青年道：“我缺一个徒弟，你来当我徒弟怎么样？” 莫雨：“……”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傻缺？刚才一瞬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一定是他的错觉。 燕小六：“……”我去，这个看上去没比他们大多少的人竟然想拐小疯子去当徒弟？就不怕被雪魔追着砍么？ 俊美青年见莫雨一副看智障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不住了，他心塞地捂着心口，说道：“你们可知本尊是谁？” 莫雨和燕小六齐齐摇头。 俊美青年挺了挺胸膛，一副孔雀开屏之姿，大展其气度不凡，道：“本尊乃天渊宗瀛雪真人！”他以为报出自己的名号，莫雨和燕小六总会知道他是谁的。毕竟，在修真界谁人不知他瀛雪真人呢？天渊宗的天才修士，年仅二十岁就结丹成功，跨入金丹期，如今已是合体期大圆满。 可惜了，莫雨和燕小六都不是修真界的凡人，他们是真.人界来的。 没听过瀛雪真人真的不能怪他们。 莫雨侧头看了眼边上的燕小六，问道：“你听过吗？”对修真界的了解，他认为燕小六应该比他熟知。 燕小六摇摇头，回道：“没听过。”真的不能怪燕小六，他就跟着他师叔来过修真界几次，每次都只是在小千世界的灵宝阁采办物品，采办完就离开，对修真界的事还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瀛雪震惊了，他是真的被莫雨和燕小六的孤陋寡闻震惊到了。 这时，慢吞吞的青艽忽然说话道：“瀛-雪，我-转-过-来-太-慢，你-让-他-站-到-我-面-前-吧。” 瀛雪：“……”他真的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莫雨看着瀛雪，微微皱眉道：“若无事，我等就先告辞了。”他心里还挂念着等在百春林和常夏河交界处的莫兮。 说着，就拉燕小六离开。 见莫雨准备离开，瀛雪叫住他，道：“且慢！”叫完，他又对蜗牛形态的青艽说道：“你又不是不会化形，给我变回人身，那不就转过来了吗？？”说完，他瞬身来到莫雨和燕小六的面前，握着羽扇的手臂在他们俩的面前那么一伸，道：“本尊话还没说完呢，那么急着离开作甚？” 莫雨拧着眉，心里思索着如何摆脱瀛雪，他的直觉告诉他，瀛雪这个人很难缠。 燕小六见瀛雪不打算让他们离开，便本着劝说的意思，好言道：“我说这位瀛雪真人，你若真要找徒弟，还是去找别人吧，他是有师父的人。” 瀛雪微微一笑，道：“哦？不知这位小公子的师父是何人啊。” 燕小六表情严肃，道：“雪魔王遗风。” 瀛雪：“……”这是谁？为什么他没听过这人的名字？难道是哪个派不出世的长老？ 燕小六肃穆道：“别跟雪魔抢徒弟，绝对不要。”王遗风对燕小六来说就跟谢渊他们是一个级别的，那都是传说中的人物。而且，江湖上流传的对王遗风的评价，燕小六现在想想都觉得王遗风挺丧心病狂的，就为了一个人，他把一城的人都给屠了，男女老少皆无例外，这是何等的丧病阿！ 瀛雪想了个半天都没关于雪魔王遗风的线索，可燕小六的表情看着也不像在骗他，于是他虚心问道：“敢问这位王真人出自何门何派？” 燕小六朗声道：“恶人谷！” 莫雨看了看眼燕小六，又看了看瀛雪，觉得莫兮把燕小六带上简直是个错误。这个人的脑壳肯定被什么挤过，这里是修真界，修真界会知道他师父的名字吗？会吗？又不是在人界！这燕小六是不是真的傻阿？ 莫名的，他挺心疼纯阳宫的。 瀛雪此人实力是挺强的，就是脑子有点缺根弦，换做别的人，早就明白燕小六说的跟他想的是两码子事。 慢了半拍，脑子却比瀛雪灵光多的青艽变成了人的模样。他的眉目极为清秀，面若冠玉，皮肤细腻如凝脂，他穿了件青色的长衫，长发用青色的发带一丝不苟地束了起来。“他-说-的-人-在-人-界-很-有-名。” 青艽去人界比瀛雪多，饶是他这种不爱与人多接触的，也听过许多关于王遗风的事。雪魔王遗风，恶人谷当代主人。 瀛雪一愣：“人界？” 青艽看着他，面上带着浅浅微笑，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反应，也没回答他的疑问。 了解友人是个慢到不行的慢拍子，瀛雪看向燕小六，问道：“你说的这个什么雪魔王遗风是个凡人？” 燕小六点头，道：“雪魔当然是凡人啦，是凡人已经很可怕了，不是凡人那就是大魔王级别了！” 作为王遗风弟子的莫雨心情可谓复杂：“……” 瀛雪不明白燕小六口中的可怕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刚才认真去想一个凡人是哪个仙门仙派不出世的真人的行为很愚蠢。 “小子，你在耍我吗？” 第33章 第三十三回 瀛雪觉得自己被燕小六给耍了。 危险地眯起眼，瀛雪表情一冷，唇边勾起一抹阴恻恻地笑容。 被他忽然的变脸给吓到了，燕小六‘咻’地一下躲到了莫雨的身后。 莫雨觉着自己身边有个像燕小六这样的队友实在是蛋疼的紧，就像云暮雪说的那样，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话一开始他还不是很理解，而如今他是深刻了解这话是何意了。 燕小六此人就是猪一样的队友。 “你，你想干嘛！”燕小六结结巴巴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是文明人，动手是不对的！” 瀛雪被燕小六的话给气笑了，他真是佩服燕小六的师父，竟然能收这么个随时随地都能气死人的徒弟。“你是炼气二阶，想必你师父定是仙门之人，敢问师从何人？”这话简直是咬着一字一字吐出来。 瀛雪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纯粹想知道燕小六到底出自哪个门派，下回他一定要去那个门派狠狠数落燕小六的师父。绝对是脑子里面装了豆腐，才能收下燕小六这样的徒弟。 燕小六很骄傲地回道：“我出自纯阳宫，师父是灵虚子上官博玉！”灵虚子乃上任宫主纯阳真人吕洞宾的三弟子，在观内负责打理炼丹房。 瀛雪：“……”谁？ 瀛雪不知道纯阳宫，可青艽知道，毕竟纯阳宫的创立人可以说是非常有名的。此仙门虽建立于人界，可其中的弟子不乏身负修为之人。 “纯-阳-宫，那-个-吕-洞-宾-的-徒-孙。”青艽说道。 瀛雪可以不知纯阳宫，却不能不认识吕洞宾。 江湖上只知吕洞宾乃纯阳上一任的宫主，也是纯阳宫的创始人，却不知他本为天庭的仙官。吕洞宾自小聪明，年少时本想光大祖上鸿业，却屡屡名落孙山。上元二年，吕洞宾28岁，参加完科举的他在一家酒楼遇上了将他引上修道一徒的钟离权。黄粱一梦过后，吕洞宾大彻大悟，晃觉人生如梦，遂拜钟离权为师，自此踏上修道之路。长寿三年，吕洞宾在华山建立纯阳观后，便开始正式收弟子。吕洞宾此生只收了七名弟子，分别是谢云流，李忘生，上官博玉，于睿，祁进，卓凤鸣和刘梦阳。开元二十三年，李忘生接任纯阳宫宫主之位，同年，吕洞宾退隐江湖，自那之后，无人知晓其踪迹。其实，退隐江湖的吕洞宾并非隐居，而是位列仙班，重回了天庭。 “这小子是吕洞宾的徒孙？”瀛雪不敢置信道：“吕洞宾太不挑徒孙了吧？就这资质也收？”不是他嫌弃燕小六，实在是燕小六这人跟莫雨一比较，真没啥优点可看。就单长相来说，莫雨就甩了他一百条街。“你瞧瞧这小子全身上下哪里可以挑出一个优点来？腿短，个子矮，长得也就这样，还怂！” 被批得一无是处的燕小六有点儿不服气，他从莫雨身后跳出来，道：“我哪里腿短了？哪里没有优点了？我明明那么可爱，师父师兄师叔们都喜欢我，总比这个小疯子好！！整个江湖武林同道一提起他的名字就皱眉头！！”刚说完，他就捂着脑袋惨叫一声蹲在了地上。“嗷——！！” 莫雨不着痕迹地收回刚才忍不住就抬起来往燕小六脑袋上锤上去的拳头，凤眸微微向上一挑，道：“再多废话一句，就杀了你。”这可不是假的威胁，而是真的威胁，莫雨发现自己的耐性都被燕小六给磨光了。 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燕小六表情委屈地瞪着莫雨。 瀛雪感觉到自莫雨身上传递而来的杀意，不过他不以为意，反而十分心悦道：“小公子，本尊想收你为徒那是你的福气。在人界，你的师父再有名气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可本尊不同，本尊是修真者，假以时日或能飞升成仙。只要你拜我门下，随我回天渊宗，潜心修炼，本尊保证十年之内就让你跨入筑基期。”瀛雪没收过弟子，天渊宗他这一辈中唯有他瀛雪门下人才凋零到只有一个零。多少仙门世家想把自家孩子送到瀛雪门下，可惜他向来眼光甚高，不合他心意的，不入他眼的，他一概不收。 会想收莫雨为徒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因为莫雨的命数着实有趣。再者，他喜欢莫雨的眼神，狠厉冷情，心冷如铁，这样的人最适合修仙了。 “如果我不愿意呢？”莫雨眯起了眼睛，他已是王遗风之徒，自是不会再拜其他人为师了，这是原则问题。 瀛雪笑眯眯道：“那我只好将你捆回天渊宗了。”瀛雪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他看上的人或物，只要是他看上的，谁管对方愿不愿意，他都得带着走。 青艽慢吞吞地抬起头去看头顶这片天空，天很蓝，云很白，太阳很温和。风和日丽不过如此。他不会去管瀛雪的事，因为跟瀛雪这人讲道理没用，在信奉强者为尊的修真界，你讲道理你就输了。 威压，合体期大圆满的修士才有的威压迅速弥漫开来，燕小六和莫雨一瞬间就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扑通——’一下，饶是毅力再强的莫雨也禁不住给瀛雪跪了下来，而燕小六比他更惨，直接扑倒了在地上。 青艽是淬体期大圆满的妖修，修为与瀛雪相当，瀛雪的威压对他没有半点用处。 燕小六是第一次承受高阶修士的威压，那种气势刹那间席卷而来，有一种随时随地会被对方的威压制压到死的错觉。莫雨比他好些，可毕竟连修士都算不上，瀛雪的威压将他制压得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瀛雪走到莫雨和燕小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莫雨，道：“何必倔强，本尊看上你的资质那是你的荣幸。” 莫雨咬着牙，一丝不吭，就算五脏六腑有种被挤压的感觉，也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燕小六吼道：“荣幸个屁啊！有你这么收徒弟的吗？他不愿意你就用强的，你这是强盗行为！比恶人谷的恶人们还无耻！！”炼气二阶在合体期大圆满面前就只能是渣渣，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不爽瀛雪的霸道行为。 瀛雪淡淡扫了眼燕小六，羽扇一摇道：“小子，本尊看在你是纯阳真人的徒孙份上，饶过你的出言不逊。再有第二次，就别怪本尊出手不留情，替纯阳真人好好教训他不成器的徒孙。” 话语才落，另一股强大的威压直接覆盖过瀛雪的威压，铺天盖地涌过来，将瀛雪和青艽压制得动弹不得，他们俩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区区一介合体期大圆满，也妄想收吾的人为弟子？』 莫兮在原地等了莫雨和燕小六很久，见他们迟迟不归，甚感疑惑。当常夏河出现一股合体期修士才有的修为时，她就知道莫雨和燕小六遇上麻烦了。 她走得极慢，每走一步，所带而来的威压足以让瀛雪和青艽感到恐惧。 瀛雪动弹不得，是真的动弹不得，他连动下手指头都动不了，跟他一样的还有青艽。他们只觉自己恍若沉溺在浩瀚的大海之中，孤助无援，随时都能被这突然出现的威压碾碎成泥。 压制在燕小六和莫雨身上的威压瞬间消失，燕小六连忙爬了起来，而旁边的莫雨则有些支持不住地倒了下去。在人快要与地面相撞之时，莫兮适时出现，让他跌入自己的怀抱。身体接触到温暖的身体，莫雨眼眸半阖，道：“阿兮？” 『吾在这。』 抬了抬手指，发现自己还能动，莫雨便抬起双手，环住她的腰，又低低地叫了她一声。“阿兮。” 『没事了，吾在这里。』抬起一只手，揉了揉莫雨的头。 莫雨听了这一声，好似松了口气一般，半阖着的眼眸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待莫雨晕过去，莫兮方才抬头看了眼燕小六，问道：『无碍？』 被问及有没有事的燕小六连忙抬手拍拍自己的胸膛，道：“放心吧，莫姑娘，我一点事都没有。”说完，他又看了眼已然晕厥过去，面色苍白如纸的莫雨，道：“莫姑娘，他，他没事吧？”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燕小六是打心眼里佩服莫雨的，面对高阶修士的威压竟然没有露出一丝丑态，反而毅力顽强地去抵抗，估计就他一人了。 『他不会有事的。』莫兮说着，掌心凝聚起一道柔和的光芒。这光芒似光又似水，闪烁着淡淡的光晕，一点点被打入莫雨的身体里。 瀛雪哪会想到半路会冒出个修为在他和青艽之上的程咬金出来，于是他凝聚自身修为去抵制对方的修为，并趁此张嘴问道：“敢，敢问，阁，阁下是谁？”这话他是废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口的。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喷出了一口血来。 费力抵制对方的威压让他受了不少的内伤。 莫兮冷冷扫了眼瀛雪，面若寒霜。『你，不配。』 脑海内直接冒出莫兮的声音，只一瞬，瀛雪就知道今儿个算是踢到铁板子了。 “灵识识语，你是天上的！”这句话瀛雪说得挺利索的，可刚说完，嘴巴里又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青艽单膝跪地，被压制的同时还不忘关注下瀛雪。“别-说-话，你-都-吐-血-了，省-点-力-气-吧。”慢悠悠地说完，他跟着也喷血了。 燕小六：“……” 第34章 第三十四回 有什么东西划过全身，暖洋洋的，特别舒服。本来被挤压得特别难受的五脏六腑已被那流淌在四肢百骸的温暖的光一点点治愈。莫雨睁眼的时候，一张放大版的燕小六的脸就在自己眼前，眉一拧，他抬起手就是一拳头过去，砸得燕小六嗷嗷直叫。 “嗷——！我去，你怎么可以揍我的脸，而且还是揍在眼睛上！！莫雨，你太卑鄙了！！”捂着左眼，燕小六蹲在边上叫道。 莫雨面无表情地收回自己的拳头，在定神就发现自己躺在莫兮的腿上，而莫兮则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脸腾地一下子就涨红了，莫雨手足无措地想要起来，可刚想起身就被莫兮按了回去。『躺好，别乱动，你需要休息。』 一句话让莫雨不敢乱动，他乖乖躺在莫兮的腿上，脸涨得通红。 瀛雪和青艽一直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从刚才起，莫兮就像忘记了他们俩存在一样，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莫雨身上。 用修士威压去对付一个凡人这件事上，的确是瀛雪的错，这事儿做得也相当不地道。人家既然不想当你的徒弟，那就放弃在寻，可偏偏瀛雪也是个一根筋的人，对他来说，只要是他看上的，管他愿不愿意，先抓回去再说。 瀛雪一生顺遂，头一次受此屈辱，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事只能怨他自己，还能怨谁呢？谁知道那个凡人少年会有个那么强有力的靠山！可有一点他觉得很奇怪，明明有个那么厉害的靠山，为何不修仙呢？以他的资质，修仙问道之路不该困难的。 青艽什么事都能慢半拍，唯独遇上正事不会如此。他盯着莫兮，盯了大半天，方才忆起莫兮与他老爹收藏的一副上神图里的上神长得一模一样。青艽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常被他爹按着脑袋对着这副上神图一日三次地拜上一拜。那会儿，他还小，不知道蜗牛跟狐并非一个种族，有那么一阵子还以为这上神图内的上神是他们家的祖先呢。 “涂-山-上-神。”他以极慢的语调拉长了这句话，四个字。 涂山是莫兮这具身体真正的姓氏，她本名涂山宓宿。各界之中，除了枫华谷内的众人和与她熟识的人之外，其余认识她的人无不尊唤她一声涂山上神。 “你认识她？青艽。”瀛雪诧异地开口问道，再接着他又惊叫道：“等等，你叫她什么？你叫她上神？”声音立时变了个调，尾音尚有些锐利。 揉着莫雨脑袋的手一顿，莫兮看向了青艽。 被莫兮盯着的青艽，慢吞吞地回道：“家-父-天-海-缃-霖-的-青-稥（xiang）。”莫兮对他们家有恩，当年救过他爷爷和他奶奶。 『青稥？你是那小蜗牛的儿子？』能把青艽的父亲称之为小蜗牛的，估计也就莫兮了。青稥乃蜗族的大妖，实力堪比妖王，虽为妖族之人，却并不住在妖界，而是在青稥父亲那一辈举家迁徙到了修真界，现如今定居于大千世界的天海缃霖。 天海缃霖是一片森林，那里面有很多从其他几界搬迁过来的妖灵精怪。 “正-是。”青艽没想过这辈子会遇上莫兮，对他来说那副上神图内的上神就是一个传说，只存在于别人的口口相传之中，而非一个现实。 手一抬，压制在青艽和瀛雪身上的威压立即收回，两人如释重负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顺便用手揩去嘴角边挂着的猩红血迹。 朝莫兮恭敬揖礼，在瀛雪尚未回神之际，青艽已代他向莫兮道歉。“多-有-得-罪，妄-上-神-原-宥。” 莫兮道：『合体期修士对一个凡人如此施压，委实不该。』 青艽道：“瀛-雪-并-无-恶-意，只-是-爱-才-之-心-迫-切，伤-了-上-神-之-人，实-属-抱-歉。” 莫兮看了他一眼，道：『离开。』 青艽道：“多-谢-上-神。”说着，慢吞吞地来到瀛雪身边，未待他回神，直接抓上他的袖子，使用遁地术从莫兮他们的眼前离开了。 一向不喜遁地术的瀛雪真人：“……” 待瀛雪和青艽来到小千世界和中千世界的界门前已是一身狼狈，早没一开始风流倜傥的瀛雪从头上摘下一片沾着泥的花朵，气急败坏地对青艽说道：“青艽，你竟然使用遁地术带我离开！！那是土拨鼠才干的事！！” 驻守小千世界和中千世界界门的金丹期修士沐子脩瞧着一身狼狈的瀛雪和青艽，委实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道：“师叔，青艽散人，你们是去泥里滚了一圈吗？” 瀛雪恶狠狠地瞪了眼沐子脩道：“今天你什么都没看到，明白不？” 瀛雪这一眼着实没有一点威吓，沐子脩抽了抽嘴角，道：“是，弟子明白。”作为天渊宗掌门最小的关门弟子，沐子脩其实是不怕瀛雪的，如果说整个天渊宗敢于对瀛雪叫板的恐怕就只有他沐子脩了，然沐子脩性子温和，向来不会去对他一向敬重的小师叔叫板。只是现在，他有点不懂，一向对皮相外在很是在意的小师叔竟会同意青艽散人使用遁地术带他赶路。 青艽慢吞吞地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又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继续慢吞吞说道：“她-要-我-们-离-开。”意思是当时的情况只能使用遁地术，不然他们就等着被对方碾压吧。 瀛雪看着青艽，好看的眉一拧，问道：“青艽，刚才那位是哪位上神，为何我没听过啊？” 青艽低头拉了拉有些皱巴巴的衣服，过了半晌，才回道：“阿-爹-说，她-是-古-神，上-古-神-祗，涂-山-最-后-一-条-血-脉。” 瀛雪一惊，而沐子脩一头雾水地看着瀛雪和青艽，不解他们在说什么。 瀛雪连忙抓住青艽的袖子，问道：“涂山氏？当真？” 青艽道：“我-爹-不-会-骗-我。” 瀛雪想起那少女出现时的模样，实在跟他印象中的古神，仙啊什么的不搭边。天上的仙人们不都白衣翩然，缥缈空绝的吗？怎么刚才那少女看着如此接地气？其实，瀛雪压根就没仔细看清莫兮的长相，就他刚才的位置是看不清莫兮全貌的，约莫也就看到了对方的小半张脸，除了青艽。 瀛雪摸了摸鼻子道：“这位上神打扮得也太接地气了。” 青艽想的跟瀛雪想的不一样，他奇怪的是莫兮为何会出现在修真界，照理说她堂堂一个神不该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修真界的，且还带着两个，一个没啥修为，一个修为低下的人。 沐子脩奇怪他们俩间的对话，却也不敢插话进去。 低头看着自己一身脏兮兮的白衣，瀛雪有些生气道：“不行，我要去换身衣服继续赶路！就这样直接回天渊宗太破坏本尊形象了！！”说着，一把拽上慢悠悠拉扯衣服褶皱的青艽朝界门走去。在跨入界门时，他忽然回头对沐子脩道：“子脩，若有一少女携两少年要入中千世界，就让他们入，别管那两少年是何修为。” 沐子脩蹙眉，道：“这……” 瀛雪拿着羽扇的那只手胡乱摆了摆，道：“别阻拦，就你这修为，只有被碾压的份，懂不？” 沐子脩一愣，想到他们俩刚才的那番对话，便点头，道：“是。” 瀛雪拽着青艽穿过界门直接去了中千世界。 莫雨伤好时已入夜，常夏河的夜一点都不凉，暖暖的，耳边时不时传来清脆悦耳的啼鸣声。燕小六去附近捡了些柴和果子，用带在身上的火折子把柴点燃后，他拿起两根比较硬的树干子，把果子串成一串，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燕小六的厨艺不堪入目，在纯阳宫他也从未在厨房待过，因而这烤果子，不消片刻就变成了焦果子。莫雨瞧着那一串黑乎乎的果子，嘴角微抽地从他手里抢过果子，道：“十指不沾阳春水。” 燕小六刷的红了脸道：“君子远庖厨！” 莫雨：“……”呵呵。 莫兮拿起一颗大大的红色果子，瞧了一眼，便道：『罗浮果，性火毒。』 刚拿起一颗罗浮果的莫雨：“……” 燕小六盯着那红通通的果子，眼睛瞪得老大，道：“什么，这长得跟苹果一样的红果子有毒？！怎么可能！这不就是苹果吗？” 『罗浮果，用以克制冰硝果的寒毒。两者皆是剧毒之果。』 燕小六一听立马就把摘来的罗浮果尽数丢到一边，道：“我去，幸好我刚才摘果子的时候忍着没吃啊。” 莫雨抿着唇，问道：“还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吗？” 莫兮瞧了眼燕小六摘来的果子，从中又翻出两三种不能吃的果子。『除了这三种，其他皆可食用。』 燕小六瞧着被莫兮翻出来的果子，嘟哝道：“明明长得跟梨子差不多，怎么就不能吃呢？” 『修真界的果子不能只看它们的外表。』 燕小六抽了抽嘴角：“……”他今天算是涨姿势了！ 莫兮挑剩下来的果子都长得极为古怪，颜色也尤为亮丽，比起有毒的那几种果子，这几种看着就不像正常果子的果子更像有毒的。 莫雨拿起一颗形状似圆似方的绛紫色果子，道：“这看上去就像有毒的。” 『方圆果，肉多汁鲜，有清肺润嗓之效。』 燕小六：“……”就这一副毒果子的模样还清肺润嗓？确定不是在逗他吗？？ 莫雨：“……” 第35章 第三十五回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莫雨一睁眼就看到坐在一根枝桠末端处的莫兮。双脚垂于半空中，一晃一晃的，带起一串清脆悦耳的铃音。长裙及踝，露出雪白的布袜和那双浅蓝色的丝软绣鞋。 莫兮没有发现莫雨已醒，她的背挨着树干，挺得很直，那双漂亮的黑瞳一眨不眨地眺望着前方，唇微抿，脸上无一丝表情，看上去就像一座石雕。 莫雨总会想起他与莫兮的初遇，那当真算不上什么愉快的初遇。一晃八年，时间恍若白驹过隙，一眨即逝，他从一名稚童长成了一名少年。再过不久，他又会从少年变成一名青年，而莫兮，却永远是现在这副少女模样，丝毫不变。 她是神，他是人，他们之间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莫雨想要变强大，年少时的那段过去让他渴望着力量，而现在，他已强大起来，可在莫兮面前，在这修真界的修士面前，依旧不堪一击，弱小如蝼蚁。莫兮的强大是他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触碰到的强大，在昨日，他已有体会。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一想起昨日的无能为力，莫雨再次忆起多年前面对激浪庄众人咄咄相逼时的挫败感。多久了，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这种失败的感觉。这些年，与浩气盟的激战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在强大起来，可经昨日之故，他方才明白自己并没有变得多强大，还是这尘世中的一介蝼蚁罢了。 燕小六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莫雨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心发呆，挠了挠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燕小六打了个哈欠，问道：“莫雨，你盯着自己的手心干嘛？有脏东西？”说着，还不忘凑过来瞧一眼。 莫雨侧头看了眼还没完全睡醒的燕小六，忽然间有些羡慕他。燕小六身上有着他所没有的东西，那是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拥有的东西。“燕小六。” “啥？”燕小六歪了歪脑袋，眼神还未清明。 “想不想变强？” 眨眨眼，燕小六愣了愣，道：“变啥强？”依然没睡醒，脑袋上那根翘起的呆毛让他看上去特别愚蠢。 莫雨：“……”他竟然会问燕小六这个问题，真是够蠢的。 默默收回视线，莫雨面无表情地从地上起来，道：“别睡了，一脸蠢样。” 被莫雨说蠢，燕小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反驳道：“哪里蠢了，明明是帅！” 莫雨：“……” 不知在眺望什么的莫兮侧过头看着已醒的莫雨和燕小六，忽然出声提了一个建议。『你二人想不想在四季道修炼一番？』 未醒的燕小六立时清醒，他跳起来道：“莫姑娘你说啥？” 莫雨眼微睁大：“……” 『你二人想不想在四季道修炼一番？』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经昨日之故，莫兮觉着他们俩都需要好好修炼一番才行，在小千世界的四季道就这样了，那前往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又当如何？她并不着急寻找建木，建木一千年开花，一千年结果，距离它结果应当还有数年。 会想来修真界也是只是单纯地为了等建木结果。 而且，她等的那人还未给她来讯。 有宛绿峨羌还有嫣嫣他们在，枫华谷她无须太过忧心。至于，那个幕后人，她已委托孙悟空和其他朋友暗地里探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的。而且，她也相信那个幕后人一定会来寻她。 这些天，不，应该是这些年，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萦绕了她数千年，直到妖界惨案发生，她方才想明白了一些。那个幕后人或许真正想要的是谷青、云暮雪和她的气运及命数。 因为她们三人是异世之人。 谷青与姜子牙的缘，与姜子牙的孽。 云暮雪与孙悟空的缘，与孙悟空的孽。 看似并无交集，实则有着千丝万缕交集，斩也斩不断。 那个幕后人会将手伸向妖界，无非是为了引她罢了。当年谷青之事，姜子牙被她误杀是一个因。孙悟空带云暮雪出现在她面前也是一个因。两个因看似无关，实则都仅仅是为了引她而出。可惜，她们俩的事都没有将她彻底地引出来，而妖界和青青之事，却让她淌了这次的浑水。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了自己的私欲，纵使破坏世界的法则也在所不惜。 莫兮觉得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局中，一个下了数千年的大局之中。 “修炼？莫姑娘是想教我们如何修炼吗？”一听这话，燕小六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精神也比刚才抖擞许多。 能得神指点一二，那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燕小六觉着自己格外幸运。 『昨日之故，吾觉得你们太弱了，经此下去，你们根本活不过离开中千世界。』修真界的残酷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唯有飞升之后，方才体会到何谓残忍。『两个选择，一是由吾护，二是自己变强。』 “我选择自己变强。”未待燕小六说话，莫雨已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跟燕小六不同，他渴望着力量，渴望着变强大。 燕小六看着面容坚定的莫雨，一时间觉得自己挺没用的，跟莫雨比起来，他显然过于安逸。挠了挠头，燕小六想了想说道：“我也选择自己变强。” 似乎不意外他们会选这个选择，莫兮抬起手来，只见她手上多了两本书。一本封面是红色的，一本封面是蓝色的。蓝色那本她丢给了燕小六，红色那本则给了莫雨。燕小六那本是专修道家之法的修心之诀《天心诀》，而莫雨那本则是以剑入道的《万剑诀》。『燕小六，你乃以心入道，此诀比较适合你。而莫雨，心性比燕小六坚定，适合以剑入道。然，你尚未洗髓，因而先洗髓，再入道。』说着，她就丢给莫雨一颗黑乎乎的丸子。 “我呢？那我呢？”盯着莫雨手里的黑丸子，燕小六指了指自己。 『你不需要。』 “为什么？” 『你是炼气二阶，已非普通凡人。』 “那他吃了这颗黑不溜秋的丸子，就能入气？”燕小六怀疑地盯着莫雨手上的黑丸子。 那真的是一颗黑乎乎的丸子，没啥特色，乍一看还以为是用泥随便搓一个出来的。其实，这么一颗不起眼的黑丸子，在仙界都难得一见，为洗髓换骨之上品仙丹。可令凡人洗去凡髓，换成仙骨，彻底的脱胎换骨。不但如此，还能令洗髓者增进修为。 莫雨捏着这颗黑丸子，不明所以地看着莫兮。 『若信吾，便吃了它。』 莫雨不疑有他，张嘴便准备把黑丸子吃下去。 再吃下去前，莫兮又忽然叫住他，道：『且慢——！』 丢进嘴巴的动作一顿，莫雨不解地看着莫兮，就连燕小六也有些奇怪地看向莫兮。 『你需做好准备，洗髓换骨之痛，自古以来，寥寥数人承受得起。大多洗髓换骨之人皆不忍其中之痛，纷纷自尽。』 燕小六一听，便问道：“很痛吗？” 『大概剥皮拔骨之痛也不过如此。』 倒吸一口气，燕小六觉着自己没洗髓都痛。“难道他就必须洗髓？不洗髓就不能修炼了？”燕小六是修士，虽只有炼气二阶，可他记得自己没有洗髓就入道了。 『根骨已定，需得洗髓，方能入道。』意思就是莫雨的年纪已经很大，过了入道的最佳年龄，如果不洗髓，一辈子都别想修炼了。当然，也是有例外的，比如吕洞宾那种人。 毕竟，吕洞宾入道时都差不多二十八岁了。 可吕洞宾的情况跟莫雨不同，人家本来就是天上下凡去历劫的仙人。 『洗髓的过程非常人可以忍受。』 莫雨盯着黑丸子，问道：“吃了它，我就能变强吗？” 莫兮道：『洗髓成功，便说明你已有修炼的资格。』 莫雨道：“那就不用考虑了，我想要变强。”说完，就把黑丸子丢进了嘴巴里。 来不及阻止莫雨，希望他能在考虑下的燕小六：“……”我去，好歹三思一下吧！ 吃下黑丸子的莫雨就算有所准备也没想过会那么痛，即便是狂性发作，也没那么疼过，就好像全身的经脉和骨头都被捏碎了，再重新塑起。倒在地上的莫雨，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那双眼一会儿暗红色一会儿黑色，看着尤为可怖。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让人奇怪，那就是他的右手，整个手臂都变成了黑色，而且还硬化。 莫兮第一眼见到莫雨的时候就知道他身上被人下了阴阳术的咒印。这次提出洗髓之法也是存了替他解决这个咒印的心思。 燕小六吓坏了，他吓得跌坐在地上，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这样？？” 『这是洗髓的必经过程。』 “必经？莫姑娘你确定？”一辈子都没见过洗髓过程的燕小六彻底对洗髓产生了阴影。他知道洗髓，以前也听师父和师叔们提过，可真实见到却是头一回。没想到洗髓真的那么痛。看着莫雨身上的皮肤一寸寸裂开，鲜血一次次喷溅，燕小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是很好，当他看到莫雨裂开的皮肤里流出黑色的粘稠的液体之后，吓得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莫兮瞧着晕过去的燕小六：『……』 『心理素质太低，看来需要好好训练。』 就燕小六的心理素质，估计活不过几章就可以结束这一生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回 燕小六醒的时候莫雨还没有醒，他睡得很沉，静静躺在一滩污泥之中。燕小六并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熏醒的。 一睁眼，一侧头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满脸污泥和血的脸，饶是心大如燕小六也吓得够呛。一咕噜地从地上爬起来，燕小六手往后一伸，直接拔出背上的剑，喝道：“哪里来的妖孽？！” 刚喊完，一道冷冰冰的嗓音便缓缓想起，道：『还没醒？』 那嗓音似冰，只一瞬就让燕小六回了神，并彻底清醒。看向倚坐在前头那棵大树树干上换了一套衣裙的少女，燕小六连忙低头看着被他认为是妖孽的人。“这，这难道是莫雨？他，他不会死了吧？”手一松，剑应声落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放心吧，他不会死的，甚至会比常人活得更久。』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瓶酒壶，莫兮将其晃了晃。 燕小六一愣，半晌，眼眸瞪大道：“他，他，他成功了？？” 莫兮神色淡淡，眼眸微垂，并没有说话。 燕小六看着她，明白莫雨的确洗髓成功了。 蹲下，燕小六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伸出一指戳了戳莫雨，瓮声瓮气道：“洗髓不是洗髓伐骨，排除体内的污浊，脱胎换骨吗？为什么他整得跟十几年没洗澡似的？”那些黑色的污泥是真的臭，臭到差点儿把他给熏着。 『这些便是他体内的污浊。』 燕小六眼睛瞪得滚圆，指着那些黏着暗红色血水污泥，道：“这特么就是他体内的污浊？我去，这也太多了吧，还有……这，这不是血块吗？” 『这些血块便是他体内的污血。』体内的污血连同体内的污浊一同排出的同时又给他及时造血，让他不会因过度失血而亡，这便是莫兮这颗洗髓丹的功效之一。 燕小六：“……”这洗髓洗出来的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那，那他没事吗？”燕小六忐忑地问道。 『待他醒了就好。』 “那他什么时候醒？”燕小六继续问道。 这回莫兮没有很快回答，而是看了莫雨片刻，方才缓缓回道：『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燕小六：“……”这跟没讲没差别吧…… 不过，燕小六也知道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于是他换了个话题问道：“莫姑娘，你不觉得这里很臭吗？”他已经捏住自己的鼻子，靠嘴巴来呼吸了。 『吾用灵力暂时屏蔽了自己的嗅觉神经。』所以她什么味道都闻不出来。 燕小六：“……”这特么也可以啊？ 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燕小六想了想，道：“我去找点果子和水。”说着也不等莫兮回他就自个儿跑了，看他落荒而逃的模样，显然是被这里弥漫的恶臭熏到了。 燕小六这一跑直到傍晚才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个木桶，他提了一桶水回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水桶里的水全往莫雨身上倒。 ‘哗啦——’一声，水桶里的水全都倒在莫雨身上，将他身上的污浊冲刷了一遍。 倒完这一桶，燕小六皱了皱鼻子，喃喃道：“不行，还得再去弄些水来，这里的味道实在是太熏人了。”一边说着，一边提着水桶往附近的河边走去。这里是常夏河，所到之处都能看到一条长长的河流。这条河的河水是烫的，就像它的名字常夏。 又灌了一桶水，燕小六不费半点力气地将水桶提起，重新跑到莫雨面前，将水桶里的水倒在了他身上。这么来来回回跑了五六趟，莫雨身上的污浊和血块才被水冲刷个干净，就连那股刺鼻的味道也散了许多。 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燕小六放下水桶，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呼，累死我了。”边说，还边用手给自己扇风。 “莫姑娘，对了，你……”燕小六抬头刚想对莫兮说话，就看到她闭着眼靠着树干睡着了。 想问的话立即被吞回肚子，燕小六看了看已经暗下的天空，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还是睡觉比较实际。至于莫雨，压根就不需要他十二个时辰随时候着。想到这里，他心安理得地躺倒在地上开始睡觉。 翌日，天刚亮，一直昏迷的莫雨醒了，他一睁眼就感觉到自己与往日有所不同。五官明显比以前敏锐了许多，一些细微的声音他都能听见，就连头顶的这片天也能清晰看到流云移动的速度。眨眨眼，他抬起手放到眼前，盯着白皙细嫩的手掌，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他的手？ 『恭喜洗髓成功。』莫兮的声音陡然出现，莫雨一惊，连忙起身朝周围看去。当他看到坐在树干上神色淡淡的莫兮时，莫雨的呼吸顿时一窒，眼睛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不知何时，莫兮身上的衣服已换了一身，粉紫色的立领衣裙和一双浅粉色的系带绣鞋。长长的黑发随意散在肩头，未用一样头饰。清晨的晨光升起，洒下的金色光线恰好打在她身上，仿佛给她身上镀了一层金。绝丽的金和清丽的粉，清纯中带了一丝妩媚，在这晨春之际，恍若不甚跌入凡尘的仙子，真真让人惊艳。 “阿兮。”莫雨的声音有些喑哑，他有些日子没开口了。“你……”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初醒之际，一切都还有些不习惯。 『去河边洗洗吧。』边说，还边给他变出了一套新的衣服。 盯着出现在他边上的衣服，莫雨一愣，接着低头一看才发现如今的自己还真是一片狼藉。抓了抓黏腻的长发，莫雨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他抓起干净的衣服，直往附近的河里去。 来到河边，脱去身上的衣服，莫雨跳进河里，清洗自己起来。这一清洗，莫雨才发现洗髓后的他，就连这些年留在身上的伤疤都被祛除了。莫雨生得不算健壮，而是修长。白皙的皮肤，光滑的肩头，略显单薄却又不失有力的手臂以及精瘦的胸膛。 盯着河水倒映中的自己，莫雨下意识勾了勾唇角。 他很清楚自己已与过去不同，有什么东西在四肢百骸流窜，那应该就是莫兮所说的入气吧。他一边想着，一边让自己浸泡在河里，接着自河底深处涌上来的温热河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并开始引导着他如何引气入气。 眼底掠过一丝讶异，不过他还是很聪明地闭上眼静心引气。 莫雨并不知道如今的他不仅不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炼气六阶的修士。那洗髓丹不仅仅能够洗髓换骨，更能提升修士修为。这也是为什么它会如此珍贵了。 现在的莫雨在修为上就已经碾压了燕小六。 莫兮坐在树干上，手一抬一下，地上残留的污秽便消失无踪，连带那股刺鼻的味道一起。 青葱的绿地散发着青草的味道还有花的香味以及河流的味道。 在这些味道中，燕小六醒了，迎着初晨之光睁开了眼睛。他看上去就是刚睡醒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不说，就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打了个哈欠，他就跟梦游了似的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接着一步步往附近的河边走去。 燕小六来到河边，蹲下就给自己洗脸，他是真的没醒，脑子昏昏沉沉的。昨晚不是没睡好，就是感觉自己睡太少。河里的水是热，这一往脸上扑，直接热得他跳了起来。“我去，这河水怎么变得那么烫啊！！都能滚鸡蛋了！！” 刚说完，燕小六抬头往前一瞧，才看到河里的莫雨。 “莫，莫，莫雨……！！”手往前一伸，食指直指莫雨。“你醒了！？” 莫雨没理燕小六，应该说他屏蔽了五感，让自己专心引气，不受外界影响。 『他听不到你声音的。』莫兮的声音适时出现在燕小六脑海里。 燕小六一愣，仔仔细细瞧起莫雨来，半晌，才呐呐道：“他，他竟然已经炼气六阶了？” 『常夏河的水有助修炼。』莫兮又说道。 一听这话，燕小六也认真起来，他跳下河，来到距离莫雨不远地方，开始运转体内的灵力。 莫兮坐在树干上，仰头望着头顶那片天，唇边不自觉勾起了一抹细小的弧度。她想，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能突破自己的瓶颈，修为更上一层楼。不过，似乎想到什么，莫兮忽然凭空变出几颗泛着光泽的绿色果子来。 这颗果子只出产于十六重天的灵果园，一颗可抵一百年修为。 在修真界，这可是稀世难得的果子。 莫兮手里有六颗，三颗一人，各三百年的修为，就看他们俩自己的造化了。 这么做虽有作弊之嫌，可既然他们想要变强，那么她就帮他们一回。 三个时辰后，莫雨和燕小六都有所突破，燕小六甚至上了一层境界，到了炼气三阶。只上了一阶，他就很高兴。跳出河，他刚回头想要对莫雨说什么，就看到对方赤衤果着上身站了起来。 一瞬间，想说的话都被吞回了肚子，燕小六指着他大叫道：“我去，莫雨，你怎么可以不穿衣服就在河里面！！” 莫雨：“……”这傻缺怎么也在这？ 第37章 第三十七回 燕小六在走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数落莫雨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跑在河里光身子。 走在燕小六身后的莫雨一直按捺着性子，没有选择把燕小六揍趴在地上。可人嘛，总会有忍无可忍的时候，在回到原来的地方后，莫雨抬起脚直接从后把燕小六踹翻到了地上。 被莫雨踹倒在地上的燕小六直接摔了个狗啃泥，脸朝地，一嘴巴的草：“……” 莫雨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这衣服与他在恶人谷穿的颇为相似。白色的短臂外套，衣领镶着白色的狐狸毛，暗红色的中衣和一条黑色的裤子。长发不似平日里那般散开，而是用莫兮给他的暗红色发带扎了个马尾垂在背后。 “废话太多。”看了眼不断呸呸且从地上爬起来的燕小六，莫雨冷冷说道。 燕小六转向莫雨，手指着他，一副敢怒又不敢怒的表情实在是憋屈得要死。 “阿兮，我们回来了。”不再看燕小六，莫雨看向了已经从树干上跳下来的莫兮。 莫兮走到他们俩面前，伸出两手，将手里的果子递到他们面前，道：『修灵果，一颗可抵一百年的修为，你们俩一人三颗，晚饭后将它吃了，并去常夏河继续修炼。』莫雨和燕小六都未辟谷，而修真界的修士要辟谷必须到达筑基期的修为。 燕小六没听过修灵果，人界也没有这种灵果，但如果瀛雪和青艽在此处的话一定会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因为修灵果在修真界可谓是稀世珍果，大千世界也就那么一颗。而这一颗乃三海一天阁的镇阁之宝。 接过果子，燕小六用鼻子闻了闻，问道：“这果子有这么厉害？” 『只产自十六重天的灵果园，一百年才结果，一棵修灵树也就结十颗。』这果子还是上回哪吒来枫华谷见她时的见面礼。 对枫华谷的众妖仙魔灵来说，这修灵果真没啥用处，因为他们的修为本就高，一颗果子一百年啥的就连塞牙缝都不够。 因而这果子在枫华谷非常的不受欢迎。 掌间的修灵果一颗差不多荔枝大小，颜色鲜绿，泛着光泽，还散发着丝丝清甜的香味，很是好闻。看着这三颗一模一样的果子，莫雨问道：“这果子是不是很珍贵？”一颗抵一百年的修为，怎么看都很珍贵。 莫兮答道：『还好。』的确还好，对莫兮而言，修灵果并非最珍贵的，只能算不烂大街的那一类。 燕小六盯着果子又问道：“我现在已经炼气三阶，吃了这果子难道还能继续升境界不成？” 『一切皆看你们自己的造化。』是否能够升阶全看他们自己，她也不清楚吃了修灵果后的他们会如何。 燕小六：“……”这不等于没说么？ 莫雨轻握住修灵果，道：“那我跟燕小六先去附近寻点果子垫垫肚，晚点我们再吃它。”说着，莫雨便拽上燕小六往附近的林子里走去。 被拽着走的燕小六本来还想问些事，可还没来得及问就已经被莫雨拽着走，脚下踉跄不已。“喂喂，你能别总拽我吗？嗷——！我擦！你打我做什么？”连绵不断地哀嚎声在林子里响起，惊动了一大批停留在枝头上的禽鸟们。 莫兮背贴着树干，待莫雨和燕小六走远，手掌一翻，一颗通体透明的小圆珠子稳稳落在掌间。小圆珠子泛着浅白色的光晕，不一会儿，小圆珠子里显现出一个人，一个长相尤为惊艳的青年。 墨发紫瞳，苍白如雪的肌肤，红艳的唇，他穿了一身玄色劲装，尤为干练。伸出舌头舔了舔艳红的唇，青年朝莫兮微微一笑道：“许久不见，大王~~” 在枫华谷内，对莫兮的尊称分为两种。一种为莫兮大人，一种则为大王。 而这名青年就是唤莫兮为大王的那一批人。 眼眸半垂，莫兮神色淡淡道：『如何？』 青年低低笑道：“就像大王你猜的那样。” 『若有行动，便加固封印吧。』 青年眉眼弯得更似一轮弯月，道：“那如果加固封印也没用呢？” 『若连你们十卫都封印不住，那你们集体可以换人了。』 青年眼一眯，道：“那可不行，我还想生生世世守在大王你身边呢。”失了镇卫之职，那他不过是枫华谷内普通的妖魔仙灵，离她也将会越来越远。 莫兮声音冷冷道：『继续留意锁妖洞。』 青年单手托腮，不回应而是反说道：“大王还是跟从前一样冷冰冰的。” 『嫣嫣。』莫兮盯着小圆珠子内显现的青年影像，道：『你，不该将心思花费在吾身上。』一千年了，自嫣嫣入谷到成为锁妖洞的镇卫之一已过去一千年。他为何入谷，为何成为镇卫之一，除了青梓灵、宛绿和峨羌外，谁也不清楚其中缘由。 嫣嫣是魔族，是一只魇魅。 嫣嫣笑眯眯道：“那可不行，我对大王自始至终都是一心一意的。”虽然莫兮不在自己的面前，可只是看到她的影像，嫣嫣心里也是满足的。 『妖界如何了？』不想继续纠缠于这个问题，莫兮换了个话题。 提到妖界，嫣嫣神色一凛，道：“妖界内残留的余党虽已清除，可这一回妖界算是栽得够彻底了，要想彻底恢复元气，恐怕没个几百年是不行的。” 『其他几界呢？』 嫣嫣道：“撇开人界，其他几界倒还安稳。” 『魔界呢？』 嫣嫣挑眉，道：“关于魔界，大王估计得问旒（liu）月了。”旒月同嫣嫣一样，都是魔族。比起不过问魔族之事的嫣嫣，旒月则比较关注魔族的一举一动，在魔界甚至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情报网。“大王，您何时回谷？” 『待查到吾要查的人，吾自会归来。』 嫣嫣眸中划过一丝深意，道：“属下陪您一起吧。” 『不用。你和十卫继续镇守枫华谷。』 嫣嫣还想说什么，莫兮接着又道：『若有异样，及时通知。』丢下这八个字，莫兮单方面停止两人间的影像通话。 枫华谷紫源泽，盯着已恢复透明的小圆珠子，嫣嫣苦笑道：“还是一如既往地绝情冷心啊……” 在附近随便摘了几个果子垫肚很快就返回来的燕小六和莫雨就站在一棵树后。见莫兮对着一颗透明的小圆珠子里的人说话，他们没敢出现打扰。燕小六探出半个脑袋张望了下，见莫兮已与小圆珠子里的人对完话，便抬起手肘戳了戳莫雨的手臂，小声问道：“刚才那货是谁阿？长得妖里妖气的。” 莫雨眼眸微冷，道：“不知道。” 燕小六摸了摸下巴，兀自猜测道：“那货看上去对莫姑娘有意思啊，什么生生世世的守在你身边，这话说得可真腻。不过，这称呼咋那么奇怪呢？大王？莫姑娘看上去像那些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莫雨扫了眼燕小六，心道：“她还真是山大王，不过是占谷为王的山大王。” “走了。”收回视线，莫雨压下心底的烦躁说道。 燕小六闻言点头，应了一声道：“哦。” 两人从树后走出，朝莫兮走了过去。 她已结束与嫣嫣的对话，那颗小圆珠子也在霎时被她收回。 莫兮回头看了眼莫雨和燕小六，不待她说什么，莫雨开口道：“我和燕小六先去河里提升境界。” 燕小六一听，叫道：“我去！咱们刚吃饱就要接着吞三颗果子去修炼真的好吗？” 莫雨冷冷睨了他一眼。 这一眼饱含太多威胁，燕小六身体一颤，连忙改口道：“对，对，修炼乃人生之大事，我刚才吃得少，还没吃饱，这三颗果子恰好可以继续垫垫肚，那咱们就先去修炼了，莫姑娘你也早些歇息。”说完，便跟莫雨走了。 莫兮看着离开的莫雨和燕小六，心里想的却是其他事。她离开谷前，分别召见了谷内镇守锁妖洞的十名镇卫。将她离谷和谷内近日来会有敌来犯之事大约说了下后，她就给他们各自下达了任务。 除了镇守锁妖洞，密切关注锁妖洞和守卫枫华谷外，他们十卫还有各自不一样的任务。 交代嫣嫣的任务是调查各界动向。 可嫣嫣没有对她说实话。 各界都无异样吗？这跟她从其他人那边得到的消息完全不一样。 三十三重天看似太平，西方佛教也看似安稳，实际数千年来的内斗纷争早已让这两界两极分化了。只要有欲念，一点点的欲念，就能趁虚而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其他几界，撇开已经重创的妖界，都有大大小小的异动，就连这个看似和平的修真界也处处暗藏杀机。 那个幕后者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潜伏了数千年，按捺不住了吧。 取得建木之果后必须立即返回人界，调查那个幕后者的动向。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不，应该不会，那个人早死了，被她亲手给杀了，甚至连他的魂一道儿毁灭了。 若真还活着，这一回，吾必毁之…… 人界，扬州，城南树林。 一口吞了一条百足虫，一名长相普通的男子，咧嘴一笑道：“节度使大人的忍耐也快到极限了，杨国忠那老儿真是个蠢货。” “哼，真正蠢的应该是李亨吧。”一道清朗的嗓音在男子的头顶响起，只见一名穿着式样普通衣袍的年轻男子坐在树上凉凉地回应着男子。“快了，大人他很快就会起兵了，到时候……”他没有说明，可两人心知肚明。 大唐气数已尽。 第38章 第三十八回 常夏河比百春林美，风景秀丽之余，这扎根在常夏河周边的一丛桃花林更是开得旺盛。莫兮坐在一株枝叶最为繁茂，花开最为艳丽的桃树下。她的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竹简上的字都是甲骨文，看上去特别晦涩难懂。 可莫兮看得却格外出神，一点都不觉得这卷竹简有多难懂。 莫雨和燕小六这一修炼便是数月，以防他们受外界影响，莫兮特意在以他们为中心点的常夏河周圈布下了一道隔绝结界。 常夏河的水本就热，如今因燕小六和莫雨而沸腾不已。修灵果的灵气和修为滋养着体内的经脉骨髓肺腑和丹田，充沛的灵气在经脉内流转，缓缓运行周天。百年修为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全部吸收，刚开始，莫雨还不得其法，还是一边的燕小六看不过去告诉他如何运转体内的灵力去容纳这百年修为。 两人就这样忘我修炼了数个月，待他们突破瓶颈，已到达金丹期境界。仅仅数月，一个从炼气二阶到达金丹一阶，另一个从一点修为都没有到达金丹三阶，简直匪夷所思，前所未有。 但进阶太快，根基也就相对不稳。索性有莫兮这个会给他们作弊的人在，因而没有留下任何隐患。二人在日后只需巩固一下修为即可。莫雨睁眼时，天已暗下，摊开掌心握了握，莫雨只知道自己变得与以往不同，至于多强到底还是懵懂不解。燕小六还在打坐入定，沉浸在玄妙境界中的他有些忘我，甚至还有些欣喜。 能得如此机缘，这是世间多少修士的梦想。 他，燕小六真的非常幸运。 哗啦一声，人从水中起来的声音打破了河内的宁静。 莫雨上了岸，一身湿哒哒的衣服和半湿的长发利用体内的灵力瞬间烘干。抬头望着繁星密布的夜空，莫雨加快步伐回了桃林内的那片空地。一回到空地，他就看到了被点点光芒围绕着的莫兮，她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单手肘支着，姿态懒散随意。 她看得认真，却还没到忘我的地步，只要有人靠近，她都会知道。因来者的气息是属于莫雨的，她才没有发动攻击。继续看着手里头的竹简，莫兮抬起一手，指尖凝聚光点，让其更加明亮地替她照明。 莫雨看着莫兮，唇微微抿着，那一双深邃漆黑眼眸，牢牢凝视着她。慢慢来到她身边坐下，莫雨忽然伸出双手揽上她的腰，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这忽如其来的举动让一向性子淡漠的莫兮为之一怔，就连拿着竹简的手也差点一松。 将下巴抵在莫兮肩窝处，莫雨哑着嗓音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兮姐姐，阿兮。” 『作何？』她的嗓音淡淡的，听上去并未任何不妥，可身体却微微有所挣扎。 脸贴着她的鬓边，莫雨轻轻蹭了蹭，收紧环着她腰的双臂，让她无法动弹一下，并轻笑道：“什么书让阿兮你看得如此认真？”跟了王遗风那么久，莫雨的性子相对来说随性惯了，只是他向来不属急功近利之人，若因此把莫兮推得更远，那倒真的得不偿失了。 除了把她抱住外，并未做出任何不妥举动，这一点让莫兮暗暗松了一口气。 待她发现自己竟因为这种小事而松了一口气时，稍稍有些发懵。何时，她也会在意这种事？ 见莫兮在发呆，莫雨微微眯起眼，轻轻唤道：“阿兮。” 这一声阿兮就在耳畔，温热的呼吸让莫雨立时回神，她眼眸半阖，答道：『古卷魔神记。』 “魔神记？”莫雨疑惑地看向她手里的竹简，见上头全是晦涩难懂的文字，略蹙眉道：“这是甲骨文？” 莫兮微微颔首。 “阿兮看得懂？”莫雨问道。 『自然懂。』她活了那么久，若连甲骨文都不懂，那还真的有些对不起她的年龄。活得越久，知道的东西就越多，而所失去的也就越多。久而久之，便不会在对那些生命短暂的生物产生感情，因为终有一天他们都会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莫雨道：“讲什么的？这魔神记？” 莫兮答道：『记载天地初开，龙凤之战，道祖成圣，巫妖大战等重要事件的。』 莫雨笑道：“听上去挺有趣的。阿兮，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好。』 燕小六从河里起来，再爬上岸，回到空地已是第二天的事。当他拖着沉重且湿哒哒的步子回到空地时，入目的便是莫雨从后抱着莫兮，头靠在她肩头，同她一起看着一卷竹简的画面。 卧槽！卧槽！眼瞎！这种和谐的画面是肿么回事？为啥他一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副应该出现在情侣身上的画面？？在他不在的期间里，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雨睡着了，在莫兮读到半夜的时候，靠着她肩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结束了？』陡然出现的莫兮声音让燕小六回神，他赶忙回道：“多谢莫姑娘相助，我现在的境界已是金丹一阶。不过，因进阶太快，还需慢慢巩固修为才行。” 『进阶太快，根基自会不稳。这是进阶之快所付出的代价。索性，修灵果本是仙界灵果，并不会给你们留下诸多隐患，日后只需巩固修为便可无碍。』这也是莫兮给他们吃修灵果的原因，修灵果可替修士巩固尚未稳固的根基。 燕小六挠挠头，嘿嘿笑道：“莫姑娘，这回多谢你了。” 『无须道谢。』 燕小六放下手，又问道：“那个莫姑娘，我这一回修炼了多少时间？”闭关修炼向来不会在意外界的一切，就连时间对他们也无任何意义。 『八个月零十五天。』 燕小六：“……”我去，这时间也过去得太快了点吧？纯阳宫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会不会以为他失联了？ 『怎么了？』察觉到燕小六的气有所变化，莫兮便问道。 燕小六表情纠结道：“我出来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怕我师父师叔会以为我出事了。” 『你若担心，自可回去。』莫兮从来不会强人所难，若燕小六想离开，她自会让他离去。 燕小六闻言，心下一愣，半天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这是让他走的意思？ 『去和留，你自己决定。』蓦地，莫兮又补了一句。 这时，一直睡着的莫雨睁开眼，接了一句，语声凉凉道：“想走就快走。”那口气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燕小六一听这口气便跳脚，道：“我去！莫雨，你那是什么口气？！我像是得了好处就过河拆桥的人吗？？”他知道莫兮来修真界是有事的，跟着莫兮的目的，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去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瞧瞧，可现下在莫兮的帮助下，修为境界如此突飞猛进，他自是想要助莫兮一臂之力。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帮助对莫兮来说可有可无。 莫雨松开环着莫兮腰的双手，直起身子，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燕小六，道：“挺像的。”讲真，他对江湖上的正义之士都没丁点好感，就算这些天相处下来，清楚了解燕小六是个如何蠢，如何单纯的家伙，也依然没改变他对各大门派的印象。 燕小六一口气直接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莫雨走到燕小六面前，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们来到这里可不止八个月零十五天，这期间对外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离开恶人谷纵使数年不归，只要没有我的死讯传回去，他们都不会担心我。至于你，不一样吧。燕小六，回去吧，一直跟着我们，对你没有好处。”他可以心无旁骛地跟着莫兮，可燕小六不行，他的门派也不会允许燕小六与他这个大恶人朝夕相处。 燕小六知道莫雨对他说这番话是对他好，可他也不是那种得了好处就忘本的人。“不，我还要跟着你们，跟着莫姑娘。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我还没见着丁点影子呢，凭啥现在就走？反正都失踪八个月以上了也不差再失踪个几个月。而且，我也想跟着莫姑娘历练一番，见见世面，再说了，我刚升金丹一阶，修为还没巩固呢，现在就让我回去那得多蛋疼啊，这修真界的灵气可比人界浓郁，有助于我巩固修为，我不走，我要继续跟着你们。” 莫雨抽了抽嘴角，道：“你是不是蠢？” 燕小六抬了抬下巴，道：“你丫才蠢，我这叫有勇有谋！” 莫雨在心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屁个有勇有谋！ 莫兮看了看他们俩，神色淡淡道：『一个时辰后启程，今夜之前尽量到达界门，入中千世界。』 燕小六闻言一愣，道：“今夜能到？” 莫雨也有些怀疑。 唇轻轻一勾，莫兮看着他们俩，道：『你们一个是金丹一阶，一个是金丹三阶，若今夜都无法穿过常夏河，爬过望秋山，攀过攀冬岩，那你们也枉费一身境界了。照理来说，金丹期修士要过四季道只需一个时辰，吾让你们今夜才到达已是很宽容了。』 莫雨：“……” 燕小六：“……” 第39章 第三十九回 望秋山就是一座到处都是落叶枯枝的破山头，同百春林和常夏河比起来那可差远了。而攀冬岩呢比望秋山还不如，一眼望过去白茫茫一下，除了雪就是雪，啥都没有。攀过攀冬岩的时候，燕小六停下来揉了揉冻得麻木掉的膝盖，道：“这地儿还真冷，比百春林还冷啊，我以为这攀冬岩正值入秋，会比较暖和，现在看来，我错了。” 百春林的冬，常夏河的春，望秋山的夏和攀冬岩的秋。这条通往中千世界的必经之路四季道真是变着法子用自然环境来折磨每一个入这四季道的人。短暂的时间内感受四季变化，若是身体孱弱或是不怎么适应的人恐怕早生病了。 燕小六皱着鼻子，吸了吸道：“我的膝盖都冻僵了。” 莫兮看了燕小六一眼，颇为奇怪道：『为何不用灵气护体？』筑基期以上的修士是不畏寒冬的，体内的灵气可自行运转护体，这是修真者都懂的常识。 莫雨睨了眼燕小六，唇角微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蠢。” 燕小六：“……”卧槽，他又被莫雨鄙视了！！ 『快到了。』莫兮说着看向前方，那里有个白茫茫的区域，周围烟雾缭绕，恍若一处世外仙境。 燕小六连忙直起身子，催动体内灵气，暖化膝盖的僵硬程度，很快膝盖便恢复原状，不再僵硬麻木。 两人跟着莫兮往前来到通往中千世界的界门前，那里果然镇守着一名金丹期修士，看境界应当是名金丹八阶的修士。那金丹八阶的修士长得极为儒雅，穿了一身雪白的道袍，纤尘不染，露在外袍袖子外的里袖用灰蓝色的绑带绑着，显得相当干练。如墨长发以冠紧束，一丝不苟，他双手环着一柄剑柄为银蓝色的长剑，眉目含着暖暖的笑意。 没有阻拦进入中千世界的莫兮三人，青年直直站着，恍若一株挺拔的青松，眼眸清明，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他不会阻拦金丹期包括金丹期以上修为的修士，这是守界人的规矩。 修士间是能感知到对方的修为，尤其是比自己低阶的修士。青年是个金丹八阶修士，莫雨是金丹三阶，燕小六是金丹一阶，自然是被青年感知到了，而莫兮，他只能感知到对方的修为在他之上，至于是何境界，他无法探知。 三人毫无阻碍地来到了中千世界。中千世界果真与小千世界不同，无论是来往之人的气息和其中的氛围都远比小千世界紧张多了。穿过界门的三人并未引起中千世界人的一丝一毫的注意，对他们而言，那是再稀松平常之事。 这中千世界的凡人不少，来往贩卖的都是些普通人，而他们都是生于中千世界的凡人。修真界也有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修士不得随意对凡人出手，否则必定受到最为严厉的惩戒。当然，若是凡人对修士不轨，也会受到相应的惩戒。 中千世界的入口附近是一个小镇，镇内相对比较热闹，来往的人也非常多。此地有个专门探听消息的飞来阁，就在镇内福缘客栈的斜对面。 来到中千世界的燕小六就像一个孩子，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稚气未脱半分的他四处看，四处转，对什么东西都充满了新鲜感。来到一个摊贩前，拿起一株闪着亮光的绿草，他好奇地问道：“老板，这是啥草啊？” 那老板年约四十来岁，两撇小胡子，面容有光，一双眼特别有精神。“这是荧光草。”看着燕小六，老板笑眯眯答道。 “荧光草？”燕小六很是好奇。 老板解惑道：“这草用于照明。”在修真界用火照明是非常少见的，就算是普通凡人的家里也会备一盏永不熄火的长明灯。 “嘿，这玩意不错，多少钱啊，老板？”燕小六觉得这荧光草挺不错的，而对修真界的修士们来说，这草中看不中用，因而买荧光草的人特别少。 没想到燕小六竟会买这荧光草，老板愣了一下后，还是回道：“一块下品灵石，十株。” 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布，将布掀开，里头躺着几块下品灵石。拿出一块给老板，燕小六笑道：“给。” 接过燕小六递到眼前的这一块下品灵石，老板十分利索地给燕小六打包了这十株荧光草。 其实，这老板压根就没想到荧光草会卖出去，他也就是放在摊头上试试能不能卖出去罢了。谁料，还真有人来买。 接过打包好的荧光草，燕小六特兴奋地跑过来，对莫兮说道：“莫姑娘，你瞧这草是不是很好看？” 莫兮瞧了眼燕小六买回来的草，黝黑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浅光。『这不是荧光草。』 “欸？”燕小六一愣。 莫雨凑过来，看了眼这隐隐发光的草，问道：“那这是什么？” 『问下那老板这草是在何地发现的。』这草的外表看似与荧光草无异，可若仔细瞧的话还是能发现其中的差异。荧光草叶子末端呈尖状，而燕小六买来的这几株草，叶子末端呈尖圆状，乍一看是看不出差异的。而且，荧光草所泛的光芒要比燕小六买来的这几株草明亮许多。 莫雨点头，拿起一株燕小六买的草走到那摊贩跟前，问道：“老板，问下这草您是从哪里寻来的？” 老板见莫雨人长得芝兰玉树，穿着打扮虽不似其他修士那般纤尘不染，似仙不凡，却干净体面，十分接地气，于是便回道：“这草是小的我在凌云山南面的龙霞坡挖到的。” “龙霞坡？” 老板点头道：“那龙霞坡满山坡都长满了这荧光草，一到晚上，明亮如白日。” 莫雨道：“多谢。”问完，重新走回来，将草还给燕小六，并对莫兮说道：“这草是他在凌云山南面的龙霞坡挖到的。” 燕小六揣着这十株草，表情即纠结又心疼。“这如果不是荧光草，那是什么？难道我被骗了？” 莫兮瞅了燕小六一眼，道：『赚了。』 没反应过来的燕小六：“……啥？” 一句话向来不喜说第二遍的莫兮不再看他一眼，径自往前走了去。见状，燕小六连忙小心翼翼地收起这十株草，跟上去问道：“嗳，莫姑娘你等等，什么叫赚了？？” 莫雨瞥了他一眼，道：“废话那么多作甚？既然说是赚了那便是赚了。” 燕小六哼道：“我又不是问你。” 莫雨微微眯起了眼睛。 燕小六一怂，嗖的一下跑到了莫兮的身侧。 『去龙霞坡。』来讯之人还未有消息，不过既然那几株草是生于龙霞坡的，那她所寻之物必定在龙霞坡，而给传讯之人也必当在龙霞坡。 莫雨看了眼莫兮，问道：“那里有你要寻之物？”莫雨知道莫兮要寻什么，自然也知晓那个东西绝对不能讲出口。 莫兮点头。 燕小六至今都不知道莫兮在寻什么，他好奇地问道：“莫姑娘要寻何物啊？” 莫雨在旁道：“问那么多做什么？” 燕小六道：“我好奇呗。” 莫雨冷冷道：“燕小六，长点心吧。” 燕小六一愣，半晌，回神摸摸鼻子，道：“我哪里不长心了？”燕小六很聪明，只是这聪明平日里显不出来。他听得出莫雨这话中的意思，也知道废话太多容易招致祸端，可他们仨好歹也是同伴吧，悄咪咪的告诉他一声又不会死。 鼓起腮帮子，燕小六嘟哝道：“小气。” 三人很快离开小镇，到达了凌云山。 凌云山真不愧是仙草异兽最多的地方，一眼望去，满目苍翠。凌云山挺拔秀丽，山势浑然曲折。上山有一条山路，山路往上有一条栈道，栈道是由法术生成的云道，悬于空中，踩上去恍若踩在云上。 踩在云道上，燕小六新奇道：“我去，这栈道太厉害了，就跟踩在云里差不多。” 莫雨也觉得这栈道很是新奇，停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 不远处一顶招摇的轿子正往他们这边过来，轿身顶端缀了一颗只产于东海的夜光明珠，周身垂下的珠帘和纱帐皆有护身符印。除了抬轿的四名青年外，两边各一排八人的婢女跟随，她们手里都托着一个花篮，篮子里全是花瓣，每走一步，她们就会从花篮里抓出一些花瓣往空中抛。 远远看去就像下了一场花瓣雨似的。 看着这些的燕小六有一种被闪瞎眼的感觉，他捂着自己的眼睛，道：“我去，前头这位排场摆得太大了吧。”而且还特俗。 最后五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真俗。”燕小六不说，不代表莫雨不会说。 『避开。』这样的排场，里头的主人定大有来头，与其站在这里挡他们的路，不如到一边避开。莫兮不打算在修真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现在只想尽快到达龙霞坡。 燕小六和莫雨听罢便跟莫兮走到一边，避免挡那顶轿子的路。 这种刻满护身符的轿子可不是一般人有的，起码得是有名的仙门仙派，内门弟子有五百名以上那样规模的门派才能供得起。修士在筑基以后基本都能御物而飞，再不济的也能使用个遁地符，能像这样张扬坐轿子的出门，不是长老掌门级别的，那就是纯粹为了显摆的败家子。 无论是哪种，轿内的人都是不好惹的。 而这轿内的主人的确不怎么好惹。 第40章 第四十回 轿内的华盖极轻薄，印刻着护身符咒的纱帐与珠帘垂落，依稀能见到轿内坐着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子，他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长得那叫一个唇红齿白。青年微抬下颔，露出白皙如玉的颈子，嘴唇略薄，唇色浅淡，他紧抿着唇。 一身水墨色衣袍，端得低调华贵。青年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是由千年雪蚕丝加上千年冰丝织造而成，即便离得远，也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青年有一双内敛而又含蓄的眼睛，一眼望过去就像一看不见尽头的深井。 轿子的后面有至少二十来个修士，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浅蓝色道袍，训练有素地鞍前马后地跟在轿子后面。一眼扫过去，个个修为都不下于金丹期，还有六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左右两边各三个地紧跟在轿子后面，一看地位就不低，且修为都不低于分神期。 莫兮没有去看这阵仗，她现在想的是尽快到达龙霞坡。 莫雨一向不屑行这种排场的人，他目不斜视地跟在莫兮身侧。而燕小六就跟他们俩不一样了，他十分好奇这轿子里的人是谁，毕竟很少能看到那么会摆谱的人。不过，燕小六看得很有水准，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看，而是悄悄睨眼过去看，当纱帐珠帘掀起，轿内之人的样貌露出来，燕小六挪着步子来到莫雨边上，压低嗓音道：“喂，长得不比你差欸。” 莫雨扫了他一眼，道：“闭嘴。” 又被喝令闭嘴的燕小六：“……”这一路，莫雨都不知道对他说过几次闭嘴了。 莫雨长得的确出色，他恰好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长相带有少年的精致，五官却已渐渐褪去少年人才有的青涩稚气，眼眸微垂，刘海垂在额前，在他脸上落下些许阴影。即便如此，却依然掩饰不了他本身的清俊出尘。 三人经过这群人时，那六名老者曾暗暗关注过他们，见莫雨和燕小六只是金丹期修士后，便将目光落到了莫兮身上。莫兮走在他们俩前面，衣着出挑，却一点都不似修真者，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修士，周身灵气内敛，且修为不低，连他们也看不透彻。 轿内人阖着眼，待经过莫兮他们时，忽然睁开眼，并侧头朝莫兮他们看了去。当目光触及莫兮时，他忽地想起前段日子家里那老祖对他说的一番话，顿了半晌，脸上露出一抹凝重。直到轿子已擦他们而过，青年方才开口道：“停。” 一个字令抬轿之人纷纷顿住，而跟随在两侧的婢女们和身后的二十来位修士也停下了脚步。 “元贞。”青年叫了一个名字。 身后的人闻言，便见跟在轿后左侧最前首的一名老者走过去，语声恭敬地说道：“阁主。” 青年松开蹙着的眉头，唇边忽然泛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请刚才那三位过来。”他的请字咬得尤为之重。 名唤元贞的老者点头，应道：“是。”接着，就看到他迅速往后，来到莫兮他们的面前，拦住他们三人去路，并拢袖作揖道：“三位道友请慢，我家主人有请。” 莫雨没吭声，只是不客气地打量起元贞来。 燕小六最怕元贞这样的老者，白发白须的，脸还特别严肃，看上去比他们纯阳宫的观主李忘生还严肃。不不，估计跟祁进师叔差不多。燕小六下意识将目光投递在莫兮身上，看她是什么意思。 莫兮定定地看着元贞，神情冷漠，她对莫雨说道：『让他走。』这话只有燕小六和莫雨能听得到，毕竟要想听到莫兮的声音也是要看她心情的。 莫雨来到莫兮面前，挡住元贞看过来的视线，道：“不见。”他们都已经避开不挡路了，这轿子的主人还真不是抬举，非得自己跑过来惹麻烦。 那老者上了岁数，更是一方高阶修士，到了哪里都不敢有人给他甩脸色。而莫雨的一句话，两个字却是实打实地拒绝了他。 元贞道：“小娃娃，你可知我们是谁？” 莫雨冷冷道：“谁？” 元贞道：“我乃三海一天阁六楼主之一，而我家主人便是三海一天阁的阁主。” 本来就不是修真界人士，且对修真界完全不了解的莫雨道：“不认识。”说着，拉起莫兮的手，对燕小六说道：“犯什么怂，咱们还得赶路呢，走！” 燕小六一听，忙不迭点头地跟了上。 三人绕过元贞继续往前走，而被‘不认识’三个字糊了一脸的元贞是彻底懵圈了。三海一天阁，在修真界可谓是赫赫有名的三阁之一。除了三海一天阁外，修真界还有两阁是非常有名的，那就是铭心阁和万宗阁。 四派三阁两宗，说得就是修真界最大的仙门世家。 能入这六个地方的皆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奇才。 当然这六个地方每三年都会为了人才这事争个你死我活。 瀛雪当年便是这四派三阁两宗争着抢要的人才之一。 莫兮是知道三海一天阁的，创立三海一天阁的第一任阁主海倧之恰好她也认识。海倧之曾为了追求璨娘千里迢迢跑到枫华谷堵人。当然，最后的结局是被宛绿和峨羌轮番暴揍一顿，丢出了枫华谷。 莫雨看了眼莫兮，压低声音道：“他们会不会很麻烦？”他指的是三海一天阁的这群人。 莫兮道：『有点儿。』死缠烂打是会遗传的。 海倧之一共被揍过不下数十回，次次被丢出枫华谷都还不死心，最后还是他老娘冲到枫华谷揪着他耳朵把他绑回了修真界才作罢。 莫雨暗啧一声，心道：“要不要找个时间把他们全杀了？” 燕小六嘟哝道：“那什么三海一天阁的阁主见我们做什么？咱们看上去像是作奸犯科的贼子吗？” 莫雨道：“估计闲得慌。” 燕小六：“……” 元贞见他们理都不理，真的越走越远，连忙使用术法追了上去。重新来到他们的面前，挡住他们的去路，道：“三位道友且慢！” 莫兮看着他，唇微微抿着。 莫雨眯起眼，问道：“你怎么那么烦？” 元贞道：“请三位随老朽见我家阁主一面。” 莫雨冷哼道：“凭什么？” 元贞语噎：“……”的确，这三个字到底没什么错，凭什么呢？ 可元贞好歹是奉了他们阁主之名的，这三人他势必要请到阁主面前的。 元贞再次拢袖作揖，道：“请三位道友不要让老朽难做人。”他就是一下人，主子的命令是莫敢不从的。 莫雨看向莫兮。 燕小六也看向莫兮。 莫兮道：『想见就让他们阁主自己过来。』 莫雨闻言，低低轻笑起来，接着他对元贞说道：“要见可以，让你们家主子自己过来。”想对莫兮摆谱？抱歉，他们没空。 元贞一听，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回神，面露难色。他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可让他家阁主屈尊降贵地过来实在是件难事。哪有让三海一天阁的阁主亲自跑过来见他们的仨没名气的散修？没这个道理啊。 莫雨一眼就看出元贞的为难，于是语声冷冷道：“既然他不肯来，那咱们也不用见了。”话才说完，一道嗓音自他身后传来。“即是如此，那在下便亲自过来请三位如何？” 一直未将三人请来，青年便知难请，为了确认老祖之前说的那番话，他一定要见上莫兮一面。 所以，他亲自下了轿，亲自走了过来。 见青年亲自走过来，元贞一惊，连忙上前迎道：“阁主。” 青年没看元贞，而是盯着背对着他一直未转身的莫兮，道：“三位道友，在下海心烋（xiao），三海一天阁现任阁主，不知三位道友是何门派？”这话不过是句客套话，海心烋真正想问的只是莫兮。 三人回过身，看向了真的亲自过来的海心烋。 莫兮不想与修真界内的其他人有所牵连，自是不会对他们开口，因而一切与说相关的事就靠莫雨了。 海心烋的目光让莫雨很不喜，将莫兮拉在自己身后，道：“无门无派。”这话没说错，在修真界的他们仨的确无门无派。 海心烋看着莫雨和莫兮，秀挺的眉下意识皱了起来。“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莫雨神色淡淡道：“莫雨。” 海心烋松开微皱的眉，故意看向燕小六，问道：“那这位道友呢？” 被看似好像非常牛掰的人问了名字，燕小六内心还是有点儿受宠若惊的，他也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对方是冲莫兮而来的。不过，对方既然问他了，他也就回道：“燕小六，我叫燕小六。” 问完燕小六，海心烋再次将目光落在莫雨身后的莫兮上。“那，莫公子身后的这位不知如何称呼？” 对方到底想打什么主意，莫雨是不知道，可对方显然是冲着莫兮而来。他讨厌海心烋看莫兮的眼神，更讨厌他有意无意地想要问莫兮之名。 一把拉住莫兮的手，莫雨道：“这是在下的内人阿兮，海公子唤她莫夫人便可。” 莫兮面上看不出，可心底却有一瞬因为莫雨这个回答而出现了恍惚。 燕小六一怔，心道：“我去，你们俩特么已经成亲了吗？？”作为一起同行的同伴，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41章 第四十一回 莫雨的那句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劈在了燕小六身上。当然，燕小六脸上还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震惊，只能在心里憋着，一如往常地神情。 作为三海一天阁的阁主，面对这样的回复，海心烋也着实愣了一下，他没料到老祖提到的有可能与他息息相关之人已嫁做人妇。而且，还找了个修为比自己低了不止一点点的金丹期修士。 莫雨表情淡淡，纵使撒了个弥天之谎，他也一丝慌乱都没有，表现得煞有其事。而莫兮的态度也让他更有底气。 海心烋敛神，微微一笑道：“那还真是失礼。” 莫雨有一双清明透彻的双眸，过去那些年偶尔的疯癫本应让他的双眼染上一丝阴郁，可也不知是不是洗髓的缘故，他的眼清得发亮。看着面前的海心烋，莫雨语声淡漠道：“还有事吗？” 海心烋摇摇头道：“无事。” 莫雨道：“既无事，那便请了。”说完，给燕小六使了个眼色后，便拉着莫兮转身就走，完全不管给海心烋面子。 莫雨的举动和行为让三海一天阁除了海心烋以外的人都纷纷不满。在众人眼里，莫雨他们三人就是野路子的修士，他们家阁主肯屈尊来见他们一面，那是他们的福气。可对于修真界很多人来说的福气在莫雨眼里当真一文不值，而对燕小六来说海心烋的分量还不如他家纯阳祖师，更别提莫兮了。 元空年纪比其他六位楼主都要轻些，虽然他也是白发白须，可性子相对比较暴躁。“呔，无知小儿竟敢如此甩楼主面子！以为自己是谁！！” 元贞扫了元空一眼，呵斥道：“元空！不许在阁主面前妄言！” 元空不满道：“老朽又没说错，阁主屈尊下轿来见他们一面，他们还蹬鼻子上脸甩阁主脸色！” 海心烋低头掐算起来，元空的话其实也说到他心里去了，作为三海一天阁的阁主，他从未被人这般忽视过。而且，那个叫莫雨的少年对他的态度十分不尊重，即便他并非三海一天阁阁主，在修真界也是大能之辈，岂容一个小辈这般无礼？ 再次掐算了一遍，海心烋发现自己的掐算就如老祖说的一样，那个叫莫兮的少女的的确确是自己要寻的人。前些年，他家老祖曾被他爷爷请回来过一次，当然不是从仙界下来，而是已一缕仙识附在他家的一只灵鸟上，当时他家老祖就对他说过，他这一世的红线已定，对方乃修为颇为的女修士，且她的命数是他算不出来的。而且，今早出门前，他也特意为自己卜过一卦，卦象显示他将会此地遇上自己的命定之人。 果真如卦象上显示，他遇到了，可问题来了，那少女已嫁作人妇，他又该怎么办？修士之姻缘不仅仅只是觉得合适就在一起，也不仅仅靠仙门仙派联姻，各界众生的姻缘大多都在姻缘簿上，由月老掌管着。 海心烋会出现于此就是因为自己的命定之人出现了。 只是，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另一半竟早早结缘，嫁做人妇。 “阁主。”元贞见海心烋拧着眉，表情极为严肃，便轻轻唤了海心烋一声。 海心烋被这一声唤回飘忽的思绪，他那张清俊的脸上再次恢复了以往的高冷。“回去再说。”语落，身形一闪便回了那顶轿子。 元贞恭敬地开口道：“起！继续赶路。”接着，他们这一行人继续招摇地启程。 海心烋一行与莫雨一行走得是反方向，待海心烋一行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流云栈道，莫雨这才停下脚步，松开莫兮的手，道：“刚才真是对不住了，阿兮。” 莫兮看着莫雨，摇了摇头道：『无事。』她并不在乎这种事。 莫兮不在意，可莫雨却表现得很在意。他用十分陈恳和抱歉的表情对莫兮说道：“那人一看就是将你视为目标，我若不说阿兮是我妻子的话，那人定会继续纠缠下去。因而，刚才只好委屈阿兮暂作我莫雨之妻了。” 待莫雨说完，燕小六诧异地出声道：“我去，你们俩没成亲吗？” 燕小六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傻吗？” 燕小六：“……”擦，又被莫雨鄙视了。 莫兮看着莫雨，一语不发。在被莫雨当着旁人面说她是莫夫人之时，她的内心并无一丝一毫地反感。若换旁人说刚才这话，她定会厌恶，可这人若换成莫雨，她便提不起任何的不适。 这，不对劲。 总觉得哪里好像已经开始不对了。 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莫雨对海心烋这人有点戒备，撇开对方的排场和对方的身份，最重要的一点是对方的目标似乎是莫兮，这让他心里非常不爽快。“那人为何会阿兮你如此关注？” 莫兮回神，淡淡回道：『错了。』 燕小六一脸疑惑，问道：“错了？错了啥？” 莫兮道：『他寻错人了。』恐怕是推算出自己的命定之人会出现在此吧。可惜，错了，她是无姻缘之人。而海心烋的姻缘应当是另一人。此时，该在这附近。 燕小六眼睛瞪得滚圆大。“啥？那什么阁主的搞错对象了？” 莫兮点头。 论卦象卜算，在莫兮面前，海心烋差了些。在海心烋派人拦住她时，她便低头掐算过海心烋这个人。虽不知对方的身份名字和生辰八字，可就面相来看，那人桃花将近，而且就在这个地方附近。 海心烋会拦下他们，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可惜，他拦错了人。 『此人面若桃色，一看便是桃花将近，且他的这株桃花就在这附近，与他也快相见。可惜，吾等三人的出现，令他掐算错误，误将吾错认为他的命定之人。』 燕小六有些无语道：“……这，也能算错？那家伙不是什么阁主吗？听上去好像挺牛掰的呀，咋连卜卦都算不准呢？还不如余半仙呢！！”余半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算子，卜卦算命，天文地理，样样精通。不过，形象上差了些，看着就跟江湖骗子差不多。 『吾三人今日本不该出现于流云栈道的。』不提今日之事，就连燕小六和莫雨的命数也因她出现了变化。本无仙缘的莫雨有了仙缘，本此生只能到炼气八阶的燕小六也已是金丹一阶的修士了。 许多东西……都在变。 命数，就是如此让人捉摸不透。 燕小六：“……”欸！？真的吗？？ 莫雨问道：“为何？” 『命，往往都会因一个人的一念之差而出现变动。然，此变动依旧逃脱不了天命所控。你们和吾都是天道的一部分，谁也无法摆脱天道。』 燕小六一愣。 而莫雨则稍稍蹙起了眉头。 他不喜欢天命二字，可他知道莫兮说的这番话肯定有她一定的道理。作为神的她既然也是这般说，那么这个什么天道的一定强到谁也无法扭转它定下的东西。可是，他在这世上有太多的不甘，这些不甘化为动力，让他越发渴望强大，渴望去争上那么一争。 这时，不远处跑过来一个人，那人的穿着颇为寒酸的衣服，就连面相也离赏心悦目甚远。那是一个长相顶多只能算清秀，穿着件打了不知道多少补丁，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劲装，头扎一条破破烂烂布带子，背上背着一把巨阙的少女。 少女没有御剑过来，而是靠双腿跑过来的，她边跑还边吼着：“兮兮大王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雨：“……” 燕小六：“……” 待跑到莫兮面前，少女一个五体投地吓得莫雨和燕小六齐齐后退了半步。 “兮兮大王，小鞠儿总算见到您啦！！”少女匍匐在地上，一抬头便是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 莫兮：『老宋呢？』 少女眨着那双灿若星眸的大眼睛道：“爹从前年起就惹了娘不高兴，这一年天天都在想着法子哄娘高兴呢，你的来信爹早想回了，可因为娘的事，他就耽搁了。我呢今早起来就给自己算了一卦，知会在此与您相遇，便一直在这附近等您。” 莫兮：『……』 少女嘿嘿一笑道：“兮兮大王，您还记得小鞠儿吗？” 莫兮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无须如此大礼，起吧。』 眼前这名少女叫宋鞠儿，今年一百六十八岁，元婴期的修士，出生于中千世界，无门无派，就是一名散修，还是一名没有任何名气，甚至无人知晓的散修。宋鞠儿的父亲叫宋凌，也是一名散修，修为极高，已是渡劫期三阶的修士。而宋鞠儿的母亲叫鞠鹤，是一名灵修，幻体期六阶的修士。灵修非人，而是灵物修炼而成。鞠鹤的本体是一串小叶紫檀，很漂亮，而她的丈夫宋凌，便是她的主人。 宋凌的祖先与莫兮有缘，到宋凌这一代自然也没跟莫兮断了那一丝缘分，宋凌时不时会将修真界的一些消息传达给莫兮。而莫兮对宋凌也不错，鞠鹤本不能产子，是莫兮拿出一样法宝令鞠鹤有了宋鞠儿这个女儿。 宋鞠儿出生时，莫兮还令枫华谷的人送贺礼给宋凌。 在来修真界前，她就传讯给过宋凌。 谁料，宋凌迟迟未回讯，竟是因为惹了鞠鹤不高兴，不过还好，宋鞠儿倒是来了。 宋鞠儿这一年都在此，那么……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莫兮忽然觉着天命还是挺会撮合人的。这宋鞠儿注定是要在此处，无论是何理由，她宋鞠儿都必须在今天出现于这个地方。因为，她便是海心烋命中注定的道侣。 第42章 第四十二回 宋鞠儿在八十岁以前都是待在枫华谷的，那时候刚出生的她因为宋凌一句他不会带孩子便被送到了枫华谷由谷中之人养育。出生起就跟枫华谷内的人相处的宋鞠儿一直都很敬仰莫兮、宛绿、峨羌和青梓灵，而对养育她的璨娘等人也抱有很大的尊敬。 至于自己的生身父母，虽未曾一天养育过她，宋鞠儿也不曾责怪过宋凌和鞠鹤。鞠鹤一介小叶紫檀产子已大伤元气，宋凌会在她出生之后将她送去枫华谷也是为了她好。留在宋凌身边，宋鞠儿恐怕不会安然无忧地度过八十年。那时候的鞠鹤因身子亏损，一度变回原形，而差点变不回来。宋凌为了救妻，修真界四处跑，自是顾不上她这个刚出生又有点儿营养不良的女儿，为了宋鞠儿的未来，他只能把人送去了他比较信任的枫华谷了。 不过，那对他们来说比较短暂的八十年，差不多也把宋鞠儿给带偏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硬是变成了皮小子，本该同她父亲一样，以心入道，偏走剑锋，硬是以剑入道，而且还特么是重剑。选择重剑是因为她说她跟璨娘跑去人界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锄强扶弱，拿着重剑把一杆流寇盗匪砍得痛哭流涕，屁股尿流的大哥哥十分帅气，而决定以剑入道的。 一开始，峨羌觉得一个姑娘家以剑入道太坑爹了，苦苦相劝了不知道多久，见宋鞠儿硬是要以剑入道后只能作罢。不过，她不继续劝说也是因为以剑入道太苦，她不认为宋鞠儿可以撑下来。可惜，宋鞠儿还偏非常适合以剑入道，短短十年神识之中便有了剑意。 这样的才能，恐怕在修真界的几个大门派中都很少见。 宋鞠儿很皮，活像个猴子，只要是男生有的胆，她几乎都有。对宋鞠儿来说，用拳头说话才是硬道理。这样的做事方式与修真界的女修大为不同，更不用提她现在的形象了，其他女修好歹都被人尊称为仙女或是仙子啥的，唯有她走到哪儿都不会有人唤她一声仙子。 好好的女孩儿，就算清秀也是打扮一下可以见人的，可宋鞠儿……莫兮表示她不会养育谁，也不会带孩子，宋鞠儿会变成这样，绝对是枫华谷内的其他人给带歪的。即便温柔如璨娘，女人如峨羌他们，也无法做到让宋鞠儿不去接触其他的汉子。 宋鞠儿很喜欢唤莫兮一声兮兮大王，这一声还是青梓灵教她的。宋鞠儿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叫娘，也不是叫爹，而是叫兮兮大王。这让听到她第一次开口的莫兮着实头疼不已。直至到了今日，她大了，还是改不了口。 咧嘴一笑，右颊边一酒窝立即凹陷，让她看上去有点儿小可爱。“兮兮大王，你要东西已经可以吃了。”她们没有说的很明，毕竟建木之事在修真界是不能随口就说的东西。 唇微勾，莫兮道：『带路。』 “好勒！”宋鞠儿点点头，转身带路的同时不忘问莫雨和燕小六。“两位兄弟如何称呼啊？我呢叫宋鞠儿，你们叫我小鞠儿就成！”宋鞠儿是个自来熟，性子豪迈，恐怕比莫雨和燕小六更像一个男人。 燕小六好奇地打量着宋鞠儿，并回道：“我叫燕小六。” 莫雨比较惜字，他回道：“莫雨。”就自己的名字，其他没了。 燕小六的名字不觉得有啥，一听莫雨的名字，宋鞠儿立刻回头，道：“你姓莫？跟兮兮大王一个姓啊？” 莫雨不懂宋鞠儿为何一个劲的唤莫兮为兮兮大王，他点头的同时，也不忘问道：“为何唤阿兮为兮兮大王？” 宋鞠儿理所当然道：“兮兮大王是山大王啊！整个枫华谷都是她的，不是大王是什么？青青小姐打我刚开口起，就教我这么叫的。” 莫雨：“……” 燕小六惊诧道：“你开口会说话，第一句竟然不是娘亲吗？？” 宋鞠儿道：“不是啊，我的第一句是兮兮大王。” 燕小六抽了抽嘴角，道：“你可以的。”她爹妈估计得哭晕过去。 莫雨看了眼一语不发的莫兮，问道：“那个玩意结果了？”莫雨不会直白地说出建木之名。 莫兮点头。 莫雨问道：“会有看守之人吗？”这是一个顾虑，毕竟那什么建木的一听就是很重要的东西。像这种珍稀之物，一般都有看守它的人。 莫兮看向了宋鞠儿。 宋鞠儿回头朝莫雨咧嘴一笑，道：“看守之人近在眼前！” 燕小六倒抽一口气道：“你特么还监守自盗！” 宋鞠儿白了燕小六一眼，道：“啊呸！鬼特么才监守自盗呢！那玩意本来就是靠兮兮大王的水泉珠供养着长大的，结了果本该就有兮兮大王一份。那叫孝敬，懂不？小土鳖！” 燕小六：“……”卧槽，这女人说话好欠啊！ 莫雨好奇地看了眼莫兮，问道：“何谓水泉珠？” 莫兮答道：『水泉珠是集天地之精华而形成的一颗碧蓝色的小珠子。像它的名字一样，可源源不断提供水源，而这水源洁净无比，充斥着无上灵力。』 宋鞠儿边点头，边附和道：“而且这珠子天地间就两颗，一颗在枫华谷，一颗就在这中千世界的龙霞坡。不过，这件事谁都不知道，除了修真界的几个大门派的大能外，就只有我们宋家。”宋鞠儿的祖先便是看守建木的人。 他们宋家因看守的是建木，不能太过招摇，多年来低调到在修真界毫无一点名气。而他们宋家也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名声和名气，于宋家来说，名和利不过是过眼云烟。 莫雨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道：“如此珍贵？” 宋鞠儿道：“自是珍贵了，不然也不会用它来滋养那玩意。” 四人一路聊，很快便来到了龙霞坡。龙霞坡离得其实不远，从流云栈道到龙霞坡不过半个时辰的事。只是来到龙霞坡的燕小□□下张望了一圈，古怪地问道：“这附近一眼就能望到头，莫姑娘，你要寻的东西难道埋在土里？” 宋鞠儿：“……” 莫雨：“……” 莫兮认真地回了燕小六道：『的确埋在土里。』建木的的确确埋在土里，当然这土里还有一颗水泉珠。 燕小六表情纠结道：“这挖起来……有点儿困难啊。”龙霞坡周围一片坦荡，除了一望就能到头的草坪外，就只有不同颜色的野花，随风摇曳，甚是好看。 宋鞠儿瞧了眼莫雨，压低声音问道：“雨兄弟，这位小六兄弟的脑子是不是被什么玩意给撬过？” 莫雨闻言正色道：“估计出生的时候，稳婆手一抖把他卡在窗缝里吧。” 燕小六：“……”我去，这还能当同伴吗？有这么嫌弃的吗？ 宋鞠儿了然地点了点头。 燕小六：“……”摔，这绝壁不能当好朋友了！！ 没有搭理宋鞠儿他们，莫兮直直盯着前头那棵被隐在结界之中的巨大建木。建木同平常的树都不同，长得特别有意思，躯干包括每一根枝干都像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树枝上还长了很多不同的玩意，有些是叶子，有些是鸟儿，总之十分奇特。而它的顶端有一朵硕大的花，白色的花，花里飘落下来许许多多白色的粉末，像是花粉。这些花粉中蕴含着强大的灵力，很快消散在空中，充盈着修真界的灵力。 身形一闪，莫兮很快便来到了建木最顶端开出的花的上空。那花绽开，花蕊随风摇晃，而花蕊之中有一颗非常不明显的果子，很小，很小，别说乍一看了，就算去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是白色的，与花蕊形成一体，难以辨认。 莫兮轻轻落到花中，手穿过花蕊，将那颗果子毫不费力地摘了出来。果子已熟，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莫兮立即施术在它外层裹上了两层结界，用以不被旁人发现。做好这一切，她将果子又变小了一圈，塞入了她随身戴在手腕的银铃之中。 她手腕上的这对银铃，除了护身之外，还有储藏功能，里头有许多她特意带出来的好东西。 放好建木之果，莫兮很快便回到下面，神色淡淡，一点都没有任何欣喜之处。 宋鞠儿见她下来，便问道：“取到了？” 莫兮点头。 宋鞠儿眼儿一眯，笑容灿烂道：“那就好了，反正这东西按理来说也该再等些年的，如今忽然就长出来，或许是因为您要来吧。对了，兮兮大王，接下来你要去哪儿？若无什么要事，便留在修真界吧。” 莫兮回道：『身有要事，需得回去。』她口中的回去是指人界，而非枫华谷。 但宋鞠儿却以为是枫华谷，她表情略有遗憾道：“哎，要回去了吗？好不容易见到您，又要分开了，下回再见您也不知是几十年后的事了。”她不能离开修真界，起码现在不能，就她爹哄她娘这件事，每一个十来年，恐怕哄不好吧。而这段日子，她只能留守在这附近看守建木了。 莫兮张嘴刚想说什么时，本该走了另一个方向的海心烋等人竟原路返回又回了这龙霞坡。 见到不远处的花瓣雨，宋鞠儿一脸嫌弃，道：“那个傻逼怎么又来了？” 莫雨眼角一抽：“……” 燕小六木着脸：“……” 莫兮：『……』 莫雨和燕小六心道：“这个傻逼是为了阿兮（莫姑娘）而来的。” 第43章 第四十三回 海心烋一行人本来都打算回大千世界了，可到半路上又觉得哪里不妥，思忖了半刻便让元贞等人原路返回。 重回龙霞坡，海心烋一行人就看到莫兮他们仨跟一个穿着打扮尤为寒酸的小子有说有笑的。当然，只是燕小六和宋鞠儿是笑眯眯的，莫雨和莫兮脸上没有多大表情。 宋鞠儿此前是见过海心烋一行的，那时候她隐去身形和修为躲在流云栈道附近。作为看守建木的宋家人，她爹宋凌教了她N种不被人发现的术法。 海心烋下了轿子，撒花瓣的婢女们规规矩矩站着，一手挽着花篮，一手托着花篮，颇有点儿仕女图的风格。那二十来名修士站立在轿子后面，一个个背脊直挺，腰间各挂着一柄通体泛着蓝晕的剑。 “又见面了，莫小公子，莫夫人，还有燕公子。”海心烋是个儒雅之人，即便莫雨之前对他的态度不是很好，他也依旧温文尔雅，非常有礼貌地同他们打了招呼。 燕小六朝海心烋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莫雨站在莫兮身边，一手紧紧抓着莫兮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冷淡，他也朝海心烋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而莫兮的反应就冷淡多了，她低垂首，好似没看到海心烋一样。至于宋鞠儿，她恐怕是不会给海心烋什么好脸色了，她知道海心烋是谁，能有这排场除了三海一天阁外，也就铭心阁了。不过，她记得她爹宋凌说过铭心阁的阁主已人到中年，没海心烋这般年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三海一天阁了。 宋鞠儿对任何装X的人都没好感，整个修真界，都是狗眼看人低的。的确，作为修真者，弱肉强食没有错。可狗眼看人低就不对了，穿得寒酸怎么了？寒酸就要受人白眼吗？ 看也没看宋鞠儿，海心烋将目光落在莫兮身上，道：“莫夫人看来很不喜在下，见面两次都未言过一语。” 莫兮慢慢抬头，恰好对上海心烋含笑的眸子。被莫雨抓着的手，稍稍捏了一下他的掌心，且用只有莫雨听得到的声音淡淡道：『此人要寻之人乃是、宋鞠儿。』 莫雨闻言，心领神会地朝莫兮浅浅一笑，接着看向海心烋道：“这位海阁主是为了寻人才会一直盯着在下的夫人不放吧？那么我且告诉海阁主一件事，那就是海阁主寻错人了。” 海心烋一愣，或许是没料到莫雨竟猜到他的意思，不过他很快回神，道：“莫小公子是何意思？” 莫雨淡淡道：“字面上的意思，这里就两个女的，一位是我夫人，一位是这位宋鞠儿宋姑娘。在下觉得海阁主要寻之人恐怕是这位宋姑娘吧。” 宋鞠儿一头雾水地看向莫雨：“……” 海心烋这回不是一愣了，而是嫌弃，他看着宋鞠儿的脸才一眼，便低头掐指一算，这一算果然算出问题来。眉拧起，海心烋问道：“这位宋姑娘，能否问下你是何生辰之人？” 一般性来说，修士间最忌讳的就是问生辰，海心烋这个问题让宋鞠儿着实不满。“海阁主，你这个问题逾越了。” 海心烋也知这个问题有些逾越，可他必须知道宋鞠儿是否真的是他所寻之人。虽然，内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是在下逾越了。”他看上去很诚心的道歉，可下一句话依旧让宋鞠儿很不爽。“不过在下还是想知晓送姑娘的生辰是何日。” 『无事，告诉他吧。』刚想爆粗口，可脑海里却想起了莫兮淡淡的嗓音。压住心底的不悦，宋鞠儿冷冷道：“新历684年，午年申时。”修真界的年份是按另一套年历算起的，因而与人界不同。 在听到宋鞠儿的生辰后，海心烋的脸色已经变了。 他掐算不出宋鞠儿这个人，且对方的生辰就是自己命定之人的生辰。这样的认知让海心烋尤其沮丧，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一半竟是个没有半分仙气的女人。 元贞等人看着海心烋忽青忽白的面色，一个个都瞪着莫雨他们四人。 海心烋看了看宋鞠儿，又看了看莫兮，内心实在无法相信宋鞠儿便是他要寻的人。同莫兮一比较，宋鞠儿显得一无是处。他，海心烋断不能有这样的命定之人。 人心之变化，多数都会从眼中看出来。 除非这个人藏得够深。 莫兮一眼便瞧出海心烋的纠结，她不懂，明明宋鞠儿挺好的，为何他看上去是这般的不愿。若她是男子，若她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她定会选宋鞠儿这样性子直爽的女孩儿。 『回去吧。』这话莫兮是对莫雨说的。 无论海心烋和宋鞠儿是否结缘，那都是月老的事，与她并无任何干系。既已取得建木之果，那她就没有继续留于修真界的理由。 莫雨点头，看向宋鞠儿道：“宋姑娘，我们也该走了。” 宋鞠儿一听，整张脸都垮了。“啊，你们现在就要走啊？” 莫雨对宋鞠儿的印象不错，他淡笑道：“有缘再见吧。” 宋鞠儿轻叹一声，却也不加挽留，道：“好吧，那我们以后再见。”说完，她抬手朝莫雨他们拱了拱，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下回见。” 燕小六也抱了抱拳道：“后会有期，宋姑娘。” 莫雨朝宋鞠儿点点头后，便拉着莫兮就走。 离开前，莫兮还特意专门对宋鞠儿说道：『替吾向宋凌和鞠鹤问好。』 宋鞠儿没有回话，而是微微颔首，算是答复。 三人绕开海心烋一行人，也不管他们投递过来的目光是多么的不善。于莫兮他们而言，修真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无论这些人在修真界是否名声大噪，高人一等。 被如此彻底的忽视，海心烋这辈子估计还是头一遭。别说海心烋了，就连三海一天阁的其他人也是头一次见人那么没眼见。他们都自报家门了，对方依旧用那般的态度对他们的楼主，委实有些可恶。 可海心烋不说什么，他们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在心里暗恨不已。可有件事他们着实不明白，那就是换做平日，海心烋才不会这般给面子。他们的阁主怎么了？难道是春心动，看上那位小修士的夫人了？！ 宋鞠儿朝莫兮他们离去的方向用力地挥了挥手，待三人身影不见，方才收回手。收回手的宋鞠儿瞥了眼面色依旧难看的海心烋，蹙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此言一出，元空便出声道：“放肆！谁准许你一小儿同我们阁主这般无礼的？” 宋鞠儿冷笑道：“三海一天阁是挺了不起的，可这里不是你们三海一天阁吧？这里是凌云山，龙霞坡，是中千世界，难不成你们三海一天阁已经只手撑天到连中千世界也能管了？老头，要想别人尊重您前，先请您尊重别人吧。”丢下这句话，宋鞠儿从背后拔出了她那柄巨阙。巨阙剑身整体颜色呈古青色，暗沉沉地就像一把钝剑，剑两边平滑却像是没开过刃似的，一点都不锋利。一条看不出什么的生物盘绕着剑柄，形成剑锷。那条生物上有鳞片，片片清晰，首尾不见头，直接连上剑柄末端，看上去尤为古怪。 巨阙向来都是钝而厚重，因而修真界的剑修们，大多不会选择这类武器。 可宋鞠儿偏不走常人路，愣是选择了巨阙作为自己的本命法器。 这巨阙是她的剑意，是她神识中诞生的。 不明白宋鞠儿是何意，可见她拔出巨阙，元贞等人也纷纷召唤出自己的法宝，挡在海心烋面前，以防宋鞠儿的攻击。 宋鞠儿在心里冷笑一下，也不搭理他们，身体一轻，直接跳上飞起的巨阙，御剑离开。 元贞等人：“……” 海心烋：“……” 此时，离开龙霞坡的莫兮三人在莫兮的帮助下，身子化作一道轻烟，迅速且悄然无息地从流云栈道回到中千世界和小千世界的界门前，再从这道界门回到了四季道，再穿过四季道回到了小千世界与人界的连接点前。 当三人回到人界，明月当空照，周围静得连只蝉都没有。 他们去修真界时，还是初春，如今都已寒冬腊月。大理山城附近全覆盖着厚厚一层雪，银白色的雪将这座城市化成了一座雪城。 燕小六抬手去接飘落的雪花，道：“没想到都入冬了。” 莫雨看了眼燕小六道：“你也该回纯阳宫了。”他这不是在赶燕小六，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在修真界，他们可以作为同伴而行，可回到人界，他们就只能形同陌路，甚至是敌人。他是恶人谷的小疯子莫雨，而他燕小六是纯阳宫的一名弟子。两人万万不该再有交集。 八个多月，一晃便过，对燕小六来说，在修真界的那些日子就像一场梦。 他还不想醒。 “要，要分开了吗？”燕小六舍不得，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觉得莫雨这个人不错，虽然嘴巴偶尔毒了些，可人终究不坏。燕小六还挺想跟莫雨交朋友的。挠挠头，他接着又道：“那啥，我，我觉得你这人不坏，若以后可以，别在恶人谷了，离开吧，这样我们下回江湖再见，就不用成为敌人了……” 莫雨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低低笑了起来。 “你这人，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听着，燕小六，我不会离开恶人谷的。” 听了莫雨的话，燕小六有点儿急，刚想张嘴说什么，莫雨却已打断他，接着道：“你生长在纯阳宫，打小就在那里成长，而我也是如此。在世人都不能接纳我的时候，唯有恶人谷接纳了我，没有任何理由，只是接纳了我。虽然恶人谷内的恶人们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人，可跟正道上那些所谓的君子们相比，却也诚实多了。” “燕小六，我知道那么说你可能有些不理解，那么换个方式，若我让你离开纯阳宫，你会答应吗？” 第44章 第四十四回 莫雨的话就是燕小六刚才问他的翻版。 当这个问题落在他自己身上时，燕小六反而沉默了。 因为这是一个不用问也知道答案的问题。 谁会离开自己的家呢？谁会背弃自己的家呢？ 纯阳宫是他的家，就像恶人谷对莫雨来说是他家一样，谁人能真正做到离开自己的家呢？无论他以后会走到哪一步，会去哪里，到最后还是要回家的。落叶归根，那是所有人最终的归宿。 燕小六张了张嘴，愣是半天没回应出半个字来。 莫雨不逼燕小六，这段日子的相处让他觉得燕小六这人蠢虽蠢了点，话也多了点，可人不坏，像极了当年的毛毛，让他对他生不出一丝的厌恶。 “明白了？这个问题问了又能如何？你不会离开纯阳宫，我也不会背弃恶人谷。燕小六，我希望你别踏入江湖这样的是非地，好好留在纯阳宫修行吧，往后飞升了，做个散仙游走天下，也比深陷江湖那样的是非之地好。”这句话，莫雨说出来是为了燕小六好，就燕小六的单纯性格，实在不适合走江湖。 人，一旦入了江湖，便是千千万万个不得已，为了那些所谓的名和利，他们只能深陷其中，越陷越深，不得自拔。如今的他，如今的毛毛，都是如此。 燕小六抿着唇，眼睛红红的，他知道莫雨说这话是对自己好。“……小疯子，我……”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喉头哽着，愣是一语不知。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你二人已与常人不同，皆为金丹期修士，平日里需得掩藏修为，将境界压制炼气期方可。人界不比修真界，凡人太过脆弱，受不住筑基期以上修士的修为。吾不懂你二人所论江湖，可有一点，你二人必须谨记，修真者不可造无因杀孽，否则之后所引起的果却是加倍的。』 莫雨：“……” 燕小六：“……”刚才还有点悲伤的气氛忽然间就没了。 『修士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引起许多的果。』 莫雨道：“有因必有果吗？” 莫兮点头。 这就是修炼之人所必须承担起的代价。 别说修士，就连凡人也讲有因必有果之说。 因果循环，这便是天道之理。 燕小六扫了眼莫雨，脑内灵光一闪道：“这是不是说明小疯子往后参加恶人谷和浩气盟的攻防战不能大开杀戒了？” 莫雨：“……” 莫兮想了想问道：『何谓攻防战？为何大开杀戒？』问完，她想到了那日，那日充斥着血和杀意的战场。 看向莫雨，她接着问道：『那日难道便是？』 莫雨勾唇道：“对，那日便是。每逢与浩气盟激战太烈之时，师父都会安排我正面作战任务，无法避免。况且，这世间有几人不想杀了小疯子莫雨以绝后患的？”除了恶人谷，这茫茫浮世又有哪里是他可以去的地方？ 莫兮似乎看穿了莫雨的心思，道：『枫华谷，你还有枫华谷可去。若有一日，你自觉不愿留于恶人谷，便来枫华谷吧，吾自可护你一世安好无忧，潜心修炼。』 莫雨看向莫兮，盯着她那双沉静的眸子，心竟微微发烫。在那一瞬，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不是无处可去。他，也是有地方可去的。眼前这个少女，作为神是冷漠的，可对他却是极好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想要…… 想要什么呢？莫雨怔愣了片刻，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对莫兮到底存了怎样的心思，只知道他想跟在她身边，一直…… 燕小六一掌拍上莫雨的肩头，笑道：“瞧，离开恶人谷不是还有莫姑娘吗？莫姑娘那处总有你一席之地的。” 莫雨被燕小六猝不及防地拍了一掌，差点脚下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燕小六已今非昔比，作为一名金丹期修士，他的这一掌可谓十分有劲道。再者，他刚才也没注意手劲，下手着实不轻。 莫兮道：『燕小六，你已非凡人，要知轻重。』 燕小六：“……” 莫雨揉了揉有些疼的肩头，口吻淡淡道：“果然够蠢的。” 燕小六：“……”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一点预兆都没有！ 雪，毫无征兆地落下，洋洋洒洒的。雪花带了点凉意，伴着风吹漫开来，飘遍了整个苍山洱海。 莫兮抬手，两柄油纸伞出现在她掌心，一柄递给燕小六，一柄递给莫雨，道：『下雪了。』 燕小六接过伞撑在自己头顶，道：“这雪下好大啊。” 莫雨也撑开了伞，只是他不是将伞撑在自己头顶，而是靠近莫兮，与她共打一把伞，回道：“是挺大的。燕小六，你如何回去？” 燕小六挠了挠头，道：“靠两条腿啊。” 莫兮道：『若你二人修行了如何御物，大可御物归去。』 燕小六一愣，问道：“什么是御物啊？” 莫兮：『……』 莫雨也一头雾水，不过他还没燕小六那么笨，愣了片刻，猜测道：“修真者大多都会在天上飞，难道是专门用来飞的法器？” 莫兮点头：『修士一般都会寻一样本命法宝，此物即可驾驭而飞，也能成为最好的护身武器。不过，也有些修士疼惜自己的本命法宝，不会以此驾驭而飞，而是在寻其他物品来替代。』 燕小六一听，连忙从背后的背包里掏出方形的牌子，递到莫兮面前，问道：“这个可以吗？” 盯着只有手掌大小的牌子，莫兮道：『此物太小。』 燕小六道：“那个咱们可以变大啊。” 莫兮闻言，问道：『你会？』 燕小六一愣，道：“……我不会。” 莫雨在旁抽了抽嘴角：“……”不会问个球！ 莫兮盯着他，神色淡淡道：『你二人虽已跨入金丹期，却是修为不稳，很多东西都必须自己摸索悟道。御物之法，吾给你二人的心法中应写，回去后多加修行便是。』 燕小六收回牌子，虚心问道：“那要多久啊？” 莫兮想了想，道：『看你的悟性了，有人一天变成，有人十年百年都未必成。』 燕小六：“……”这说了跟没说有差吗？他莫名觉得心好累。 莫雨看了眼前头，突道：“咱们还是一起走吧，反正你回纯阳，我们回……”他忽然顿了一下，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何处，毕竟要看莫兮的。 莫兮道：『去三生树。』 燕小六问道：“三生树在哪儿？” 莫雨皱眉问道：“明教，你要去明教？” 莫兮道：『三生树内有一样东西，吾需要它。』 燕小六好奇地问道：“啥东西？” 莫兮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眺望起远方。 见莫兮不答，燕小六也就不问了，他摸了摸鼻子，道：“那咱们赶路呗。你们去明教，我回纯阳，咱们可在枫华谷分开。” 莫雨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道：“你确定要同行？若被浩气盟的探子发现你这个正道门派弟子与我这个杀人狂魔在一起，定会被你师门责罚。” 燕小六不在意道：“这个你放心，我师父才不会听别人说三道四呢。再说了，我们这一路岂能大摇大摆，就你来说，不乔装一番，你敢到处跑？别忘了，你可是小疯子莫雨，恶人谷的十恶之一。” 莫雨哼了哼，不做表达。 燕小六说完，看了眼莫兮，继续道：“莫姑娘，以普通人的脚程，咱们可在天明之际到达洱月村，届时给莫雨换套衣服，咱们呢在打扮一下就能掩人耳目了。” 莫兮淡淡点头。 莫雨也没反对，他不想给莫兮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乔装便乔装，他也乐得清静。 三人意见既然一致，那便下山赶路。 这雪路走起来着实不好走，地滑雪厚的，一脚一个深脚坑。三人一路走，待天刚亮，那摆渡的渡人已在河边等生意。将钱递给摆渡人，三人上船，立时前往了洱月村。到达洱月村后，三人便去了附近的服装店买衣服。 一入店就直接买了三套普通的衣服。燕小六换下自己一身纯阳道服，摸了摸有些拔尖的脸颊，感慨道：“哎，小六爷我都瘦了，回去非得补回来不可。” 换了身墨绿色的短打劲装，莫雨将一头长发扎起，抱胸倚在门边，懒懒道：“都辟谷了，你还念着吃？” 燕小六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人生三大喜事之首便是吃，就算辟谷如何？辟谷了我也要吃够本！” 莫雨问道：“那其他两大喜事呢？” 燕小六抬了抬下巴，骄傲道：“喝和睡！” 莫雨：“……”早知道就不问了。 莫兮出来时，那老板娘笑得跟朵花似的，对方娇笑道：“哎呦，我这衣服穿在姑娘身上真是好看。” 随着老板娘的出声，莫雨和燕小六也回头看了过去，这一看便纷纷愣了愣。莫兮长得本就好看，无论是何打扮都难掩其本身光华，如今换了身小家碧玉的齐腰襦裙更是衬得她清丽比花娇。 摸了摸髻上垂下的两条飘带，莫兮有些不习惯，她这头发还是老板娘一时兴起给绑的双环髻，特别少女风。 “莫姑娘果然穿什么都好看。”燕小六赞美道。 莫雨走过去，伸出手，替她右边发髻上的发带整了整，道：“很好看。” 莫兮从未打扮过自己，数千年来，她在枫华谷都是那一袭水红色衣裙。出谷后，她在短短数月已换过三套衣服，一套浅蓝色的衣裙，一套粉紫色的衣裙以及现在这套浅绿色的齐腰襦裙。 『这人间的女子当真麻烦。』总是换个不停，不觉得很麻烦吗？ 莫兮忘记了她曾经也是人界小姑娘。 燕小六：“……” 莫雨：“……” 第45章 第四十五回 寒冬，风如刀割，吹在脸上，一寸寸地就像一把利刃，生钝地割开一个人的皮肤，特别疼。 一辆马车自南而来，往北而去，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混着泥的冰雪。莫兮坐在马车里，怀里被塞了一个对她来说用和不用都没差别的暖炉。燕小六打了个哈欠，将两条修长的腿尽量伸直，车厢内里刻着暖符，这些符文使得车厢内温暖且舒服。 这段路有些长，从苍山洱海赶到枫华谷的路真的太长。燕小六算过了，没有个十天半月，他们压根就到不了枫华谷。本来靠莫兮可以一瞬间就回到枫华谷，可燕小六不想那样，他还想跟莫雨和莫兮多待会儿。 燕小六暗地里叹了口气，自角落摸出了一个包袱，把包袱打开，里面躺着几块干巴巴的饼。拿起一块饼，燕小六大口地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却仿若嚼蜡。可他没有任何感觉，依旧大口大口地嚼了下去，把这一个饼给吃了。 莫兮闭着眼，背紧挨着车厢一角，一路上她很少说话，总统就说过十句。而莫雨本身就是寡言之人，想让他多说几句也是难到不行。燕小六是个话唠，他总是说过不停，一路上就只听到他在叽叽喳喳的，跟个小麻雀似的。 莫雨在外头赶车，头上戴了顶斗笠。雪，飘飘而下，道路两边连个人都没有。这种雪天，行人本就少。莫雨他们三人走的是官道，在洱月村买了辆马车后，他们一路往北，每天都在赶路。 燕小六在苍山洱海的信使那儿寄了封信到纯阳。 他离开纯阳那么久，师父师兄他们肯定会担心。 穿过巴陵县，他们途经洛道，一路向北，即便路边会看到一些缩在破茅屋下瑟瑟发抖的难民，莫雨也不曾停下过。车轮滚滚，掀起泥雪，很快就来到了前往洛阳的豫山古道。豫山古道附近有一座红衣圣殿，里头全是红衣教的教徒。 红衣教原名阿萨辛教，传自波斯的一个宗教，它有四十余年的历史，本是由锁罗亚斯德教中分化而出。红衣教的创始人是阿萨辛，他同明教的教主陆危楼曾是挚友。只是这两人离开波斯，来到中原传教却走上两条不一样的路。 红衣教的传教手段大多不太光明。 建立孤儿院，从稚童抓起，天天洗脑，培养一批死忠自己的教徒。 施恩传教，先制造各种麻烦，再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让老百姓由此认为她们是神。 或者是制造一些奇异的事。 阿萨辛就是用这些手段来让人加入红衣教，那些经过洗脑的红衣教弟子信仰坚定，崇拜阿里曼神明，仰慕教主阿萨辛。阿萨辛又利用那些忠实的教徒继续扩张自己的势力，清除阻挡者，逐渐建立起现在的恐怖王国。 在枫华谷也有红衣教的领地，就在红叶湖那边隐藏着一座红色的宫殿。宫殿不大，却有一定规模。平日里很难有人发现它，它大约也是在几十年前的某一天建造而成。建造之人，枫华谷的人都不大清楚，因为莫兮他们向来不会太在意凡人。 风雪之下，路边不大会出现红衣教徒，只是偶尔有些穿着褴褛的老百姓会跪在地上念念有词一番，看样子像是在膜拜什么神祗。 莫雨目不斜视继续赶路，过了洛道，进入洛阳后，直往西北方向的枫华谷赶去。一日接着一日，连接着四五日，他们终于到达了枫华谷。来到午阳岗的时候，那里依旧有很多来往的人。下了马车，莫雨将马车缰绳递给燕小六，道：“后会有期了，燕小六。” 握着缰绳，燕小六坐在马车上，神情分外依依不舍道：“……后，后会有期了，莫姑娘，小疯子。” 盯着燕小六那张脸，莫雨长长叹了口气，道：“燕小六，你能别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吗？咱们是分别，不是死别！” 燕小六：“……” 『修行之路漫漫，成大道者寥寥，回去后你自当勤勉，勿要荒废这一身修为。』这是莫兮给燕小六的临行之语。 这口吻，这话说得跟燕小六的师父师伯师叔们差不多，不过燕小六却爱听，因为莫兮说的这番话是为了他好。 点点头，燕小六哽咽，道：“我，我走了。” 莫雨道：“不送。”那表情就跟‘有多远滚多远’的嫌弃表情差不多。 燕小六：“……”这特么简直是要他马上滚蛋的节奏啊！友谊的小船真是说翻就翻，一点都不含糊！！ 不在扭捏，燕小六大手一挥，道：“青山不改，咱们后会有期！！”说着，驾着马车从莫雨和莫兮的面前驶离了午阳岗。 燕小六离开没一会儿，莫兮便回头朝紫源山的方向看去。 莫雨瞧她一副有心事的模样，便道：“去紫源山看看吧，也很久没回来了。” 莫兮点点头。 两人离开午阳岗，往北面走，上了紫源山方向。不过莫兮没去紫源山，而是往下去了紫源泽。她准备去见一见嫣嫣的。快到紫源泽之时，她抬手往前一挥，眼前景象陡然转变，本该只有一片河水的紫源泽忽然间变了个样。眼前的紫源泽之上有一间浮在水面上的房屋。 房屋前有一条直接连着岸的竹路。 刚来到那间房屋前，房屋门便从里打开了，只见一名长相尤为妖异的青年倚着门框朝莫兮浅浅一笑。可当他的视线落到莫兮身后的莫雨时，明显闪过一丝怔忡。眼微眯，嫣嫣不动声色地笑道：“大王，您回来了。” 莫兮道：『去把其他十卫、桧爷和铜板叫过来，吾有事对你们说。』 嫣嫣问道：“那峨羌小姐和宛绿小姐呢？” 莫兮道：『她们不是不在谷里么？』 一句话让嫣嫣语噎，他盯着莫兮，半晌，方才叹气道：“总感觉大王您召集我们几人不会有什么好事。您在屋里等着，我现在就去把他们请过来。”说着，身形化作一道黑烟，迅速从莫兮和莫雨眼前消失了。 『进去吧。』莫兮对身后的莫雨说道。 莫雨点头，跟了上去。嫣嫣的屋子比较气派些，进门便是厅堂，宽敞明亮，门口正对面摆着一张主椅，两侧下方各摆着九把椅子，地面中央铺着一条白色的虎皮毯。主椅两边是两个长脚小几，上头摆着两面铜镜，镜面上钩镂着奇怪的文字。厅堂正上方有一块横匾，匾上就写了四个字，心如止水。 在主桌边上幻化出一把椅子，莫兮对莫雨说道：『你坐这儿。』 莫雨没拒绝，依了莫兮坐上了那张椅子。 在枫华谷，莫兮无须向在外头一样，坐得规规矩矩。她随意地坐上主椅，单腿弓着踩在扶手上，另一只腿则自然地垂了下来。大半个身子靠在椅背上，莫兮将一只手随意搭在腿上，两指则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膝盖。 待嫣嫣将其他镇守锁妖洞的十卫、桧爷和铜板请来时就看到那个叫莫雨的少年坐在距离莫兮很近的下首，两人在谈些什么。 镇守锁妖洞的十名镇卫中除了黄虎外，其余都是老资历。他们一个个朝莫兮打了招呼后，便找了两侧的位置坐下，而桧爷和铜板也向莫兮做了个揖后找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 数年来，黄虎都不曾再见过莫兮，他对莫兮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她将他一脚踩在地上的情景。 一名面容艳丽绝美，姿态华贵的女子朝黄虎招招手，道：“小老虎楞个啥，来姐姐这边坐。” 黄虎嘴角微抽，磨磨唧唧地走了过去，那模样十分不情愿。 说真的，要让黄虎列出一个他十分讨厌的人的排名，嫣嫣这名榜首不算的话，那这名女子肯定位列第一，比峨羌还让人讨厌！！ 一群人全都坐好，谁也没有问关于莫雨的事。 作为这间屋子的主人，嫣嫣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主椅下首的另一侧。平日里还总是带着笑意的脸莫名多了一丝晦涩。 莫兮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继续用手指敲击着自己的膝盖，一下一下的让在场除了莫雨以外的人都心下一凛。 半晌，一名水色长发，眉间有一抹淡色银纹的貌美女子缓缓开口道：“大王召我们过来是有何事呢？”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这名女子当得上是在场中唯一一个资质比莫兮还要老的人。 『洛伊。』莫兮停下敲击膝盖的两指，轻轻开口。『那边如何？』 洛伊心领神会道：“大王请放心，那边无碍，并未受到半分影响，想来那个人也不敢在那边动手脚。” 『旒月。』 “属下在。”被唤作旒月的是名魔族女子，她年岁比嫣嫣长，可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旒月有一张十分可爱的脸，眼睛是琉璃色的，非常漂亮。 『把那东西拿给嫣嫣。』 旒月一愣，而在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人也都纷纷愣了下。 『拿出来吧，旒月。』莫兮又说了一遍。 旒月本还有些迟疑，可既然莫兮都那么说了，她也就不迟疑了。 摊开掌心，一枚扇形的铜牌出现在旒月的掌心，当看到这枚铜牌时，嫣嫣的面色果断地变了。 『有话对吾解释吗？嫣嫣。』 第46章 第四十六回 半长的刘海遮盖住眼帘，让人看不真切嫣嫣此时的表情。 『何处寻来？』莫兮问道。 旒月答道：“平望山。”平望山是在魔界的北面，其管辖者乃魔族四大魔君之一的枭。 一名黑发黑眸，长相普通不起眼的青年用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问道：“嫣嫣，这枚扇铜是你的贴身之物吧？上面刻着是你作为魔族时的名字吧？” 嫣嫣没答话，暗自冷笑一声。 在场人中谁都没资格怀疑他，除了莫兮。倘若莫兮真的怀疑他，那他大不了就将枭拜托他的事一一道出。 桧爷抚了把长须，眉目皱在一块儿，就像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似的不开心。 铜板低头盯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一语不发。 青年扫了眼嫣嫣那晦涩不明的脸，低低笑了起来。“真是恐怖的脸，干嘛那么较真？大王召我等来此不就是为了让你亲口把这事说清楚嘛。”千年跟随，莫兮是什么性子的人，大家伙都了解。 这回召集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心里也清楚。 嫣嫣暗啐一声，转身朝莫兮单膝跪下，垂首回道：“这枚扇铜是属下给枭的，因枭要我替他在人界打听一个人。” 莫兮没出声，只是盯着嫣嫣。 嫣嫣也没卖关系，缓缓道：“共工转世。”共工乃炎帝后裔，性格暴戾，易于为非。当年为了与颛顼争强为帝，曾与东夷族大战，不胜，而怒撞不周山，致使天柱倾塌，造成天地间最大的一场灾难。 『共工转世？』落在膝上的手慢慢攥了起来。『卑.墨。』 在场人都不知卑墨之名，若峨羌和宛绿在，她们一定会惊讶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毕竟，千年前，卑墨被莫兮杀了，亲手杀死，连对方的灵魂一起给撕成了碎片。 闭上眼，莫兮舒展开攥紧的手，冷冷道：『果然是他。』语落，她才缓缓睁开眼，眼底是森冷的寒意。 在妖界的事发生后，她心里就有点儿眉目了，只是一直无法真正确认。如今，从嫣嫣口中得知枭要寻的人，她自是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枭寻他是为何事？』莫兮要知道魔界的打算，若他们准备跟着卑墨，那她就不必客气了。 嫣嫣回道：“并未说明，只让我寻到其转世。” 『转生？』莫兮冷哼道：『连魂魄都被吾撕成了碎片，他还能转生？』 此言一出，在场人全都错愕地看向莫兮，尤其是嫣嫣，眼里是满满的震惊。“撕，撕成了碎片？那，那他……” 『不可能再有转生，除非夺舍。』魂魄不全者要想活下去只能夺舍，夺其身，毁其魂，鸠占鹊巢。 那之前开口，样貌普通的青年拧眉道：“既已魂魄不再，又何来夺舍？”他叫千机，乃器灵，上古法器，原身是一把伞。 洛伊道：“只是撕裂魂魄，而非真正的魂飞魄散，若有机缘，还是能活下来的。更何况，他是共工。” 坐在黄虎边上的妖艳女子秦烟转了转眼珠，有些好奇地问道：“大王您跟他曾是仇敌吗？”若非仇敌，怎会到撕裂对方魂魄的地步？这是得多恨啊。 『吾与他，势必不死不休。』那人扰乱天地秩序，三番五次谋算出那么多事，妄想与天道一样，简直痴人说梦。而且，还没事找她麻烦！ 莫兮从未与谁如此结怨过，此言一出，在场人都为之一惊。 就连莫雨也讶异莫兮这句话中的冷意，她不像是容易动怒之人，可今天在说出那个叫卑墨之人的名字后，她就隐压着滔天的怒火。 “大人。”桧爷缓缓开口，道：“之前您命老朽卜算，如今也该将结果告知于您了。此卦，吉凶难测，而他也的的确确活着，至于身在何处，老朽不才，无法推算。”在到达修真界前，莫兮就已经让桧爷去卜算卑墨这个人了，她本以为对方死了，可现在看来对方还真是挺会活蹦乱跳的。 果然，祸害遗千年这句话很正确。 铜板也面色颓然道：“这人恐怕已夺了凡人的舍，躲在人界，要想寻到，非常困难。要知，人界的气息驳杂，寻一个不知道夺过多少人舍的上古水神的残魂更是难上加难。而且……”话未说完，一名长得唇红齿白，相貌可爱，脑袋圆溜溜噌光亮，身上穿了件灰蓝色僧袍，腰间用黑绳挂了块木牌子，脚上穿了双僧鞋的小和尚接话道：“阿弥陀佛，小僧只有一句想问大王，那位上神是做了何事，致使大王要与他如此不死不休？” 『夺人气运，逆天改命，妄想与天地同寿。』 小和尚一愣，半晌，想到之前枫华谷受袭之事，问道：“上回袭击我们的难道也是那位上神？” 『他干这事也不是一次了。自数千年起到现在，从未放下过他自己的野心。』当年，也是因为他，她怀疑了姜子牙，把对方给……给杀了。 过往旧事因这个人的再次出现，一点点被翻了出来，这让莫兮如何不怒？ 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手持一柄拂尘，他拔着拂尘上的须，喃喃道：“反正是敌人就对了，以后见到直接揍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边上的一个小姑娘，长得水灵可爱，一双粗辫子垂在胸前，头上也未着半点头饰。两边眼尾各有一条深红色的印记，平添一丝诡异。“揍揍揍，你澹台的脑子里除了揍人还知道什么？” 澹台哼了哼道：“百瑞，面对无耻的人就该揍，这才是真理。” 被唤作百瑞的小姑娘：“……”什么鬼逻辑！ 莫兮抬手抚了抚鬓边垂落的丝带，缓缓道：『吾召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讲解一下吾们的敌人。算起来，卑墨也算是上古水神。其资历远在河伯和洛伊你之前。是古时期最先诞生的水神。共工因与颛顼争帝失败，一怒之下，与颛顼大打出手，在不周山撞断了天柱，致使天柱倾塌，天地差点就再次归于混沌。此举惊动上天，罚共工在深渊废墟思过万年。然，共工性情暴戾，岂是甘心面壁之人？在商灭周起之年，曾灵魂逃脱深海废墟，脱胎于一名卑姓望族，以凡人之身犯下一桩令吾悔恨至今之事……那件事起因无非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念，希望她活着的念……』 小和尚智慧蹙眉道：“复活？此乃逆天，行此念头之人是不是也疯了？” 莫兮没有回答，只是口吻淡淡道：『从今日起，枫华谷进入戒严状态，在没有查到对方夺舍于何人身上前，在没有将那人彻底杀了前，枫华谷不得有半刻松懈。而且，刑天会醒，多半与他有关。』 刑天跟共工关系好吗？答案当然是不好，可不好为何会有因联呢？因为刑天想杀黄帝，共工想要同天道一样，两人的目标看似不一样，实则过程却是差不多的。都是将这天地搅得天翻地覆。 所谓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啊！ 在场除了莫雨、桧爷和铜板外都是镇守锁妖洞的十卫，他们起身朝莫兮行礼作揖，道：“属下等尊令。”说着，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待人都走了，铜板和桧爷也纷纷起身，道：“那老朽和铜板也告退了，红叶湖那处近日来了几个行迹颇为古怪的凡人，我和铜板还得回去告诫其他小妖小精怪们勿要因为好奇而被凡人发现了踪迹。” 莫兮点头。 铜板和桧爷离开。 这人一走，厅堂一下就变得空荡荡起来。 嫣嫣来到莫兮身后，双臂撑在莫兮背后的背靠上，目光居高临下地自她身上一扫，落在她微抿的嘴唇上。屋内不似外头明亮，顶上打下的阴影恰好落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阴影，嫣嫣微微眯起了眼睛。 看到这一幕的莫雨，眼眸蓦地沉了下去。他缓缓开口道：“阿兮，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莫兮抬头看向莫雨，道：『明日。』 莫雨微点头，道：“去女珍阁，如何？” 莫兮道：『好。』说着，便移动身体，下了主椅。起身的她抬手捋了捋总会贴在脸颊上的浅绿色带子。 莫雨见状，也从椅子上起来，且笑道：“我来吧。”说着，便走过来，替莫兮撩起那根软软的浅绿色带子。莫雨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特别好看，他捏着浅绿色的带子，将它挽到髻上，又打了个小结，末端短短的，垂在耳后。一边系好后，另一边也将它系上。 “好了。”他说。 摸了摸髻，莫兮道：『走。』 莫雨点头，跟着莫兮就离开了厅堂。 自始至终，嫣嫣都保持着两手手臂撑在背靠上的动作。直到莫兮和莫雨离开，他才收回双臂，站直身子，朝门口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嫣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喃喃道：“原来，您已经有在意的人了……” 嫣嫣自诩很了解莫兮，可在刚才那一瞬，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莫兮。 何时，她竟会对一个凡人如此？ 嫣嫣是知道莫雨的，在莫雨还是一名稚童时，他就知道他。那时候，莫雨住在女珍阁，由璨娘负责。当时，他远远见过他一面，小小的孩童阴着脸，有些局促地站在角落的阴影处，就好像世界都舍弃了他。 那时候，嫣嫣就奇怪莫兮为何会带一个凡人孩子来女珍阁。 如今，却有些明白了。 因为，这孩子是不一样的，对莫兮来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回 莫雨跟在莫兮身后，偶尔会停下脚步同擦身而过的人打招呼。 虽有九年的时间未回枫华谷，可这谷里的人似乎都还记得他。 白茯苓啃着根有些干瘪的胡萝卜，远远就见莫兮身后的莫雨。莫雨比孩童时期更为俊美，身姿挺拔，眉目不凡。他穿得简单，就像一个初入江湖，身无分文的少年郎。，安安静静地走在莫兮身侧，时不时还侧头同莫兮说着什么。而莫兮打扮得也跟从前不大一样，刚一瞬，白茯苓真不敢认那就是莫兮。平日里，莫兮总是那一身打扮，冷漠如冰，只可远观。而今，她竟换了身少女气息极浓的齐腰襦裙，连头发都绑了个双环髻，看着特别俏丽可爱。 揉了揉眼睛，白茯苓木着脸，向边上的媳妇喵霖问道：“我觉着自己眼睛一定花了，不然怎么会在有生之年看到打扮如此稚嫩少女的大人？！” 喵霖侧头瞪了眼白茯苓，道：“什么叫有生之年？咱们大人一向都是少女味十足！以前高冷了些，现在接地气多了。”比起莫兮的变化，喵霖是抱持看好的态度。他们家大人就该换换形象，长那么漂亮，总是一个打扮，多可惜啊。 白茯苓瞅着面上带着浅笑的莫雨，道：“凡人的时间真快，一晃眼那小鬼都长那么大了。” 喵霖睨了眼白茯苓，道：“怎么，还记着他揪你耳朵的事？” 白茯苓闻言，脸一绿，道：“我岂是如此小气之人？” 喵霖哼了哼，不再多言，而是回身继续扫门前积得特别厚的雪。 枫华谷内的妖仙魔精等非人类依然过着同人类差不多的生活，他们不喜欢做任何事都用法术，因为那样太没乐趣了。 莫雨和莫兮刚到枫叶泽，一名佝偻着背，满头白发，胡须也是白的老头，拄着根暗褐色的拐杖，一步一步，踩在厚厚的雪上，朝红叶湖过去。他的这根拐杖缠着红色的线绳，这些线绳绕到顶端缀了个特别喜庆的红结垂荡了下来。拐杖的末端光滑，一下一下地随着他前进的步子敲击在厚厚的泥雪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来到红叶湖，老头就看到一个肚子挺圆，头上就只有稀疏几根黑发的中年人站在红叶湖前那座院子的院门口叹气。见他垂头丧气的，老头走过去，道：“嬴公，你站在铜板和桧爷的院门口叹啥气？” 中年人朝前看去，见是老头便垮着脸，道：“这两天，红叶湖后头那座凡人建的宫殿里时不时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搅得我睡不好。”中年人也住在红叶湖，可他不跟铜板和桧爷住在这院里，而是住在红叶湖里头。 老头听罢，奇怪道：“为何不布下个避音结界？” 中年人摇头道：“不行，不行，这种事咋能用法术来解决呢？事事都靠法术，那还有什么乐趣？” 老头：“……”你事儿真多！ 桧爷和铜板已经回了红叶湖，这才坐下，石凳都还没坐热，就听到门口嬴公和老头的对话。铜板朝门口扯着嗓子喊道：“你们俩站在门口做啥？还不进来！！” 老头和嬴公一听铜板的这嗓子，互相对视一眼后，挪着步子往院子里头走去。院子门口是敞开的，也不存在推门不推门，两人进去就看到铜板翘着二郎腿，一副‘你来做什么’的表情道：“嘿，月老，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个您怎么来了？” 月老捋了捋发白的胡须，笑眯眯地看着铜板，道：“来给你看姻缘的。” 铜板闻言，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眯起眼道：“扯犊子呢？老子一大把年纪了哪里来的姻缘线？月老，欠训是吧？” 月老一点都不在意铜板的态度，在他还不是月老前，他的日常就是跟铜板互怼。将视线落在桧爷身上，月老笑道：“此番是为了莫兮大人之事而来的。” 一听是为莫兮之事而来，铜板收起刚才略带挑衅的态度，奇怪地问道：“你一个管姻缘的能为大人啥事？” 月老抬起握成拳头状的手，捂在嘴边清了清嗓子，道：“自然是为莫兮大人的姻缘而来。” 铜板&嬴公：“……”莫兮大人有姻缘吗？！ 桧爷眉微蹙，道：“当年你说过，莫兮大人是没姻缘的。难道……？” 月老点头道：“当年没有，不代表以后就没了。近日，三生石出现了巨大的变动，刻有莫兮大人名讳的边上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名字，看不大真切，可也足够说明莫兮大人的姻缘已出现了。且……”月老故意顿了顿，苍老的脸上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道：“对方该是一个凡人。” 铜板表情惊悚了：“……”凡人？怎么会是一个凡人？？ 嬴公也瞪圆了他那双本来就挺大的眼睛，惊道：“这怎么可能？凡人的姻缘不该跟神的姻缘牵在一起的！这不合规矩！！” 桧爷似乎明白了什么，想到当初卜算的没有对莫兮道明的那一卦，脑仁就疼。 有因必有果，莫兮大人欠下的这个因，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果依旧会寻过来的。 这特么是孽缘。 “人神相恋，大逆不道。”月老垂下他那松弛的眼皮，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巴掌大的红皮簿，这簿的封面就写着三个字，三个大大的姻缘簿，而且还是晦涩难懂的甲骨文。 将姻缘簿摊在掌心，只见那簿子就跟活了似的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翻动着。不知道翻了多久，突然停在了某一页上。月老盯着这一页，半晌不语，只是眉拧得死紧。 铜板瞪着月老，道：“你拿出个姻缘簿看个什么劲？那上面又没莫兮大人的姻缘！瞎糊弄什么，真当咱们傻啊？仙和神，包括西天那帮家伙的姻缘都是自动刻在三生石上的，除此之外，其余几界的姻缘才会出现在你手里的姻缘簿上。再说了，这姻缘簿上的姻缘也不是你定的，还不都是天定的，你装啥深沉呢！” 月老抬起眼，表情略带得意，道：“即便是由天定，老头子我也是月老，管理世间姻缘的！” 嬴公在旁轻轻问道：“玉帝的姻缘你敢管吗？” 月老：“……” “西王母的姻缘你敢管吗？” 月老：“……” “莫兮大人的姻缘你敢管吗？” 月老：“……” 铜板嗤笑道：“还世间姻缘呢？得，你也就柿子挑软的硬，硬点的你也没胆子下手去管！” 月老扭头就瞪嬴公，嬴公心虚地将视线移到别处去，愣是不敢看月老幽怨的眼神。 桧爷心细，比较挑重点，故意压着嗓子问道：“那个凡人的名字你找到了？” 月老点点头，道：“本来是难找的，可偏偏这凡人的姻缘也出现了令老头子我都难以预料的变化。” 铜板问道：“谁？” 月老露出一副颇耐人寻味的表情，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铜板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茶壶扔了过去。 月老轻轻松松躲开扔过来的茶壶，继续一副神棍的表情，道：“啥事都有商量，唯有这事老头子不可妄言。”说着，还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看那天。 天，还是那副样子，晴得连云流动的速度都看得见。 桧爷问道：“那凡人之姻缘是否本也是一名凡人？” 月老点头，道：“自是了。凡人不跟凡人牵姻缘，还跟谁？难道你希望跟妖，灵，或是魔族的牵姻缘？不过，说起来这凡人的姻缘线也太奇葩了些。照理说，他这本该一世富足安乐，子孙环绕膝下的。” 桧爷拧眉问道：“那如今呢？” 月老叹道：“原来的姻缘线被无故斩断，现在跟本无姻缘的莫兮大人的那根细得都可以忽略不计的姻缘线扭在一起，还打了个死结！” 铜板：“……”他有点儿好奇那个能跟他们家大人姻缘线缠在一起的凡人了！ 桧爷早知对方是谁，毕竟是卜算卦象之人，他早早就推算出一些端倪来，只是没想到他们二人的姻缘线竟是如此连在一起的。这世上，仙和神的姻缘全看机缘而定，若无姻缘者，必定不会出现在三生石上。而莫兮本无姻缘，三生石上也不该有她名字。如今，却横生一桩姻缘出来，且还是从另一个凡人那边截得胡，是福是祸，实在是难料。 嬴公在旁突问道：“那这事跟莫兮大人汇报吗？” 月老扭头用一副‘你傻了吧’的表情看着他，道：“鸟鱼，你是不是傻啊？” 嬴公虎着脸，不悦道：“不许叫我鸟鱼！！” 月老收起姻缘簿，昂着头朝桧爷走去，边走还边道：“鱼身鸟翼的你不是鸟鱼是什么？” 嬴公抽了抽嘴角，硬是找不到一句话可以反驳，因为月老没说错，他的的确确是鱼身鸟翼的鱼！ 女珍阁内，莫雨被叶凡拉到一边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半晌过去，莫雨竟笑了起来。那笑中带着一丝愉悦，让周围的人不禁好奇叶凡到底说了什么让莫雨笑得如此开心。 莫兮拿起璨娘送过来的雪蚕衣道：『你的手艺一向顶好，无须过问吾，你也可以自行将这批雪蚕衣送往洛阳的绸庄贩售。』 璨娘笑道：“这批雪蚕衣有一部分是叶夫人帮忙织的，届时会分五成给她，您说这可妥当？” 莫兮道：『女珍阁的事一向是你负责，无须向吾汇报。你觉得妥当便是妥当。』 璨娘福了福身，道：“是。” 拍了拍叶凡的肩膀，莫雨笑道：“你就为了这事忐忑了数月？” 叶凡按了按眉心，面色稍显疲惫，道：“……这不算事吗？” 莫雨敛容，收起嘴角边的笑意，问道：“在这里，你开心吗？” 叶凡一愣，半晌，方才回道：“比在外头安稳。” 莫雨道：“那不就可以了。何必在乎此处是人是妖呢？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是人你就觉得过得安生了？是妖你就觉得可怕了？叶凡师兄，善恶之念，是人是妖都有，无论你在哪里都一样。若你执拗于人妖之别，那么明日便随我和莫兮上路，我带你离开此地去你想去的地方。可之后会如何，你和嫂夫人又该经历什么，恐怕你心里比我清楚吧。” 叶凡不语，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莫雨看向同璨娘说话的莫兮，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温柔，道：“对我来说，枫华谷的他们比外头的人可爱多了，也淳朴多了。有时候，我宁愿留在这里度过短暂一生，也不愿回到外头，接触那些人心隔肚皮的同类，与他们虚与委蛇。” “你跟我不同，如今的你和嫂夫人唯一可安然度日的地方只有此处，回到外头，你们就只能东奔西跑，躲避唐家堡和霸刀山庄的追杀。叶凡师兄，孰轻孰重，你自可掂量。” 第48章 第四十八回 叶凡拐唐小婉私奔这事说来说去都是叶凡他做的不地道。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选择婚前私奔这条路。 一没名分，二没祝福，看来看去都是一条走到底都是摸摸黑的路。 这桩事发生后，江湖上立时便传得沸沸扬扬，当时还小的莫雨在听闻这事后也觉得叶凡拐唐小婉私奔之事欠妥当，两个人在错的时间做了最不负责任的事。这些年来，霸刀山庄和唐门之人追杀他们也不无道理。柳惊涛是这件事中最无辜之人，若换他是柳惊涛，他定会叫叶凡后悔拐他未婚妻的事。 多年的逃亡并未将叶凡摧垮，相对的，他越发坚韧，就像一棵身临茫茫苍雪中的松树，无论面对多大的阻难和风险，依旧挺拔坚毅。 叶凡抿着唇，神色微凌，问道：“小师弟，你是不是也觉得当年之事错在我？” 莫雨斜睨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你觉得自己没错？” 叶凡语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莫雨直视着前方背对着他的莫兮，淡淡道：“若换成是我决计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受如此委屈。”柳家当年还未正式向唐小婉提亲，可唐傲天想与柳惊涛结亲这事可谓传得人尽皆知，谁都知道霸刀山庄的柳惊涛将与唐家的二小姐唐小婉结为夫妻。 当年，叶凡若以藏剑山庄五公子之名向唐傲天提亲，或许事情就不会到今天这地步。起码唐小婉与他之间的事多多少少还是有转圜余地的。毕竟，两方提亲，江湖地位，门派势力都不弱，以唐傲天性子怎么说都要做到两面顾忌的。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得日日被追杀的地步。 “携人私奔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对你，对嫂夫人，对霸刀山庄都有伤害。” 叶凡看着莫雨，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不比传言说得那般冷酷冷血，他是个言行举止都颇为老练的少年。“真想不到你还是个好孩子。”蓦地，他勾了勾唇说道。 莫雨眼微微眯起。 叶凡道：“在这里的数月是我和小婉这些年最为开心平静的生活。这里的人虽不是人类，却比他们更为淳朴简单。你说得对，是人是妖又怎样呢？重要还是那颗对待旁人的心。我，打算过段时间带小婉回一趟藏剑山庄。” 莫雨挑眉道：“打算面对自己的过错了？” 叶凡道：“我和小婉总不能躲一辈子，而她也不能一辈子无名无分的跟着我。我要带她回藏剑山庄，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给她、给唐家堡、给霸刀山庄一个交代。怎么说，我也是藏剑山庄的五公子不是吗？”说到后面的时候，他还特别俏皮地冲莫雨眨了眨眼睛。 莫雨勾唇一笑，道：“希望师兄你可以安然无恙。” 叶凡：“……”不知道家里的几个哥哥会不会把他暴揍一顿！想想都觉得疼！ “对了。”叶凡似乎想到什么，忽又问道：“你是打算一直跟着莫姑娘，不回恶人谷了？” 莫雨回道：“自是要回去的。只不过，还不到时候，我想留在阿兮身边，多多在外历练。”总是留在恶人谷，会让他变成井底之蛙的。而且，现在的他已经不算普通凡人了。“明日，我跟阿兮便要离开枫华谷了。” 叶凡惊讶道：“你们不是才刚回来吗？又要去哪里？” 莫雨道：“阿兮说她想去三生树看看。” 叶凡蹙眉道：“三生树？” 莫雨道：“明教。” 叶凡道：“一路还是小心些为好。” 莫雨轻笑道：“你觉得跟着阿兮会有事？” 叶凡一怔，想了想，嘴角微抽道：“我倒是忘了，莫姑娘不是普通人。”在他知道莫兮是神的时候，差点儿就把自己的膝盖送出去了，他和唐小婉从来就不会想过这辈子会在某一天遇到个神！被神救了不说，还被神送到全是非人类的地方待了近九个月的时间，很有福气有木有！！ 此时，少林寺内愁云密布，一名年轻弟子躺在房内面色微白，额上更是冒着密密麻麻的虚汗。 一名身着浅色粉衣的小姑娘拧干毛巾盖在他额上，道：“摄魂术，三魂七魄已离体两魂一魄，再不寻回来，恐怕他只能死。” 一名身穿红底金纹□□的老人手持权杖站在床头边，问道：“心静姑娘，你可懂破解此术之法？” 心静指了指老人身后的蓝袍道人，哼道：“这问题你该问纯阳宫的，他们是道士，比我懂多了。” 蓝袍道人样貌年轻，模样周正，一股子懒散劲。他垮着脸，盯着躺在床上气息越来越弱的和尚，说道：“小蝴蝶，有你这么记仇的吗？我上回那不是不知道嘛，若知道你跟渡会前辈是朋友，我也不会对你下手啊。”鬼知道这蝴蝶精已修成仙身啊！他道行又不是很高，见是蝴蝶化身，还以为是妖怪呢！ 老人抚了抚长长的白须，眉头皱得紧紧的，边上那名穿着僧袍的中年人拧着眉，问道：“别扯些有的没的了，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慧尊！”中年人说的慧尊乃十八罗汉之一的慧字辈的精英弟子。 “澄信，勿燥！”老人冷静多了，即便听到慧尊被摄了魂，依旧沉稳自如。 那蓝袍道人摸了摸鼻子后，拢袖作揖道：“玄正大师，澄信大师，弟子金昀实在无能为力，这摄魂邪术太过诡异，恐怕只能出动弟子的师父前来了。” 心静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说道：“等你师父来，这小家伙也死透了。” 金昀十分为难，道：“那怎么办？”他是跟慧尊一同出去的，本来好好的，谁知道一回到寺里慧尊就出事了，他现在头好疼！！ 慧尊的脸色白得跟张纸差不多，他已无半点反应，显然是昏厥了过去。一缕白色的光体正若隐若现地自他额间游荡而出，心静见状立刻施术将这缕光体拍回慧尊的身体。“不行，来不及了，看来只能回谷里，请他们来帮忙了。”边说，她边快速结印，三指按在慧尊的额心，对玄正说道：“小玄正，我已经在他额心结了印，这印可保他剩下的一魂六魄不被带走，你们等着我，一炷香之后我会带人来救小家伙的。” 玄正点头，道：“那就麻烦心静姑娘了。” 澄信还想说什么，可玄正在此，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只能憋着话不语。 心静在原地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消片刻便到达了枫华谷。来到谷中，她正准备冲去神策南营寻锁妖洞镇卫之一的剑仙巴图，却在途中听闻莫兮回了谷里，现正在女珍阁的消息，于是立马转变方向去了女珍阁。 来到女珍阁，心静一见到莫兮就立马跪在她面前，道：“心静请莫兮大人随心静去趟少林寺救个人！”说完，匍匐在地，头磕在地上。 心静甚少求人，她本修佛法，一身无量功德，再加上她因修佛法提早飞升，现已是一名褪去妖精之身的蝶仙。以她的修为，要想解决一些事还是很容易的，可现在她竟求到她面前，为了一个人凡人，想来这次的事定是有些棘手的。 『细说。』 心静闻言，立马抬头，道：“三魂七魄动荡，二魂一魄离体，我怀疑他被人用了摄魂术。”简单地把慧尊的状况说了一遍，心静面色凝重。她为仙，多数之事她都能办到，唯有魂魄离体如何寻回之法她并不擅长。其实，这世上很多仙者都不是样样都会的，比如那个千机澹台，打架什么的他还行，让他救人，呵呵，不把人给救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摄魂术？』 心静点头道：“我已结印暂时将剩余的魂魄封于他体内不让它们出来，可这也不是长久的法子，再不寻回剩余的二魂一魄，小家伙估计就只能死了。” 『总算是动手了。』摄魂术让她想起了卑墨，数千年前，他也干过这事，只是当年他下手的不是凡人。『吾还以为，他起码得等些年才会做出此下作的手法。』 心静迷惑：“……？”啥米？大人在说啥？她听不懂啊！！ 『去少林。』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让心静高兴得飞起，她连忙起来，道：“是，我这就带路。” 莫兮点头，一狐一蝶正要走，莫雨走过来一把抓住莫兮的手，道：“一起。” 莫兮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反握上他的手。 心静看着忽然冒出来的莫雨，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那个小鬼头。没问他为何在此，心静施法带着莫兮和莫雨迅速回了少林寺。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心静就带着莫兮和莫雨到达了少林寺。像他们这种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主，一旦真遇上什么重要的事，还是挺速度的。 玄正和金昀还在屋里，唯有澄信站在外头等心静带人来救。看着凭空出现在前面的心静，澄信紧绷的下颔总算放松了些。可当他看清心静带过来的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后，面色陡然变得非常不好起来。 瞪着那名打扮稍与在恶人谷时不同的少年，澄信喝道：“大胆莫雨，竟敢擅离恶人谷，闯我少林寺！” 心静：“……！！”难道澄信和小鬼头有仇吗？？ 莫雨：“……”这老和尚是谁？ 莫兮：『……』 第49章 第四十九回 心静走过去直接伸长手臂，探出两指戳了戳澄信光溜溜的脑门，道：“喊什么喊，没见我请人来救慧尊吗？” 脑门被心静两指戳了又戳，澄信的脸腾地就变黑了，他挥开心静的手，怒目道：“大胆女妖，不知廉耻！”在玄正面前，澄信不好发作，可玄正在里屋，他自是不屑于心静的。 整个少林寺知晓心静身份和她与白僧渡会之间过往的现如今就只有一个玄正。这回慧尊出事也是玄正特意去请心静过来帮忙的。心静是只小蝴蝶这事，金昀知道，澄信也知道。在少林寺澄字辈中，心静从未隐瞒过自己不是人这件事。 澄信为人古板，对玄正让一个女妖精进进出出少林寺颇为不满。可对方是他的师父，他也只能心里不满，无法当面说什么。再者，他也没什么权利指责自己的师父不是。只是，澄信不懂，不懂他的这个师父为何如此与一只女妖精交好。 澄信的态度让莫兮的脸更加寒若冰霜，扫了眼心静，语声冷漠道：『何必救？』 心静丝毫不在意澄信对她的不友好态度，她打了个响指，直接定住澄信，转身朝莫兮福了福身，行礼赔罪道：“澄信为人严谨，打小就在寺中清修的他，多多少少古板了些，其实没什么坏心的。”心静修佛之后，性子越发温和起来，面对他人的恶意揣测和尖锐言辞，她向来不大会在意。更何况，跟个小辈置气有意思吗？“还望大人原宥。” 『进去吧。』 “谢大人。”心静一边将不能动不能说话的澄信移到门边，一边推门请莫兮进去。“大人请里面请。” 玄正和金昀待在里头，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见心静带了两个人进来，玄正和金昀知道慧尊的生机多了一线。可当玄正看清心静身后的少年时，眼眸里深处迅速闪过一丝不小的诧异，他没料到已入恶人谷，且拜入王遗风门下的小疯子莫雨竟会出现在此。 金昀知道莫雨，却从未见过，因而并不晓得心静身后的少年便是恶人谷十恶人之一的小疯子莫雨。 事出紧急，现下也不是介绍的时候，心静直接将莫兮引到床头边，指着慧尊道：“大人，就是这小家伙，您看，他还能救吗？” 莫兮走过去，一袭长裙的裙摆拖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弧度。 莫雨跟在莫兮身后，正眼都没扫屋子里的两人，倒是金昀有些自来熟地凑过去，小声问道：“这位道兄如何称呼？”金昀也有修为，为人虽懒散，可修为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莫雨进屋时，他就感觉到对方身上灵力尤为浓郁，只是作为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他实在看不清莫雨到底是何修为，只能断定他跟自己一样，都是已跨入修真一列的修士。 金昀的自来熟让莫雨想起了燕小六：“……”纯阳宫的人难道都这么的自来熟？ 躺在床上的慧尊除了眉目紧皱外，气息倒是平稳，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莫兮伸出一只手，掌心贴上慧尊的额头，接着一抹白色的亮光打入了慧尊的眉心，道：『二魂离体，一魄隐有溃散之相，剩余一魂六魄也亏你稳住，否则这孩子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心静一听慧尊的一魄隐有溃散之相，立刻焦急问道：“大人，可有解法？” 莫兮道：『他中的不是摄魂术，而是炼魂法阵，以魂入丹，此乃炼丹者所为，位置约莫在东西方向。』 “炼魂法阵？那不是丹修的禁术吗？六百年前，就已经被修真界列入十大禁术之一。修士是不得以此法炼丹，若被修真界的四派三阁两宗知晓此事，定会被四派三阁两宗的人追杀的。谁那么大胆子？竟敢在人界犯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什么是炼魂法阵？”金昀还是一个蹩脚道士，自是不懂此类法阵的阴邪狠毒。 不过，听这名字就不像是个好东西。 玄正也肃穆问道：“贫僧也想知道。”少林寺中有修为的寥寥无几，他们擅长佛法和超度，功夫也算是不错，可若真对上修为不俗的妖怪魔仙之类的非人类，那就只有被碾压的份了。 “炼魂法阵是千年前一个不知是何门派的小道士自创的一个阵法，此阵顾名思义就是以魂魄为材料来炼制丹药，非常阴毒，若魂魄真被引入此阵法，便会被阵法炼化，魂飞魄散。这炼魂阵法出世之时轰动了整个修真界，修真界因此阵法殒没之人不少于百人，当时为了杀那名创出炼魂阵法的小道士，修真界折了不少人才进去，方才将其绞杀。”心静还记得，那桩事当真发生得轰轰烈烈，以四派三阁两宗的人为首与小道士那一方的人明争暗斗数年，方才平息。 如今，千年过去，此阵法再现，心静心里又有些不安，好像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炼魂阵法出世时，莫兮也有所耳闻，此阵法的阴毒狠辣，就连莫兮也不得不感慨人残忍起来简直没有下限。 “那慧尊会有事吗？”听上去这阵法好像很厉害，金昀心里不由有些担心起离了魂的慧尊。 心静看向莫兮。 『放心吧，有吾在，他自当无事。』收回贴在慧尊额上的手，莫兮两指抬起，一只精巧的纸鹤凭空出现在她眼前，点了点纸鹤的头，莫兮道：『把他给吾带回来。』 纸鹤很小，约莫掌心那么大，不知道什么纸质的双翅如同抹了层金粉，发出淡淡的光芒，它点点头榴榴了一声后就飞出了开着的窗户，朝东西方向而去。 屋里的人：“……”为什么一只纸鹤会发出榴榴的叫声？ 莫雨看了那纸鹤，忍不住问道：“这样便能寻回那和尚的魂？” 『若是寻常修士，还需摆阵才行，可现在来的是吾，就无须如此麻烦了。』 莫雨点头，再问道：“炼魂阵法的主人既已亡？那当年，这炼魂阵法的布阵之术难道就没被销毁？”这么危险的东西，修真界难道还把它留着等过年？ 『此事，吾当年只是听闻，其中细节并不知晓。』这件事，发生在修真界，莫兮自不大会关注。修真界的修士自有一套属于他们的规矩，若真发生什么大事，他们自己可以处理的很好，根本轮不到其他人来着急担心。 心静也附和道：“这事啊发生在修真界，然修真界之事自有他们修士自己解决，既无波及人界，也无波及妖界，更不波及其他几界，当然不会引起各界太大的关注了。不过，我认为这个阵法因在当年被销毁了，毕竟那么危险的东西，修真界的人没理由把它留着再给有心人拿到祸害自己。” 金昀不解道：“那为什么它又再现了？” 心静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怼了金昀一声，道：“你问我我问谁？” 金昀：“……” 玄正抚须暗暗打量着莫兮，她进门起就未曾一言，可心静和莫雨却好似知道她说什么一样。 心静看出玄正的疑惑，解释道：“大人她在飞升之时就已经不以口来言语了。除非大人愿意，否则旁人是听不到她声音的。小玄正，你可勿要见怪哦~~” 玄正摇头，淡笑道：“这位仙人肯出手救慧尊已是我少林寺最大的恩人了，贫僧岂敢有责怪之处？”再者，从心静对莫兮的态度上来看，莫兮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如今，听闻心静说她已飞升，那么眼前这位姑娘的仙级阶品定在也飞升的心静之上。 慧尊有些迷糊，神智非常不清，他被一缕黑线牵着往前走，慢悠悠的。不远处，一只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小纸鹤正往他这边飞过来，待靠近之时，那缕黑线竟跟活了似的想要去攻击小纸鹤，可还没攻击到，那只小纸鹤就突然化作一只脑袋是白色，身体是黑色的巨大版野猫。 “榴榴！！”大野猫张嘴就是一个奇怪的叫声，抬起锋利的爪子，朝黑线那么一挥，黑线立时断裂。大野猫挡在慧尊的魂魄前面，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响，就连嘴巴也张得很开，露出嘴巴里那一排锋利的牙齿。 黑线本还想靠近慧尊，重新结上断裂的线，谁料大野猫护慧尊护得紧，它没有办法靠近他们俩半步。 大野猫看出黑线的不安分，它朝黑线扑过去，张嘴就把黑线给吞了。 黑线下肚，意识不清的慧尊便清醒了。 他看着眼前的大野猫愣了一下，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待他想说什么时，大野猫竟口吐人言，道：“跟我走。”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慧尊表示自己这辈子一直待在少林寺兢兢业业的修行武艺，从未跟哪个妹子说过话，自是不认识这说话的主人是谁。 “你是谁？”慧尊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若想活便跟着天狗，若想死，就留在这里等死吧。”这少女说的话非常不近人情，听得慧尊真想回一句‘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过，还没等他说话，被唤作天狗的大野猫就抬起爪子一把将慧尊拎起放到自己背上，接着就带着他快速飞往少林寺。 慧尊是真的目瞪口呆，在少林寺待了那么久，他还没见过一只活的妖怪呢！ 没多久的时间，慧尊就看到了少林寺和他自己住的那间房还有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门外的师父澄信。 待大野猫带他落到他房间的外头，慧尊忽然觉得有股巨大的吸力在将他拉向自己的房间。 眼眸瞪大，还没来得及惨叫，他就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跳起来。 莫兮看着跟个猴儿似的窜跳起来的慧尊，回头对心静道：『照理来说，还需再静养个四五天，方可无恙。不过吾看他精神还不错，应当已无事。』 心静：“……” 惊喜的玄正：“……！！” 震惊的金昀：“……！？”卧槽，醒了！！这么快！？ 莫雨侧头看了看窗外，约莫算了下时间，淡笑道：“不愧是阿兮，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事情就解决了。” 第50章 第五十回 慧尊坐在床头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他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也记得自己貌似魂魄离体了。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慧尊转头看向房内的众人。房间里的人除了玄正和金昀外，他一个都不认识，尤其是坐在他床头的这个。 那是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长得尤其可爱，她的手正贴在他的额头上。 慧尊脸一红，身子立即往床里头缩，并结结巴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不，不，不可……”打小没接触过女人的慧尊结巴到最后都没说出个完整的一句话来。 金昀抱胸看着脸红如猴屁股的慧尊，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并没好气地说道：“丢人，真他妈丢人，不就是个姑娘吗？出门在外接任务的时候，遇到的姑娘还不多吗？有必要见到眼前这个就害羞吗？！” 心静：“……”为什么还要害羞！？ 莫兮看了眼莫雨，道：『你问他，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吗？』 莫雨点头，走上前，来到床边，看着面红耳赤的慧尊，低声问道：“这位大师，你可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吗？”对少林寺，莫雨相对其他门派来说会多给些宽容心，当年他受浩气盟高手追杀，投水而逃后被路过的一位少林高僧救走，若非那位高僧，他也不会去稻香村，更不会在那里遇到毛毛和陈月。 被莫雨这么一问，慧尊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太阳穴，道：“除了头稍微有些晕之外，其他感觉倒是没有。”说完，他又补了一句，道：“刚才小僧是不是魂魄离体了？小僧记得有一只很大的野猫半途中救了小僧，那大野猫还口吐人言……”将清醒过来之后的事一一道出后，慧尊拧起眉，继续道：“奇怪，小僧怎会魂魄离体呢？” 莫雨按着莫兮说的，继续问道：“昨天你有没有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慧尊看向莫雨，想了想，把目光落到金昀身上，道：“我跟金兄一个月前接了个任务前往金水镇，昨日才刚回到少林寺。” 莫雨问道：“什么任务？” 慧尊答道：“金水镇的归安林出现了经久不散的怨灵，扰民不安。恰逢金兄来少林寺做客，见小僧接了此任务，便随小僧一起前去了归安林。那归安林内的确有怨灵作恶，却也只是普通怨魂，只需超度即可，小僧和金兄一同将那怨灵超度之后就离开了归安林。” 莫雨眯起眼，继续问道：“那在路上可遇上过什么人？” 金昀在旁插话道：“这要细说的话，遇到的人那就多了。金水镇回少林寺这一路遇上的人细数下来没有十个，也有几十个啊。” 莫雨抽了抽嘴角，问道：“那与你们有接触的人有吗？” 金昀皱眉道：“接触？”他想了想，摇摇头道：“人太多，不记得了。” 莫雨：“……”纯阳宫出来的都那么蠢吗？！ 已经回纯阳宫的燕小六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扭头看了看背后，又抬手揉了揉鼻子，喃喃道：“谁在念我啊？” 慧尊低头也想了很久，忽然想到什么，抬头说道：“在回少林寺的路上，我和金兄路经风雨镇时曾停下来休息片刻，并在一户人家讨了杯水喝，当时那碗水的碗还缺了个口子，小僧喝的时候还不小心被割破了嘴唇，流了点血。” 一提到这茬，金昀也想起来，道：“对，我也记得，那户人家看着就挺穷的，家徒四壁，能有个碗给我们水喝还挺不容易的。不过，当时就慧尊喝了水，我没喝。” 莫雨瞥了眼金昀，下意识问道：“你为什么不喝？” 金昀用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着莫雨，道：“我不渴，喝来干嘛？再说了，那老人家就拿了一碗水出来！我和慧尊两个人，显然不够喝啊！” 胸口莫名堵了口气，莫雨觉着纯阳宫出来的都有把人给气死的本事！ 玄正眉目凝重，道：“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要想使用炼魂阵法须得得到对方身体上的一部分，比如毛发，比如血……显然，小和尚的血恰好满足了被夺魂的要求。』 心静看向莫兮，道：“我派手底下的小蝴蝶们去那户人家探个究竟吧？” 莫兮点了点头。 屋外，形似大野猫，个头却远比大野猫壮硕不知道多少的天狗在原地滚了一圈瞬间化作一只头白身黑的双色小花猫。 被定在屋门口边上的澄信眼睛瞪得滚圆大，活到他这把岁数，多多少少都是见过世面的。虽在降妖伏魔上没有贡献出太多的力，可妖、鬼、精之类的他也是曾收复过一二的。如今，一只状似猫妖的生物就在自己面前蹦跶，而他却动弹不得，真是非常的憋屈。 这时，屋里头响起玄正的声音。“心静姑娘，劣徒妄言，还望姑娘手下留情。”澄信这孩子打小就在少林寺长大，到这把岁数了也不怎么离开过少林寺，因而养成了他如今这般古板不知变通的性子，其实人没坏心。 打开门，心静走出房门，解开澄信身上的定身术，回道：“小家伙既无事，我们也该告辞了。” 玄正点头，一双慧目如炬般看向澄信道：“澄信，进去看看慧尊吧，他醒了。” 澄信还在震惊坐在院子里舔着自己爪子的天狗，不过听到玄正的话后，这只天狗就被他抛诸脑后了。澄信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他的徒弟慧尊。朝心静拱了拱手，以示答谢后就冲进了屋子。 玄正身后是莫雨和莫兮，避开匆匆进屋且没有看他们的澄信，两人随之跟着玄正走出了屋子。来到屋外，莫兮蹲下，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接着就看到那只头白身黑的双色小花猫抖了抖耳朵，开心地朝她跑了过来。来到莫兮面前，小花猫用头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的掌心，以示讨好。 “榴榴~~” 玄正：“……” 莫雨弯腰戳了戳小花猫的脑袋，不解道：“猫不该是喵喵叫的吗？它怎么榴榴叫？而且榴榴是什么？” 心静解释道：“这是天狗啦。” 莫雨：“……”天狗？！是他想的那种吗？ 玄正抚了把长须，道：“贫僧记得《山海经》里曾提及过这么一段。阴山，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有兽焉，曰天狗，其状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看它的模样，的确同记载中说的一样。” 莫雨木着脸：“……”哪里同记载一样了？跟别人画本里画的也不一样好吗？印象中天狗该是威风凛凛的，如今眼前这只就跟小奶猫似的，还在跟莫兮撒娇，实在是……跟御凶的上古异兽大相径庭。 将天狗抱起来塞到莫雨怀里，莫兮道：『给你的。』 莫雨一愣：“给我？” 莫兮道：『它能避凶煞，还可护你。』 莫雨低头盯着被塞到他怀里的小天狗，小天狗长得十分讨喜，一双眼水漉漉的，我见犹怜。它讨好的伸出小爪子，巴着莫雨的衣襟，软糯糯地叫道：“榴榴~~”小家伙卖萌起来当真不得了，莫雨心情微好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问道：“它有名字吗？” 莫兮道：『它还年幼，尚无名字。』 莫雨道：“那就叫石榴吧。”取名字比较废的莫雨想都没多想就给小天狗取了水果的名字。 被唤作石榴的天狗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高兴地叫唤道：“榴榴~~榴榴~~” 心静：“……”堂堂上古异兽得这种名字真的好吗？ 玄正笑呵呵地抚了把那长长的白须，看向莫雨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深究。 眼前的少年似乎与过去大相径庭，那眼中的戾气已消大半，不知是不是他身边这名少女的缘故，他的目光温和了许多，带着一丝沉稳的内敛。现在的莫雨，哪里还有半分的小疯子形象？怪不得，他离开恶人谷的消息竟无人知晓。 心静看了眼玄正，道：“小玄正，我们该走了，待事情结束，我会再回来听你讲佛经的。” 玄正浅浅一笑道：“届时恭候您的大驾。” 心静冲他甜甜一笑后，便跟莫雨和莫兮转身离开。 “莫施主。”在转身离开的一瞬，玄正忽然叫住了莫雨。 这一声显然是叫莫雨的，莫雨顿住步子，回头看向玄正。“大师还有事吗？” 少年眼眸清明，面容冷峻，一点也看不出他还是一个少年人。 玄正摇摇头，道：“今日之事，贫僧再次谢过三位。” 莫雨勾了勾唇，道：“大师客气了。”说完，他朝玄正微微颔首后，便抱着石榴跟莫兮还有心静一瞬间从玄正的面前消失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玄正对身后的澄信，道：“这后面的事恐怕非我等可深入探究的了。” 澄信蹙着眉，一语不发。 玄正道：“澄信啊，心静从来都不是妖，而她请来的那位姑娘也绝非是妖。” 澄信一愣。 玄正道：“她与师祖渡会渊源颇深，而我少林寺也曾欠她一个人情，直至今日都未曾还清过。” 澄信低下了头。 玄正仰头看向外头的那片天空，喃喃道：“澄信啊，任何人和事都不能只看表面，你啊在少林寺待太久，历练不够，偶尔去外面看看吧，很多事和人都有两面性。你认为是正的，或许并非完全的正，你认为是恶的，或许并非是完全的恶。” 澄信喃喃道：“弟子窥不透。” 玄正淡淡道：“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 澄信闭眼，过了很久，都没有回答。 玄正慢慢叹了口气，道：“让慧尊这些日好好休息。” “……是。” 第51章 第五十一回 风雨镇在距离洛阳的西南方向，就在蝉鸣林附近。风雨镇附近有一个南天别院，里头宋姓人家特别的恶霸，已经作威作福，欺霸风雨镇的老百姓们很多年了。每天，宋家的家丁和宋家的纨绔子弟都会带着恶犬去风雨镇逛来逛去，已不知多少普通老百姓被祸害了，尤其是有女儿的人家。 莫雨和莫兮到达风雨镇只不过片刻时间，一到镇上他们便找了家客栈入住。风雨镇上的客栈很普通，入住的客人也不是很多，将钱付给掌柜，莫雨便携莫兮和心静跟跑堂的上楼住进了天字一号房和天字二号房。 心静一到风雨镇就召来了几只小蝴蝶询问了昨日慧尊和金昀到达风雨镇后发生的事。这些小蝴蝶祖祖辈辈都是住在这风雨镇的，镇上来了多少人，换了多少人，它们都知道。几只小蝴蝶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慧尊和金昀来风雨镇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全部都说给了心静听，包括他们俩下马上了几回茅厕。 在听闻慧尊和金昀曾在一户许姓人家讨水喝时，心静又详细问了小蝴蝶们几个问题。小蝴蝶们都是普通的小蝴蝶，一点灵气都没有，就算它们趴在别人的窗口偷听偷看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因而它们是知道别人秘密最多的。 东家长西家短，谁家有秘密，它们都知道。 关于这户许家人，乍一听没什么不对劲，普普通通的一户人家，两个老人家膝下有一双儿女，女儿早夭，儿子当兵上了战场，十多年都没回来，偶尔就回来一两封信。因此，老夫妻俩人这些年来相依为命。他们家很穷，穷到家里就只能用一个成语来表达，那就是家徒四壁。 这对老人家平时不怎么出门，与周围的邻里也不接触，阴阴沉沉的。一只小蝴蝶说，它有一次落在那户人家的窗口往里张望过，就那么一次，吓得它整个蝴蝶人生都不好了。那对老夫妻再画一个法阵，法阵里头被困了个灵魂，这人的灵魂被法阵生生撕成了好几份，凄厉的惨叫着，当然，它听不到，只是阴气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将小蝴蝶的口述转达给莫兮后，心静拧眉肃穆道：“看来有必要去探查一番了。” 莫兮道：『今夜吾去便好，你们二人留在客栈里头。』 心静一听，急道：“怎么能让的大人亲自去呢？” 『吾有事需问他们。』炼魂法阵可不是普通人会的阵法，没有人教是不可能会的，而且……炼魂法阵当年被创出来是因为丹修拿修士、妖、灵来炼丹。可那对老夫妻使用炼魂法阵是为了什么呢？而且，此法阵十分复杂，稍有差错便会反噬。 莫雨道：“我随你一起去吧。”说完，他抱起石榴道：“你给了我石榴，我有石榴在，而且我也不是普通人了。” 莫兮看着莫雨，想了想道：『好，那你先静心修炼，晚上一起行动。』 莫雨点了点头，便放下石榴，走到床边，盘腿坐到床上开始打坐。莫雨回来也有段时间了，这段时间只要一得空，他和燕小六都会打坐巩固修为。如今，修为已比最初稳固许多。 石榴很乖，安安分分地趴在一边，甩着尾巴。 晚上很快就到来了，莫雨睁眼时，心静已回了隔壁的天字二号房，而莫兮则站在窗口边，看着斜对面的许姓人家。那户人家的灯还亮着，但窗门紧闭，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阿兮。”莫雨一起身，一直窝在墙角的石榴便冲了出来。它是最近三十年才跟着莫兮的，以前它一直待在自己父母身边，因没见过世面被父母送到了莫兮身边历练。这三十年里，它一直在睡，也没啥事干，这回被莫兮召出来干了一次活，还被委派了保护别人的任务，别提多高兴。 而且，它挺喜欢现在这位新主人的，长得好帅，榴榴~~ 石榴开心地来到莫雨边上，绕着莫雨绕了个圈后，前肢一抬巴着莫雨的裤管扒了扒，示意对方抱他。没料到石榴是个这么粘人的小家伙，莫雨有些无奈，却也十分给面子地把它给抱了起来。 “怎样？” 『有点可疑。』这个点还不睡，以他们这对老夫妻的年纪来说，是有点儿不对劲。 “走吧。”将石榴放到他的肩头。 莫兮点头，抬手挥灭房里的蜡烛后，拉上莫雨瞬间消失在了房里。 坐在隔壁，灯未点亮一盏，单手托腮坐在床边的心静叹气般地对一只落在她床边的小麻雀说道：“百草，你说大人在莫小家伙身上投了多少天灵地宝才把他供到了金丹期修为？” 小麻雀百草用翅膀挠了挠有些痒的屁股，回道：“管那么多作甚，大人喜欢就行，我们管那么多有用吗？再说了，就算咱们大人想把他供到飞升那也是有办法的，最多飞升的时候想法子替他挡下天劫就好。” 心静：“……”这倒是，可想想都不可能啊，他们的大人又不是傻的。修真这条路又不是人人都能走的，毕竟有仙缘的人在人界可以说是少之又少。许多人穷其一生也不过堪堪入气，到炼气期罢了。 百草叹气道：“枫华谷很久没那么紧张了。” 心静道：“没办法，谁让有傻逼冒出来干傻逼事呢。” 百草又叹道：“你说那傻逼是谁呢？” 心静想了想，摇头道：“我脑海里能想到的人基本都被大人丢进锁妖洞了，要么就是被大人揍得满地找牙入了枫华谷当小弟，要么就是躲起来死活不肯出山了。” 百草抽了抽嘴角，道：“还有一种。” “哪一种？” “被咱们大人杀了的。” 心静不屑道：“这种算吗？都死了，还算个球。” 百草：“……”说得很对，我竟无法反驳。 客栈斜对面的许姓人家的灯火瞬间扑灭，窗门紧闭之下，配合着漆黑的夜空，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就在这时，两缕白光和两缕黑烟从门缝里冒出来，急速朝附近的蝉鸣林奔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两缕黑烟停下，一只枯燥的手贴着树干，而它的主人则气喘吁吁的弯着腰喘气。边上那名老妇则恐惧地看着出现在前面的少女。 莫兮掌心窜动着白色的光，就像闪电一样，她冷冷看着老妇和老妇边上喘得直不起腰的老人，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夺人魂魄炼魂。』 在莫兮出现的一瞬，老夫妻两就知道他们不可能逃掉的，敌人太强大，就算凭借那道法阵也是敌不过少女的。“仙人饶命，仙人饶命。”老妇人一脸灰败地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道：“民妇只是想炼制一颗还魂丹，救我那苦命的女儿才会做出此等之事，求仙人饶命。” 老妇本就生得慈眉善目，求饶起来看上去更是诚意十足，可莫兮不是别人，她冷心冷情，一点也不同情夺人性命的老妇是不是真的可怜。 『还魂丹？为了一颗还魂丹就布下炼魂法阵，夺人性命？这法阵你也炼了五六年了吧，这五六年里你害得人还少吗？』若是为了一颗还魂丹，根本不需要五六年间一直使用这个炼魂法阵。『呵，吾看你是为了续命丹吧。』 一颗续命丹需十人魂魄方可炼成，这么一颗能续命十年，若要延长寿命，就得一直需要续命丹。 老妇人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头‘砰砰砰’地不住地往地上磕，皮都磕破了。“仙人饶命，仙人饶命！我们，我们老夫妻两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是想活得久些等儿子回来罢了！！” 『这法阵谁教你们的？』 老妇人回道：“是，是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教我的，当时我女儿得了一场重病，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我和老伴悲痛欲绝之际，一个道士出现在我们面前，教了我们这个法阵，也教了我们如何夺去旁人灵魂的法子。我，我们从未对镇上的人使用过，被我们夺去魂魄的都是一些过路者和一些恶棍赌徒而已……” 『道士？怎样的道士？』 根据莫兮的记忆，普通人用这个阵法，未必能发挥出这样的威力，可这对老夫妻竟能将炼魂阵法使用的如此得心应手，肯定有其他内情。这妇人并未对她说实话，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眼神闪烁不停，即便面色再诚恳，也是虚假的。 呵，人，无论年少还是垂暮老矣，都逃不过一个贪字。 活到这把岁数，对生命更是贪恋，能够续命谁不想呢？历来，为了长生不老的人比比皆是，这对老夫妻恐怕早就迷失了自己最初的本性。 老妇人摇头道：“民妇不知，民妇真的不知，那道士疯疯癫癫的，看上去就是一个疯道，民妇当时也未看清他的长相，接过那纸条后，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使用这个阵法，谁知道……”老妇人不敢看莫兮，可她回话也越来越轻，到最后已经细如蚊呐，基本听不见。 那老人见自己的妻子如此卑微，早有不满，他拽起老妇人，泛红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莫兮，道：“求什么饶，她明显就不打算放过咱们，咱们跟她拼了，瞧她那么厉害，若把她的魂取出来炼丹必能炼制出长寿丹保我二人长生不死！！”说着，就朝莫兮扑了过去。 还未碰到莫兮，莫雨便携石榴从天而降。石榴化作天狗模样，一爪子就把老人拍在了地上。天狗的一爪子可不是普通动物的一爪子，它这一爪子直接拍的老人口吐鲜血，那老妇人见状，嘶吼着也扑了过来。 可惜，就凭他们的身手，想对付莫雨都困难，更别提莫兮了。 只不过瞬间，这对许姓老夫妻就死在了石榴的爪子了。本以为人死了，抓出他们的魂魄再询问，可惜这两人早就入了魔道，石榴这一爪子直接把他们拍得魂飞魄散，一点渣渣都没留下。 看着消散在天地的魂魄，莫雨懊恼道：“早知道留活口了。” 『不用，他们只不过是两个为了贪念而使用这个阵法的替死鬼罢了。』 真正的幕后者……估计连点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 第52章 第五十二回 一道黑烟冲破天际，最后消散什么都没留下，也没引起一丝骚乱。地上的两位许姓老夫妻俩的尸体已经不再是人的模样，他们躯干呈扭曲状，四肢细瘦且长，肤色青黑，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瞳成暗红色。 一缕淡黄色的魂光颤颤巍巍地从他们的眉间一点点挤出来，那是他们的残魂，仅剩下的一魄，未被彻底魔化的一魄。这一魄太脆弱了，刚从眉心出来，就因受不住周围的灵力瞬间消散，连点渣都没留下。 自从有了修为，成了修士，莫雨就已经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了。时时刻刻都能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作为一名刚入道的修士来说，压力还是有些大的。 “怎么会这样？”莫雨蹲到已经没有人样的老夫妻俩的尸体前，眉皱得死紧。 『持续五六年的时间夺人魂魄，续自己的命，早已非人。』活着的时候，他们可以用丹药维持他们人的模样，可一旦死了，便会将他们现在的模样显现出来。『续命丹，续自己的命，夺他人的魂，这样的丹药吃了，还能是人吗？』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这就是人性的贪婪。 “接下来去哪里？”莫雨抬眼看向莫兮。 『去三生树，正好一路上可以探听些事。』 莫雨点头，觉得去明教也是好的，顺便还能在路上探听点不寻常的事。风雨镇出现这等骇人之事，还无人发觉，这许氏夫妇做事当真滴水不漏。“阿兮，你不觉得这事有点儿奇怪？他们在这五六年间害了那么多人，为何没人发现呢？” 『他们下手的全是过路之人和镇上的恶棍赌徒。试问，过路之人只是过路，真出事谁会晓得他们曾途径风雨镇，在许氏夫妻这边讨过水喝呢？而那些所谓的恶徒死了对镇上的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因而这么些年过去，依然无人发现他们俩犯下的事。 『万物皆有自己的命数，谁也没有资格掌控旁人的性命。』说完，她回头看向蝉鸣林内幽暗的一处角落，那里站着两个人，一人白衣，一人黑衣。黑衣人的手里抓着只鸡，白衣人的手里拎着坛酒。看他们这架势，就差两个空杯子了。 被莫兮那么一盯，这两人也不好意思继续躲在角落里。 白衣人长得俊秀，就是那笑容有点儿痞。黑衣人长得特别可爱，就是脸板得死死的，有点儿严肃刻板。白衣人拎着坛酒朝莫兮行礼作揖，道：“白无常谢必安见过涂山上神。” 黑衣人也规规矩矩地朝莫兮行了个大礼，不过他手里抓着只鸡，显得特别搞笑。 白无常行完礼，看了眼莫兮边上的莫雨，眼里闪过明显的好奇。不过，在当事人面前他还是不好意思去八卦的，于是他咧嘴笑道：“上神也是来此查事？” 『吾是来查炼魂之事。』 白无常一愣，蓦地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道：“炼魂？” 『生死簿上因有这对许氏夫妇的详细情况，他们本来不该活到现在吧。』 黑无常回道：“的确，此二人应该在三年前因病亡故，可不知为何，本应负责洛阳的鬼差没有一个将此消息传递回地界。今年，恰逢地界五年一次大彻查，这一查查出了好几起阳寿已尽却还活着，且有些阳寿未尽之人提前死亡，魂魄却无下落的例子。并且，负责洛阳的鬼差早在三年前就已下落不明。此事一出，阎君大怒，着令彻查此事。现在地界忙得每个人都恨不得能多生出几双手臂和脚来。” 『续命丹是个好东西。』 白无常看了眼黑无常，面色已渐渐不好起来。“上神意思是这些阳寿已尽之人是因为续命丹？” 『续命丹本为修真界丹修吕奇所创，因材料太过骇人，后被修真界列为禁药，就连炼魂阵法也被列入了修真界的十大禁术之一。如今，此阵法再现人界，你们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黑白无常面色一凛，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朝莫兮拱手，道：“那两具尸体可否让我二人带回去？” 莫兮点了点头。 两人赶忙道谢，袖子一挥，卷起老夫妻俩的尸体瞬间离去，回去禀报此事。 莫雨看着忽然就消失的黑白无常，问道：“刚才那二位是？” 『地界的黑白无常。』这也是莫兮第一次同这两人打交道。 莫雨一愣，眼眸微睁大。“这，就是黑白无常？一个痞子脸和一个娃娃脸？”真不能怪莫雨惊讶，实在是白无常的形象太痞了，而黑无常就是一娃娃脸，跟戏文里描述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莫兮：『……』 莫雨咕哝道：“这形象也太……”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莫兮淡淡道：『回客栈。』 莫雨点点头，抱起恢复小猫模样的石榴，两人一天狗很快便离开了蝉鸣林。 回到客栈，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他们二人回了自己的客房，天字一号房。心静听到隔壁有动静，便知莫兮和莫雨回来了，抓起麻雀精百草直接穿墙而过，跑到天字一号房，关切地问道：“大人，你们可回来了，事情如何了？” 天字一号房没有点灯，房里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各自的眼珠子。 就着窗外的月色，莫兮走到窗口边的那张椅子前，淡淡道：『明儿个你和百草回枫华谷，吾和莫雨还要去趟三生树，顺便打听点消息。』 心静点头道：“是。” 百草扑扇着翅膀，算是回应。 莫雨坐在桌前，将石榴放到长椅上后，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道：“按刚才那位白无常所言，应该不止许氏夫妻会炼魂阵法。” 莫兮单手托着腮，凝视着那道明月，语声淡淡道：『将炼魂阵法授予那么多凡人，恐怕是为了实验吧。』 “实验？” 『这手法他当年也干过。』提到他，莫兮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为了炼制出让他魂魄不散的丹药需要不断的实验。人类是最好的实验者，因为他们贪婪，为了所谓长生不老，可以什么事都做。』这各界中最好骗的当属人类，而最不好骗的也当属人类。『而且，凡人够多。』 吕奇当年制造出来的炼魂阵法和续命丹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可吕奇却不知道，这种阵法其实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有人制造出来，且……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现在想来，吕奇也是个可怜的人。被人如此利用，尚不自知，还以为炼魂阵法和续命丹是自创。 心静叹道：“那对老夫妻看着也不像是贪的人。” 百草翻了翻白眼，道：“人心隔肚皮，你又知道他们是好人？敢玩这么阴的法阵，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 莫雨冷笑道：“人一旦有了欲望，无论年老还是年少，都是一样的。”他早看透了，多年前就已经看透人性。人，虚伪起来简直可以无耻得没有边际。而人，贪婪起来也可以贪婪到没有边际。 心静低头又叹了一口气。 百草跳到心静的肩头，道：“别想了，咱们回去休息吧，明儿个还要回谷里呢。” 心静点头，朝莫兮行了个礼后便转身穿墙回自己的天字二号房去了。 心静和百草一离开，房内就只剩下莫兮和莫雨二人。莫兮睁着眼，盯着窗外的黑夜，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莫雨看着她，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担心？” 莫兮摇摇头。 莫雨起身，走到她面前，道：“放心吧，一定能抓到那个幕后者的。” 莫兮看了莫雨一眼，抬手招了招，示意他坐下。 莫雨看着她的动作，坐在了另一张靠背紧贴着窗户的椅子上。 莫兮道：『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好好地聊过，莫兮看着这个与她结缘越来越深的孩子，心里有一定的担忧。与神结缘，并不是什么好事，他是人，该与凡人待在一起，而不是被牵涉进一些与他本无干系的事之中。 莫雨道：“暂时没有。”他现在只想跟着莫兮。 莫兮看着窗外，淡淡道：『这天不会太平。』 莫雨道：“我知道。”身在江湖，所知的消息不会少。这些年，朝堂内暗潮汹涌，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恐怕再过不久就会波及江湖势力。不，或许早已波及到了江湖势力。“安禄山狼子野心，杨国忠残害忠良，这两人本就不对付，过不了多久就会开战了。” 『开战，受苦的只能是老百姓。』 “这一仗谁都避免不了，只望李隆基脑子清醒点，早点儿拔除这两人的羽翼，否则……” 『一朝荣一朝败，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朝代的更替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莫兮倒没有多少感慨，她觉得李唐即便没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来一个赵宋江山，一个朱明江山……这就是朝代。 “阿兮，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这个问题，莫雨是比较好奇的。 『吾？』没料到莫雨会这么问她，莫兮倒是有点儿惊讶。 莫雨点头，黑暗中那双眼尤其明亮。 『追求大道。』这是莫兮永远不会变的梦想，也是在她成为狐神的一刻决定的事。无法更改，也不会更改，直至身归混沌，化作虚无。 “除了大道呢？” 『没有。』她本就无欲无求，除了大道外，她真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莫雨看着她，静默了半晌也没说过一句话。 这样的莫兮让他有些气馁，追求大道？除了大道，莫兮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稀罕的了。 发现这一点的莫雨似乎更加挫败。 第53章 第五十三回 白色的马一路向西，慢悠悠地往前走着，那条鞍在马上的缰绳正紧紧被一个少年攥在手心里。马背上坐着个少女，少女着了一身粉白色的衣裙，脸上戴着一条白色的面纱。 经过醉蝶东林时，莫雨总会想起多年前，他和毛毛在此所经历的那段可怕过往。攥在手心里的缰绳一紧，被牵着的白马随之轻叫了一声便停下。坐在马背上的莫兮看了莫雨一眼，并未说一句。 醉蝶东林那里有几个人站着，看样子是长歌门的人。没有长时间的打量他们，莫雨很快收回视线，继续牵着马离开。他头上戴着一顶斗笠，又因带着莫兮的关系，一路上未被谁怀疑过身份。 不过，莫雨离开恶人谷之事本就无几人知晓，除了谷内的那几人，纯阳的燕小六以及少林寺的玄正和澄信以外，谁都不会想到小疯子莫雨早就离开恶人谷将近十个月。 穿过醉蝶西林，莫雨牵着马儿不疾不徐地赶了一个时辰的路方才到达龙门荒漠。莫雨算过，今夜之前必定能到龙门客栈，届时在那里借宿一宿后，明日又可继续上路。从龙门客栈到达明教差不多还需要两天的路程。 以莫兮的本事，到达龙门荒漠本就是一瞬间的事，可她并没有那么做。对莫兮来说，离开枫华谷，来到人间，看看这个早就与当年不同的世界也是一番乐趣。为神者，拥有的东西太多了。漫长的，几乎看不到头的寿命。强大的，几乎通天彻地的力量。时间久了，就会渐渐不再珍惜一些东西，也不愿意为它们刻意停留。 神，绝对不能有情。 因为，神有了情，这个天就会乱。 就好比天道有了情，这个世界将会不复存在。 莫兮深知这些道理，因此心硬如铁，谁也钻不进她的心房，谁也不能改变她。就算对姜子牙有愧疚，那也是因为她种了一个因，必须还对方一个果。否则，难安之余也无法真正求得大道。 峨羌她们总以为莫兮那么在意姜子牙是因为姜子牙是她心中的白月光，是她心中的不一样。其实，她们都错了。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因，因为一个失误。错了就要去弥补，纵使这个弥补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可她却还是要做的。自己的种的因，必须由自己去偿还。 这一趟行程，莫雨没带上石榴，而是让心静将石榴带回了枫华谷。临行前，石榴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当真让人看了不忍。可莫雨有些儿担心，就不打算带上石榴了。安抚了石榴好一会儿，好说歹说石榴才乖乖地由着心静带回了枫华谷。 龙门荒漠就是一片荒漠，一眼望去滚滚黄沙。莫雨眯起眼，对莫兮说道：“前头就是龙门峡谷，风沙会比较大，你抓稳马鞍和脸上戴着的面纱。” 『你呢？』莫兮看着他问道。 莫雨淡笑道：“我没事，我戴着斗笠呢。”说着，他便牵着马继续往前走，而马儿因为他的动作也迈出步子，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龙门荒漠的风沙真的很大，就算头上戴着斗笠，莫雨依旧觉得脸上被风沙刮得火辣辣的疼。莫兮低头看着他，轻捻两指，一道透明的屏障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挡住了前头凶猛的风沙。 风沙不再往自己脸上扑，莫雨回头看了眼莫兮，道：“阿兮其实不用如此，我没那么娇气。” 『不是为你，吾只是不想吹风沙而已。』 莫雨不语，只是笑了笑，转回头继续牵着马往前走。 到傍晚左右，他们便到了龙门客栈。一到客栈，莫雨便让马儿停下，并朝坐在马背上的莫兮伸出了一只手。莫兮将手递给莫雨，在他的帮助下下了马。下马后，莫雨拿出了一个锦绣袋递给走过来的小二，道：“喂好点饲料，明儿个还需它赶路。” 那小二接过赏钱，眼儿眯得跟月牙儿似的。“客官放心，一定喂最好的。”说着，便接过莫雨手中的缰绳，牵着马去后面的马厩了。 莫雨侧头看向莫兮，道：“咱们今晚就住这儿了。” 莫兮点了点头，并无任何意见。 莫雨笑了笑，带着莫兮进了客栈。一进客栈，那跑堂的便迎上来，笑眯眯问道：“两位客官是打尖呢还是住店？” 莫雨道：“住店。” 跑堂的一甩肩头上的粗布，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将二人迎进了客栈，并带他们来到了柜台前。柜台前站着个女人，高鼻梁，大眼睛，一眼便知是胡人，且生得非常好看。那美人说话有口音，一听莫雨说他们要住店，脸上便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脸色。因为他们只剩下一间房了。 莫雨听后，看了眼莫兮。 莫兮道：『无碍，一间便一间。』 莫雨收回视线，看向美人老板娘，道：“一间即可。” 一听一间也无事，老板娘扫了眼他们两，忽然用一种‘我明了’的眼神，吩咐跑堂带莫兮和莫雨上二楼最北面那间房。跑堂一听，连忙点头哈腰的迎着莫雨和莫兮上了二楼最北面的那间房。那剩下的一间房本就不算一间好房，朝着北面，一到晚上冷得要命。不过，对莫雨和莫兮来说，这点倒也不打紧。 反正，他们俩晚上都是不睡觉的人。 打了点赏钱给跑堂，吩咐他不要打扰后，莫雨便关上了房门。 莫兮坐在一张桌前，脸上那条面纱已被摘下放到了桌上。 莫雨走过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莫兮各倒了一杯茶水，说道：“这一路下来除了些朝堂上的线索外，就是各大门派的事，除此之外，我们想要查的，倒是一件都没有。” 『心静他们会查，地界的人也会查。』 “这种事，仙界不管的吗？” 『高高居于三十三重天的他们恐怕还不知道这事吧。即便知道，他们也不会管的。凡人有凡人自己的命数，各界都是不许插手的。除非影响到了自己那一方，才会出手。如今，这事只影响到了妖界和地界，其他几界并无多少影响，自是不会太过关心。』 跨入了这个世界的门槛，许多事莫雨也渐渐知晓了。人人都向往成仙，可成仙这条路何其困难，若他没有莫兮的相助，恐怕没那么顺利到达如今的境界。仙途漫漫，其艰辛又有几人知晓？ “阿兮和那个叫卑墨的到底是何恩怨？”那天在枫华谷，莫兮召集谷内镇守锁妖洞的镇卫们还是没有将她与卑墨如何结仇的前因后果详细告知。 莫兮没有回答莫雨，只是拿起了莫雨给自己倒的那杯茶。 莫雨看着莫兮，眼眸微黯，他扯了扯唇角没，道：“抱歉，是我逾越了。”说着，他又道：“龙门客栈是最好打听消息的地方，我去打听点消息，看看这附近近来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说完，他便径自离开了房间。 看着莫雨离开的背影，莫兮放下了茶杯。 与卑墨为何结仇，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很多事的起因，她比莫雨更想知道。一开始，她也的确想知道，为了此间缘由她还特意去了趟深渊废墟寻共工，想从他口中知道些缘由，可惜，共工这人嘴巴特别劳，想问的东西没问出来，不想问的东西她倒是知道了不少，而且共工这个人……是她必须远离的，因大姨告诫过她。到现在，那么久过去了，她对卑墨为何要做那些事的原因已无太多的好奇，对她来说，首要任务就是除去卑墨。 她，刚才在无意间似乎让莫雨不开心了。 为什么要不开心呢？莫兮不懂。 起身离开桌子，莫兮戴起面纱也离开了房间。在离开风雨镇时，莫雨就要求她戴上面纱，只要出门在外，她就必须戴上，为了她好。莫兮没问原由，她知道莫雨向来不会骗她，所以这一路上她都戴着面纱。 来到廊道上，往下看去，下面全是的人。叫卖的摊贩，卖艺的艺人，舞娘，还有看热闹的人，什么人都有。这些就是人，而她在没穿越前也不过是这些喜欢热闹的人之一。 前面有一群美人，这些美人正围着一个青年，长得非常好看的青年，比莫雨好看。那青年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五官深邃，是个西域人。只看了他一眼，莫兮便收回视线去看其他。 莫雨在楼下的厅堂，莫兮感觉得出来。 这附近，有修为的不止莫雨一人，不过莫雨的气息，莫兮还是辨认得出来的。跟随自己那么久，莫雨身上早沾染了她的气息，再加上他身上有她给的护身之物，自是不容易认错的。 手扶着栏杆，莫兮抬头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夜空。 荒漠的夜特别漂亮，星空密布，与月同辉。 比在天上还好看。 仙界是没有黑夜的，除了璀璨夺目的白夜，那里是不允许有黑暗的。他们自诩光明，心却早就腐烂不堪。曾经的他们的的确确是正义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对人界的掌控，他们早就变了。 因为他们曾经是人，有欲望就会变的。 收回扶在栏杆上的手，莫兮转身就朝楼下去。下了楼梯，她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喝着酒的莫雨。莫雨不大会喝酒，只是偶尔会喝点，这点儿酒量还是被王遗风带出来的。他静静地坐在那儿，面前就摆着一坛酒和一个杯子，盯着墙角，他一杯接着一杯地给自己倒酒。 莫兮走过去，伸手一把按上他准备再倒酒的手。 『喝酒伤身。』 莫雨一愣，他没想到莫兮会下来。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莫兮，莫雨的脸微微红了起来。“我，我只是，只是想喝酒而已，没，没别的意思。”说话也莫名结巴了起来。 收回自己的手，莫兮坐到了他对面。 『若想喝，待回枫华谷，给你喝老高粱酿的酒。你已非凡人，凡人的食物会让你沾染浊气的。』 唇角慢慢下拉，莫雨半垂眼眸，低声道：“阿兮下来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事？” 莫兮摇摇头，半晌，轻叹道：『我只是下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你问吾，为何与卑墨结怨如此。吾现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吾也想知道。』 莫雨一愣。 『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吾已不想知道。』 『对吾来说，他只是吾必须除去的人罢了。』 『除此之外，没有了。』 “那么，我呢？对阿兮来说，我是什么？”许是喝了酒，莫雨的胆子大了，有些不该问的问题也在这个时候因为酒的关系问出了口。 这话倒是让莫兮愣住了。 她低着头，拧着眉，竟认真思索起莫雨的这个问题来。 看着莫兮的表情，莫雨知道自己这个问题为难她了，于是便笑道：“阿兮不用回答了，若往后能回答了，再回答我吧。” 现在若有答案，他会想逃避的。 好的，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若是坏的，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以下犯上。 第54章 第五十四回 翌日，风和日丽，漫天的风沙温和许多，没昨日那般猛烈。 莫雨一早就醒了，天未亮他便离开房间去了楼下。莫兮打坐调息完毕，睁开眼时房里空空。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面纱戴上，莫兮走出房门去感知莫雨，发现他已不在龙门客栈。 站在二楼，双手扶着栏杆，四下张望，下面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人，昨夜的喧嚣与现在的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血，血的味道顺着空气飘散而来，那血中竟夹杂着莫雨的气息。 眸色微凌，莫兮没有像平日那般凭空消失，而是瞬身跳下二楼，以江湖人所谓的轻功方式，脚尖轻点楼下帐篷和凸起的平台，朝南面赶去。大早上，出来摆摊的就那么几个卖早点的，就连赶路出行的人也不多。因而，没什么人看到莫兮从二楼跳下来。 一辆马车停在驿站前，在莫兮跳下楼的一瞬，那辆马车的车帘被人掀了起来。那是一只非常好看且修长的手，手的主人并未露脸，只是眺望着远方的粉色身影，轻轻道：“你们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手的主人有一副好嗓子，只是他的声音太冷，冷到骨子里的那一种。 牵着马儿的随侍听了他的话，连忙点头，道：“是！” 接着，就看到马车里闪出来一道白影，白影一晃，很快便从随侍的人眼前掠过。 一路朝南，未隐去身影，并用轻功的方式赶去的莫兮觉得在人界行事不能随便使用术法还是很麻烦的。有时候，面对现在这种情况，术法还是很便利的。不过，因嗅到的血中只有莫雨的气息，而非莫雨的血，莫兮才没有使用术法立即到达现场。 朝南方向有一座楼兰古城，莫兮赶过去时就在那里看到手持利剑，面色微冷的莫雨。他那把剑的剑尖还在滴血，鲜红的血滴落在沙地上，与沙融合，变得粘稠。 “阿兮，别过来。”莫兮还未落地，莫雨的声音便凉凉响起。 双脚稳稳落于地面，伴着清脆的铃声，她没有上前，而是站在落地点，看着他的背影。 盯着手中还在滴血的剑，莫雨冷笑道：“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楼兰古城内盘踞着一伙马贼，这帮马贼叫石驼帮。除了他们之外，边上还有一群训练有素的部队，这群部队曾是楼兰部众。 龙门荒漠盘踞的势力非常之多，除了石驼帮的马贼外，还有三伙马贼，分别是盘踞于南戈壁的沙狐帮，龙门峡谷的长牙帮和银沙石林的苍狼帮。除了他们这四伙马贼，还有一伙马贼，人数不多，盘踞在孔雀海那处。孔雀海那里驻扎着锦虎营、孔雀营和西风营的士兵，还有一部分的阿里曼教徒。 那一处很少人会过去，大多商人和过路人大多离开龙门客栈后就会直往玉门关去，而不会傻啦吧唧地跑到孔雀海自寻死路。 也不知道莫雨这话是对谁说的，只听里头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道：“哪里跑来的混小子竟敢跑到你爷爷的地盘撒野！？” 莫雨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带着些许嘲讽，像是在嘲笑说话的主人。 里头的人听到这声冷笑没有动怒，而是接着道：“砍伤我的人，你以为能安全走出这荒漠？” 莫雨神色淡淡道：“把从我那里顺走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那人在里头竟哈哈大笑起来。“你的东西？莫说不知是何东西，就算知晓了又如何？只要入了你爷爷我手里，就是你爷爷我的东西。” 莫雨不再搭话，而是对身后的莫兮说道：“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 『好。』 莫兮没有问任何理由，只是回了一个‘好’字。 唇角轻勾，莫雨提着剑，身形一闪，便入了楼兰古城。才一瞬，里面便传来了厮杀声还有惨叫声。莫兮本以为莫雨遇上了什么麻烦，现下看来不过是些江湖纷争。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莫雨提着一把血剑走了出来，他身上沾着血迹，可眼神却无比清明。来到莫兮面前，他问道：“不问为什么吗？” 『你做事一向都有你自己的道理。』 莫雨一愣，眼神微微有些黯然。 莫兮的不在意让他心底深处升起一丝无奈和挫败，他希望莫兮能够多关注他，多在意他。 “阿兮，是不是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会在意？” 这回换莫兮一愣，她拧眉思索，忖了半刻，眼里有些迷惑。 见她如此，莫雨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要莫兮开窍，恐怕太难。不下猛药，她这辈子都不会开窍。 摇摇头，莫雨道：“没事了，我们回客栈，准备一下启程吧。”说着，随手丢掉了手里那把血剑。 莫雨的脸上沾着些许血迹，莫兮看着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条绢帕，接着她拿着这条绢帕替他细细擦起脸来。 『低头。』莫雨比自己高，莫兮抬起手擦他的脸有些费力。 莫雨依言稍稍低下了头，看着认真替他擦脸，表情专注且严肃的莫兮，莫雨竟不自觉笑了起来。 见他忽然笑了，莫兮有些不解。『笑什么？』 莫雨眨眨眼，唇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倒有点儿像新婚夫妻。” 莫兮手上动作一顿，盯着莫雨那双含笑的黝黑眸子，她顿了一瞬，回道：『吾以为是母子。』 莫雨：“……”这听上去有点儿惊悚。 接着，莫兮又道：『或者姐弟？』 莫雨：“……”这听上去不惊悚，可也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莫兮脑子里那根迟钝的经估计比银河还要宽。 有些无奈，莫雨虽然觉得有些事需得循序渐进，可对眼前这个人，好像在循循个一百年，一千年都不会有个结果。他喜欢莫兮，何时喜欢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在他们刚见面那会儿，他肯定不喜欢莫兮，甚至有些讨厌她。可后来，再见时，他已经不讨厌她了。或许，从那时候起，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出现了变化，只是年幼的他并不知道罢了。 在修真界的那段日子，经历的不多，相处的时间也不能算长，可他却在突破修为进阶金丹三阶之时想明白了一些事。他在意莫兮，想跟她一直在一起的心情不仅仅是因为儿时的那段经历，而是因为他喜欢她。 他的心思，米丽古丽看得出来，丁丁那丫头也看得出来，只是当时的他还没明白。作为当事人的他和莫兮，说起来在某些方面都是断了一根弦的人。现在，他那根弦接上了，而莫兮却没有。 手猛地抓住莫兮的手腕，莫雨另一只手揽上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声音压得低沉。“难道除了那两个外，就不能是新婚夫妇？” 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莫兮能够清晰感觉到莫雨的呼吸。盯着那双略带无辜的眼睛，莫雨心一狠，扯开她脸上的面纱，偏头吻上了莫兮的唇。 莫兮的眼睛微微睁大：『……』 下意识一掌推开莫雨，因力过大，莫雨被莫兮推出去很远的距离。 莫雨稳住脚下步子，没让自己太丢脸的摔在地上，看着脸上出现其他表情的莫兮，他笑了笑，道：“阿兮的脸上总算出现其他表情了。” 『你……？』 做出这件事，莫雨压根就不后悔，他本以为会过很久才会对莫兮出手，谁料有些事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 莫雨没给莫兮开口的机会，他想很多事还是早点说出口比较好。“阿兮，我思慕于你。这份心思，在我心里藏了一段时间，本以为会过很久才告诉你，谁料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莫兮抿着唇沉默起来，活了数千年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向她表白心迹。当年，嫣嫣出现在她面前求一战，莫兮没拒绝，只用了一招就将他重伤。输了的嫣嫣一心求死，却被她制止，且将他留于洞府照顾了三日。当时，她没多想什么，只是不希望嫣嫣死在自己的洞府口罢了。可这一念，却让嫣嫣对她存了心思。 第四日离开洞府时，嫣嫣回头问她，若他离开魔界，褪去一身魔功，她可愿意与他长伴。 晨光洒入洞府，落在嫣嫣身上，使他蒙上了一层金光，看着格外耀眼。她站在洞府内，只对他说了一句，离开吧。语音才落，她看见嫣嫣轻蹙起眉，双眼噙着一丝落寞，于她淡漠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洞府。 那日之后，他便留在了枫华谷，在紫源泽之上造了栋屋子住下。 什么是爱，什么是情，她明白，却不懂。 想起当年之事，莫兮发现此时此刻的心境与当年相比较起来确是大为不同的。那时的她尚可云淡轻风，毫不在意地拒绝嫣嫣，可面对眼前的少年，竟是生生说不出半分拒绝的话来。 莫雨看着莫兮，而莫兮也看着他，两人相顾无言，只是互相看着对方。 没有预料中的生气，莫雨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只是，这样的沉默才更让他无奈。 或许，他不该在这时候说出口的。 第55章 第五十五回 “阿兮。”莫雨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声音中透着一丝伤心。“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做过吧。”他看着莫兮，眼眸淡淡，就连神色也淡淡的，好似刚才那一瞬的伤心不过是错觉。 莫雨说完这句话，就直直地朝莫兮走过去。不过，他不是要走到莫兮面前，而是绕过莫兮继续往前头走去。 莫雨走得不快，风沙吹过，卷起他的衣袍，发出猎猎声响。 在莫雨经过她时，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成了拳头，却又在他彻底绕过她离开的一瞬松了开来。 有那么一霎，她想抓住莫雨的手。 『莫雨。』就在莫雨越走越远之际，莫兮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莫雨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是不是生病了？』只有生病的人才会说胡话，莫兮只能那么认为。 她只是在找一个理由，一个能够说明莫雨做出刚才行径的一个理由罢了。 莫兮觉得自己没有生莫雨的气，或许是因为他与自己那份来之不易的缘，又或许是这些年他寄的那些画和那份心意，所以在听他说出这番话时，心里却只是纠结万分，不知如何开口。 莫雨是不是真病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眼眸半垂，莫雨冷笑道：“仅仅只是思慕于你，就是病？阿兮，你这话说得很过分，你知道吗？”说到这儿的时候，他转过身，那双眼澄澈清明地盯着她的背影。“阿兮，你给我认认真真地听着，我没病，我不仅仅思慕你，我更爱你！” 『神，是不会有情的。』 莫雨阴着脸，问道：“为何？” 『莫雨，你说的这些，吾可以明白，却不能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情，这些男女之间的感情自吾心向大道之时就没有了。吾是神，神不能有情。吾记得，祝融大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仙神有情，则天下大乱。为神者，之所以不能有情，是因为自成神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没有了人该有的七情六欲，正所谓心如止水,方能修成大道。心向大道者绝不能有半分儿女私情，或是其他的执念。』 『吾，早在成神的一刻就已经没有七情六欲了。』 莫雨一愣，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不敢置信道：“那姜子牙呢？你那么在乎他，甚至不惜将他的尸身保存于冰洞中。若你无情，那他又算什么？” 『他是吾种的因，那么这果就必须吾来还。』这就是因果循环。前事之因成为后事之果，此果又成此因，而达于彼事之果。因果循环，便是此意。若这果处理得不好，则会成为她大道之路上最大的阻碍。 莫雨倒退一步，唇边泛起一丝苦涩。本以为那姜子牙是她心中不可触摸的一个重要之人，却不料那人不过是她曾经犯下的因，而需偿还的果罢了。当因果结束，她便再无旁骛。 这话说得倒没什么差错，可心头却不知为何泛起了一丝涩意。 莫兮不懂，只能压下这份涩意，接着道：『莫雨，放下吧，放下了便能好好修炼，成就大道。』如今的莫雨与凡人不同，他是修士，自可断去一切杂念，好生修炼，以望有朝一日飞升成仙。 莫雨想过很多答案，却不曾想到竟是这般一句话。 “成就大道？”这四个字就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心上，让他疼得无法自已。“阿兮，你真的很残忍。”他的声音喑哑得厉害。 莫兮不敢回头，她怕自己对上莫雨那双眼睛。 『大道漫漫，本就残忍。』 “若，假若有一日，你有情了呢？届时，你会跟我在一起吗？”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缓缓握成了拳头，用力之大，使得骨节泛出青白之色。 莫兮说不出话来，唇紧紧抿着，胸腔里那颗心莫名泛起一丝疼意，每一呼吸都会疼上那一分。以往，处理这样的事，明明只要冷漠对待即可，可面对莫雨，她不能，她怕伤了这个孩子。 深吸一口气，莫兮闭了闭眼，迈步往前走去，方向竟是与莫雨相反的。就在她迈出去没几步，有人竟从后将她紧紧抱住，那双手臂竟是容不得她半分挣扎。莫雨的声音艰涩地在她耳畔响起。“阿兮，既无法回应我，那么就让我继续思慕你吧。我求的不多，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好。” 莫兮任由莫雨这么抱着她，舌尖含着几缕苦涩之意，慢慢道：『莫雨，只要是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的，就算你是修士，也只是比凡人多活个几百年。当寿数将至之时，你还是会死的。无论是谁，即便强大如神，也有死的时候。吾也会有那一天的，可那一天太久，久到你已经不知轮回几许。青青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给吾看过一本话本，话本上说了一只白狐报恩的故事。那白狐为感念书生救命之恩，化作女子之身还他一世恩情，可这一世却也让白狐自己陷入了难解的感情纠葛，为了与书生一直在一起，白狐生生世世去寻那书生的轮回，与他厮守。那样的情感太折磨人，也太凄苦。即便吾有情，吾也不会像白狐那样，怀着满满的思念与凄苦的生死离别去寻一个人，寻他的轮回，然后在看着他一世又一世的死去。』 她是莫兮，在一些事情上她或许会比较自私，可她不能赌，也不会将感情放在一个注定会伤到自己的凡人身上。转瞬即逝的生物，她绝对不能留有感情。说她怯懦也好，说她自私也罢，她赌不起。 莫雨的双臂箍着她，他深深抱着她，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心忍不住抽痛，道，“那阿兮就别喜欢我，我们还是像之前一样，谁也不变。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只要你让我一直跟着你就好。”想到有一日真要面对痛苦的生离死别，莫雨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还是她，那高高在上不会去怜悯凡人的神，除了大道，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大在乎。这样挺好的，有朝一日待他身殒，就让他独自一人带着这一份思慕和烙在骨子里的记忆入土。而她，只要，只要有那么一天记得她的身边曾经有个孩子思慕过她就好。 莫雨这般想着，可胸腔里那颗心脏却是疼得让人发颤，脸轻蹭着她的发，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若不能白首相依，倒不如留给她一份关于他的记忆。待再过个数百年数千年时她再回忆起来，莫雨希望他是能让她可以浅浅一笑的故人，而非带给她撕心裂肺的相伴之人。 假若眼前这个人不是莫兮，只是一个普通人，莫雨或许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只能是他自己的。可现在，眼前这个人是莫兮，他不能那么做，他也做不到让莫兮只能是他自己的。 他们之间有一条鸿沟，永远也跨不过去。 凡尘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早已陌路。 莫兮低着头，眼眸半垂，她的手无意识地攥起莫雨的衣袍，黝黑的眸子里竟闪过涟涟水意。 『……你，何必呢？』 莫雨闭了闭眼，莫名轻笑道：“阿兮，这世间总会有那么些人为感情执着。若给我选择，我宁愿如此。”唯有执着了，才有资格思慕她这个高高在上的神祗。 不远处一堵高墙之上，跟着莫兮过来的那名白衣人静静地看着前方相依的两人。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感，冰冷得就像一块坚冰。他看着他们，蓦地嘴角一弯，似想到什么，转身离开了这堵高墙。 另一边，远在北方的纯阳宫内。 燕小六打扫着丹房，眼里含着委屈的泪包。 一回来，等来的不是师叔师兄们的相迎，而是一顿暴打，真真太坑爹了！！ 不就是失踪了九个多月的时间吗？有必要这么对他吗？他能活着回来很不容易好嘛！！就不能善待他吗？ 幸好他已辟谷，不然天天啃白馒头，人都要变成白馒头了。 “不知道莫姑娘和小疯子现下到哪里了。”燕小六对着那顶丹炉喃喃自叹了一声。 若那一日莫雨不催他离开，他或许还存着侥幸的心思，想与他们一起结伴而行。与他们相处的日子不多，时间倒是挺长的。燕小六很喜欢莫雨和莫兮，虽然一开始对莫雨有些误解，可在与莫雨相处的那段日子里，燕小六觉得莫雨这人还不错，除了嘴巴有点儿坏外，倒没啥大毛病。 回到纯阳宫，偶尔会从其他弟子口中听到他们说莫雨的坏话。以前还不觉得，现在一听他们说，他就很想冲过去替莫雨辩解几分。可燕小六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他是燕小六，纯阳宫上官博玉的弟子。 注定了他只能跟莫雨是敌人。 有时候，燕小六不懂，所谓的注定不就是人为吗？这世上哪有什么注定不注定的，只有肯不肯之说。若他不愿与莫雨相争，难道他们就真能成为死敌？他想，假若一日，他们会在战场上碰到，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刀剑相向，届时他一定不会拿剑对着莫雨，而他也相信莫雨不会拿剑对着他。 毕竟，他不想打，莫雨也不能强逼他干架！！ “燕小六，你在傻笑个什么劲？” 第56章 第五十六回 金昀一进丹房就看到脸上挂着傻笑的燕小六，作为于睿的入门弟子，金昀可以说是看着燕小六长大的。呃，所谓长大其实也就是看着一个小萝卜头长成现在这般腿不算短的少年吧。 慧尊的事解决完毕，他就立马赶回纯阳宫回禀这次的事件。这不，听闻此事的师父和几位师叔师伯正在秘密开会商讨此事呢，而他恰好乐得清闲跑来这丹房看看这位失踪了少说也快十个月的小师弟。 不过，失踪也比倒霉好，跟燕小霞比起来，燕小六这个师弟看上去就比燕小霞聪明许多。 说起那个燕小霞也是一个宝。本是上官博玉最小的一名弟子，后因为实在太蠢，上官博玉又在几年前收了燕小六这孩子，因而最小弟子燕小霞变成了上官博玉倒数第二小的弟子。 燕小霞和燕小六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恰好一个姓，且名字十分相似罢了。这燕小霞常年被人骗，没有被拐到红衣教、恶人谷之类的地方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了。有时候，金昀不明白上官师叔为何会放燕小霞离开纯阳宫去历练，明明让他留在身边最为安全。 燕小六一听到金昀的声音头就疼，他敛起嘴角边的笑容，回头瞪着金昀道：“你，你来做什么？”燕小六每每见到金昀就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实在是被整太多回，对这位师兄提不起任何好感。 金昀笑眯眯地看着燕小六，道：“燕小六，多日不见，胆好像肥了点。” 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燕小六眯着眼，脑子快速运转道：“没办法，出门在外胆若不肥，早被有心人分拆入骨了。”天天跟莫雨待一会儿，胆能不肥吗？而且，被迫承受那样的威压，他就算没胆也被逼着生出一个胆儿来了。 金昀惊讶地看着燕小六，诧异他的伶牙俐齿。 何时，燕小六也会这般说话了？ 那个蠢萌兮兮，总是被他欺负的燕小六呢？ “金昀师兄！！”丹房外，尘渊跳脱的声音远远就传了过来。不一会儿，一个少年连蹦带跑的跑入了丹房。见燕小六也在，尘渊朝燕小六恭恭敬敬地作揖道：“见过小六师叔。”叫燕师兄着实不便，他们纯阳宫两个姓燕的，一个燕小霞，一个燕小六，为了方便称呼，纯阳宫的弟子都是这般唤他的。年长的唤他小六师弟，年幼的唤他小六师兄或小六师叔、小六师伯之类的。 燕小六点点头，问道：“跑那么急做什么？师父不在，丹房的药不能拿给你的。”丹房归上官博玉管，要取丹药需得他同意。 尘渊眨着眼笑道：“我是来找金昀师兄的。” 燕小六摸摸鼻子，觉得尘渊也是一个挺奇葩的孩子，敢跟金昀打招呼，那得做好被剥皮的准备啊。在金昀身上吃过许多次亏的燕小六握着扫把默默地上了楼，将这边的谈话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看着尘渊，金昀好奇问道：“寻我做什么？” 尘渊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问道：“金昀师叔，你是不是跟慧尊大师遇上了邪乎的事啊？” 金昀一听，眉一蹙，还未待他说什么，闫涵的声音自尘渊身后响起。“你又去偷听师父他们的谈话！” 没想到闫涵就在他身后，尘渊垮着脸，回头看向表情微冷的闫涵，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闫涵朝金昀拱手作揖后，双眉一蹙，道：“我若不来，你是不是还想问师叔一些你不该知道的事？” 尘渊撇嘴道：“又不是什么机密。” 闫涵喝道：“胡闹！！” 尘渊嘴巴一扁，脖子一缩，显然是怕了闫涵。 他尘渊向来天不怕地不怕，除了闫涵，他这位大师兄外，即便是面对他的师父也没那么怕过。大师兄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刻板正直，说话也总是一板一眼的，像极了冷冰冰的祁进长老。 就连师父也说师兄太可惜了，若早些年的话，势必会被祁进长老看中，被收纳为座下弟子。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即便低了金昀他们一个辈分，闫涵在同辈弟子当中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尤其是剑术，天分极高，就连祁进也夸奖过他。 一旁的金昀见状，出声打圆场道：“好了，闫涵，尘渊也不是故意偷听的，他不过是好奇，对不对？” 有金昀出声帮忙，尘渊自是跟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 闫涵叹气，对自己这个师弟，他有时候真不知道如何管教。性子跳脱不说，有时候还特别异想天开，比如这次。 尘渊会来寻金昀，主要是为了金昀接到的一个任务。那个任务的情况与金昀带回来禀报的那件事还挺相似的，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他立马就跑来找金昀询问这件事了。 “金昀师叔，那个，我接了个任务，任务的情况跟你和师叔长老他们汇报的情况有点儿相似。那个啥，你能透露下如何解决的情况吗？这样也方便我完成这项任务。”尘渊说的小心翼翼。 金昀一听，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你说，你接到一项与我同慧尊遇到的情况差不多的任务？” 尘渊点头。 金昀问道：“在何处？” 尘渊道：“龙门荒漠的玉门关。”这任务他还是前些日子接到的。当时还不明白上头写的是咋回事，笔迹缭乱，似乎写得极其匆忙。任务被压在其他任务下面，他好奇翻了翻，才被他翻到的。“委托人叫阿什利，住在龙门客栈附近，是个汉人，不过她养父母是胡人，因而取了个胡名。信上说他们一家人本来是打算去昆仑的，途径玉门关之时，在那里看到了一座奇怪的城池，那城池与玉门关交错，似乎是凭空出现的，当地人都唤作鬼城。阿什利的养父母因好奇就与同行的同伴们一同进去了，这进去后就再也未出来过。当时，她也向附近的官兵求救，两个锦虎营的士兵进去替她寻人，过了一天才将她养父母从里头带出来，而在将人带出来后那鬼城便忽然消失了。消失后，她也没在意，可当晚在赶回去的路上，她的父母就忽然发起高烧，过了一夜便双双而亡。在她父母双亡的第二日，一个道士对她说，她的父母是被人夺了魂才会如此的。她一开始不信，可后来在她带她父母重回龙门荒漠再经过玉门关时，听那边的士兵说之前替她进鬼城救出她父母的那两个士兵也忽然在半夜发起高烧，一个晚上便没了。” 金昀越听眉蹙的越紧，就连闫涵也拧起了眉头。 去了二楼的燕小六压根就不再打扫，已是金丹期修为的他，五官早已非凡人可比拟。就算尘渊他们再压低声音，那些话还是一字不漏的全部入了他的耳朵。 夺魂吗？倒是有点儿意思。 金昀抬手摸了摸下巴，道：“若真是跟慧尊那桩事有联系，恐怕就麻烦了。” 尘渊道：“那桩事不是师叔你解决的吗？” 金昀抽了抽嘴角，道：“你一定没把话偷听完全。这次解决慧尊之事的不是我，是别人，而且还是个长得极其貌美的姑娘。”而且那姑娘还是那只已修成人身的小蝴蝶仙千里迢迢给请来帮忙的。 尘渊失望的‘啊’了一声，他再次垮下脸，道：“那咋办啊？这任务我都接了，你说这不办吧，好像有点不好。” 闫涵问道：“金昀师叔，你可知那位姑娘是哪位高人？若知晓她姓名和去处，或许可以请她出面帮忙。” 金昀为难道：“我完全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过，她不会说话，一直说话的都是随她一道儿来的那个少年。那少年长得不错，穿得倒是普通，看上去不像是其他门派的弟子。” 在上头一直听着他们话的燕小六：“……！”不会说话，难道是莫姑娘？？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有莫姑娘是不开口而言的，因为她基本是灵识识语。不说话时，基本上都是由莫雨代劳说的。 看来解决那桩事的人真是莫雨和莫兮二人。 一想到这里，燕小六激动不已，扔掉手中扫帚，迅速冲到一楼对金昀他们三人说道：“你们若要去那鬼城，我跟你们去。”不知道出于什么直觉，他觉得这回去玉门关肯定能碰上莫兮和莫雨他们俩。 金昀：“……”这孩子一直在偷听吗？ 闫涵：“……”为什么小六师叔也在这里？？ 尘渊：“……”他都压低声音了，小六师叔为什么还能听到！！ 燕小六道：“别问我什么，总之，想要解决尘渊手里头的任务，还不如亲自去跑趟玉门关呢。而且，你们不想知道鬼城是什么东西吗？” 金昀一听这话，拳头直锤掌心，道：“那咱们别废话了，现在就启程吧。”说着，他又道：“我先跟掌门禀明一下，你们仨在太极广场等我！！”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跑出了丹房。 闫涵&尘渊：“……”欸？！ 与此同时，龙门荒漠的楼兰古城附近。 莫雨拉着莫兮的手回了龙门客栈。 一路上，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层窗纸直接被捅破，说不尴尬那是假的，即便是莫兮，再遇上这种事时，也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倒是莫雨坦然多了，他拉着莫兮的手，走在前头，还是跟从前一样，一路上时不时回头同莫兮说一两句话。 莫兮虽回答，心情却是极其复杂的。 回到龙门客栈时，已是午时，又续了一日的房钱，莫雨拉着莫兮上了楼。重新回到他们的那间房，莫雨关上房门对莫兮说道：“明日咱们再赶路，今儿个还是好好休息为好。对了，我待会儿可能会出去打听点消息，阿兮不用叫人给我准备饭食。” 说着，也不待莫兮说什么，他便席地而坐，打起坐来。 看着他，莫兮闭了闭眼，胸腔里那颗心竟隐隐疼了起来。 第57章 第五十七回 白发的青年坐在萧索的空城内，面色略显苍白，眼神却是难得一见的清明和冷静。 身后随他一起进来的侍者已成一具枯骨干尸，干瘪瘪的皮肤黏在骨头上，看上去就像被埋在土里好些年的古尸。 青年挨着墙角坐，全身都在戒备。周围什么都没有，偶尔会响起尖锐的笑声，那笑似人非人，听着尤其骇人。 他被困了一日，本打算去趟明教，现下看来能安然离开此地都非一件易事。 这是一座奇怪的城，就在玉门关内，只是平时不会出现。他会进来，也是偶然，没想到这一偶然却害他身陷于此，难以离开。全身的神经都在戒备，戒备着那看不到，摸不到的东西，他不能休息，一旦休息，他怕自己会跟身后的侍者一个下场。 仰头望着头顶那片天，黑漆漆的，仿佛是夜晚，可他知道现在肯定不是夜晚。他是汉人女子和突厥首领的儿子，很多年前张守珪捣毁了一个突厥人的营地，并在营地中发现了还在襁褓中的他，并将他收养，当作亲生儿子来养育。他性子冷漠，除了义兄安禄山交情比较好之外，对旁人都是冷冰冰的。即便是张守珪，也很难见到他笑。 他这次去明教是为了去见他的义兄安禄山的，他传信于他，似乎有事要跟他商量。 在龙门客栈遇到的那两名少年少女，其中那少年他在多年前是见过的。那时候，浩气恶人对战，少年以一己之力杀了浩气盟多数高手，一战成名，并就此并列十大恶人之一。据探子所报，小疯子莫雨一向不大会踏足恶人谷之外，可他却出现在龙门荒漠，且无一人知晓。更让他惊讶的是莫雨身边竟还跟着一名素未谋面的少女，对方一路都戴着面纱，可看莫雨对她的态度，不难看出她对莫雨来说很重要，而且…… 一想到在楼兰古国看到的那副场景，他更加确定那名少女对莫雨很不一般。不过，莫雨和谁在一起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假若有一天他们成为敌人，那名少女将会成为莫雨最大弱点。而且，他有一种预感，他们将会是敌人。 龙门客栈附近，莫雨眉头紧锁着，刚才从那个叫阿什利的少女口中得知的消息时让他有一种与在风雨镇那对老夫妻相关感觉。夺魂、炼魂……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一路下来，都没听到什么奇怪的传闻，可到这边却莫名冒出个鬼城，让人不得不心生警惕。 回客栈时，莫雨是有些踌躇的，他无法像平时那样面对莫兮，在他对她表露心意之后。或许，对莫兮来说，他不在会比较好。可他放不掉，让他把她放开，他做不到。如果这个人不是莫兮，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一定把她锁在自己身边，折断她的双翼，让她无处可逃，然后他们就一辈子慢慢磨。 可那个人是莫兮，对莫兮绝对不能用那种手段，因为下场凄惨的那个人肯定是他。 抬头望着还大亮的天空，莫雨决定先去鬼城探一探，若真有什么变故，再回来寻莫兮一起解决。想到这里，他找小二要了匹快马，径自一人骑马去了玉门关。玉门关离龙门客栈不远，半个时辰便到了，说实话，如果条件允许，他还挺想御物飞行的，这段时间，他有好好钻研《万剑诀》，并学会了里面所述的御物飞行。 下次最好找人打造一把可让他踏在脚上随时随地飞的剑，不过莫兮说过，人界的武器店和铸剑师所打造的剑多多少少都是不适合莫雨的，因为太脆弱，很容易就会被毁。莫兮说过下回送他一把即可飞行又可攻击的法器。 想到这里，莫雨内心一片苦涩，若只是仰慕或尊敬，也许就不用像今日这般尴尬了。 骑到玉门关下马，将马栓在附近，莫雨徒步走了过去。玉门关内皆是锦虎营的士兵，守在玉门关前的也是，询问了下莫雨出现于此的目的，听到他说要去鬼城，这两名士兵的表情极其惊悚和微妙。 其中一名士兵苦着脸，道：“小公子真要去那鬼城？”说实话那鬼城只要不进去都没事，可只要进去了准出事。一开始的确有好奇的人进去，后来进去的人不是没出来，就是出来后第二天都死了，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去那鬼城了，而他们这些驻守玉门关的士兵大多当做没看到。 可这人啊就是那么奇怪，总有一两个脑子有坑的不听劝说进去。 莫雨道：“受人之托，解决此事。”拱手作揖，一副江湖人做派。 士兵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了一眼后，摇摇头道：“随你吧。”对于这种执意要去鬼城的人，他们是不会阻拦的。之前监军也找道士进去，可那些个道士全是骗子，进去那么多愣是没一个出来的。 莫雨朝他们点点头，径自朝里走了去。 鬼城就在玉门关进去的左拐弯，凭空出现那么大一座城池，的确挺令人生畏的，此时鬼城的大门是敞开着的，里面传递出阵阵阴风，单看着就渗人。 目送着要去鬼城的莫雨，那士兵一副可惜的表情道：“可惜了，长得那么俊。” 他同伴嘿嘿笑道：“估计是个傻。” 士兵想了想觉得同伴说得没错，便道：“这世上傻子可真多。” 莫雨来到鬼城门前，刚准备踏进去，就感觉到附近出现了一道气息。眯起眼，莫雨回头喝道：“还不出来！” 那躲在暗处的青年见莫雨发现了他，也不躲，慢慢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那是一名有着一头银白色长发的青年，五官深邃，一看就不是汉人，穿着看上去有点儿像明教那边的异族服饰，身上披着件暗紫色的披风。 莫雨扫了他一眼就大致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明教的护教法王，夜帝卡卢比。 他知道这人近日就在龙门荒漠，只是没料到自己会与他碰面。 很久以前就从王遗风的口中听过这位夜帝卡卢比的传闻，如今见到真人才知这人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你是谁？”故意那么问的，因为照道理来说莫雨应是不认识卡卢比的。 卡卢比语声冷冷道：“你要进去？” 莫雨不回，反问道：“你也要进去？” 卡卢比盯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眼眸清澈，脸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是个性子内敛之人。卡卢比来此是为了寻自己的部下，前几日他的一名部下进去后就未再出来，虽听闻这是一处鬼城，而数日观察下来，也的的确确透着一丝诡异之气，不过卡卢比却并不信这些。 鬼神之说都是人口口相传下来的，并不一定都是真的，且他这回来此主要是想进去一探究竟。 而就在他准备进去时，莫雨出现了，看到他的一瞬，卡卢比有一种预感，跟着少年进去或许能解决这座古怪的古城异事。 卡卢比点头。 莫雨收回视线，没有出声阻止，而是道：“那就一起好了。” 莫雨的这句话让卡卢比愣了一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也回问道：“一起行动，你信我？”说这话的时候，卡卢比微微眯起了眼睛。 莫雨道：“不信。” 卡卢比：“……”不信为什么还要邀请他一起进鬼城？ 莫雨道：“虽不信任你，可你功夫应当不错。” 卡卢比：“……”他不是很懂现在的少年。 莫雨看着前方大开的城门，不再多言，往前走了去。卡卢比见状，便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鬼城，待两人进入没多久，鬼城之门缓缓合上，接着一瞬便凭空消失在玉门关。 鬼城就是一座空城，里面特别萧索，所到之处一片黄沙。莫雨和卡卢比的步子非常轻，在这空荡荡的鬼城内也听不见，两人不说话，只是屏息查探周围情况。就在这时，不远处似乎响起了翅膀扑棱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觉得有所蹊跷，便躲到一处，让身影隐没在建筑物后面。 不多时，一片黑云黑压压地出现在头顶，定睛一看那哪是黑云，而是无数只黑色的蝙蝠，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天空。这些蝙蝠的身形比普通蝙蝠要大上一圈，每一只都是血盆大口的，那尖锐的森白牙齿配上那一张张猩红的口，实在是狰狞恐怖。 见到此状况的莫雨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别说莫雨，就连卡卢比平生也是头一次见这种状况。这些蝙蝠的数量尤其之多，若是被发现，他们俩绝对没有活路。 蝙蝠自他们头顶飞过，每一只身上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之味。饶是杀惯人的莫雨和卡卢比也纷纷变了脸色。他们的确身在血腥的江湖中，而身在江湖的人哪有干净的，为了各自的利益，必须刀剑相向。可那些蝙蝠不同，它们只是单纯地满足口腹之欲罢了，为了食物，它们可以杀杀杀。 蝙蝠集中往东面飞过去，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吸引着它们。待蝙蝠群飞过，莫雨和卡卢比才从躲藏的建筑物后面走出来。看着已经只剩下影子的蝙蝠群，莫雨和卡卢比依旧心有余悸，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腥臭的血味道，让人作呕。 “那不是普通的蝙蝠。”卡卢比开口说道。 莫雨点点头，道：“血蝙蝠，以吸血为生。”且专门替邪门歪道的术士收集血液，以供修炼。 这后面的话莫雨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否则肯定会被卡卢比当做神经病来看待。 不过这鬼城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鬼城的主人竟能驱使那么多血蝙蝠，想来修为不简单，他这回必须小心行事，否则还没离开鬼城，就该见阎王去了。 莫雨有自知之明，与莫兮相处的那段日子让他明白这世间强大的存在太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而且，现在的他在凡人勉强的确不是弱者，可在修真界，在仙界，在其他界，他也不过是名金丹期的修士罢了。 没有哪里不同，最多不是太弱。 要想强大，必须收敛自己。 远在龙门客栈的莫兮忽然看向了窗外。 “莫雨……？” 第58章 第五十八回 黑压压的血蝙蝠离开没多久，不远处便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听着这连绵不断的叫声，莫雨的心沉了下来，看来这鬼城内不止他和卡卢比二人。 和卡卢比对视一眼，莫雨跟他悄悄朝血蝙蝠离去的方向跟了去。他们俩都是江湖上高手，在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下追踪别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手法。只是莫雨在这方面比卡卢比更甚一筹，并不是他的武功有多厉害，而是现在的他已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一名修士，摒弃自己的气息不被人发现那是作为修士的基本。 拿出一张符，贴到卡卢比的背后，莫雨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解释道：“这是避绝符，可隐藏你的气息，就算你在追踪方面是个高手，可我们要面对的应该不是人。” 卡卢比盯着莫雨，半晌问道：“你是道士。”不是反问，而是肯定。一般性能拿出这种符的大多都是道士，只是卡卢比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如此年轻竟然选择了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一流。 说真心话，卡卢比活到现在也没见过什么鬼啊，妖啊之类的，因而他并不是很信鬼神之说。莫雨贴在他身上的这张符，他并不报多少希望。 莫雨跟着莫兮的这段时光，闲暇之时除了练剑之外还会练习画符，虽说败率比胜率高出太多，可他在画符方面还是有一点点天赋的。起码，不是每张都是报废的。偶尔，莫兮会指出他画符的不足之处，让他加以改进。 现在这张符就是他之前画成功的三级避绝符，可避绝自己气息的。 画符也需懂得五行之术，那本《万剑诀》最末页提过一些，那时候莫兮见他拿普通白纸画符时还特意丢给他一本专门画符的卷轴。里头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堆他很难看懂的晦涩文字。 还好莫兮会耐心教他识别上面的文字，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看懂那一卷密密麻麻的符咒。 莫雨没回应，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压低声音道：“走吧。” 卡卢比跟在莫雨身后，着实不懂这名少年年纪轻轻，武功也不错，却偏要走上当江湖术士的道路。江湖术士在他看来都是一群骗子。“以你资质，若真想当道士，可去纯阳宫。” 莫雨：“……”他看上去很像当道士的人吗？！又不是燕小六那傻缺！ 朝龙门荒漠赶过来的燕小六忽然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他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心道：“哪个混蛋在说我啊！！” 当卡卢比和莫雨到达发出惨叫声的地方时，前头所发生的一幕让人心生恐惧。即便是莫雨和卡卢比，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那些人被蝙蝠团团包围住，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地从蝙蝠群中传出，再接着，惨叫声越来越小，直至再也不现。待蝙蝠群散开，那些人就跟死了很久的干尸一样，干瘪瘪的倒在了地上。 血的味道和腐烂的味道充斥在周围，萧索的通道和这些东倒西歪的干尸使现场形成了可怖的场景。 卡卢比和莫雨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那些血蝙蝠吸了血尤其高兴，它们扑棱着翅膀在天上盘旋而飞。一道黑影，凭空出现，稳稳落到地面上。那是一个身穿黑袍的人，看身形该是个男人，头上蒙着兜帽，看不到脸。他抬起手，那些蝙蝠立刻冲他围了过来。没一会儿，他就被蝙蝠包得密不透风，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再然后，莫雨就看到那些蝙蝠忽然间一个个落地，化作干瘪的尸体，如同那些干尸一样。 蝙蝠们一个个落到了地上，而适才被包围住的黑袍人却一点事都没有。他深吸一口气，低喃道：“这些血真不错，只要下面那个蠢货炼器师为我打造出一把仙品的火灵器，我就可以去报仇了！哈哈哈哈哈哈——！！”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就像一把粗粝的磨砂石。 仙品！？ 卡卢比是不懂，可莫雨好歹也是跨入仙门的人，这仙品是何意，他自是懂的。 仙品火灵器？莫兮说过，器修若能炼出仙品法器就已经很不得了了。在修真界，似乎也没几个器修能炼出仙品法器的。 那人笑完，头忽然转向卡卢比和莫雨藏身之处。 只听他冷声道：“道友何必躲呢？不妨出来一叙。” 莫雨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他都已经摒绝气息了，谁料对方还是发现了他。 卡卢比皱眉，不过对方竟然发现了他们，再躲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其实，那黑袍人只感受到了莫雨一人的气息，而卡卢比身上的那张避绝符很好地掩盖了他的气息。无奈，卡卢比和莫雨都以为对方发现了他俩，于是两人都走了出去。 看到走出来两人，黑袍人都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笑道：“一个修士带着一个凡人闯我的地盘，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小鬼。” 莫雨在外头都是压制自己修为的，因为莫兮说过，凡人多数都是受不住修士威压的，单单一个炼气期的威压就足够杀死一个普通凡人。 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张符，莫雨二话不说就贴到了卡卢比身上。接着，他就肆无忌惮地释放出了自己真正的修为。 没料到眼前的少年已跨入金丹期，黑袍人怔忡之余又觉得老天垂怜，让他在数日前跨入了元婴期一阶。金丹和元婴，仅仅一阶，就是天差地别。黑袍人冷笑道：“金丹期？小子，你以为你一个金丹期真能赢得过我？”说着，便释放出自己的境界修为。 当发现对方的修为在自己之上后，莫雨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看来这鬼城的主人还是硬茬。 面对这样的硬茬，他也就只能硬碰硬了，而且身边的这位夜帝卡卢比显然没什么用处。就算卡卢比功夫再高，对眼前这个也只能认栽的份，毕竟黑袍人连人都不算，卡卢比再有本事也是伤不到对方的。在这一瞬，莫雨觉得江湖上的那些个武林高手若是知晓这世间还有个修真界，且里头的修士随便一人都碾压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不知他们会作何他想。 莫雨完全不会跟对方废话，体内剑意直接外放，化作锋芒剑影，数以难计的剑对准了黑袍人。 黑袍人那张被罩在兜帽下的脸神色剧变，使剑的修士多如牛毛，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被称为剑修的。剑修，元神内有剑意，剑意可化为利剑，外放体内让人无法辨别。 剑修这条路多难，黑袍人当然比谁都清楚，十个修士最多就出一个剑修。如今，在这灵气稀少的人界，他竟碰上个金丹期的剑修？！本以为只是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谁料竟是个剑修。这特么完全就是一个硬茬好嘛！ 卡卢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黑袍人眯起眼，不甘示弱地召唤出密密麻麻的血蝙蝠，他豢养血蝙蝠除了让它们替他吸取许许多多的血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些血蝙蝠的攻击力不错。莫雨冷笑一声，无法计量的剑影迎着血蝙蝠攻了上去，那些血蝙蝠不躲不闪，直接迎面而上，即便飞在前头的同伴被剑意所杀，它们也无所畏惧，更猛烈地冲了上去。 剑意猛烈，血蝙蝠也不甘示弱，不消片刻，周围便堆起了近人高的厚厚的血蝙蝠尸体。 这样的剑意就连黑袍人都惊讶万分，眼前少年看着年轻，熟料如此难对付。眯起眼，黑袍人竟亲自出手，攻了过来。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自他身后出现，一剑刺进了黑袍人的身体。 身体一痛，黑袍人回头就看到他身后站着个面色冷峻的青年。青年长得极好看，就是面色微冷，且看着有些苍白。 黑袍人本是修士，普通人的一剑最多就是让他受点皮外伤。转身抓住那柄刺入他身体的剑，黑袍人一个用力就将对方甩向了莫雨。 莫雨没有闪躲，在青年被甩过来之时，利用巧劲将他推到了自己身后，接着将体内境界提升到一个极致，并让无数剑影化作一柄利剑，挟裹着刚猛之劲，直冲黑袍人。 黑袍人似有防备，以众多血蝙蝠抵挡，再从袖中使出一样形状极为古怪的法器。那法器是一面小旗，旗上密密麻麻刻着许多古怪的符文，小旗插于地面，顷刻间将莫雨和他身后的卡卢比和青年一并吸入其内里独天浑厚的小世界之中。 站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世界内的莫雨：“……” 卡卢比怔了怔：“……” 青年：“……” 黑袍人的声音就此出现于上空，道：“小鬼，就算你是金丹期的剑修也难以劈开这面龙魂幡造就的小世界。” 莫雨冷冷道：“那就要看看我能不能劈开了。” 黑袍人大笑道：“哈哈哈哈，这龙魂幡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入内都不一定能出来。凭你的金丹期简直痴人说梦。不过，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这龙魂幡内残缺的龙意就足够你受的了。” 话语刚落，小世界内果然疾风骤雨突降，只一瞬莫雨三人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隐约含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古老气息。 莫雨冷哼一声，一剑向天空斩了过去。 龙魂幡内的龙魂乃是上古龙族。 莫雨的这一剑激起了龙魂的战意，顷刻间龙吟四起，散发的威压直接震得莫雨吐出了一口血来。 “呵，看来得硬拼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回 白发青年和卡卢比被护在一道泛着淡蓝色光晕的屏障内。在龙吟四起的一瞬，莫雨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浑蓝色的圆珠，圆珠扔到地上，立时就出现一个球形屏障，将白发青年和卡卢比罩在里头，保护他们不会因为龙魂的威压而七窍流血致死。 莫雨手中有一柄剑，很普通的一柄剑。 握着这柄普普通通看不出任何特色的剑，莫雨抬起一只手，用手背擦去了嘴角边的血迹。 天上凭空降下数道惊雷，惊雷伴着骤雨，一道接着一道，与莫雨周身的剑气相撞，发出轰鸣巨响。 黑袍人嘶笑，道：“小鬼，我且看看你如何破我的龙魂幡。不过，你倒是厉害，连屏佑珠这样的仙品法器都有，看来你的师父对你真不错。”屏佑珠乃仙品防护法器，可抵挡大乘期以下包括大乘期在内修为的修士攻击。 龙魂幡内的确有上古龙魂，却并非完整的上古龙魂，而是残缺的一魄，若是完整的龙魂，屏佑珠根本抵挡不住。不过，仅这一魄也够难对付了。龙魂幡的幡面是由龙皮所制，上面的符文乃是龙血所绘，就连架子也是一截龙骨，可谓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黑袍人是看准莫雨只是一名金丹期修士，才会使用龙魂幡的，再者，即便莫雨不是金丹期，而是元婴期或是分神期，他也敢使用龙魂幡对付他。只要不是大乘期以上的剑修，他都有胆子。毕竟，他一开始就有将莫雨杀死在魂幡所创造的小世界内的打算。死在龙魂幡所创的小世界的人，死后就连灵魂也不得出小世界，而会被小世界所炼化，成为其的力量来源。 这面龙魂幡吸取太多血腥之气和魂魄。在黑袍人得到这面龙魂幡后，就用它杀过很多人，其中包括修士，妖，魔，还包括刚飞升的地仙。本为上品法器的龙魂幡已成为一面只知杀戮的魔器。 莫雨一语不发，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森冷的剑影。剑影顶着空中隐约闪现的群雷，逆势而上，撞击了上去。群雷与剑意相撞，整个小世界都在震动，且发出巨大轰鸣之声。 被莫雨用屏佑珠护着的两人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早已见惯大风大浪的卡卢比和白发青年在这一天被打碎了这些年来的三观。两人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一个是明教的任护教法王，一个是西域的第一剑客。两人都有资本骄傲，有资本去蔑视或不屑别人的天之骄子。可在今天，他们只能不堪一击地被眼前这名少年保护着，却无力去帮助他。 小世界内骤雨不断，狂风大作，而被护在屏佑珠内的卡卢比和白发青年却一点都不受影响。与被风雨浇成落汤鸡的莫雨比起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卡卢比目光微凝，喃喃道：“这少年到底是何许人也？” “若没看错，应是恶人谷的莫雨。”白发青年意味深长地看着莫雨回道：“不过现在看来，我都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那个莫雨纵使天纵英才也不可能拥有这般逆天之力。 白发青年这话一出口，卡卢比侧头看了他一眼，眯起眼问道：“敢问阁下是谁？”就算对方有些狼狈，却也难掩一身贵气，且他步伐轻盈，显然是名身负绝学的高手。 “令狐伤。”没打算隐瞒自己身份的青年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听到令狐伤三字，卡卢比的眸底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芒。虽身在明教，可令狐伤之名他还是知晓，且如雷贯耳。说起这令狐伤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不过让卡卢比惊讶的是这家伙竟会跑到龙门荒漠来。 “卡卢比。”出于尊重对方，卡卢比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令狐伤挑了挑眉，似了然般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卡卢比看向天空那道巨大剑影中的少年，目中瞳眸微缩，道：“恶人谷的莫雨应当没有这般神力。”若有，这些年来恶人谷与浩气盟之战，不可能都是那般局面。 卡卢比这一句话让令狐伤也自我怀疑他是否认错了人。的确，若眼前这少年真是莫雨，那恶人谷应是破竹之势，非浩气盟和其他各门各派可对付的。 莫雨丝毫不顾周遭翻滚而起的气流，身上的衣袍俱被撕裂，袍带翻飞。云层间若隐若现着一条巨大的身影，那便是龙魂，只因一魄之力，无法显出原貌。无数惊雷打下，裹挟着暴虐之气，冲向巨大剑影。两股力量相撞，再次震动小世界，莫雨凭借一身天罡之力撕裂云层和周身的狂风骤雨，与龙魂抵死撞击在一起。 小世界的天变得尤为阴暗。 就在这时，阴暗的天空竟破空而下一道红色光柱。红色光柱穿破云层，撕裂骤雨狂风，散发出夺目光芒，直逼整个小世界。 看到这一幕，卡卢比和令狐伤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天，刹那间化作红色，本还阴郁的天空，竟在这一瞬被这道破空而出的红光消融。那红光太过耀眼，耀眼到无法看清红光里那一柄，剑柄缠绕着火焰形纹路，双边开刃，剑面泛着冷冽寒光，剑身中间镂空着一条金红色火焰形纹路的长剑。 那红光就落在莫雨身上，将他整个人罩住。 红光内的那柄剑来到莫雨身边，融于他的剑影，泛着流光之火与他一道撞击着那道龙魂之力。龙魂发出悲鸣般的龙吟，响彻整个小世界。接着，只听一声怒吼，莫雨同那柄剑一同穿破了龙魂。再接着，眼前一晃，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而那面龙魂幡已然截成两半，落在地上。 剑影回到自己身体里，莫雨握着那柄忽然出现的剑，身形一晃，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后，终是有些支持不住的单膝跪在了地上。若非这柄莫名出现的剑，他恐怕没那么容易以自身剑意破了那道龙魂。 “不，不可能——！！”尖锐的嗓音陡然乍现，那黑袍人瞪着莫雨手中之剑，咆哮道：“为什么这剑会认你为主！！明明我才是火灵——！！”声音戛然而止，他盯着莫雨，死死盯着，半晌，竟似想到什么，止不住惊喜道：“你也是火灵根属性的！对，你肯定也是！而且你的灵根属性必定在我之上，否则它不会认你为主！哈哈哈，天助我也，竟会让我遇上一个火灵根的剑修！！”黑袍人很激动，他吸血夺魂那么多人，却甚少出现一个与他灵根相属的，更遑论是一个金丹期剑修。 要知道一个金丹期以上的剑修修为可抵四五名普通修士的修为，更不要说眼前这人还是跟自己同属性的剑修。 人集天地灵气，炼化几用，才能脱胎换骨，炼体化神，寿数非普通人可比。这类人统称为修真者或修士。然修士中也会出现一部分想走捷径的人，为了修为更进一步，他们会夺去其他修士的修为和真元，抑或是对方的魂魄，将他们炼化，转化为自己身体的一步，修为更上一层楼。 这类修士多数入魔，统称魔修，偶被唤作血修或魂修。 眼前这名黑袍人便是魔修，离识期四阶的魔修。 “小鬼，真不知道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运。不过，对我来说却是极其幸运的。”他笑得放肆，从头到尾都没将莫雨身后的卡卢比和令狐伤放在眼里。或许对黑袍人来说，他们只是两个凡人罢了，最多就是低等养分。 黑袍人说着，朝莫雨走近了一步。 莫雨现在受了伤，对黑袍人来说，更容易对付。虽然，他觉得莫雨即便不受伤，也不会是他对手。 靠着这柄剑，莫雨撑着起身，举起这把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的长剑，直指黑袍人，道：“再敢近一步，你试试。” 黑袍人挑了挑罩在兜帽下的眉，不怒反笑道：“再近一步又如何？”说着，朝莫雨又近了一步。 莫雨执剑一挥，那剑裹着一串流火，直接在黑袍人的脚尖前划下一道深可见底的鸿沟。因这鬼城本就是黑袍人所创的结界世界，因而莫雨这一击不会让鬼城之外的玉门关受到半点伤痕。 盯着面前的裂痕，黑袍人冷笑道：“你以为单凭你手中之剑就能伤我？区区一介金丹期，妄想跟我这个离识期对抗？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说着，身上便猛然释放出一股无形的压力，这是境界在自己之上的修士才能拥有的威压，也是莫雨无法抵抗的。而莫雨身后的卡卢比和令狐伤倒是无恙，他们有屏佑珠护着，没有受到丁点伤害。 莫雨本就受了内伤，黑袍人这样的威压更是让他伤上加伤。咬着牙，莫雨没有退后半步，而是执剑攻过去。那黑袍人见他还有还手余地，冷笑一声，抬起手掌，掌间飞出火红色光芒的巨掌。 一声巨响，莫雨用手中之剑接下了对方的巨掌，整个人还被震退了数步。 虽没有落到飞出去的地步，可也让他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喉间腥甜，本想压抑涌起的血气，却还是吐出口血来，让他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见莫雨不行了，黑袍人很是开心，就在他准备继续给莫雨一掌的时候，头顶的天空莫名被撕开一条裂缝，接着黑袍人就不受控制地整个人横飞了出去，并狠狠撞击在左边的城墙上。 『好大的胆子！』 第60章 第六十回 “砰——！” 黑袍人这一撞直接把城墙都撞破了一个洞，他根本反应不过来，直接就与城墙来了次亲密接触。 倒在一堆瓦砾中时，他的脸上还摆着错愕的表情。 一条水红色的身影伴着悦耳铃声自裂缝中翩然而下，那是一名少女，身着水红色宽袖衣裙，赤着一双雪足的少女。少女一头长发及腰而下，柔顺地垂在身后，额前一抹水玉额饰，发尾处则用一根雕刻成狐的古玉簪以半月式流云纹玉片箍着。除此之外，并未佩戴任何钗饰。 少女落到莫雨面前，面朝着他，向他伸出了双手。 看到出现在此的少女，莫雨眼里是浅浅的惊喜，唇角往上翘了翘，终是支撑不住地倒向了她。 抱住面色惨白，身体如冰的少年，莫兮头一回心生杀意。回头看向那个从瓦砾中爬起来的黑袍人，她屈起一指，轻轻一弹，就将刚爬起的黑袍人凭空抓起，并再一次狠狠撞击在地面上。 才刚起来的黑袍人还来不及说一句话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再次凭空而起，并与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身体狠狠砸在地上，本来这种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着，狠狠的，却又不是那种一次性的抓捏着他骨头的狠厉，而是非常缓慢的磨，磨得非常疼。 抱着莫雨坐到地上，莫兮看着额上布满冷汗的少年，凭空取出一枚泛着金光的丹药，将丹药塞进莫雨嘴巴里，莫兮抬起手掌，在掌间泛起柔和水光时，将掌心贴在他胸前，将这光芒一点点打进莫雨身体里，以修复他重创的内脏。 卡卢比和令狐伤全都盯着莫兮看，本来已经无法逆转的局面，因为她的出现破天荒地逆转了。卡卢比不认识莫兮，令狐伤对她却是有印象的，毕竟今晨还在楼兰古城看她跟莫雨的‘爱恨纠葛’。 不过，令狐伤诧异的是她竟不是一个哑巴姑娘。 她能说话，脑海里响起的声音不是假的，是她的声音。 在救治莫雨的同时，莫兮抬眼看向卡卢比和令狐伤。卡卢比她不认识，令狐伤却是有印象的，在昨夜龙门客栈的外面，莫兮恰好看到他被一群姑娘围着。 『屏佑珠？看来是为了护你二人，他才会将此珠拿出来。』屏佑珠是莫兮给莫雨的法器之一，因莫雨修为还不是很高，她给了他许多很有用的法器，这屏佑珠便是其中一样。 卡卢比朝莫兮抱拳，问道：“这孩子可还有事？”对卡卢比来说，莫雨就是一个孩子，其实在他眼里，莫兮也是一个孩子，因为样貌看上去跟莫雨差不多大。 莫兮半垂眼眸，回道：『有吾在，他定不会有事。』 “你，你是什么人！！”虽被莫兮压制着，黑袍人开口却不是难事，凭空出现一个程咬金，他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莫兮没有回答，而在这时，一道声音伴着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卧槽，卧槽！我不就打了个盹吗？我的荧光流火就认主了！？爷爷的，不会真认了那个混蛋魔修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莫兮眸底闪过一丝愣意。 她记得四十年多年前他离谷去了修真界，自此再无消息。 当声音的主人气喘吁吁的出现，当对方看到全身都散着冷意的莫兮时，双膝忍不住就给对方跪了，并且是泪目盈盈的。“噫！！莫兮大人！！”被混蛋魔修困了四十年，他还以为自己此生不会遇到莫兮了。 『巴蛇。』 “小巴在！！”面色一凛，小脸莫名布上了委屈。 『此剑是你铸的？』莫兮低头盯着莫雨手里没有松开的长剑。 长剑的剑柄中间刻了四个字，很细小的篆体，荧光流火。 自称小巴的少年一愣，接着就看到莫兮怀里躺着一个少年，而那少年手里握着的那把剑恰好就是他的荧光流火。怔愣了半天，他回过神来，用力地点头，道：“对啊，这是我铸造的第一把仙品的火系法器，且还自带火系神通！！天地间独一无二！”说完，眼里带着不小的得瑟。 『吾要了。』 小巴又一愣，半晌过后激动问道：“莫兮大人要这把荧光流火？” 莫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一瞬，小巴确定莫兮的确是要他这把荧光流火，而且多半是替她怀里的少年要的。莫兮要东西，小巴自不会拒绝，他还颇兴奋道：“给，给，给，莫兮大人能要小巴铸造的法器是小巴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那是我的剑！！”黑袍人不甘落寞地怒吼道。 听到黑袍人的声音，小巴侧头过去就看到被莫兮压制住的黑袍人。看到自己的敌人被莫兮碾压，小巴高兴极了，他冷哼道：“啊呸！谁是你的？我铸造的剑它自己会认主！既然认了那少年，那就是他的，关你屁事！死魔修，别以为我修为低不是你的对手你就可以睁眼说瞎话，告诉你，我背后是有人的！！”小巴本是万蛇谷的蛇族，他是一条小巴蛇，为了成为一名器修，他离开万蛇谷，住在了枫华谷自行修炼。 四十多年前，他离谷去修真界寻稀世珍材，一走便在未有消息。 莫兮：『……』 卡卢比&令狐伤：“……” 『他，抓了你？』 小巴一提这个就气哼哼的，他指着黑袍人，道：“四十年前我在修真界遇上了这家伙，本以为是志同道合之人，谁料此人包藏祸心，把我绑到这结界世界，一关就是四十年。若非我是一名器修，对他有用，我现在的下场跟那些被他诱入此界中的其他人一样，多半成了他的养分！”他觉得自己四十年前遇上黑袍人就是天真单纯外加傻，不然怎么就被骗了呢？？怪不得，璨娘松松他们在听他说要离开枫华谷去修真界时一个个忧心忡忡的！ 莫兮眯起眼，手指再次屈起，这回黑袍人还未发出声音就被莫兮凭空抓了起来。脖子好似被什么给扼住了，黑袍人挣扎着，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小巴是吾罩的人，你也配关他？』只要在枫华谷的，那都是她莫兮罩着的人。这黑袍人不仅伤了莫雨，还关了她罩的人，真真是惹怒了她。 黝黑的眸子隐隐约约闪现着金光，这说明她动怒了。 黑袍人说不出话来，全身都在冒冷汗。 他是碰上真.硬茬了，而且还是只能被碾压的硬茬。 手指再一弹，罩在黑袍人头上的兜帽落下，露出一张眉目张扬的面容。这张脸可以说是英俊，如果忽视他眼底那隐约闪现的红光以及半边脸颊的红色纹路。『吸血炼魂的确是魔修会的手段，可炼魂阵法却非魔修会的，那可是修真界丹修的禁术之一，你怎么也会？』她问的同时，松开了黑袍人喉咙的钳制，让他可以说话。 黑袍人咳了好几下，差点儿把肺都咳出来了。“你，你的修为如此之高，应是渡劫期的高人吧。”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正常，还带了点磁性，与刚才的粗粝判若两声。 小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黑袍人，心里腹诽道：“渡劫个屁！莫兮大人是神！是神！天地间仅有的几位上古神祗！！涂山仅存的一条血脉！！虽然身体里还有一半是青丘的！” 手一收，莫兮冷冷道：『回答。』 收一次，全身就紧一次，黑袍人没想到莫兮这般搭不了话，差点就被捏窒息的他又用力地咳了几声，才缓过一口气回道：“是一个道士教我的，他说只要我替他收取一些修为颇高的修士的魂魄，他就定期给我进修丹，至于血或是我自己想要吸收的修士的修为他是不会过问的。每半年，我只要给他收取一百个修士的魂魄和三百个普通人的魂魄就成。” 『他是何模样？』 黑袍人回道：“不知道。” 手又收紧了。 黑袍人：“……” 全身又被狠狠捏了一回，且听得到骨裂声音的黑袍人忍不住大吼道：“那人从头到尾都用易容丹易了容，我怎么会知道他真正的容貌？！况且，就算知道他长什么样又有什么用，我认识他是在八十年前，八十年前他就是一个连炼气都没跨入的普通凡人，现在算来都死了，好嘛！！” 小巴吐槽道：“若对方死了，你怎么还干那么缺德的事？” 黑袍人立即回道：“四十年前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够蠢了，怎么四十年过去，你的脑子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凡人是比我们死得早，可他们会繁衍后代，会有孩子吧！！现在跟我交易的是对方的孩子，而且也是一个每次都使用易容丹的狡猾家伙！” 被嫌弃的小巴：“……” 『你们下回是何时交易？』 黑袍人老实回道：“今年的五月初十。” 『何地交易？』 黑袍人道：“地点是对方定的，一到那个时候，他自会找到我的。” 莫兮眯起了眼睛。 『现在起，吾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做吾的内应，替吾挖出那个跟你做交易的人。第二，死。自己选。』她说这句话时，眼瞳瞬间染成了金色。鎏金般美丽的金色，却给她平添一分危险。 黑袍人：“……”妈的，怎么看都只能选一条路！！ 第61章 第六十一回 两条选择无论怎么选都只能选第一条，除非黑袍人自己不想活了。一条泛着光的麻绳扭扭捏捏地从莫兮袖中飞出来，并麻溜地将黑袍人捆得结结实实的。捆完不算数，还在黑袍人的背后打了个漂亮的，硕大的蝴蝶结，特别的少女气息。 这是一条捆仙绳，如它名字一般，能捆住仙级阶品的仙人。当然，这捆仙绳不是任何仙人都能捆的，它只能捆住真仙以下的仙人。 莫兮捆着黑袍人就是让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搂着还在昏迷，面白如纸的少年，莫兮那双已化作金色的冰眸不带感情地看着黑袍人。见自己已无力反击，黑袍人也就不拖延了，盘腿坐在地上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黑袍人叫杨威，出生于隋灭唐起的动荡年代，陕西人士。他家境贫寒，父母除他之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他哥，一个是他弟，而他恰好排在最尴尬地第二。六岁那年，他们那个村年荒，一粒收成都没有，实在养不起三个儿子的杨家就把他这个排行第二的儿子给卖给了一个路经他家的道士。 杨威这个名字是那个买了他的道士取的，而他原本的名字叫二郎，因排行第二的缘故。他性子冷漠，这是他很早就知道的事。在他被道士带走的第二天，杨家就被灭了门，全家四口人，他的父亲，母亲，哥哥和小弟全都被道士给杀死了。 杨威至今还记得那天夜里，火光冲天，整个村就跟死村一样一个人都没发现杨家起了火。他被道士抱到杨家门前，看着自己的家一点点被火吞噬。而他的一双父母和兄弟早在火起之时便被道士给杀了。 杨威年纪虽小，却少年老成，很小就懂事了。他知道是道士杀了他全家的，可他却不怕道士，反而觉得死了也不错，起码活着太累。那道士带他来到凶案现场不过是为了看看他的反应，见他面色如常，一点害怕之色都没有，便真正将他收作了徒弟。 杨威的师父是一个魔修，专门取婴儿的魂来修炼的魂修。魂修在魔界很少见，因为魂修修炼起来比较麻烦，若是不得法很容易就会被反噬，且魂修和血修一样，在飞升之时所要承受的天劫必定要承受最为严酷的九霄重雷。 不过，魔族的人若真选了这条路修行，倒也不会怕这些。魔修和魔大多都是随心所欲之人，他们不喜欢被常规所束缚，一向都是怎么喜欢怎么来。杨威很聪明，九十岁那年就成了吞噬期的魔修，这样的奇才让他师父更加倚重他。 杨威的师父叫程旭，渡劫期的大能，只差一步就能飞升了。在魔界，程旭还是很有名的，毕竟像他这样自己修炼的闲散魔修本就不多，而在没有任何依仗之下到达渡劫期那是何等的天赋？程旭少年成名，一把夺魂鞭更是让人闻风丧胆。可惜，程旭再厉害也是注定飞升不了的，六十多年前在他渡劫飞升之时，被九霄重雷打得魂飞魄散，一点都没剩下。 这就是渡劫不成的修士的下场。 程旭死后，杨威接收了程旭所有的东西，包括他那些腌臜的事，其中一项便是与那个不知名道士做交易。那个道士长相平平，虽说是道士，可修为实在是低得可怜。对方提出每半年都给他一颗进修丹，只要他帮忙去抓一百个修士和三百个普通人的魂魄九成。杨威不是傻瓜，相反他既聪明又狡猾，对方给出的条件让他觉得可笑。可当他吃了那颗进修丹之后，他知道自己必定是要听对方差遣了，因为那颗丹药不但能提升他境界，更能保证他在飞升之时受到的天劫不会像他师父那么大。 只是杨威有一点感到很奇怪，那就是程旭既然与对方做了那么久的交易，为何会在渡劫之日落得那般下场。当杨威问及此事时，对方笑了，本就平凡的那张脸却因为这个笑容变得邪魅起来，且让人不寒而栗。那一刻，杨威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绝对不能惹这个人。 之后，杨威就开始替道士夺魂。 杨威什么魂都夺，无论是生魂还是死魂。 一般来说，生魂比较难夺，死魂比较好夺。那道士为了方便他夺去更多的魂魄，便教会了他炼魂阵法。 小巴坐在地上，单手托着下巴，道：“那道士叫啥，啥派的你都不知道吗？”炼魂阵法小巴自是听过的，当年那桩事可是轰动了修真界，妖界和地界呢。记得，当时阎君还特意派了手底下的判官去查探了那件事，还把那丹修的魂魄抓回了地界。按理说，不该有人会炼魂阵法的，可现在看来……当年那件事还没有结束。 杨威烦躁道：“不知道，那人一看就比我还危险，我是傻才会跟他为敌。”识时务者为俊杰，作为一个没什么节操的魔修，杨威一向都做的很好。“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的那个后人比他更危险，虽然看着就是一病痨。” 卡卢比和令狐伤对望了一眼，觉得他们现在就跟听故事差不多，而且还是作为局外人再听匪夷所思的故事。 『五月初十，吾同你一起见见他的后人。』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嗓音间还带着凉凉的杀意，让杨威有一种站在生死边缘的错觉。 杨威一愣，他以为只是他去会面那道士的后人，她则派人躲在暗处跟着。谁料她竟是想同他一起去见那道士的后人？说真的，杨威有点吃不准莫兮的实力，论修为她的确在自己之上，可那道士后人的可怖之处想来她还不知道，瞧她这副模样，显然不把那道士后人放在眼里。恐怕，到时候还会吃很大的暗亏，那道士不是好人，他的后人就更加不会是个东西了。 似看懂杨威所想，莫兮也没说什么，对她来说，有些事没什么好解释的。 莫兮不在意不代表小巴不在意，对小巴来说，莫兮就是他们枫华谷上上下下都敬仰的存在。现在有人敢质疑莫兮的实力，那自然是不可以的。于是就见这条原形小巴蛇的灰衣少年跳起来就走到杨威面前，抬起手就是一拳头，直把杨威的眼圈敲青黑了一圈。 杨威：“……”莫名受了一拳头，心有些累的同时还想杀人肿么破？ 小巴道：“把你刚才的表情给我收回去，那道士算个屁，咱们大人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他碾成渣渣！！” 杨威：“……”相处了四十年，他一直觉得小巴这条蛇有点蠢，现在看来……还愚蠢，愚忠加蠢白。 绝对能把那道士用一根手指头碾压的莫兮低头专注着躺在自己怀里的莫雨。莫雨已无碍，有她在，无论莫雨受多重的伤她都能治好。可莫兮并不希望他受伤，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不希望莫雨受伤。 『小巴。』 小巴回头看向莫兮。 『这座城中可还有其他人？』 小巴点头道：“有。”点完头，他指着杨威，道：“这家伙抓了好多人，其中还有几个筑基期的修士，不过修为都被禁锢住了。” 『送他们离开。』 “是。”刚应下，小巴忽然想到什么，看向了卡卢比和令狐伤。说起来，这两凡人还挺镇定的，他们好歹都不是人啊。 现在的凡人胆都那么大？ 被小巴认为胆非常大的卡卢比和令狐伤正盯着眉头虽紧锁着，可面色稍许没那么苍白的莫雨。 顺着两人的视线也看向莫雨，小巴疑惑的是莫雨和莫兮的关系，作为狐神的莫兮何时会如此关切一个凡人？难道……拧着眉，小巴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脸出现了一丝凝重，过了半晌，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松开眉扭头去找鬼城里还活着的那些个凡人啊修士之类的。 看来，他们家莫兮大人找了个童养婿啊。 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凡人童养婿=￣ω￣= 『你们，大可同小巴一起离开。』莫兮口中的你们是指令狐伤和卡卢比。 卡卢比眉峰微蹙，道：“你……”其实想问莫兮是什么人，可话到嘴边却还是改口了。“谢谢姑娘和这位小公子相救。” 『无须谢吾，谢这孩子就够了。』 卡卢比朝她和莫雨拱手作揖，道：“在下明教卡卢比，不知姑娘和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他叫莫雨。』只说了莫雨的名字，而她自己的却并未告知于卡卢比。这一生，莫兮只对两个凡人说过自己的名字。一个是姜子牙，一个便是莫雨。至于燕小六，她也只是说自己姓莫而已。 对于别人，莫兮并不是很想告诉他们自己叫什么。 卡卢比愣了一下，不是因为听到莫雨的名字，而是因为莫兮只说了莫雨的名字。 卡卢比第一次遇到像莫兮这样的姑娘。 别说卡卢比第一次遇到，就连令狐伤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姑娘。而在莫兮说出莫雨名字时，令狐伤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没有认错。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恶人谷十恶之一的莫雨。 “莫雨，恶人谷之人。”令狐伤语声淡淡。 莫兮像是没有听见令狐伤这句话，只是低头摸了摸莫雨额上还耷拉着的细软头发。 令狐伤见莫兮是这样平淡不搭理的反应，也没继续说什么，而是抬起手朝他们俩抱拳，道：“多谢今日救命之恩，兮姑娘，莫公子。” 第62章 第六十二回 小巴办事还是挺给力的，没花多少工夫就将那些被困在鬼城中惶惶不安的人送了出去。 站在鬼城大开的入口，看着跑出鬼城喜极而泣的人，小巴负手而立，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年少的脸绷得严肃，显得与外表不符。那两名筑基期的修士都未受太严重的伤势，他们朝小巴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神色淡淡，小巴没理会他们，转身就进了鬼城。进去的同时，袖袍一甩，鬼城的大门沉闷且缓慢地关上了。 待城门关上，小巴这才恢复原来表情，拍抚着胸脯，喃喃道：“装高冷果然不是一件容易事，差点表情就崩了。”说完，还不忘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想到自己刚才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还被那么多人仙人仙人的叫着，小巴内心荡漾不已，就跟开了朵花似的。他就是喜欢听别人夸奖他，像他那么给力的蓝孩纸生来就该被别人夸奖的！！ 心情一愉悦，就想哼小曲儿，小巴迈着轻松的步子，一蹦一跳地重新原路返回去找莫兮去了。 莫雨昏得迷迷糊糊，当耳边响起细碎的声音时，脑海里本该沉入黑暗的意识则一点点地复苏起来。 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眼，入目的便是少女线条姣好的下巴。 莫雨就躺在莫兮怀里，头枕在她腿上，双手交叠着，上面还覆着她一只手。她的眼盯着前方，那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墙。“阿兮……”他轻轻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暗哑。 『醒了。』覆在他双手上的那只手倏地握紧。 莫雨低低回道：“嗯。” 莫兮低头瞧着他那张已不复苍白的面容，神色淡淡道：『屏佑珠可保你三人无恙，为何要逞强？』当时的情况，莫雨大可不必跟杨威单挑的，以他的修为对上龙魂幡，对上杨威本就是一条死路，可他偏性子倔强，遇上强敌也不肯退缩，愣是执意与之一战。 莫雨想了想，答道：“我不能总靠你。”面对强敌，无论换做谁都会想要一战的，无论生死结果。 『你会死。』莫兮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 莫雨笑道：“我不怕。”生生死死他看得比谁都要开，可活在江湖中，谁又想死？每一个人都想活，包括他也不例外。只是，那个时候，面对杨威，面对那龙魂幡，他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退却，反而有些兴奋自己能遇上一个厉害的家伙，可让他好好的历练一番。 修士，是需要历练的。 若无历练，他永远都只是一个没用的普通人。 莫兮看着莫雨，他会这般说，多少是因为有她在，他可以肆无忌惮罢了。『假若一日，吾不在了，你又当如何？莫雨，面对比自己修为高的修士，纵使逃跑也不丢人，为了活下去，就算丢了尊严又如何？』 莫雨浑身颤栗，他最怕莫兮说出‘她不在了’之类的话。“不会的，你不会不在的，我也不会让你不在的。”他说着，反手抓住莫兮的手，紧紧的，用力之大摩擦着双方的手骨。 『你……』看着他，莫兮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莫雨死死抓住莫兮的手，道：“别丢下我，阿兮。”他怕的就是莫兮丢下他，也怕莫兮会用术法将他的记忆消除。“也别让我忘记你。”他只是思慕于她，不求她的回应，仅仅只是想要留在她身边而已。 莫雨很清楚，这次的事给莫兮添了麻烦，明明可以不受伤的，明明可以用屏佑珠护住自己和其他两人等莫兮来救他，明明……明明的有太多，可他并不愿意。作为男人，他即便没莫兮强大，却也不希望事事都靠莫兮。 莫兮凝眉看着莫雨，莫雨半垂着眸，眼帘遮住了他眼底的所想。 令狐伤和卡卢比看着他们俩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比他们还要尴尬的还有杨威。杨威阴冷地开口问道：“你们是道侣？” 莫兮没回答。 莫雨也不回答。 杨威见两人都不回答，更是冷哼道：“何必不承认呢？就算道侣间修为差太多也不是一件丢人的事。不过……”故意顿了一下，杨威嗤笑道：“你那么厉害竟会寻个金丹期的剑修做道侣也不嫌麻烦？道侣之间若力量不对等就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终有一日，这小子会拖累你的，还不如现在就丢……呃！？”没等他说完，他身上竟出现了一条剑痕。眼瞳微收缩，杨威恶狠狠瞪着慢慢坐起来的莫雨，道：“小子，若非有她护着你，你以为你真能活下来？呵，剑修如何？我试探过的你境界，你这金丹期不过是被一堆灵丹妙药堆出来的！！细细想来也是，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鬼，天赋再高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到达金丹期，除了用灵丹妙药堆出来就只有与别人双修一途……噗！？”这回话一样没说完，就吐出一口血来。 莫雨阴着脸，看着杨威恨不能把他现在就砍死。假如莫兮没出手，他或许已经提剑去砍杨威了。 『你废话太多。』 杨威：“……” 『他的修为是吾用灵药仙丹堆出来的，那又如何？即便是堆出来的，他的境界也比那些金丹期自己修炼高得多。就算日后，他修为境界会有阻，吾照样能用大把的仙丹灵药供他。』 杨威咬牙切齿道：“修真界以强者为尊，你之实力放到大千世界也是由着多数门派供起来的大能，为了这么个小鬼浪费那么多灵丹仙药，值得？”杨威不懂了，莫雨有啥特殊的竟让莫兮这般另眼看待？ 『吾乐意。』 三个字让杨威语噎，也堵住了他卡在喉咙口还未脱口而出的话。 摸了摸莫雨的头，莫兮淡淡道：『他，是吾罩着的。他，想要变强，吾就让他变强，直到有一天他不再需要吾。』 这话是一个承诺，也是回应在楼兰古城时，莫雨对她的说的那番话。 莫雨一愣，没想到莫兮真回应了他在楼兰古城时说的那番话。本以为，要过很久甚至是此生都不一定等到那么一句回应。手中之剑松开，剑身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莫雨凑近一把抱住莫兮，轻轻叫着她的名字。“阿兮。” 『吾在。』 “阿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吾在这里。』跟着莫兮，莫雨有着极大的不安全感。可在这一瞬，听着莫兮刚才的那句话，莫雨忽然觉得特别安心。 小巴回来时就看到莫兮被莫雨用力抱着，下意识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小巴觉得自己应该去鬼城里转个一圈再回来。 “卧槽！！瞎了小六爷我的狗眼！！小疯子，你特么又占莫姑娘的便宜！！”燕小六的声音忽然就出现了，听到这个声音，莫雨立刻放开莫兮，抓起地上的荧光流火就朝声音的来源处丢了过去。 一见自己的剑被当做垃圾一样的扔了出去，小巴放下双手，跳了起来，急道：“少年啊，这把剑不是垃圾，是剑啊，是法器啊，别乱丢啊！！” 利索地躲过丢过来的剑，燕小六拉着一名长得特别可爱的少年躲到一边，哈哈大笑道：“想丢到小六爷我，门都没有，小疯……哎呦！！”剑虽然丢出去了，可这把剑已认莫雨为主，在莫雨的驱使下飞起直接砸在了燕小六的头上。 尘渊看着被剑砸了个正着的燕小六，眼里是万分同情：“小六师叔，你没事吧？” 跟在后面的金昀&闫涵：“……” 燕小六捂住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被砸开两半了。“我去，小疯子，你够狠的，说好的友谊呢！” 莫雨额角青筋凸凸爆起，道：“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燕小六：“……”凸！简直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燕小六？』 一听到莫兮的声音，燕小六来精神了，重新跳起来，身板挺得笔笔直，昂首挺胸道：“莫姑娘，许久不见，燕小六在这儿给你行礼了。”论辈分，莫兮堪比自己的祖宗，跟她行礼那是规矩。 莫兮倒是不怎么在意，冲他点了点头。 环视了四周一圈，看到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杨威，燕小六指着他，问道：“他难道就是引起龙门荒漠那几起怪事的肇事者？” 莫兮点了点头。 燕小六盯着杨威的脸，觉得他长得是还不错，可脸上的纹路尤其不祥，便又问道：“莫姑娘，他的修为我看不清。” 杨威讥笑道：“老子是离识期的魔修，修为比你高了不止一点点，你看得出来那才真是出鬼了，金丹期一阶的小子。” 被看穿了修为的燕小六：“……”尼玛，离识期是什么鬼！！ 『他是魔修。』 “离识期，魔修！？”莫雨知道魔修，莫兮给的书中都提及过，能修到离识期的魔修显然不一般。 燕小六虽是金丹期一阶，可很多东西还不是很懂，于是一头雾水道：“什么是魔修啊？离识期是什么玩意？” 小巴见燕小六也是一名修士，可却丝毫不懂这些，便好心解释道：“这世上的修士不单单只有人修炼的修士，还有入魔的魔修，本为妖族的妖修，灵族的灵修以及鬼族的鬼修。哦，还有以功德圆满为己任的佛修。不过，佛修这条路分外艰难，很少有人能修成佛修的，还有就是剑修，也很艰难，其在最后飞升时所承受的天劫也注定了剑修的不一般。”说完，用下巴指了指杨威，道：“这家伙叫杨威，是入魔的魔修，离识期的高手，而且还是创建这座鬼城，犯下许多不可饶恕之罪的混蛋！！” 被骂作混蛋的杨威：“……” 第63章 第六十三回 小巴解释完，燕小六就看向了他，盯了他一会儿，燕小六挠挠头，问道：“不知道兄是？” 小巴抬起下巴，表情十分得意，道：“红叶山，小巴。”在外就算要说他是谁谁谁山头的人也只能说红叶山，虽说红叶山现下被唤作枫华谷，可老早之前的人都知道红叶山的威名。 燕小六不知道红叶山，在场人除了莫雨和莫兮这个当事人外，也没有一人知道红叶山在哪里了。燕小六见小巴那么得意，心想这红叶山肯定是哪处世外仙境，非他们凡人所知之地。“那还真是失敬，在下纯阳宫燕小六，身后三位是在下的师兄金昀和两位师侄闫涵和尘渊。” 金昀&闫涵&尘渊：“……”江湖上没一处地方叫红叶山的，师弟（师叔）你那么谦虚地回应他做什么！？ 介绍完自己和身后的同门，燕小六看向了莫雨身后的卡卢比和令狐伤。 卡卢比微颔首道：“明教，卡卢比。” 令狐伤面无表情道：“令狐伤。” 一听这两个名字，金昀面色一凛，不疾不徐地来到燕小六面前，朝令狐伤和卡卢比拢袖作揖。这是礼貌，作为晚辈的他们该给前辈的礼貌。而且，这卡卢比还跟他师父有些爱恨纠葛，他岂能不给面子。 鬼城的天暗得紧，可在天的正中央有一条裂缝，裂缝里渗透进浅浅的微光。这说明，鬼城外面的世界正是白天。有什么东西自裂缝里晃晃悠悠的飘了进来，那是一片梧桐叶子，很鲜嫩的颜色。 莫兮抬手，指尖微动，那叶子就跟被控制了似的飘乎乎的往裂缝外挤。还没挤出裂缝，叶子又飘了下来。一片叶子就那么被莫兮和一个没有现身的人飘来飘去，很快这鲜嫩的叶子就碎成了碎片，再也无力飘起，而是安稳地落到了地上。 看着她在玩一片叶子，在场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诡异又沉默。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莫兮的声音陡然间出现在金昀、闫涵和尘渊的脑海内，他们齐齐看向了莫兮。 尘渊来到燕小六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六师叔，这姑娘会灵识识语欸！”他这话压得很低，也就燕小六可以听到。 燕小六翻了个白眼，道：“有啥稀奇的，莫姑娘本来就是仙人姑娘，会灵识识语很惊讶吗？” 尘渊：“……”对你来说不惊讶，对他来说当然惊讶啦！！ 头顶扇云冠，身着水合服，腰束丝绦，脚登白靴的俊美青年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看着莫兮，嘴角噙着笑，双手抱拳，他行礼道：“莫兮大人，许久不见。” 『是挺久的，杨戬。记得上回见你，还是一千多年前，你奉命带一众天兵天将攻到我红叶山的时候。』 杨戬：“……”果然，莫兮大人还是很记仇的！ 杨威惊恐地盯着一身仙气的杨戬，这世上能被唤作杨戬的恐怕只有一人。“杨戬？你是二郎真君杨戬！？” 二郎真君四个字足以让纯阳宫一行人震惊，他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出现在此的俊美青年。 这人是二郎神！？ 燕小六张了张嘴巴，半晌，才发出声音问了一个特别愚蠢的问题。“哮天犬呢？” 闫涵&金昀&尘渊：“……” 杨戬一听到这话被逗笑了，他低笑道：“在这里。”说着，手一晃，一只头小腿长腰细黑色大狗就出现在了杨戬身边，它冲燕小六吠了一声。 燕小六吓得立刻躲到了金昀身后。 金昀：“……”出息呢！ 吠完一声，哮天犬就立马调头冲向了莫兮。在快要冲到莫兮面前时，它忽然停下，匍匐在地上，摇晃着尾巴，乖顺得要命。 看着它，莫兮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柔声道：『比上回瘦了。』 杨戬哭笑不得道：“有吗？我怎么觉得它好像比上回胖了。”讲真，杨戬一直觉得哮天犬吃太多，导致于最近外出遛它的时候总是气喘吁吁的，而且走了没几圈就不肯走了。 『瘦了。』哮天犬开了灵智，却没有修成人形，纵使已列入神兽一列，却还是没有修成人身。杨戬也没喂它任何增进修为的仙丹妙药，而是让它自己修炼。对待哮天犬，杨戬还是很严厉的，因为他希望哮天犬可以自己成长，而不是总靠他这个主人。 燕小六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纯阳宫另三人：“……”出来一趟，他们都遇上传说中的神仙了！ 杨威：“……”他捉摸不透莫兮的身份，能让杨戬这般恭敬，此人非但不是什么修真界的大能，肯定与仙界有关，且仙品定然不低。 令狐伤和卡卢比都是外族人，他们对二郎真君什么的不大了解，自然不懂在场其他人见到这名青年时的敬畏之色是为何。 杨戬抬头望着漆黑如夜的天空，手只是往天上那么一划，本来还漆黑的夜空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卡卢比&令狐伤：“……！？” 清澈的天空，一行飞鸟扑棱着翅膀飞过，留下漂浮缓慢的白云在空中流动。“莫兮大人，我去花果山了。” 莫兮没说花，只是低着头。 “雪姐姐说你去寻建木之果了。” 杨威一怔：“……”建木之果，是他想的那个吗？ 莫兮看向他。 杨戬问道：“师叔是不是快复活了。” 莫兮凝眉，道：『你知道多少？』 杨戬轻笑道：“知道得不多，也就是这些罢了。” 『你想阻止我？』 杨戬摇头，道：“不，我不会阻止你，况且，师叔本来就不该死的，不是吗？孙悟空说过，他之前大闹地府时，曾翻过生死簿，姜子牙之名并不在生死簿上。也就是说，师叔他在封神之时已飞升成功，脱离肉骨凡胎，就算被大人你所杀，身体里应当会保留一息，供他再次复活。” 『吾杀他之时，因中了卑墨之计，当时吾所使之力，恰好令他魂飞魄散。』 杨戬道：“即便如此，您依然在想办法救师叔。” 『他是吾结的因，其果吾必须还。』 杨戬负手而立，凝望着这座鬼城，道：“大人，只有师叔活了，阿青才会活。” 莫雨看着莫兮，耳朵有些嗡嗡的，他并不知道莫兮寻建木之果是为了复活姜子牙。面色一白，他下意识召回荧光流火，以剑支撑在地上。 摸了摸哮天犬，莫兮半垂眼眸，神色淡淡道：『杨戬，你可曾想过，若谷青活了，她会愿意再面对姜子牙？』那段过往，她一直都在看，时不时地去看，那时候谷青死在武吉怀里时，她看她的眼神，有些明白了一些事。 谷青或许已经不爱了。 因为不爱了，所以不恨了。 杨戬一愣，他没有料到莫兮会问这句话。 谷青与姜子牙之事，他也是见证者。谷青爱姜子牙，他那时候就看出来了。谷青会死，是杨戬不会料到的，而姜子牙那么在乎谷青，却是他早就知道的。那时候，他无法劝说姜子牙什么，商与周的战争也是截教和阐教的战争，战事吃紧，又有什么时间去说这些呢？ 然后……谷青就死了。 『吾会让姜子牙活。』活了，她所欠的就清了，而后与那人的恩恩怨怨也要做个了断，若那人真是卑墨的话。 莫兮不明白卑墨为何要算计她，可她清楚，一切的前因后果都必须寻到这人才有个果。若没有找到他，一切都是白搭。不过，若真寻不到卑墨，她倒是可以去一个地方见上卑墨真正的本体。 『无论……』 “卧槽，小疯子你怎么了？”燕小六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莫兮话未说完，就闻到了一丝血气以及燕小六的惊叫声，猛然抬头看向了身侧的莫雨，见他手持荧光流火的那只手落下了一滴又一滴的红色血迹。鲜红的血顺着荧光流火，落在地上，开出了艳丽又刺目的花。 『你——！』伸手一把抓住莫雨的手，将他握着剑柄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当掌心血肉模糊的一瞬，莫兮愣了一下。到底多用力，才会让握着手柄的掌心血肉模糊。 此时，莫雨的脸很苍白，唇微微紧抿，面容紧绷。 “我没事。”抽回自己的手，莫雨冲莫兮浅笑道。 莫兮冷着脸，再次一把抓住莫雨的手，道：『过来。』 这是不容置疑的口吻，莫雨只能依言靠近，他摊开掌心，任由莫兮治疗。 杨戬是第一次见莫雨，他没想到莫兮身边竟跟着个凡人少年，不，应该是金丹期的修真者。可对杨戬来说，这还是一个凡人少年。虽已是金丹期修为，可他最多也就数百年的寿命，不会太高，唯有飞升成仙，寿数方能再延长。 『你，害怕什么？』莫兮感觉得出来，莫雨是在害怕。 燕小六也走了过来，他看着莫雨血肉模糊的掌心，咂舌道：“你咋了？没事干嘛折腾自己啊？” 莫雨抬头白了燕小六一眼。 被甩了一记白眼的燕小六，暴跳如雷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莫雨冷呵道：“呵。” 燕小六：“……” 杨戬看了看莫雨，又看了看莫兮，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石，道：“我想大人您应该需要这个。” 那是一枚泛着绿色光芒的玉石。 很漂亮。 『养魂石？』 第64章 第六十四回 养魂石，顾名思义供养其魂，滋养其魄，上古法宝。 盯着眼前这枚养魂石，莫兮从杨戬手里接过它，道：『你来此就是为了将此物给吾？吾记得，这是昆仑之物。』养魂石，天地间就这么一块，在昆仑西王母手里。 杨戬淡笑道：“百年前恰好替西王母办了一桩事，她就将此物赠予了我。”他说得轻松，可莫兮却明白西王母交托的那桩事定非常困难，否则西王母绝不会将此玉石赠予杨戬的。“莫兮大人，要想救师叔，你现在还缺两样东西，不是吗？” 莫兮不语，只是平静地看着杨戬。 杨戬被她看着，一时间两厢无语，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半刻，杨戬方才叹气，道：“自师叔过世后，我就一直在寻可让他复活的法子。世人只道神仙法力通天，上天入地不在话下，却不知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比如干涉生死之事。” 『生死本就由天，你和吾，都有一死之日，只是长短问题。』对于生死，莫兮远比杨戬看得透。纵使有一天，死亡降临，她估计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建木之果，养魂石，现在就缺黄泉汁了。』建木之果、养魂石都是难得之物，本来莫兮是打算先去三生树取黄泉汁，再寻可以滋养魂魄的宝物，如今看来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杨戬一愣，道：“黄泉汁？难道是地界黄泉树的汁水？” 『人界有一棵树直连地界的黄泉树，去那边取得黄泉汁即可。』若她入地界去取黄泉汁委实麻烦，她寻这三件物品之事，本来就不打算让多数人知晓。现下，除了在场之人，就只有孙悟空和云暮雪知晓此事。 杨戬闻言，淡淡一笑。 果然，他无须担心什么。 『此次下凡，你是以何种理由？』仙要下凡需得获得玉帝同意，若无同意，随意下凡便是犯了天规。天上面的规矩一向都比其他几界森严。仙神的灵力过于磅礴，随意下界会给人界带来不小的灾难，因而每一位仙神下界都需过一道门，由此通过，压制身体内的灵力，减少在下界时对人界的危害。 杨戬浅浅微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莫兮看着他，没有继续问，而是淡淡道：『多谢。』 杨戬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又看了看莫兮面前的少年，眼眸半垂道：“凡人终归只是凡人。”仙神之命太过漫长久远，与凡人结缘多多少少都不会是一件良缘。 莫兮看着他。 杨戬则望着莫雨，轻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及名字，莫雨眉一跳，神色却是淡淡道：“莫雨。”即便面对所谓的仙神，他也表现得不卑不亢，就像面对一个普通人一样。 “莫？”杨戬听到这个姓氏有些发愣，随即似想到什么，再次看向莫兮，道：“大人可还记得莫衡。” 莫兮一愣，随即凝眉思索这个名字，她的记忆一向很好，数千年来只要是她见过的人她基本都记得。可这莫衡……好像并无印象。思索了片刻，将脑海里她认识的，她见过的人的名字都过滤了一遍，偏没有这个人的名字。 莫兮不知道莫衡，莫雨却是知道的，莫衡是他的祖辈。 杨戬见莫兮没有了印象，便缓缓道：“百年多前，莫衡曾途径红叶山，当时化名阳田大。” 眸光微微一动，莫兮霎时想起了那个叫阳田大的青年。那时候，阳田大携妻经过枫华谷，本该无事，却因为那时候有妖来她的地盘滋事，跟她打了起来，不想却牵连了阳田大的妻子杜氏。 杜氏当时怀着身孕，还不足月，因受了惊吓，早早产下了一个孩子，并且……莫兮还记得自己跟那只厄运兽打架的时候，它随身携带的法宝厄运釜被她给撕成了碎片，其中一块碎片落入了杜氏的身体里。 那时候她很快就将那块碎片拿了出来，可是…… “厄运釜就算碎片除去，它的力量也已经生效了。”杨戬淡淡道：“莫家……”后面的话杨戬没有说明，莫兮却明白了什么，她看着莫雨，脸上带着困惑神情的莫雨，终是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些阳田大和杜氏的影子。 有什么东西似乎串成了一条线，顺了起来。 为什么莫雨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为什么本无仙缘的少年会和她结缘至此，为什么……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接纳他，原来一切的一切全是前尘之因。 抬起手想去摸莫雨的脸，可指尖还未触及到就已收回。『对不起。』因为她的过失，莫家才会……走上衰败甚至灭亡一途。 厄运釜，犹如其名，带给世人厄运灾难。 无止无休……直至灭亡…… 杨戬会知道这事是因为那只大妖本名厄运兽，乃妖界恶名远播的大妖。仙界下令除去，他接了任务，刚下凡，莫兮就已经把厄运兽给撕了。那厄运兽也是个傻的，出了人界就跑枫华谷挑事，还伤了枫华谷的几只小妖。当时，莫兮恰好没有闭关，就出手把他给撕了。 杨戬寻过来时，未能见到莫兮，而是从百瑞手里要了个厄运兽的脑袋回去复命。 若杨戬不提起此时，莫兮早就忘了，忘了她曾犯下的错事。这世上本就很公平，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缘，她和莫雨的缘分早在百年前就已经牵上了，并非她一个人可以扭转改变的。 莫雨一把抓住莫兮的手，脸上是一丝困惑。“阿兮，你认识我的祖辈？” 手心温暖，可对莫兮来说却是那般滚烫，灼伤着她的皮肤。 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莫兮陡然起身，看着莫雨往后退了几步。那双本还泛着金色的眼瞳在这一瞬变回了温润的黑色。在这一瞬，对莫雨，莫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以她为因起的果终是来了……眼前这个孩子，他如今的一切，本不该承受，是她……害他家破人亡，身陷至此。 “阿兮？”见她后退，莫雨眼里是不解。 这是第一次，莫兮对莫雨产生了难以面对的情感。 这种情感太过复杂，莫兮不知如何是好。 莫雨见莫兮在闪躲他，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怔愣，他不明白她是怎么了。 『杨戬。』这回，她的声音只有杨戬一人听到。 杨戬看向了莫兮。 『带他们离开鬼城。』 杨戬低问道：“你去哪里？” 莫兮没回答，只是身形化作一道轻烟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莫雨见状，伸手去抓，却是什么都抓不到，就连一丝轻烟都没摸到。 愣愣地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莫雨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变了。 燕小六还没搞明白咋回事，他挠挠头不解地看向杨戬，道：“真君，莫姑娘去哪里了？” 杨戬半垂眼眸，道：“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燕小六一脸问号：“……”这回答的跟没回答有何区别？ 杨戬看了看在场的人，道：“我送你们离开鬼城。”说完，他特意看了眼杨威和莫雨，道：“你二人我再另行安顿。”莫兮未言明，杨戬也知她是有这般打算的。 “她和我的祖辈有何牵连？”莫雨看向杨戬，眉峰紧蹙，脸上也并无一丝面对仙时该有的敬畏。 杨戬扬了扬眉，对莫雨产生了一丝好感。 这个孩子，的确不一般，眼神中毫无一丝怯意，在直视他的时候。 天，还是那么蓝，可不知为何，温度却有些偏低，冷飕飕的吹了进来。阳光的光线洒在莫雨身上，让他看上去格外耀眼，杨戬没有回答莫雨，而是仰头去看头顶那片天，道：“世间讲究一个因果。孩子，你觉得你跟莫兮大人是因何相遇？” 莫雨蹙眉道：“相遇便是相遇了，有何因果？” 杨戬淡笑道：“无论是谁，都逃不开因果。你和大人她……”闭了闭眼，杨戬摇摇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喟叹一声，道：“是福是孽，谁又躲得过呢？”说着，他看向在场的人，道：“我们也该出去了，这鬼城再过不久也该崩塌了。” 杨威还是被捆得结结实实，他阴着脸，脑子快速运转地思索着一件事。 他为恶了那么多年，这一回算是栽了。 栽在一个仙品的人手里，倒也不算亏。 小巴举起手，突然出声道：“那个，我可以帮忙的。” 杨戬看了眼小巴，笑道：“那劳烦小公子送这二位公子离开吧。”他边说，边看向了卡卢比和令狐伤。在场算得上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也就这两位，看他们气度不凡，神色沉静的模样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不过，若真是普通人，见到他们一群会法术之人早就吓瘫在地上了。 卡卢比和令狐伤对视一眼后，朝杨戬拱手作揖，算是答谢。 他们知道他们不可能继续留下来。毕竟，在场中唯有他们二人是最插不上话的人。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是互相认识的。 小巴走到卡卢比和令狐伤面前，冲他们微微一笑后，捻了个法诀带他们来到了了龙门客栈附近。站在熟悉的地上，感受着艳阳照下来的灼热，令狐伤和卡卢比再次向小巴道了谢。 小巴摆摆手，立刻就消失在他们二人面前，重新回了鬼城。 送走卡卢比和令狐伤后，小巴本来还想送走纯阳宫一行人的，可见燕小六死活不肯走，便没有办法地看向了杨戬。 杨戬单手托着腮，思忖了片刻，便决定带他们一块儿前去花果山。 莫兮没说将他们安顿到哪里，杨戬想了想，觉着花果山也不错，有云暮雪在，这些人定然无事，再者他还是要去趟花果山的。 那么想着，杨戬大手一挥，使用术法将在场所有人带离了鬼城，并在离开之际，将鬼城毁了个彻底。 看着自己创立的鬼城在一瞬间被消灭，杨威的心情是无比复杂。 多年心血一朝成废墟，是个人都会郁闷的。 站在法器上，莫雨看着躲避他问题的杨戬，又问道：“你带我们去哪里？” 杨戬抿着唇，过了半晌才温温和和地说出了一个地点。 “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 第65章 第六十五回 姜黄色的汁液通过根部的枝干一点点流入瓷白的瓶中。 正值夜晚，三生树附近什么人都没有。 这一趟取黄泉汁取得十分顺当。 取完黄泉汁，收起白瓷瓶，莫兮踏上三生树，轻盈地坐上了三生树最高处的那根枝头上。单脚垂在树下轻轻晃动着，脚腕上的银铃悦耳动听，迎着冰凉的风沙，莫兮不自觉想起百年前那位莫家先祖阳田大。若无那一次，她与莫雨断不会结上缘分。 这就是因果。 她也预料不到的因果。 本以为厄运釜之事已落幕，现在看来她欠莫雨的太多。那个孩子，本该富足一世，却因她沦落至此，家破人亡。莫兮在卜命算卦方面虽不及桧爷和铜板，可第一眼见到莫雨时，她就知莫雨是孤煞星入命。之后，会让他以剑入道，也是因为这一点。命犯天煞，孤星入命，无所依傍，剑从心起，冷心冷情，天生的剑修。 她知道他的命数，却不知他的命数因她而起。 枫华谷月渊洞府内，宛绿咬着帕子在里头走来走去的，过了半晌，被她来回不停走走得有些晃眼的峨羌连忙出声说道：“二姐，你若担心姐姐大不了就去寻她。” 宛绿回头看向峨羌，拧眉道：“我并不是担心姐姐出事，而是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上回让我心神不宁还是那姜子牙率兵攻入朝歌之时。” 峨羌弯腰拾起地上一卷画，那是很早时期的画卷，是一副由无名人士画在一卷麻布上，以攻打城池为背景的画。画上的是一名青年，青年眉目如画，轮廓柔和，还有一双格外温柔的眼睛。这么一个人，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可不知为何，峨羌盯着这副卷轴，内心一片凉意。 “二姐，你可还记得这人？”将画递到宛绿面前。 宛绿瞥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卑墨？”那画上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被莫兮所杀的卑墨。“这，这画怎么在这里？” 峨羌也觉奇怪，回道：“我也不知道啊，一捡起来就是这幅画。”说着，还将画翻了过来。一翻过来，背面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还有一行很小的字，那是古文字。上面写着‘我即将归来’五个字。 “他，他不是死了吗？”峨羌全身都在发冷。 宛绿将画从峨羌手上抢过，扔在地上，并用一把火烧掉了。“就算活了又如何？姐姐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峨羌想的显然与宛绿不同，她白着脸道：“姐姐，这画是谁送进来的？” 宛绿一愣。 峨羌接着道：“这画看样子也有些年份了，按姐姐洞府内的物品算来看，这幅画留在洞府内也有千年之久。洞府内的东西，姐姐向来不会去仔细瞧，混在其中倒也不奇怪。可问题是，为何偏偏就让我们捡起它来呢？” 宛绿凝眉，道：“看来……麻烦真的要来了。”安逸了千年的时光即将结束，宛绿和峨羌以及枫华谷内的众人都很清楚。 翌日，冰洞内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正是昨夜还在三生树的莫兮。她站在冰床前，拿出了养魂石、黄泉汁和建木之果。这三样物品是让姜子牙复活之物，也是必要之物，缺一不可。 将养魂石安置在他胸前，莫兮将黄泉汁浇在了建木之果上。在黄泉汁完全渗透于建木之果后，莫兮方才拿起这枚果子塞进了姜子牙的嘴巴里，并用术法让果子滑入他的喉咙落入了他体内。 复活不过是片刻的事，只是后续养起来比较麻烦，这养魂石不得离体，日日夜夜都需带着。莫兮在养魂石上弄穿了一个洞，将它和他身上挂着的那块玉坠挂在了一起。 一切弄好，她便重新盘腿坐在地上，等待姜子牙醒来。 姜子牙体内本就保留一息，这一息会替他引回散落在天地间的三魂七魄。果不其然，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冰洞内涌入点点星星的白色魂魄的光点。这些光点一并来到姜子牙的面前，将他包裹住的同时，又一并涌入了他的体内。 白色的魂魄光点霎时充斥在冰洞内，照亮了幽暗的冰洞，也将莫兮那张冷冰冰的脸照得尤为亮堂。 发现这一情况的宛绿和峨羌纷纷赶至紫源山，当看到大开的冰洞和那些纯白色的魂魄光点的一瞬，两人明白了什么。 宛绿抬起手，咬着刚涂好的艳色蔻丹，咬牙切齿道：“我还道他真的魂飞魄散了呢，没想到竟还能活？” 峨羌面带忧色，道：“活了又能如何？青妃都不在了。” 宛绿蹙眉，脸上表情凝重，似乎对谷青抱着非常复杂的情感。 大概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光点散去，那个躺在冰床上前年的人动了。先是手指微动，接着睁开了那双深幽的黑眸。他眨眨眼，慢慢坐了起来，当他侧头看到坐在下方的莫兮时，眼里并未流露出惊讶之色，而是淡淡的了然。 “涂山上神。”他轻轻地唤了莫兮一声，嗓音清冽。 『醒了。』 “醒了，醒得很彻底。”姜子牙微歪了下脑袋，眼底是淡淡的笑意。“还要多谢上神救命之恩。” 莫兮起身，随即转过身来，长长的发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了一条弧度。『你活了，谷青却死了。』留下这句话，莫兮离开冰洞。 姜子牙坐在冰床上，木然地看着离去的那一抹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到莫兮已经离开，而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抬手摸上脖子上挂着的那样谷青唯一留下的玉坠时，一块清凉的玉石也一并被他摸了个正着。低头一看，玉坠边还挂着一块玉石，很清凉，也很舒服。“上神还真是煞费苦心，连养魂石都给了我。” “姜子牙。”冰洞内又进来了一人，那人穿着一袭橘色衣裙，娇俏可人。 抬头看向来人，姜子牙一愣，随即面容冷了下来。“王贵人。” 峨羌还是有点儿怕姜子牙的，在他身上吃了那么多亏，她早就有阴影了。可若说恨的话，她其实不怎么恨姜子牙，各司其职各为其主，站在对立面无可厚非。“姐姐，姐姐说你在这里好好养生即可，青妃之事，她会托桧爷帮忙卜算其下落的。” “姐姐？”姜子牙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什么，问道：“你跟了涂山上神？” 峨羌点点头，道：“我跟二姐现在已非当年的王贵人和胡喜媚了。姐姐给我二人赐了新的名字。我叫峨羌，二姐叫宛绿。”说完，她似想到什么，苦笑道：“二姐她还在外面等我，我也就不多说了。若有事，你出洞即可，智慧会给你安排住所的。” 看着峨羌，姜子牙眼里有一丝陌生。 眼前这名女子与他记忆中的王贵人相差甚大，不是容貌上的差异，而是气质和举止上的差异。他，睡得果然够久了，久到故人已非当年之人。 峨羌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了冰洞，讲真，单独面对活着的姜子牙，这压力还是有些大的。 来到洞外，看着面色不是很好的宛绿，峨羌走过去，伸手扯了扯宛绿的衣袖，讨好道：“好了，我的好二姐，木已成舟，你再不欢喜，他也是复活了。” 宛绿铁青着脸，压下怒气道：“我知道，可我就是生气！我不是什么好人，羌儿，我有喜有悲，会恨会爱，这些人之常情我都有。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姜子牙吗？不是因为他和我们是敌人，而是因为青妃。大王那么爱青妃，甚至为了青妃改变自己，可青妃这心里头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姜子牙。你说，青妃爱慕姜子牙也就算了，起码姜子牙得有个回应吧？偏他就是一个满嘴大义大道之人，将咱们大王放在心尖上疼惜的青妃的一番心意全都践踏在脚底下。你说，我能不气吗？我们姐妹三人当年跟着大王，早已不是最初想的那些什么荣华富贵，更多是因为喜欢大王。若不喜欢，纵使他是一国之君又如何？就是因为喜欢，心里才会恨！恨我们喜欢的人偏得不到他喜欢的，而他喜欢的那个人偏被我们最讨厌的人伤了个彻底，连心都被挖空了！” 峨羌没有宛绿那么多的忿恨，她已经习惯放下，因而她明白很多事并不是只有公平就成的。感情之事，本就是这世间最不公平之事。 姜子牙就站在冰洞口，宛绿的声音他一下就听出来了，那是胡喜媚的。听着她的忿恨，姜子牙不经意想起那个被他一手带大，最后也被他埋葬的孩子。沉寂的心再一次感受到被撕裂的痛楚，姜子牙捂着心口，靠着极寒的冰墙，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 莫兮站在红叶湖，桧爷和铜板的住所。此时，桧爷正在跟铜板和嬴公解一盘棋。而秦烟、平幽等一些人则围成一圈，同他们仨一起研究石桌上摆放着的那盘棋。 莫兮看了他们一会儿，没有走进去打扰他们便离开了。 一个人独自走着，慢慢来到了沁枫谷，在沁枫谷她看到了嫣嫣。 那个妖艳的青年正站在一棵枫树下，当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时回过了头。 看到莫兮时，他眼底闪过一丝怔愣，不过很快便回了神。 “大王……” 第66章 第六十六回 风卷着一林枫叶，一片片全落在地上，铺盖成一条厚厚的枫叶毯。 沁枫谷一年四季都是如此，一眼望去全是枫叶，到了秋日，这里的枫叶尤其红火，远远看去就像一团火，耀眼夺目。 嫣嫣破天荒地没有穿那件玄色的劲装，而是换了一身清淡的浅绿色衣袍。长发仅是半挽起几缕，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在脑后，其余全都垂在背后，柔和直顺。站在枫树下，他抿着唇，幽紫色的眼瞳里是一片复杂之色。 嫣嫣还记得第一次见莫兮时的情景，那时候她出现在神魔两界的界口，正在追杀一个人。那个人一袭白衣，面容清俊，是个凡人。不，正确来说是个已经飞升却迟迟不肯飞升的修真者。那个人在人界很有名气，叫姜子牙，是帮助周灭掉商的人，更持有封神榜和打神鞭，乃元始天尊的小弟子。 封神计划多亏有他才能顺利地进行下去，直至成功。 姜子牙会被一个神追杀，这让嫣嫣觉得有些奇怪。那时，他不过替人守在两界入口处，因而有幸见到莫兮是如何毁掉姜子牙护在怀里的那一缕魂魄，并用她的手穿透了姜子牙的胸膛。当时，还有一只手也在同一时间穿透了姜子牙的胸膛，那是一个男人，脸部轮廓柔和，长得很清俊的人。他自称卑墨，乃周的一员将领，是位军师。卑墨跟姜子牙的关系相当不错，他的出现是莫兮和姜子牙都想不到的。 姜子牙倒在地上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或许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友会背叛他。不过，在看到卑墨出现的一瞬，他又似乎想通了什么。 “您还是救了他。”嫣嫣口中的他，指的便是姜子牙。 『吾欠他一条命。』何止是姜子牙，她还欠谷青一条命。那时候，她如果不是被蒙蔽，被误导，姜子牙或许早就救活谷青了。谷青和姜子牙不该死的，是她横生变故，令他二人生生多出了那么多事端。可这世间本就有许多事非她可一言断诀。天机妙处就在于此，冥冥之中，天意让他们横生了那般事端。而她，不过是他们冥冥天意中的一个因罢了。 “如今大王您已经还了。” 莫兮摇头，回道：『不，吾尚且还欠他一命。』枫华谷的众人都道紫源山上冰洞内的那一人是她心头上的白月光，是谁也不可触的底线。就连青梓灵、峨羌和宛绿也是那般认为。可唯有嫣嫣比谁都看得通透，那人，那个死在莫兮手中的青年于莫兮而言之所以如此重要，不过是因为莫兮欠他的。 不欠便无瓜葛。 欠了才会重要。 再者，姜子牙在死前对莫兮说过一句话，那句话是什么嫣嫣没听清楚，可他知道这句话让莫兮记在了心里，直到现在。 “那个孩子呢？” 莫兮眼里是困惑。 “跟着你的那个少年。” 眸光微闪，莫兮抬头仰望着头顶那片碧海青天，淡淡道：『吾也欠他了。』是的，她欠莫雨何止一条命？她欠莫雨一个命数。因为她，本该富足安乐的命数被她毁了。 『嫣嫣。』 “在。” 『可还记得百年前那只厄运兽？』 嫣嫣恭敬回道：“自是记得。” 『当年有一对凡人夫妇途径此处，误入结界，受厄运兽的厄运釜碎片所累。』 “那对阳氏夫妇？”嫣嫣的记性也很好，不过百年前的事，又怎会不记得？“大王不是当即就将厄运釜的碎片从杜氏身体里取了出来吗？” 『厄运釜，沾了便是生生世世，直至毁灭……纵使吾当时立即取出那枚碎片，杜氏还是沾了，且在沾了那厄运釜的碎片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莫氏一族走到今天这般地步，她无法推卸责任。 那天，她离开鬼城之后就去了仙界。 仙界有一处天机阁，那里有一面天命盘，这盘自上古时期就已存在，盘面上记载着世间万物的天命，其中也包括仙神魔妖的，和凡人那些江湖术士常挂在嘴边的命格，天命有几分相似。这天命盘专由斗部掌管，即便是玉帝和其他阶品甚高的想来看一眼都是不允许的。 斗部主神为金灵圣母，她本为截教弟子，商周大战后被列入封神榜内，封为斗部主神斗母，掌管天命盘。 对莫兮来说，天机阁本就不是难进之地，轻而易举地进了天机阁，轻而易举地来到了天命盘前，轻而易举地催动了天命盘。手贴上天命盘，在此其中寻到了莫雨的天命。看着天命盘上显现出来的关于莫家的事迹，莫兮方才觉得这茫茫天意是何等难测。 入天机阁到离开天机阁不过片刻时间，莫兮完全没有惊动任何人，便下了界去了明教的三生树，在三生树的根部取得了已经被保存数百年的黄泉汁。 『莫雨，是吾欠的业，也是吾欠的债。』这话说得有些过重，嫣嫣看着他，脑内灵光一闪，道：“他是那对阳氏夫妇的后裔？” 『阳田大，本名莫衡。阳田大是莫衡的化名。』 嫣嫣明白了什么，他半垂眼眸，忽然道：“大王，我没有背叛您。”他欠枭一个人情，替对方寻共工转世，甚至隐瞒这桩事也是为了还这个人情。嫣嫣从始至终都未曾背叛过眼前这名女子，而他亦不会背叛她的。 他思慕于莫兮，在莫兮没有感情地杀死卑墨和姜子牙时，就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说起来，嫣嫣对莫兮的思慕中多了一丝病态。他喜欢莫兮的冷漠，那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眸和那张高高在上冷硬的面容，都让人为之迷恋。 『吾知道。』她知道嫣嫣没有背叛她，只是嫣嫣的隐瞒让她有些不悦罢了。 嫣嫣手一挥，一样东西出现在他掌心，那是一本奏折。 莫兮眉心一皱，问道：『何物？』 嫣嫣递给莫兮，道：“大王，且看里头。” 接过奏折，打开一看，看着里头熟悉的字迹，莫兮的眼微微眯了起来。将奏折仔仔细细扫了一遍，最后落在那一行名字上。『史思明？』这本奏折是史思明上报给朝廷的奏折，不知何故被嫣嫣截了去。『何时发现的？』 “卑墨若要寻人依附，定会选择朝堂中人。一来好办事，二来他以前本就是一名官员，再次入朝为官对他来说本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卑墨城府极深，属下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觉得这史思明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嫣嫣答道：“背地里，他在搜集10岁以下的孩童。属下确认过，已经被抓了起码有30名以上的孩童，大多年龄在4-8岁间。而这些孩子都以祭祀的方式被杀，统一被夺取了灵魂。” 莫兮：『……』这样的手段的确惹人怀疑，不过莫兮却觉得嫣嫣查这事查得委实容易了下。这史思明就好像被刻意踢了出来，充当替死鬼一样。 『嫣嫣，注意此人动向，切莫打草惊蛇。』 嫣嫣点头。 沁枫谷内枫林忽地刮起大风，一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猴子迅速地窜到了莫兮的面前。小猴子尾巴上还卷着一张纸条，纸条上还绑了个蝴蝶结，一看便是出自云暮雪的手笔。 小猴子很乖巧，出现在莫兮面前，一动不动，并讨好地将尾巴递了过去。 从它尾巴上取下纸条，看了看上面所写后，莫兮弯腰将小猴子抱起，对嫣嫣嘱咐了一句，道：『史思明不过是小鬼。』 嫣嫣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连忙点头，道：“属下明白。” 丢下这句话，莫兮化成一缕白烟带着小猴子消失在嫣嫣面前。 沁枫谷内风刮得尤其大，枫叶摇曳的同时发出‘飒飒’声响。嫣嫣抬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喃喃道：“卑墨，共工……到底要做什么呢？” 到达花果山不过一瞬，站在水帘洞口，莫兮放下怀里的小猴子，看着它一溜串地冲进水帘洞吱吱地叫着。 “阿兮，阿兮~~”小猴子进去没一会儿，云暮雪便打着伞走了出来，随她一起的还有莫雨。莫雨就跟在云暮雪身后，不过一日不见，少年就看上去阴郁不少。眉宇间染着浓浓阴冷之色，就连看出去的目光也透着一股子冷意，仿佛回到了当年。 云暮雪一跳一蹦的，还跟当年一样，冲过来就将莫兮抱了个满怀。她笑嘻嘻道：“阿兮，你去哪儿了？我看小杨戬带莫雨这孩子和其他几个人过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呢~~” 『姜子牙醒了。』莫兮淡淡地说了这五个字。 抱着莫兮的云暮雪一僵，她麻利地松开莫兮，眼睛瞪得滚圆大。“你，你说啥？你说姜子牙醒了！？等，等一下，他不是死了吗？！难道……？！”似乎想到了什么，云暮雪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惊讶道：“你把他复活了？” 身后的莫雨慢慢攥紧了身侧的拳头。 『当年之事，错在吾，如今还他一命，是该的。』 “那，那谷青呢？”云暮雪想的点显然跟莫兮不同，她想到的还有一人，那便是谷青。“她，她怎么样了？” 『谷青之魂吾自会在寻法子。』 云暮雪看着莫兮冷冷淡淡的表情，咬了下唇，道：“那，那……” 『还了谷青一命之后，姜子牙与吾之缘便彻底了了。』说完，莫兮看向莫雨，道：『莫雨，你过来。』 莫雨抬头，绕过云暮雪，来到莫兮面前。 拉起莫雨的手，莫兮对云暮雪道：『吾有事与莫雨相谈。』说着，便丢下云暮雪，一个人化作一缕轻烟，卷着莫雨消失在了云暮雪面前。 眼前空荡荡的，除了‘哗啦啦’的水声外，啥都没有，云暮雪撇了撇嘴巴，嘟哝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非得找个地方悄悄说？又不是去告白。” 第67章 第六十七回 花果山水帘洞位于东胜神洲傲来国，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故乡。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在山中有一洞，名唤水帘洞，洞内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上，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云暮雪自打跟孙悟空在一起后就同孙悟空和他的一众猴子猴孙住在了这里。为了不委屈云暮雪，孙悟空在水帘洞内特意打造了一处别院，只是这别院被安置在结界内，从外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带着莫雨来到一处巅峰，巅峰至于云层间，群山环绕，一眼往下望去全是模糊缥缈的流云和影影绰绰的山峦。 莫兮坐在巅峰的平地上，双脚悬空，一下一下地晃荡着，带起脚腕上那对清脆悦耳的铃声。 莫雨站在她身后，眼睛一直盯着她。 “阿兮，要对我说什么？”莫雨有很多问题想问莫兮，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贸然询问太多，除非莫兮自己告诉她。 『莫雨，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原谅不原谅，由你决定。』有些事，莫雨必须知道，她不会隐瞒。 『你本该一世富足安乐，父母双全，可因吾当年之过，令你，令你莫家沦落如今这般地步。』没有一时大意就不会牵连杜氏，没有牵连杜氏就不会有莫家后面的因缘。『莫家祖辈莫衡有一发妻名唤杜氏，杜氏和莫衡曾在百年前途径过枫华谷，当时一只妖兽闯入山中与吾一斗，交战时，那妖兽曾祭出过一件法宝，那法宝名为厄运釜，天生吸纳厄运之物，只要被沾上便是生生世世不得摆脱其诅咒。吾与之一战，将厄运釜撕碎，其中一块碎片落入了杜氏的身体里，也因此杜氏早产，诞下你的祖辈。吾本以为取出厄运釜的碎片，杜氏不会有事，你的祖辈也不会有事，可如今看来，吾错了，无论是否取出，沾上了就是沾上了，其诅咒会一直留存于你莫家的血脉中，直至莫家彻底灭亡，不复存在……』 莫雨从来不知道这事，爹娘还活着时，也未曾从爹娘口中听过这事。莫雨出生属地莫家堡，莫家和墨家有一些渊源。莫家先祖是先秦墨家的分支之一，虽然本位的祖先较遵从墨家理念，可莫家并未完全遵从其理念，渐渐形成了一个与世无争的家族。 莫雨五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他的左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形状有点像佛教文字的印记。这个印记每每会以火毒之势蔓延到左边整个手臂和背部。当瞳孔变成紫色时，印记又会变回以前大小，单手左手前端会变色。每到此时，他都会痛苦不已。他的父母，莫家上下包括他的外祖父胡德贵对他的事情都没了章法。之后，他们便去万花谷请医圣来帮忙，可他所中之毒和所中之术唯有施术者方能解开，即便是医圣也是束手无策。在之后，莫家堡被屠满门，他被浩气盟追杀。 在逃亡的那些年来，他会忍不住怨恨这个天，怨它让他小小年纪就颠沛流离，受尽世间一切磨难。 现在，莫兮告诉他这一切都因她而起，他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若恨吾，那便恨吧。』 莫雨没说话，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莫兮。 半晌，他忽然开口道：“阿兮，你说这些是想赎罪？不，正确得来说是你想还清欠我的命数？” 这回换莫兮沉默了。 莫雨走上前，坐到她身侧，忽然从边上将她抱入怀中。莫兮一惊，眼微微睁大，刚想将他推开，却听到耳边响起一声颇为委屈的叫唤。“莫兮姐姐……”莫雨将脸埋在莫兮微凉的颈项间，大手环过她的腰身牢牢将她抱在怀里。“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一样，便是你。若你想要还我的因来弥补我，那么把你许给我如何？” 莫兮一愣，没料到莫雨所求的是……她！？ 『吾……』 “我真的好喜欢你。”这是莫雨第二次向莫兮表白心迹，他的面色有些白，即便如此，他的眼神却还是那么坚定。之前，在他表白心迹时，莫兮说他病了,他或许是病了，唯有眼前这一味心药方能医治的不治之症。 莫兮抿着唇沉默起来，想要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将她抱住的这个少年，她说不出一句苛责他的话来。『为何要执着呢？太过执着并不是一件好事。』世间千千万万人，为何就独独对她不放手？她无姻缘，横生出来的便是孽缘，孽缘没有好下场。『吾没有姻缘，你求得吾又能如何？』 “你……说什么？”紧紧抱住她的手微微一松，莫雨抬头凝视着她那张没有多少表情的侧脸。 『三生石定天下仙神姻缘，自吾出世起，三生石就没有吾的名字。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而你……莫雨，你是凡人，凡人都有姻缘，而你的姻缘只会是旁人。这世间的所有人的姻缘都在月老的姻缘簿上，你的姻缘一定也在一个地方等着你。强行逆天，与吾在一起，吾和你都势必不会有任何好的下场。』 “没有……姻缘？”莫雨不肯松开搂着她的那只手，只是眼眸深处流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莫雨，你可知什么是孽缘？』 莫雨没有说话，只是嘴唇微微颤抖着。 『所谓孽缘，就是终其一生都不得善终。』这便是孽缘，也是莫兮希望莫雨能够放下的。 “我，我不管！”他本就是个孩子，对一些事和人恐怕会执着下去，让他放开莫兮，他做不到。“孽缘又如何？就算是孽缘，我也不怕！”他说着，情绪有些激动，那只搂在她腰上的手倏地紧了起来。 “阿兮，若你想赎罪，还清你欠的果，那就跟我在一起，我求的自始至终不过只是一个你罢了。”无论莫兮如何还他，他都不想要，他只要莫兮。 莫兮拧着眉，轻轻问道：『你，恨吾吗？』 莫雨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莫兮的侧脸，柔声道：“如果这个人是你，就不会。”莫兮说他家的事是她的过错，可他不那么认为，虽然一开始听了有点儿惊讶，可细想下来这事真的怪莫兮吗？不，并不能怪她。当时的情况，谁都意料不到，不是吗？ 莫兮抿着唇，忽地长叹一声。『怎么那么傻，纵使在一起了，也不过是短短百年，吾之寿数与你终归不同。』 莫雨轻轻道：“我知道，我知道阿兮跟我不一样。”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打算放手。神，又如何？对莫雨来说，莫兮只是莫兮，是他喜欢的女孩儿，仅此而已。“我如今是修士，活得会比普通人长些，就像你说的百年。这短暂百年，我们好好在一起，待这一世我寿数不再，你……便忘了我吧。我知道阿兮有很多宝贝，其中肯定有祛除一部分记忆的宝贝，届时，便用它忘了我吧……”莫雨从来不求什么生生世世，他只求这一世，这一世足够了。 心，莫名砰砰直跳，这句话听在莫兮耳里尤为心酸。 “能在凡间与你相伴百年，对我来说足够了……阿兮，答应我吧，就算是孽缘也有我顶着。”他的声音有些喑哑，闭着眼将怀里的人收的更紧，莫雨忽然将唇贴在了她的侧脸上。 脸上轻触到一个温软的东西，莫兮在他怀里忽然睁大了眼睛，心越发跳得厉害起来。不等莫雨继续下去，她就自己化作一只九尾雪狐，眨着漂亮的金色眸子，萌萌地与一脸错愕表情的莫雨对视着。 莫雨：“……”这是怂了？ 莫兮用她的小爪子扒了扒脸，道：『多年不化成这般模样，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一只狐狸。』 “阿，阿兮？”这是莫雨第一次看到莫兮的原身，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莫兮跳出他的怀抱，抖了抖身体，九条尾巴一条条翘起，就跟个孔雀开屏似的。那双金色的兽瞳直直瞅着看向她的莫雨，她继续道：『你说你要与吾在一起，那么吾这般模样你也能接受？』 莫雨一愣，不过很快回神，道：“为何不能接受？”他知道莫兮不是人类，自是晓得她是该有原形的，只是没料到莫兮的原形这般漂亮。眼前这只九尾雪狐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只了。“怪不得阿兮你人身这般漂亮，原来你狐的模样也是那么漂亮。” 莫兮歪了下脑袋。『不怕？』莫兮会化作狐的模样也是为了明确告诉莫雨，自己纵使是神也是同莫雨不同的，她是狐神，真身就是一只雪狐。 莫雨伸长手臂，将雪狐重新抱入怀中，并将一吻落在她额上，道：“不怕，只要是阿兮就不怕。” 莫兮抬起自己的爪子，扒上他的衣服，道：『即是如此，那便在一起吧。孽缘也好，善缘也罢，终归是吾亏欠你的。吾，不懂情爱，你，或许也没比吾懂多少。吾和你须得慢慢学起来……』 莫雨闻言，先是一愣，蓦地眼睛一亮，脸上一片欣喜道：“阿兮这是同意了？” 『吾，想不出其他理由去拒绝。』 『这份缘或许不会长久，可吾会陪着你，直到你说你不需要吾了……』 『吾，和你好好在一起……』 第68章 第六十八回 孙悟空抱着云暮雪飞到了水帘洞之上的山顶，将她放下，向来跟浪漫搭不上边的孙悟空凭空变出了一束花来，将花递到云暮雪面前，孙悟空笑了笑，道：“如何？这回是不是同上回比起来，像样多了？”那是一束火红的花，花瓣艳丽，比牡丹还要热情几分。 小心地接过花束，闻了闻花的香味，云暮雪回以浅浅一笑，道：“是比上回更像玫瑰花了。”孙悟空幻化出来的这束花是玫瑰花，这个年代是不会有玫瑰花的，云暮雪也是跟孙悟空比划了很久，才让他变化出现在这束堪堪像样的玫瑰花来。 就在此时，孙悟空的眸底深处竟染上一片冷意。 云暮雪奇怪道：“怎么了？” “呵，有人来了。”他轻笑一声，抱起云暮雪先回了水帘洞，而后自己则离开水帘洞去了花果山外围。 无边的晴空，流云潺潺，有一人凌空伫立着，清俊的面上染着一丝冷肃，一身白衣银甲，衬得其风流倜傥，一头如墨长发规规矩矩地以冠束起，看上去又有些拘谨。他凝着眉，眼神看着有些忧郁。 眼前一闪，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人，黑发金眸，气势远比对方凌冽。看到出现在这里的银甲青年，来人冷笑道：“天蓬，你那么频繁地跑到我的花果山来就不怕你的玉帝降你罪吗？” 天蓬已经习惯孙悟空的冷嘲热讽，他无动于衷地说道：“让我见阿雪一面。孙悟空，别在阻拦我和师父见她了。” 孙悟空冷冷道：“见她？你和唐三藏有什么脸面见她？你为了回你的天庭，他为了他的西天，将她生生逼上了绝路，竟还有脸？跟你们的不要脸比起来，卷帘要脸多了，起码他知道躲起来不来打扰我和阿雪！” “我没有！”天蓬怒吼道：“我没有想过要将她逼上绝路，师父也没有，三师弟他更加没有！当时的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你说我为了天庭，你说师父为了西天，那你呢？你为了活下去，难道就没有利用过她？？孙悟空，别忘记了，若我、师父、三师弟是混蛋，那你就是混账！没有认出她是碧秀的人是你。”那一战，他亲眼看着云暮雪置身于金莲之中，以无上功德之力加上她本身的魂力令孙悟空摆脱了一直以来的控制，让他得以自由。那个时候，当他看到她在金光中冲他微笑时，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在一瞬停止了跳动。 “那又如何？”孙悟空隐下那一腔怒火，语声淡淡道：“就算我是个渣滓，阿雪也只喜欢我。” 天蓬：“……”这口气真他妈欠揍。 　孙悟空眼神凉薄地看着天蓬，接着道：“我们五个人，包括小白龙在内都是被天所缚之人。那时候，阿雪没有出现时，我对这个世界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不断地轮回，不断地像条狗一样的活着，不断地被当做牵线木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走上西行之路。而阿雪的出现，给我们五人都带来了生机，可以摆脱那样命运的生机。你们都说我幸运，因为阿雪替我摆脱了被天道所缚的命运，那么你呢？天蓬，你，小白龙，三师弟，师.父……难道就没摆脱轮回的取经宿命？现在的你回到了天庭，重新做了你的上仙。三师弟也恢复了仙籍，虽不再随侍于玉帝身边，下凡云游各界，做了个闲散仙人，可也乐得自在，不是吗？至于师父，他仍旧做回他的金蝉童子，携带他的无上功德与释迦摩尼虚与委蛇。而小白龙，他是我们中最单纯，也是最幸福的一个，与那个笨兮兮的蚌精绝迹各界，逍遥自在。你们，不也摆脱了那样的宿命吗？” 　天蓬这回没法反驳，孙悟空这话说得太对，扎在他心里，变成了一把刀，锐利的一把刀。 水帘洞内，燕小六啃着桃子问道：“雪姑娘，大圣和莫姑娘他们去哪里了？” 云暮雪给闫涵、金昀和尘渊分别倒了杯茶，柔柔道：“大圣说外头来人了，出去瞧了瞧。阿兮说有话要对莫雨那孩子谈谈，便拉着他走了。” 金昀接过茶杯，表情十分复杂。 这两日，他已知那名少年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恶人谷莫雨。 尘渊剥着橘子皮，眨着眼睛，道：“没想到那个莫雨竟然有此仙缘，小六师叔你跟他关系好像还不错诶~~” 燕小六抽了抽嘴角道：“你们俩，回去把嘴巴闭紧些。”他一点都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跟莫雨的关系还不错。 “你不让我闭嘴吗？”金昀放下茶杯问道。 燕小六：“……” 看着他们四人，云暮雪轻轻笑道：“莫雨那孩子就算立场上跟你们是对立的，也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坏人。” 尘渊掰了几瓣橘子瓣递给云暮雪，道：“雪姐姐，你知道他在江湖上的名声有多差吗？” 云暮雪接过橘子瓣，眼睛微眯，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道：“名声这东西还不是别人传出来的，只要一个人有心想要说他是坏的，那就会有千千万万的人附和着都说他的坏的。莫雨那孩子我虽不是很了解，但能入阿兮的眼，足以说明那孩子的本性和人品不会太差。” 燕小六附和道：“这点我可以作证。小疯子嘴巴虽坏了点，没事就嫌弃我，可人真的还是不错的，比外头那些什么自诩正义之士的伪君子好太多了。如果不是我跟他立场不对，我真的很想跟他做朋友。” 闫涵对莫雨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浩气恶人的攻防战上，那场战役，人人都杀红了眼，谁都不能手下留情。一旦迟疑，死的就只能是自己。闫涵明白自己也不能因为那场战役就说莫雨不好，这一点尘渊也明白。 可他们终归是纯阳宫的弟子，不能与莫雨太近。 金昀托着腮，看了眼燕小六，神色复杂道：“别步上雨师兄的路，小六。”金昀口中的雨师兄便是他的师兄雨卓承，也是于睿的入室弟子。雨卓承在纯阳剑法上有异于常人的天赋，不久变成了纯阳宫第三代弟子中最强之人。雨卓承后来还成了浩气盟的精锐，外号“甘霖瑞雪”。讲真，这外号真特么的娘，金昀知道他师兄有这个外号的时候，格外嫌弃。雨卓承当年承了陶寒亭一次救命恩情，那时候他年少，受十二连环坞水贼追杀，是陶寒亭出手救了他，并带他同行，也在那时候雨卓承认识了楚霞影，陶寒亭的义女。两人因为同行相伴而互生爱意，可就在陶寒亭准备带二人去恶人谷时，雨卓承因不愿与江湖恶人同流合污，而与二人分离。之后很多年，雨卓承都没曾想到自己还会与楚霞影再见，多年的分离，却未减少他对楚霞影的爱恋，于是他便毅然决然地和楚霞影在了一起。 这段恋情自然是不被纯阳众人所容的，毕竟楚霞影的义父陶寒亭臭名昭著，品行低下。于是，江湖上人人都传楚霞影主动勾引了雨卓承，并向纯阳宫施压。自己心爱的女孩儿被如此诋毁，而门中人也无一人肯接纳楚霞影，雨卓承不再多想，便带着楚霞影离开了纯阳宫，浪迹江湖。 他离开后，于睿伤心了很久。 毕竟，那是自己的徒弟，做师父的自是会伤心的。 燕小六摸摸鼻子道：“雨师兄那是为了红颜，我特么为谁啊？再说了，我不打算牵扯进江湖的是是非非，之后就打算回纯阳继续炼丹修行。”江湖的是是非非他一点都没兴趣，就像莫雨说的，他真的一点都不适合涉足江湖，与别人尔虞我诈的。 云暮雪吃完橘子，正打算问雨师兄是谁时，水帘洞外竟暴起冲天惊雷。腾地从石凳上起来，云暮雪提着裙子匆匆跑了出去。燕小六手里的桃子吓得都掉到了地上，被咬了好几口的桃子滚到了一边，燕小六瞪大眼睛，跟金昀、闫涵和尘渊他们一起跟着云暮雪跑了出去。 来到水帘洞外，只见不远处的天边弥漫着诡异的惊雷，搅浑起整个天空的流云，一时间狂风大作，恐怖的威慑令他们心生畏惧。 燕小六张大嘴巴，头发都被吹得乱乱的，他捏了把自己的脸，喃喃道：“我去，这是要变天的节奏啊！” 尘渊扯着闫涵的袖子，害怕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闫涵畏惧地看着前方，道：“恐怕是谁跟谁打起来了吧。” 金昀扭头看向秀眉微蹙的云暮雪，问道：“雪姑娘这是？” 云暮雪知道打起来的人是谁，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打起来，她张了张嘴，好不容易要发出声音来时，一只年龄有点儿大的老猴子连忙冲过来扯着她的衣袖，道：“夫人，你怎么站在这里？快点进去，若你有个闪失，大王会生气的！！” 云暮雪扯开老猴的拉扯，不顾老猴的劝阻，扯开嗓子冲打起来的两人喊道：“给我停，你们给我停下！！孙悟空！！猪八戒！！你们俩给我停下来！！”她喊得撕心裂肺，简直是要把喉咙头扯破了的喊。 见云暮雪喊得如此凄厉，燕小六他们都不禁呆了呆。 云暮雪不仅喊了，还提着裙子跑到了下面去。燕小六他们见状，也顾不得是不是很危险，连忙跟了上去。 “雪姑娘，你小心点！！”燕小六简直心都提到嗓眼子了，他还记得云暮雪的身体不好，那位齐天大圣护她就跟护祖宗一样。 忽然，天空上划过一道雷光，雷光直破长空，夹杂着什么东西就朝着云暮雪气势汹汹的砸过来。那是个什么玩意，远处是看不清，可当那玩意越来越近时，燕小六他们方才看清那个砸过来的玩意是块石头，是块绝对能砸死人的石头。 这块石头飞得太急，急到云暮雪刹住脚步停下来也来不及躲开，她闭上眼，心想这回肯定被砸扁了。 “噼啪——！” 碎裂的声音陡然响起，只见一名水红色衣裙的少女携一名少年出现在云暮雪面前，替她捏碎了那块砸过来的石头。 『斗战胜佛。』 『天蓬元帅。』 『你们想死吗？』 第69章 第六十九回 几番打斗却因莫兮的出现戛然而止。 云暮雪微微睁开眼，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和少女，提到嗓眼子的心缓慢落回原处。刚才，就那么一瞬，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防不胜防。 『想打就离开花果山，若阿雪有个闪失，吾撕了你们俩。』假若她在迟个一步，云暮雪就该被那块飞石头砸扁了。 云暮雪身子骨娇弱却不代表会死，孙悟空用同生共死结与她注定了同生共死。只要孙悟空不死，云暮雪绝对不会死。只是不死不代表没有痛苦，云暮雪现在这具身体还是孙悟空费尽心思挽救下来的凡人之躯，按道理早就坏死，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若刚才那块飞石迎面砸上来，纵使云暮雪不死，也会因受不住痛苦，而半死不活。 “阿雪！！”看到云暮雪，天蓬连忙绕开孙悟空，直冲而来。 天蓬有些激动，却不是没有分寸之人，尤其这里还有个等级直接碾压他的人在。来到莫兮面前，天蓬拱手作揖道：“天蓬见过涂山上神。” 『天蓬元帅好大的火气。』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令天蓬冷汗涔涔，早闻云暮雪能够活下来还多亏莫兮出手相助。本以为是传闻，现下看来根本不是传闻。 “上神原宥。”在孙悟空面前，天蓬有胆子跟他呛声，可在莫兮面前，他没有这个胆子，整个仙界，包括玉帝在内，估计都没有这个胆子。按规矩来讲，要见上她一面，无论是谁都得行一个大礼，且恭恭敬敬地尊她一声上神。 淡淡扫了他一眼，莫兮忽道：『金蝉子，既然来了，何必躲着不见呢？』 天蓬一愣，就连面色铁青的孙悟空也变了脸色。 不远处，一个身穿僧袍，脑袋蹭光亮，面容尤其俊秀的和尚缓步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冲莫兮拢袖作揖后，他看向莫兮身后的云暮雪，眼里是淡淡的喜色。“阿雪。” 看到自打她活过来以后就不曾再见的故人，云暮雪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复杂。猪八戒、唐僧、孙悟空，还有没有出现在这里的沙和尚和小白龙都曾经在她的生命中占了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在最后的抉择中，他们其实都抛弃了她，即便是孙悟空，也是如此。 可云暮雪不怪他们，并不是她圣母，而是设身处地想一想的话，换作她也会做出跟他们一样的抉择。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开始是为了好好修行得道，后来却是为了孙悟空。菩提说过，她此生绝对不能有情，一旦有情前功尽弃，万劫不复。她一开始不以为意，因为情劫什么的如果真的存在，她早该历情劫了，毕竟天上长得不错，三观正的优质男还是有的。可惜，数千年过去，她都不曾遇到那个人。直到孙悟空的出现，直到她为他修为散尽，一身仙骨被剥夺，投入灭神台的一刻，她方才明白何为情劫。 情劫这一关何其困难，纵然是仙神也不一定能过得了。 “小流儿，八戒。”金蝉子的转世唐三藏曾是云暮雪的青梅竹马，说是青梅竹马有点不对，可也差不多。云暮雪五岁那年去了江州的金山寺，在那里认识了比她年长的唐三藏。 这江州便是如今的寻阳郡。 唐三藏是弃儿，在江边被他师父发现收养，取名江流。 “雪儿。”那时，他们还曾年少，她叫他小流儿，他唤她雪儿。 孙悟空瞬身回到云暮雪身边，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冷冷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另外一个不速之客，质问道：“死秃驴，你来这里做什么？” 金蝉子淡淡道：“我来看看雪儿。” 孙悟空冷笑一声，道：“人，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就给我圆润地滚。” 天蓬凝眉道：“猴子，你能别那么不近人情吗？我们是来看阿雪的，不是来找茬的，你有必要这样吗？” 孙悟空闻言更加不客气地笑道：“不近人情怎么了？这地盘是老子的，这人也是老子的，老子不愿意怎么了？你咬我啊，猪头！” 纯阳宫一行：“……”神话都是骗人的，传说也都是骗人的！玄奘三藏携三个徒弟和一匹白龙马去取西经的传奇故事都特么是扯淡！什么孙悟空被驯化？啊呸！都是骗小孩的！！ 瞧瞧眼前的孙悟空简直分分秒秒想跟前师弟前师父干架啊！ 天蓬被气得脸都绿了。“你……！” “大圣。”一直没出声的云暮雪出声了，她伸手扯了扯孙悟空的衣服，道：“大圣，能让我跟他们聊聊吗？” 孙悟空扭头看了眼云暮雪，眉皱得死紧。 云暮雪淡笑道：“好久没见故人了，我，我好想他们，也好想跟他们聊聊。”往事已矣，抓着不放又能如何？何不淡忘过去，更加好？ 孙悟空一直很迁就云暮雪，她既然想见他们，他又何必扫她的兴呢？长叹一声，孙悟空不情愿道：“好，但我也要在场。”说着，恶狠狠地瞪向金蝉子和天蓬。 这两人他全都不待见！！ 云暮雪浅浅一笑后，看向莫兮他们，道：“阿兮，你和燕小六他们要不……”话没说完，她的视线落在了莫兮和莫雨牵在一起的手上。 云暮雪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她的眼睛是不是花了？为什么她看到莫兮和莫雨牵手了？不是那种手拉手啊，而是牵在了一起，牢牢的，还十指紧扣呢！！ 云暮雪惊悚了。“阿，阿兮啊……”声音微颤抖，云暮雪道：“你，你跟莫雨这是准备做什么？”十指紧扣什么的确定不是她想的那样？ 云暮雪不出声还好，一出声所有人都看向了莫兮和莫雨。 而他们也看到了莫兮和莫雨那两只紧紧扣在一起的双手。 燕小六跳起来，直指莫雨，道：“花擦！你真下手？真下手了？” 莫雨冷呵道：“呵呵。”他下手关他屁事！ 被冷呵了一脸的燕小六怒道：“呵你妹啊！！你这个小疯子果然对莫姑娘心怀不轨吧！！”在修真界的时候，他就觉得莫雨对莫兮举止有些不对劲，现在看来简直是早有预谋啊！！“你太不要脸了，小疯子！！” 盯着燕小六，莫雨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冲燕小六摆了个凸的手势。 燕小六：“……”卧槽，被鄙视了！！ 尘渊表情惊恐：“……”莫雨竟然还会这么不要脸的手势！！ 金昀&闫涵：“……”信息量有点大，他们俩需要缓缓！ 云暮雪看向莫兮，直勾勾地盯着她。 莫兮冲云暮雪点了点头。 云暮雪了然了。 竖起拇指，云暮雪道：“阿兮，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作为一个神，竟然找了个凡人，不是汉子是什么？？ 莫兮：『……』 孙悟空抽了抽嘴角，长臂一伸，揽过云暮雪的腰，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对莫兮说道：“大人原宥，阿雪说话比较直，切莫在意。” 莫兮淡淡道：『吾不在意，只是吾有些事恐需阿雪解惑。』 云暮雪头一歪，眼睛亮亮道：“什么事啊？” 莫兮面无表情道：『两人若是决定在一起了，之后该如何交往？』 云暮雪：“……” 孙悟空：“……” 天蓬：“……” 金蝉子：“……” 纯阳宫一行人：“……” 莫雨抽了抽嘴角，慢慢扭过头去：“……” 莫兮道：『吾未曾与谁在一起过，不是很懂，阿雪和斗战胜佛是过来人，吾觉得应该问问你们。』 孙悟空&云暮雪：“……”这个问题不该是当事人自己琢磨的吗？问他们正确吗？想了想他们自己的交往方式，孙悟空和云暮雪诡异的沉默了。 孙悟空想了想，道：“在森林里拉着藤蔓带阿雪飞来飞去，陪阿雪去河里抓鱼，陪阿雪去人界的集市逛逛，陪阿雪去青楼……”最后两个字说出来时，在场人都诡异的看着他们。 尤其是莫雨。 莫雨觉得两个人交往那就是两个人的事，问别人简直是见了鬼的蛋疼。 瞧，的确是蛋疼。 拉着藤蔓在森林里飞来飞去是什么鬼？野人吗？？ 饶是在场人都不是爱幻想之辈，脑海里也不由自主地脑补出孙悟空一副猴样揽着云暮雪的纤腰，手里抓着个藤蔓穿梭在森林里到处飞来飞去的模样。 一瞬间，在场人又一次诡异地沉默了。 “为什么要去青楼？”天蓬忽然问道。 云暮雪害羞道：“去青楼请教姐姐们该怎么跟心爱的人相处……” 孙悟空抬手啪的一下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气氛已经变得不是诡异能形容的了。 莫兮歪了下脑袋，道：『青楼？那过两天吾也去好了。』 莫雨：“……” 燕小六惊悚道：“等等，莫姑娘，青楼那种地方不好，会吃人的！！” 金昀等人纷纷点头附和，青楼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们师父都说了，青楼那种地方不好！！ 莫雨揉了揉眉心，觉得头有些疼，不仅疼还心累，他拉紧莫兮的手，无语地对在场人说道：“云姑娘，你们且聊，我和阿兮还有事得好好谈一谈。” 说着，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就拉着莫兮离开了。 看着离开的两人，云暮雪挽着孙悟空的手臂，眨眨眼感慨了一句。 “青春啊。” 孙悟空：“……”青春个屁，都老春了！ 第70章 第七十回 花果山下了一场雨。 绵绵细雨落下，一滴两滴地打在了莫兮的身上。 伸出手去接，掌心间很快就续了一掌心的水。 头顶忽然一暗，一把油纸伞凭空出现在她顶上，替她挡去了渐渐有点大的雨水。 莫雨抬手替她将黏在面颊上的发丝捋到耳后，轻轻说道：“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阿兮若是不懂无须去问旁人，问我不就好了？” 『可你同吾一样，都不懂。』两个对各自的感情都有些懵懵懂懂的人，如何相恋，如何在一起都是一道难题。对莫兮来说，恋爱这个词对自己太遥远，而对莫雨来说，相恋这个词似乎还比较陌生。 他喜欢莫兮，很喜欢很喜欢，打小或许就喜欢了。这份喜欢一直藏在心底，直到长大才慢慢明白。孩童时期的执着变为如今的喜欢，这其中的过程似乎有点儿漫长。可漫长归漫长，结果却是好的。 莫兮答应了，即便明知有可能是一份孽缘，却还是答应了同他在一起。 这样的缘分，莫雨相当珍惜，只是他们有很多东西都不懂，都是懵懂的初学者。 “不懂可以学习，我们有大把时间慢慢自己琢磨。”拉住莫兮微凉的手，莫雨语声轻柔地说道。 莫兮闻言，觉得他这话也挺有道理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莫雨伸出一只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将脸贴着她的侧颜，莫名低笑起来。他的笑声很愉悦，说明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莫兮似受了他的影响，唇边微微勾起一抹极小极小的弧度。 『明日，离开花果山。』他的手就揽在她的腰腹间，明明在下雨，明明天微凉，莫兮却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闷热，他的手尤其的滚烫。 “去哪里？”莫雨问道。 『吾还欠姜子牙一条命，须还。不过，谷青之魂寻起来倒是有些麻烦。』 “谷青？”这是莫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姜子牙之徒，亦是他最爱之人。』 莫雨惊讶道：“最爱的人？他跟他的弟子？” 『师徒悖德。』 短短四字似乎包含了太多的信息，而莫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没有再问。 莫兮被他抱着，身体慢慢松懈下来，紧贴着他的胸膛，轻轻问道：『你可知史思明？』 “史思明？宁夷州突厥人，也是平卢兵马使，怎么了？” 『他在取幼童之魂，数量极其大。』做得还是挺隐蔽的，那些孩子多数都是些流离失所，颠沛流离的乞儿，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即便死了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这也是为什么他杀了那么多孩子，却没有被发现过。 “幼童？”莫雨眯起眼，冷冷道：“难道他跟那个幕后者是一伙的？” 『凡人的躯体太脆弱，要想变强大就必须服食一些灵丹妙药。用魂炼丹之药的功效的确很好，只是这法子太过阴毒，即便是血修和魂修，以魂修炼也绝对不会那么丧心病狂。世间修士，深知因果循环四字，每个人修行之路不同，却也是每走一步都是兢兢业业，不敢给自己种下恶因。现在，史思明大量取孩童之魂，恐怕是为了给炼制丹药的人提供药材吧。』 “阿兮的意思是有人在服食这种丹药？” 『吾让人去调查此事了，结果恐怕没那么快。』不过有一点莫兮是肯定的，那就是史思明的这桩事肯定跟卑墨脱不了干系。 那个卑墨，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当真可恶至极。 “那明日我们便回枫华谷等消息吧。” 莫兮扭头看了他一眼，忽问道：『你不回恶人谷？』 莫雨想了想，笑道：“咱们刚决定在一起，我还想多跟你培养培养感情呢。”这话说得特别顺溜，一点都结巴。等说完，莫雨的脸竟不自觉红了起来，见状的莫兮也跟着红了脸。 两个脸都红起来的人自然马上分开，拉开了微小的距离。 心，跳得厉害，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莫兮捂着发烫的胸口，道：『明日回枫华谷，吾会……给你一个名分的。』既然答应了莫雨，那就该给他一个名分，还有一个仪式，婚礼的仪式。凡人在一起都是需要这么一个仪式的，莫兮觉得自己应该给莫雨一个完整的仪式。 莫雨一愣：“……” 『成亲吧。』 莫雨：“……”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既已决定，那便成亲吧，一个仪式，一个名分，吾全都会给你的。』 莫雨：“……”这话好像应该由他来说吧？现在都被莫兮说去了，闹哪样？ 头一次，莫雨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似乎有那么点失败。 不过，听到莫兮说要与他成亲，莫雨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他只想着与莫兮在一起，成亲这种事想都还没想过，现在听莫兮这么说了，莫雨这心里头都已经乐开了花。 “真，真的要跟我成亲？”莫雨结巴了，头一次面对莫兮结巴了。 点点头，莫兮脸上的红晕稍褪去，脸上的表情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可眼底却带着浅浅笑意。『对，吾要跟你成亲，此生定不负你。』她记得，凡人成亲都会这么说。只是莫兮忘记了，一般性会说这话的大多是男子，而非女子。 莫雨哭笑不得地看着莫兮，觉得自己作为男人该对心爱女孩儿说的话一次性都被对方全部说完了。 丢下手中的伞，莫雨再次伸出双手将她抱了个满怀，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莫雨低低道：“我也不会负你的，阿兮。” 额角有什么东西轻触，莫兮愣了一下后方才明白刚才她似乎被对方亲了一下。数千年都不怎么红过脸的莫兮在这同一天里，一而再再而三地红了好几次脸。 『刚刚，那是什么？』莫兮早就遗忘了作为人时的许多东西，情感也好，常识也好，她基本都已经遗忘了。莫雨刚才落下的这一吻，对莫兮来说何其陌生，何其古怪，何其……心跳加速…… 莫雨一愣，不明所以道：“什么什么？” 指了指他刚才吻在额角的位置，莫兮不解道：『刚才你是想要做什么呢？』 这回换莫雨脸红了，他没有松开莫兮的腰，只是红着脸含糊道：“我，我只是想亲近你罢了，不，不行吗？” 莫兮抿着唇摇摇头，道：『不，可以的。』恋人之间的亲昵接触是有感而发，谁都阻止不了，就算是本人也不行，因为那是心底深处的不由自主。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少女，莫雨想他还是挺幸运的，能跟一个神在一起，普天之下恐怕就只有他一人了。离开稻香村，在江湖上颠沛流离，在被激浪庄的人追杀，逃到枫华谷本是一件让人不想再记得的难堪过往，可如今莫雨却又特别感谢命运的不公。若没有那样的不公，他怎会遇到莫兮？虽然莫兮说，他会如此，是因为一个诅咒，可那又如何？若是诅咒的话，他也甘之如饴，因为他拥有了莫兮。 “阿兮，成亲后随我回恶人谷一趟，如何？” 莫兮抬头看着他。 “我要重新将你介绍给他们。”莫雨口中的他们指的是王遗风。“对了，还得再去趟浩气盟，我还是想先把你重新介绍给毛毛。毛毛，你还记得吧？上回攻防战时那个扎了一条马尾的少年。” 『吾记得。』那个孩子对莫兮来说印象也是深刻的，毕竟当年在紫源山时她救过他一命。『那孩子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莫雨笑道：“我跟毛毛，变化最大的恐怕就是我了。” 莫兮道：『你现在很好。』 莫雨一愣。 莫兮道：『吾，觉得现在的你挺好的。换做凡人的说法，应该就是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吧。』 心头涌起一股暖意，莫雨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莫兮的额头，道：“阿兮，谢谢你。” 莫兮眨着眼，神色淡淡，她觉得莫雨不该同她说谢谢的。莫兮看过很多书，一些杂书她也是看过的，而且她记性不错，就算也有个千年未碰过这类杂书，但还是有些印象的。那些书上说了，恋人之间是不需要说谢的，以后，她和莫雨一旦成了亲，那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何须言谢？ 『以后，不要对吾说谢谢和对不起。』 莫雨愣了下后，微微点了点头。“好。” 『成亲是不是还需要办很多事宜？』蓦地，莫兮忽然问道。 莫雨想了想，道：“应该是吧，上回经过扬州时，看到一户人家正在娶亲，的确要办很多事宜。” 莫兮思索了下，拧起了眉。『回去问问璨娘，得麻烦她操办了。』 莫雨笑道：“我来就好，婚礼的事宜由我来操办，阿兮只需要当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就成。” 莫兮道：『吾嫁给你，需要做什么事吗？』 莫雨道：“你只需要做我一个人的新娘子就够了，其他无形操心。” 莫兮听罢，点了点头。 『成完亲，吾随你去浩气盟，再然后陪吾去深趟渊废墟。』 “深渊废墟？” 『关押水神共工，也就是卑墨真正身份之地，天地间最为混沌的深渊，谁也逃离不开的地方。』 第71章 第七十一回 枫华谷的众人全都木着脸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来看待即将发生的事。 峨羌和洛伊死死拽着宛绿的手臂，硬是不让她发作。 嫣嫣边上站着巴图和澹台，只要嫣嫣有所动作，两人二话不说直接先把他敲晕了再说。 姜子牙离开冰洞后就暂居在红叶湖桧爷和铜板家，他性子稳重，偶尔跳脱却不伤大雅，很快就跟桧爷和铜板做了朋友。本来，按着年纪来说，他们仨都是差不多的。换了一身月牙白长袍，长发随意束着，垂在胸前的姜子牙双手环胸，一脸不解地问桧爷，道：“不就是上神准备结亲吗？有必要那么兴师动众吗？” 铜板抠了抠鼻，道：“如果咱们大人是个风流的性子，结个亲咱们也就不意外了。可偏大人是个清心寡欲到比和尚还冷情之人，像大人这般数千年都没跟谁暧昧过的人忽然间说要结亲了，你惊讶不？” 姜子牙愣了一下，想了想，沉重地点点头，道：“挺惊讶的。” 铜板沉着脸，严肃道：“而且咱们大人还选了个凡人，还是小时候带回来的一个凡人。”即便铜板和桧爷早知莫兮会与一个凡人在一起，也不会料到这一天会那么快，才出去多久，她就要结亲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们谁都料不到。 得到这个消息时，大家还都在吃早饭，一听到这么个消息，早饭也不吃了，全都冲了出来，等在路口。 莫兮动用了法器将燕小六他们一起带离了花果山，燕小六在听说莫兮要和莫雨回去成亲时，吓得瞠目结舌。莫兮和莫雨估计是他见过的进展速度最迅速的恋人了。 杨威还是被捆着，结结实实捆着，这两日天天被小巴和花果山的猴子欺负，他都被欺负得没脾气了。 将莫兮和莫雨要结亲的消息传回来的是小巴，在他得到这个消息后，当机立断就给珍珠传递消息。珍珠是蚌精，大约三百来岁，还是个小女孩。她一从许久不见的小巴那儿得到这个劲爆的消息后，立即连滚带爬地冲去了月渊洞府，一路上还跟个大喇叭似的，将此消息传遍了整个枫华谷。 一回到枫华谷，见到那么多人堵在路口，莫兮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多想什么，跳下法器，朝莫雨伸出手，扶着他下了法器。莫雨一下法器，燕小六他们也跟着下了法器。小巴手里提着捆仙绳的绳索，扯着面色阴沉的杨威下了法器，他高兴地拖着杨威朝松松、珍珠他们跑了去。 见小巴还是跟当年离开时一样，松松他们可高兴了，围着他开始叽叽喳喳地叙起旧来。 『你们为何在此？』莫兮不解地看着众人。 被那么一问，众人面面相觑，就连峨羌和宛绿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难道说我们知道你要结亲了，所以围过来看看吗？ 宛绿发誓，她如果真说出口，莫兮一定会让枫华谷一瞬进入冰天雪地。 裙角被什么扯了下，莫兮低头就看到一个头发橘红色的小女孩站在她脚边，眨着水漉漉的大眼睛，问道：“大王，你是不是要成亲了？” 莫兮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是啊，吾要成亲了，替吾高兴吗？鲤儿？』这女孩是鲤鱼精，父母在三年前纷纷飞升，只留她一人在红叶湖和嬴公相依为命。 鲤儿用力地点头，道：“高兴！” 莫兮弯腰将鲤儿抱起来，指着莫雨，道：『他，将是吾的夫君，鲤儿要记住了。』 鲤儿盯着莫雨，好奇地打量着他，道：“凡人哥哥长得好看。”鲤儿一直在红叶湖中修行，一年前方才修炼出人形，因而她是第一次见莫雨。 被小女孩称赞了的莫雨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谢谢，你也好看。”尤其是这一头漂亮的橘红色长发。 燕小六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非人类，他跟尘渊真是亲师侄关系，瞠目结舌的表情简直一毛一样。金昀用手肘戳了戳边上的闫涵，低声问道：“你以前经过枫华谷的时候有感受到那么大的气息吗？” 闫涵抽了抽嘴角，道：“若有人在此感觉到如此混杂的气息，早就把这里给掀了，还能让他们在这里安然待那么多年？” 金昀：“……”这话说得好有道理。 “大王……” 莫兮抬眼望过去，眸底淡淡，波澜无惊。 嫣嫣的视线触及到她目光的一瞬，胸腔里那颗心脏狠狠一颤，手中之物应声落于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一时间所有声音都没有了。 莫兮低头看着那枚落在地上的东西，慢慢将怀里的鲤儿放下，并朝嫣嫣走了过去。来到嫣嫣面前，手指微抬，那枚落在地上的东西缓缓飘起，落在了莫兮的掌心。那是一枚龙鳞晶片，有祛热之效，酷暑夏日有它在身，定是再好不过。 这龙鳞晶片是上古龙族的龙鳞。 龙鳞晶片的末端串着一串冰珠和极寒的天蚕丝穗子，特别好看。 将龙鳞晶片递给嫣嫣，莫兮朝面容妖异秀美的青年看去，并语声淡淡道：『忘川赠你之物，望能好好珍惜。』 嫣嫣的手一抖，终是没能马上接过那枚龙鳞晶片。 边上的众人看着他们俩，谁都不敢说话，即便是宛绿和峨羌也都闭着嘴巴不语。 『吾准备和莫雨成亲，成亲事宜须得劳烦各位了。』 心底苦涩异常，嫣嫣颤抖着手抓过龙鳞晶片，慢吞吞道：“……恭喜大王。”如果情势允许，嫣嫣其实很想问莫兮，是否因为她欠了莫雨，因而将自己当做还的果，去偿还于他。可细想一下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莫兮是何人，若她要还一个人情绝不会拿自己当补偿条件，谁也逼不得她。 莫雨看了看莫兮，又看了看嫣嫣，黝黑的眼眸微微暗了暗。嫣嫣对莫兮存了什么心思，别说知根知底都千年的枫华谷众人了，就连莫雨也是看得出来，包括神经粗得不能在粗的燕小六。 “大王准备何时成亲？”嫣嫣又问道。 莫兮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桧爷。 被莫兮盯上的桧爷下意识就说道：“明日便是成亲的最佳时辰。” 莫兮点头，道：『那便明日吧。』 枫华谷一众：“……”这么急！？ 就连莫雨也愣了一下，他自己都没想到莫兮竟然这么快就要与他成亲。 燕小六已经不知该摆什么表情了，他忽然间想到了在修真界认识的那位女人中的纯爷们宋鞠儿，于是便问道：“明日就成亲？那宋鞠儿姑娘要通知吗？”像莫兮这样的人物，一旦结亲那一定非常热闹的。 莫兮看向峨羌，道：『羌儿，劳烦你去中千世界将吾明日成亲的消息通知下宋凌夫妇和小鞠儿。』她话刚说完，峨羌边上的宛绿便接着，道：“我去想办法通知青梓灵那只小妖精，一定让她明日赶回谷中参加姐姐你的婚礼。”说着，不等莫兮说什么，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她一离开，大家立马七嘴八舌起明日婚礼该准备的东西和该邀请的人。作为女珍阁的当家人璨娘，指挥着一众女珍阁的姑娘们迅速赶回女珍阁赶制嫁衣和准备成亲事宜去了。 没一会儿，堵在路口的人全都散开了，就留好奇地打量着燕小六等人的鲤儿。 燕小六蹲下，与鲤儿平视，放软声音问道：“小妹妹，你爹爹呢？” 鲤儿眨巴着大眼睛，乖巧回道：“爹爹和娘亲飞升成仙了。” 燕小六一愣，随即仰头去看头顶那片天，问道：“去天上了？” 鲤儿用力点头，道：“嗯，爹爹娘亲去做神仙了。” 燕小六不解道：“那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鲤儿道：“爹爹和娘亲是飞升了，可鲤儿还不是啊，鲤儿只是一只刚会化人形的小鲤鱼，自然是不能跟着爹爹和娘亲去天上的。”鲤儿很懂事，刚开灵智还未化形，父母就已离她而去，而她从未怨过谁。“大哥哥，你是道士吗？” 燕小六咧嘴一笑，道：“是啊。” 鲤儿小大人一般地板着脸，道：“修为尚可，大哥哥你还得多努力努力啊，不能荒废一身修为。” 燕小六：“……”这是被教育了？！ 金昀捂嘴闷笑，他觉得这只小鲤鱼精真是可爱极了。 为什么鲤儿化作人形了，大家还会知道她是一条鲤鱼精呢？撇开发色，更多是她眉心往右侧太阳穴一处有一大片鱼鳞，金红色的，在阳光下显得尤其金光灿灿，一看就是一条小鲤鱼，还是一条红色的小鲤鱼。 莫雨走到莫兮身边，低声问道：“为何这般急？”他以为总要留出一些时日，谁料竟是明日就要成亲。 『你不想成亲？』莫兮歪了下头，有些奇怪地看着莫雨。 她以为莫雨很想同她成亲的，难道她会错意了？这男女在一起之后不就应该成亲的吗？唯有成亲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名正言顺，而且她昨日说过要给莫雨一个名分的。 莫雨盯着面上没多少表情的莫兮，心里忍不住叹气。莫兮是何想法他大致是猜得上的，可那样的想法却并非他真正想要的。只是，不想要又如何呢？如今只能慢慢来了，成亲也挺好的，他之后无论对莫兮做什么事，都可以是名正言顺。“不，我很想同你成亲。”他说着，唇边莫名泛起一丝笑意，那笑中带着一些蛊惑人心的作用，让见者内心发颤。 『那明日咱们便成亲。』 “好。” 第72章 第七十二回 莫兮和莫雨的婚礼真不是一般的热闹，各界跟莫兮算得上熟的和非常熟的人都被邀请来了。 杨戬坐在距离锁妖洞不远的凉亭内，同姜子牙聊着近些年的状况。听着他讲的那些事，姜子牙淡笑道：“杨戬，你也长大了。” 杨戬道：“这话你该对哪吒说。” 姜子牙侧头看向同一条小银龙和一条小鲤鱼玩耍的俊秀少年，忽问道：“李靖还好吗？” 杨戬道：“还是老样子吧，只是……”在仙界那么长时间，很多东西一旦看多了也就麻木了。当年对孙悟空那桩事，杨戬心里明白那么做很不地道，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眼睁睁看着孙悟空，看着天蓬元帅，看着卷帘大将，看着碧秀仙子被天玩弄。 姜子牙看了他一眼，接他话道：“何必自责，错不在于你，当年的情况，你又能做什么？如今的天，早已不是我们当年的天了。是人都会变，何况天上的仙神在过去也曾是凡人。” 杨戬苦笑道：“师叔，你啊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姜子牙淡淡一笑，仰头去看头顶那片天，天蓝蓝的，白云洁如雪，这样的日子让他忍不住想起那个叫谷青的女孩儿。“不，我变了，早就变了……”早在接手封神计划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已经变了，否则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谷青呢？ “那些年，武吉一直在等你。” “那孩子……”姜子牙这一生不止谷青一个弟子，他还有一个徒弟叫武吉。武吉最后没有去仙界，而是留在当年姜子牙和谷青住的那间小木屋里等他和谷青回来。这一等便是武吉的一生，直至死，武吉都没有等到他们回来。“……好吗？” 杨戬半垂眼眸，道：“他恨极了莫兮大人。” 面前一盏茶，还有几碟小点心，姜子牙的手才刚触到茶壶就因为杨戬这话而微微颤了一下。这一颤，差点就将茶水给洒了出来。稳住手，姜子牙握紧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道：“在这世上，我欠的最多的两个人就是谷青和武吉了。他们都是我的弟子，可全都因为我……不得善终。”一个在恨中死去，一个在无尽等待中死去，全都因为他。 “我，真是一个失败的师父。” “嘿嘿，你何止失败，你还是一个胆小鬼呢，姜子牙。”锁妖洞内忽然传过来一道尖锐又偏带女气的声音，听这人的口气显然与姜子牙认识。 姜子牙怔了一下，回头朝锁妖洞看了去。 今日守锁妖洞的是黄虎和旒月，两人一听到声音就忍不住蹙眉朝锁妖洞内看了去。锁妖洞内一共十个洞窟，每个洞窟分别有八间专门来关天地间最为凶残的大佬们的封印牢房。这声音的主人显然是从第三个洞窟内传出来的，而且还是六百年前被莫兮抓着脖子丢进去的那位。 六百年没声没响的，今日竟开口了？稀奇真稀奇。 “姜子牙，纵然你活了，也只能是孤家寡人，青妃死了，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再见她一面。”那声音的主人继续说道。 “噼啪——”青瓷的杯子被捏得粉粉碎，杨戬惊讶地看着姜子牙，见他面色阴沉便知他是生气了。印象中，姜子牙很少生气，能仅仅两句话就让他如此生气，也就只有关于谷青的事了。 “师叔。” 起身，姜子牙离开凉亭，大步流星地来到锁妖洞前，却在洞口停下，没有再往前迈进一步，而是冷着嗓子问道：“敢问阁下是谁？” 旒月和黄虎都已经认识姜子牙，也知他是冰洞之人，更知他是绝迹三界的阐教弟子姜子牙。不过，即便如此，两人也担心他直接闯入锁妖洞，这洞可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去的。 姜子牙并未想要闯入，这锁妖洞内困的都是些穷凶恶极的大妖大魔，全是莫兮抓过来丢进去的。作为一个外人，私自闯入锁妖洞肯定是不好的，他有这个分寸。 那人嘻嘻笑道：“你不记得我了吗？”说完，他竟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笑声尤其刺耳，姜子牙冷着脸，道：“无关紧要之人，何须记得？” 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或许是因为姜子牙这句话触怒到了他，只听他怒道：“姜子牙！别以为你还活着，我就不能把你……嗷——！！”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紧接着就听到对方一声暴喝。“灭蒙，你竟敢打我！！” 只听那个叫灭蒙的冷哼道：“丘宗引，再敢瞎嚷嚷，揍得你半身不遂，信不信？”好好睡个觉，忽然被丘宗引的变态大笑弄醒，灭蒙自是不爽的。 丘宗引吼道：“打就打，我怕你啊，死鸟！信不信爷爷我把你身上的毛全都拔光，让你变成一只秃毛鸟。” 黄虎和旒月似乎习惯了，两人还是那副表情，一点也不奇怪这两只打起来。倒是姜子牙的表情有些古怪，这丘宗引之名一听就十分普通，就因为普通他才会惊讶，如果他没有记错，丘宗引本是商朝为官的一名官员，而且还是截教通天教主门下的一名外门弟子，实力不是很强，可脑子不错，在官场里混得那是风生水起。 “丘宗引？当年武王攻入朝歌时，他不是逃了吗？”杨戬也走了过来，当他听到丘宗引之名时，明显吓了一跳。当年逃掉的官员有很多，丘宗引便是其中一人。 黄虎反手往洞内一指，道：“你们认识这二缺？” 杨戬道：“以前见过面，不熟。”而且还是敌人。 黄虎暗啧了一声，道：“这个傻逼，没事就说些屁话，然后被人揍，这都不是第一次的事了。” “他是截教弟子，当年犯了一桩事，被大人抓回来丢进了锁妖洞。这些年来倒也安分，可偶尔总会没事挑衅锁妖洞内的其他人，被揍都是家常便饭了。”旒月在旁解释道。 “他为何会被抓进来？” 旒月想了想，道：“其实这件事，除了大人以外，估计没人知道原因。”丘宗引被抓进来的时候十卫还没设立，锁妖洞内也没现在这般热闹。“若先生想问此事缘由，不如等今天婚宴过后，再亲自询问大人吧。” 姜子牙听罢，微微颔首。 不远处，喧闹声不停，无论距离多远，都能传到他们这边来。 旒月笑道：“看来是礼成了。” 杨戬负手而立，朝前方看去，淡淡一笑道：“能亲见大人成婚，倒是杨戬之幸。” 旒月道：“二位不如去前头跟大伙儿一同敬大人和莫雨那孩子一杯，这人生大事头一遭，也该讨杯酒喝喝，沾沾喜气。” 姜子牙和杨戬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点点头，道别旒月和黄虎后，便离开了锁妖洞。 两人刚离开没多久，洞内就传来丘宗引的惨叫声以及灭蒙的尖叫声。 “嗷，你敢拔我的羽毛！！” “卧槽，你还打我的脸呢！！” “你个贱|人，看我不啄死你——！！” “来啊，我怕你啊——！！” 听着锁妖洞内的吵闹，黄虎木着脸，道：“这两人还真是冤家。” 旒月叹道：“这锁妖洞每一个洞窟内都能找出四五对的冤家来。”天天被困在里头，暗无天日的，什么事都不能干，就只能吵嘴干架了。时间久了，还能吵闹出深厚的感情来呢。 另一边，莫雨和莫兮完成了成婚大礼，正在同在场的人敬酒。莫兮和莫雨都是第一次成婚，许多东西都不懂，就连璨娘他们也不是很懂。凡人的婚礼，他们是看多了，可从未参与过，自是不晓得其中的细节。 这场婚礼，完全的露天式，酒席全都摆在野外，绝对的天苍苍野茫茫，一眼玩过去全特么是非人类。 即便莫兮寻了个凡人，枫华谷一众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一个个高兴得跟自己成婚差不多。 不过也有少数人愁眉苦脸的，比如跟桧爷、铜板和嬴公他们坐在一桌的月老。月老抿了口高粱酒，垮着脸道：“这才几天啊？就成亲了？速度也太快了吧？” 铜板白了眼月老，道：“不知道是谁说他们姻缘坎坷的，我看坎坷个屁，这速度都快赶上上天了！” 姜子牙和杨戬过来后就直接坐到了桧爷他们一桌，而哪吒则被几个小的拉去了其他地方坐。 姜子牙端着酒杯，忽然道：“当年，第一次见上神时，我对她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嬴公好奇地问道。 “我说‘这位姑娘一看便是贵不可言之相，只可惜情路漫漫，有点小坎坷，若是跨过去了，皆大欢喜，若是跨不过去，便是终身孤独’。”回想当日情景，姜子牙忍不住会笑出声来。“我刚说完，她就用手穿了我的胸膛，和卑墨一前一后的位置。”话刚说完，一桌人便不说话了。 月老握着杯子，又喝了一口酒，道：“姜公，咱们这事要不要跟大人说一说，让她做好准备？” 铜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月老，道：“你胆儿挺肥的，要不，你去跟大人说？” 月老：“……” 姜子牙回头凝望着拉着莫雨跟别人敬酒的莫兮。一袭红衣，一顶凤冠，绝美动人。这么一位上古神祗竟嫁人了，还是同一个凡人，这是何等惊奇？不过，命数二字又有谁说得清呢？ “我想，上神该是知晓的。” “即便知道了，她也愿意走上这一遭，一切造化皆看上神自己了，我们谁也帮不了她……” 她和莫雨的姻缘只能靠自己。 而他们……全是局外之人。 第73章 第七十三回 月渊洞府被重新整理过，这地方本就是莫兮的住所，峨羌和宛绿自打跟着莫兮后也搬入了这个洞府。如今，这洞府她们俩自是不能住了，因而昨儿个她们俩就搬去了沁枫谷，再造了一间亭台小楼。 夜深人静，可外面还是那么热闹，大家伙似乎都没喝够。 燕小六喝得都滚到桌子底下去了，抱着酒坛直喊师父。尘渊不会喝酒，被松松他们诓了喝了两杯就直接昏了过去。金昀和闫涵的酒量还不错，可跟一群非人类比起来，他们的酒量也就如此一般，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得直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峨羌和宛绿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的，换了班过来喝酒的黄虎尴尬地站在峨羌身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今日显得格外脆弱的玉石琵琶精。 杨戬背着哪吒，哭笑不得地敲了下小银龙的脑袋，道：“学你爹，爱捣蛋。” 小银龙是个小姑娘，她撅着嘴巴，道：“才没有呢！！是哪吒自己要喝的，我可没逼他。不信你问鲤儿。”说着，指向一脸懵懂，嘴巴里还含着面条的小鲤鱼精。 吸溜一下将面条吸进嘴巴，鲤儿胡乱地点点头，道：“月月说了是哪吒自己要喝的，那就是哪吒自己要喝的。” 小银龙白月月：“……”真是一条笨得要死的小鲤鱼精。 “大师兄，冷静，真的冷静啊！！别再跟我娘子置气了，她是开玩笑的，真的开玩笑的！！论酒量，她哪里比得过大师兄你啊！！她的酒量可差了！！”眉目俊朗的青年抱着孙悟空的一条腿，愣是不让他再往前跨一步。“雪姐姐，你好歹也劝劝大师兄啊啊！！” 云暮雪埋头啃着鸡腿，闻言便抬头看向青年，认真严肃道：“小白龙，你觉得大圣会听我的话吗？而且，这事关一个男人的面子，我劝不了。” 被唤作小白龙的青年语噎，接着他默默地看向了一桌上的另外两人。一名面容清俊，眉宇风流的白衣银甲仙将。一名长相俊秀，身穿□□，眉间一点朱砂的年轻僧侣。两人坐在云暮雪右手边，被小白龙盯着，两人很默契的同时将脸转过去，去看边上那一桌人。 边上那一桌基本都喝得躺在地上翻滚了，有些还扒着其他桌的人唱歌啊跳舞什么的，总之全是醉醺醺的醉鬼。 宋鞠儿一巴掌拍上海心烋背，面露狠色道：“你这人太缠人了！不是让你别跟着我吗？” 海心烋扭过头无视宋鞠儿的不爽，默默去看边上喝着酒的青艽，作为一只蜗牛妖修，青艽能够参加莫兮的婚礼还得亏他爹。这回来人界除了参加莫兮和莫雨的婚礼，更重要的原因是向他们俩赔罪。当日在修真界四季道之事，本就错在他和瀛雪，来赔礼是应该的。 被一起逮过来的瀛雪从头到尾都在目瞪口呆，一场婚宴下来还没缓过神。 莫兮一手提着过长的裙角，一手拉着莫雨的手去了枫华谷的紫源山。这里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结上不小缘分的地方。来到山顶，松开莫雨的手，莫兮走过去，站到崖口边，手那么一挥，冰洞的洞口立时显现在她面前。 捻诀指尖一弹，一道光从指尖飞出，直冲冰洞洞口。接着，莫雨就看到洞口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开始一点点冰冻起来，不多时冰洞就被封住了，站在他这个位置，一眼看过去只以为这是一座小冰山，不会想到这个冰山内还有一个洞窟。 “为何封住？”莫雨走过去问道。 『不需要了。』姜子牙已活，这里不需要了。 “他真的是个谈吐不俗之人。”莫雨同姜子牙聊过，聊过之后方才明白那人为何会被后世流传，名留青史。姜子牙的确是一个睿智的人，周有他在，会大败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惜，他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护不了。』莫兮总会想起姜子牙被她一击击杀时，倒在地上也要爬向落在地上的那枚玉坠。玉坠的式样很普通，就是落地的时候，一闪而过一道温柔的绿光，那里面藏着一个人的灵魂，只是这人……恐怕对姜子牙是失望至极吧。 如今，玉坠里的那一抹灵魂早已不再。 莫雨伸手握住莫兮的，神情认真严肃道：“我会保护阿兮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阿兮身边。”说完，他似乎想到什么，脸微红道：“阿兮，我现在是不是该唤你一声娘子？” 莫兮一愣，不过很快回神，点了点头。 既已成亲，自可更改称呼，那她要叫他什么呢？歪了下脑袋，一向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的莫兮竟露出了特别可爱的困扰表情。莫雨见状，心下了然，将她一把抱住，道：“夫君或者相公，凡间夫妻都是这般称呼对方的。” 莫兮闻言，犹豫了一下，唤道：『……夫君？』 被忽然间叫了一声夫君，莫雨脸一红，搂着莫兮的手更加紧了。 夜风徐徐，漆黑的夜空上星辰璀璨，皎洁的月，柔和的光线恰好洒在两人身上。抬起双手，轻轻搭在莫雨腰上，莫兮想了想，道：『回洞府吧，那里以后就是我和你的家。』 莫雨轻轻‘嗯’了一声。 莫兮使了个诀，两人立时就回了洞府。 月渊洞府内装满了红色的绸缎，都是峨羌、宛绿和璨娘她们准备的。本来有些清冷的洞府在红色的映衬下看着热闹了许多。在前面有一张软榻，供两人可睡，上面铺着柔软的红绸被，这软榻一看就是新搬来的。 除此之外，月渊洞府内还点了好几盏红烛灯，这些红烛全是一点即亮，永不熄灭。本来还有些暗的洞府瞬间被这几盏红烛灯照得通明通亮。 莫雨轻笑道：“峨羌姐姐和宛绿姐姐她们布置得倒是不错。” 莫兮走到一张案台前，拿起一壶酒给她和莫雨各倒了一杯酒，道：『合卺酒？』 莫雨跟着走过来，拿起两杯酒，一杯递给莫兮，一杯拿在自己手里。 放下酒壶，拿着酒的手臂与莫雨的交缠在一起，莫兮和莫雨将这杯酒喝了下去。喝完酒，莫雨从她手中拿过酒杯，和自己的放在案台上。接着，拉起莫兮的手，带着她来到了软榻前坐下。 才坐到软榻上，莫雨的脸莫名又红了起来。 莫兮看着他，不明所以地问道：『为何脸那么红？生病了？』 莫雨：“……” 莫兮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凤冠，有些重，却还能承受。不过既已结束，自是要取下的，将它整个从脑袋上取下，放到了一边。没了凤冠，头轻松不少，接着解开发髻，任由一头长发散开在肩头，莫兮又扒了扒一头长发，道：『成亲为何不能随意些？这凤冠霞帔的有些重。』 莫雨看着莫兮，心里微微叹气。 眼前这名少女是他的夫人，只是他的夫人似乎很多东西都不懂，都不知。这些若真想知道，凭莫兮的聪明岂会不知？只是，她没有在乎罢了。有了这样的认知，莫雨心里不禁泛起一丝苦涩。她同自己成亲，多半的理由是为了还一个因，而所谓的爱，恐怕没有多少。“阿兮，你爱……我吗？” 莫兮愣愣地看着莫雨，眼里是疑惑。 爱？什么是爱？ 莫雨的眼睛非常漂亮，而且还有些凌厉，那双黑深沉黝黑，不笑时多少会有些冰冷。而如今，他眼中盛着她所不懂的复杂之色。莫兮与莫雨对望了半晌，谁也没说话，氛围莫名尴尬了起来。 感情，她已经遗忘了。 莫雨轻叹一声，伸手捧住她的脸，道：“算了，还是别说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对莫兮，莫雨没有太多强求，能嫁于他为妻，答应同他在一起，其实就该满足了。 『吾，还有些不懂，可吾会尝试去学习。爱，或许还没有，可对你，吾不讨厌，甚至有点儿像青青以往说的喜欢。吾，或许是喜欢你的。』她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莫雨动作迅速地将她压在了身下，以表达他此时颇为激动的内心。 莫雨俯身压下来时，一头长发散开，有几缕落在莫兮脸上，让她觉得有些痒。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纵使莫兮在淡漠也是晓得的。她对这些东西一向不在意，可不在意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怎么说也活了那么久，耳濡目染还是有的，再者她也不是过于保守之人，最初也是现代人的她在男女之防上显然看不大重。现下，与莫雨如此亲密接触，她倒也没有不适反应，反倒是那颗沉寂的心忽地跳了一下，不是怦然跳动，仅仅只是跳了一下，这一下足以证明她喜欢莫雨的。 若是不喜欢，或许这颗心不会跳动，只会跟往常一样沉寂。 身上的衣服被除去，连他自己的也是。除此之外，莫雨就是看着她，直勾勾地看着，让一向清冷的莫兮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有些热，莫兮将眼睛撇到另一边，语声微颤。『看什么？』 莫雨低头轻咬着她的鼻尖，低笑道：“在看我的娘子到底多美。” 莫兮：『……』 莫雨俯在她上方，轻咬完她的鼻尖，他又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被他咬得有些红的鼻尖，压着嗓子道：“阿兮，我有点儿忍不住了。待会儿，若是痛了，别怕，交给我就成。还有，这回可别把我推出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就连莫兮自己都不大愿意去回想，因为一想起来脸就跟烧起来差不多。 而且，后面的记忆多半有些模糊，她的脑子在后来就跟搅和了许多浆糊一样，一点用处都没有。 第74章 第七十四回 再醒时已天明，睁眼的莫兮用手肘撑着半个身子，慢慢爬了起来。艳红的绸被随着她的动作滑至腰际，露出斑斑红痕的身子。一头青丝散开，稍许落在肩头，还有几缕贴着面颊，带起一丝痒意。 打了个哈欠，莫兮侧头看了眼睡得正熟的莫雨，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觉得莫雨这孩子肯定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书，这种无师自通是怎么回事？小小年纪看那种书真的正确吗？作为一个晚上被折腾的那一方，莫兮不但醒的比莫雨早，就连嫁人后的娇羞都没有，反而在思索些有的没的，着实在状况外。 少年的五官很精致，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双眸紧闭，不似平日里睁开时那般冷漠。莫雨有一双漂亮的凤目，只是冷冰冰的，没有多少温度。记忆里，他这双眼似乎很少含有温度，大多面对谁都一个样，冷漠疏离。 单手支着，莫兮侧过身静静地凝视起他来。 这个孩子，小小一只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初见时就像一只小兽，见谁都咬，防备心极重。而如今，除了他信任的人以外，他似乎还是跟从前一样，对谁都是那般戒备。只是不像小时候那般明显，懂得收敛自己，掩藏自己了。 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莫雨的头发，毛茸茸的看上去十分有光泽。体温偏凉，但与她靠在一起倒是刚刚好。少年长得快，她现在的高度就到他下巴这边，两人站在一起时，倒也刚刚好。 盯着自己右手背上的齿痕，莫兮想起了那一日，莫雨咬着她手背时的凶狠模样。 胸腔里那颗心脏似乎又跳了起来，砰砰砰的跳得有些不正常，似乎比之前还要快了些？这是心动？可这感觉若是再快些，就有点儿像她与强敌对战时的兴奋感了。心悦一个人，和遇到强劲的对手难道一样？未曾对谁心动过的莫兮有点儿吃不准这种感觉。不过，她不讨厌，既已同莫雨成了亲，洞了房，那她便是他的妻子，在莫雨这一世终结前，她都是他的妻子。 少年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眉轻蹙着有些碍眼，莫兮的手下移慢慢来到他的眉间替他抚平了这碍眼的褶皱。 莫雨醒来时，对上的便是莫兮那双漂亮的眼睛。 明显一愣，莫雨与莫兮对视了那么一小会儿，方才视线下移，从颈子到光洁的躯体上。一时间，脸臊得紧，莫雨从绸被里探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见他如此，莫兮甚是不解，她问道：『怎么了？』 莫雨慢慢放下手，脸红红道：“阿兮，衣，衣服……”他看上去害羞极了，一点都不像昨晚上那么的……丧病。 莫兮眯着眼，问道：『你脸红什么？』 莫雨继续捂着眼睛不去看莫兮，结结巴巴道：“你没穿衣服？” 面对这样的莫雨，莫兮是觉得有些无语的，这孩子在别人面前高冷得要死，怎么在她面前就那么的纯良呢？她不穿衣服怎么了？昨晚还不是都看过了，现在害羞是不是显得有些马后炮？『吾是你的娘子，对吧？』 莫雨一愣，随即将手拿下，眼睛对着莫兮，点了点头。 『昨晚与吾一夜风流的是你，对吧？』 莫雨：“……” 『吾没觉得不好意思，你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莫兮觉得莫雨这反应有些奇怪，一般性会觉得不好意思的不该是她吗？莫兮还记得很多话本戏文里的男女结亲，洞房过后，第二日该害臊的都该是姑娘这一方，这……男方害臊的还真是头一遭。 对莫雨来说，不好意思是肯定的。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妻子，身上是他留下的痕迹，那么深刻，难以消除。曾经遥不可及的存在，如今成了他的枕边人，成了他的妻子，就在他的身侧，他岂能好意思？ 『为何不说话？』 莫雨憋红着脸，道：“阿兮，你真的是女子吗？” 莫兮低头看了眼自己，淡淡道：『这话不是该问你吗？吾是男是女，昨夜你应该验证过了。』 莫雨：“……”这话他问错了，他就不该那么问的。 现在的莫雨并不是一年后杀伐决断，经历朝代动荡的莫雨，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再者，他早早离开恶人谷，一路跟着莫兮，远离江湖纷争也有一年半载，狠厉古怪的性子比之过去好了很多，偶尔也会露出少年人该有的单纯局促。 当然这一份单纯局促只会在莫兮面前显露，其他人面前……再见。 莫兮的淡然，到底显得他自己太过局促，轻咳一声，莫雨一个翻身将莫兮压在身|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道：“阿兮，为夫被你伤到自尊心了。”是的，伤到自尊心了，他俩的反应明显该换换。 『？？』眼里是困惑。 莫雨轻笑着低头在她眼睑上落下一吻，道：“阿兮还是别在我面前摆出那么无辜的表情为好。” 『为什么？』明显没明白。 莫雨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脸侧，耳廓，再接着是唇，道：“阿兮，你啊真的不知道什么叫玩火吗？” 『……？』还是没明白过来的莫兮等在明白过来已经晚了，因为莫雨刚醒来就对她来了一回，一回完了还不够，还来一回，莫兮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坑，跳进去爬不出来了。 再醒来已是翌日，她的身体本就同凡人不一样，纵使莫雨是修士也难以真正折腾到她。只是……一想到昨日她竟被他逼得哭了，莫兮就恨不能把莫雨从软榻上踢下去。鲜少有人能让她这般生气的，莫雨还真是有本事。 这小孩越来越能装了。 披上衣服下了软榻，边上那个位置早已冷却，显然莫雨离开很久了。光着脚踩在地上，莫兮走到一处石壁前，手屈起轻轻一敲，石壁便如一堵石门缓缓打开。一打开，里头的热气就不断往外涌。那里头有一池灵水，沸腾的灵水，可治愈也可舒缓。 莫兮很久没来此处泡上一泡了。 下了池水，莫兮将自己浸泡在水中，一头长发也浸在其中，在水下散开，恍若一朵黑莲。 莫雨回来时就看到洞府内弥漫着水蒸气，快步来到大开的石门前，他愣了一下，走进去就看到池子里只冒出个颈子和脑袋的莫兮。莫雨走进去，来到池子边，弯腰将手探入池水中撩起她一缕长发，问道：“为何不多睡会儿？” 『睡得够久了。』 “那在休息一日，明日随我去浩气盟见毛毛，可好？”他结婚这事整个江湖除了纯阳宫那四个人外，无一人知晓。本来这事，他该第一个告诉毛毛的，可惜他跟毛毛……一想到毛毛，莫雨就会露出很寂寞的神情，对他来说，不能跟穆玄英像孩童时期那样无忧无虑是他最大的无奈。 莫兮背靠着池子，仰起头，露出白皙的颈子，看着少年落寞的神情，她伸出手轻抚着莫雨的脸，道：『今日便可前去。』 莫雨一愣，问道：“……不再休息一日吗？” 莫兮摇了摇头。 莫雨见状，嘴角含笑，握住覆在他脸上的那只手，用脸颊轻轻蹭了蹭。 半个时辰后，莫兮泡完澡便从池子里起来了，面对莫雨，她似乎无须太过遮掩自己。抄起安置在池子边的干净衣裳披在身上，莫兮问道：『此去带上榴榴吗？』 榴榴是莫雨的，之前被丢给心静养着，这回回了枫华谷因操办婚事的关系也没怎么搭理它，莫兮觉得榴榴会抑郁的。 莫雨闻言，摸了摸鼻子，道：“刚才就是去看它了，小家伙恹恹的，之前以为我不理它了呢。” 『那带上吗？』 莫雨想了想，道：“带上吧，我想给毛毛看看榴榴。”这是他第一次有灵宠，怎么也是该给好兄弟见上一见的。 莫兮点头，随即换上与平日里一样的水红色衣裙，对莫雨道：『吾去同绿儿和羌儿知会一声后，咱们便出发。』 莫雨道：“好。” 两人一出洞府，就看到榴榴缩在洞府口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小模样好不委屈。 莫雨见它如此，忍不住失笑摇头起来。 走上前，将它抱起揣在怀中，道：“走，带你一起出门。” 小爪子扒着莫雨的衣襟，榴榴轻叫了一声。 宛绿和峨羌现下住在沁枫谷，莫兮和莫雨过去的时候，她们俩都在。一见莫兮，宛绿那脸上的笑简直灿烂到比桧爷种的老菊花还灿烂。“姐姐~~小姐夫~~”既然莫雨跟莫兮成了亲，那就不是什么臭小子，而是峨羌和宛绿的姐夫，枫华谷莫兮的山头丈夫了。因莫雨比枫华谷所有生物年纪都小，尤其是峨羌和宛绿，想了两天，宛绿决定唤莫雨为小姐夫。 『绿儿，吾和莫雨要去一个地方，这些日需你和羌儿看着点了。』 宛绿面色一凛，知这是正事，于是点头肃穆道：“姐姐放心，妹妹自当警惕。” 峨羌也旁附和，道：“姐姐大可放心，这地儿也不是别人想来就来的。不过，姐姐也当护着小姐夫点，他与你成了亲，这敌自是树了。别人打不过姐姐你，可要对付小姐夫却是在容易不过的事了。” 莫兮自是知晓的，她道：『无须过于担心，他有我在。』 莫雨也说道：“放心吧，我自己能保护自己的。”他一直跟在莫兮身边，这修行之事从未有一天落下过，这段时间来，修为巩固不少，已是一名实实在在的金丹期三阶修士，而非只靠丹药堆起的废物。 『燕小六他们若要离去，且让人安安好好地送回纯阳宫，可晓得？』 “姐姐放心，那四个小娃娃我们自当妥当送回。” 『杨威此人狡猾，看好了，吾还需要他引出别人。』 “是。” 『接下来……就该去见见他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回 到达浩气盟不过片刻之事，以防万一，莫兮和莫雨使了点手段才能出现在穆玄英面前的。 自那日攻防战一别到如今也有一年半载了，见到穆玄英还是跟之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莫雨这心里头比谁都要高兴。 房间里忽然间出现两个人，饶是穆玄英也是吓了一跳，长剑刚拔出，定睛一看竟是昔日兄弟，穆玄英喘了一口气，方才把剑收了回去。幸好，他手中这把剑普通，不是什么出鞘了就必见血的邪剑。 “莫雨哥哥？”那日一别，穆玄英本来还在想该怎么跟谢渊解释在烈风集内的事，谁料月弄痕和众多浩气盟兄弟都已不记得那日出现在战场上被莫雨整个包得严严实实带走的莫兮以及在烈风集内所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 穆玄英知晓这一定是莫兮的法术，否则不可能参与那场攻防战的人都不知道她。不过，穆玄英也庆幸莫兮那么干，否则他都不知道如何解释此事，尤其月弄痕还是跟莫兮照过面的。 回到浩气盟之后，江湖上就甚少传出关于莫雨的消息，自那一战之后，关于莫雨的消息渐渐少了许多，小疯子莫雨似乎收了性子，不再跟从前一样执着着离开恶人谷了。穆玄英很想知道莫雨的消息，可是浩气盟的探子却怎么也探不到莫雨的消息，就连影也探不到一丝关于莫雨的消息，就好像莫雨忽然间消失了一样，不过大家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莫雨肯定还在恶人谷内，没有离开过。 现在，穆玄英觉得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扯淡，因为莫雨现在就在他的面前，和小时候救他的仙女姐姐一起。 以防被浩气盟的人发现，莫兮在房内布下了结界。无论是谁，都看不到房间内的人，听不到房间内的消息。 莫雨朝穆玄英灿烂一笑，那样的笑容让穆玄英微微发怔，他已有多少年没看到这样笑的莫雨了。 “榴榴~~”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虎头虎脑地从莫雨怀里钻了出来，它似乎不满莫雨将它塞在衣服里面，小爪子不断挠着莫雨的衣襟，可它也怕真挠伤莫雨，因而力道很轻，就连衣裳也没被它挠出痕迹来。 盯着这只小猫，穆玄英愣了一下。 莫雨将石榴放到桌上，道：“这是石榴，可爱吗？” 穆玄英眼睛微微睁大，觉得莫雨会养一只猫，实在是太过古怪。不过，看着小猫软软的模样，穆玄英又觉得莫雨会养它也不是不可能的。走过去，来到桌前，穆玄英试探性的伸出手，摸了摸睁着圆滚滚眼睛的石榴，柔声道：“石榴吗？很可爱。” 莫雨笑道：“不仅可爱，还很厉害。”这可是只小天狗。 穆玄英笑了笑，揉着石榴小脑袋的动作下意识轻柔许多，边揉边抬头看向莫雨，问道：“喝酒吗？” 莫雨眉微扬，唇角弧度恰到好处地勾起，道：“好。”说完，他看向莫兮道：“夫人，介意为夫喝酒吗？” 莫兮摇摇头。 初听莫雨唤莫兮为夫人时，穆玄英还没反应过来，待有所反应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揉着石榴脑袋的手一顿，他呐呐道：“莫雨哥哥，你唤她什么？” 莫雨执起莫兮的手，神情认真道：“毛毛，今日我带阿兮过来寻你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喜事。前两日，我同阿兮成了亲，如今他便是我莫家人，是我莫雨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穆玄英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那可真得好好庆祝一番了。”说着，收回揉着石榴脑袋的手，转过身就去里头将前两日得来的一坛好酒拿出来。将酒提到桌上，穆玄英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有酒，没有下酒菜，恐要让莫雨哥哥和嫂子见谅了。” 石榴见他们要喝酒，立马跳到莫雨肩上，软萌乖巧地趴着，甩着尾巴。 莫雨道：“见谅什么呢？能喝到你的酒已是难得。” 穆玄英笑了笑，揭开封着酒的红色封盖，将酒倒入杯中，并推到莫兮和莫雨面前，道：“来，喝喝看这酒合不合口？” 莫雨执起酒杯，与穆玄英轻轻碰杯，道：“哪有什么合不合口的？只要是毛毛倒的酒都是好酒。”说着，举杯便仰头一杯尽。 莫兮在旁轻轻地抿了一口，对她来说，凡人的酒没有什么灵气，喝了也没什么用处，可这酒是穆玄英，也是莫雨好兄弟倒的，她怎么也是要喝上一口的。再者，穆玄英这孩子于自己也是有缘，否则当年紫源山断崖处亦不会救他。 酒味清淡不浓烈，这是桂花酒，是司空仲平带给他的，特别好喝。明明是很好喝的酒，不知为何，穆玄英却觉得有些苦涩，淡淡的苦涩，让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 他比莫雨终究晚了一步。 也比莫雨少了一些勇气。 不过，莫雨能够幸福，他该高兴的，自己的好兄弟得此良缘，他是要高兴的。可内心深处那隐隐的遗憾，却是一点点湮没了他。 窗外正值傍晚，树影斑驳，摇曳入屋。穆玄英放下酒杯，看着恰好背对着门口，橘色光线透过门缝隙洒进来，照在她身上的莫兮，道：“嫂子，莫雨哥哥人非常好，你可得好好待他。” 莫雨顿了顿，他从未想过穆玄英会说这话，可一想到他是在关心自己，心里不禁有些高兴。这是他的好兄弟，他们打小就在一起的好兄弟。 莫兮看着穆玄英，神色淡淡，眼底却是无比的认真。『你大可放心，他是吾的夫，只要吾在，定不负他。』这是莫兮的承诺，只对莫雨一人的承诺。如今，将这份承诺说与穆玄英听，也是为了让这个似乎挺担心莫雨的少年安心。 穆玄英听罢，执起酒坛给自己和莫雨倒了杯酒，道：“如此，便好，我一直担心莫雨哥哥将来会寻怎样的女子相守一生，现在看来，倒是无须担心了，有嫂子你在，莫雨哥哥此生都会好好的。” “那你呢？”穆玄英如此关心他，他这个当兄长的自是也要关心下穆玄英了。穆玄英比自己小三岁，现在年纪尚小，还未到成亲的地步，可这个年纪的少年总会对少女萌生一种懵懂的情感。“你可有心悦的女子了？” 穆玄英握着杯子的手一紧，道：“我现在只想好好练武，努力变得更加强大，帮师父，帮大家一些忙。” 莫雨看着他，忍不住会去想他们的过去。穆玄英是个做什么事都特别认真的人，他现下把一切都放在浩气盟上，想来对女子什么的是不大感兴趣了。“毛毛，若有一日你有了心悦之人，可要告诉我。” 穆玄英淡笑道：“好，肯定第一个告诉莫雨哥哥。”只是这一天会来到吗？穆玄英在心里忍不住打了个问号。 莫雨笑了笑，又说了些有趣的事，这些事与江湖纷争没有任何关系。两个少年侃侃而谈，很快便入了夜，见时辰也不早了，莫雨便打住话题，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穆玄英并不挽留，毕竟这里是浩气盟。“不知今日一别，咱们何时还能有空像现在这样再聚。” 莫雨道：“下回，若你能离开浩气盟，我和阿兮便来接你去阿兮的地方，届时介绍一些朋友认识你。” 穆玄英道：“好。” 莫兮看着他，递给他一块牌子，玉质的，上面刻着涂山二字。『传音牌，已此传音便可。』 穆玄英接过传音牌，蓦地轻笑起来：“好。”他倒是忘记了，莫兮不是人，有的东西自是凡人没有的，这玩意看着就是稀罕物。“多谢嫂子。” 莫兮摇头，觉得不过是一张传音牌，无须谢的。 两人告别穆玄英，便直往深渊废墟赶去。这深渊废墟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即便是用法术赶去也是需要时间，想要到达深渊废墟不是单靠法术瞬移就能立即瞬移到此处的。脚下踩着流云，两人一路朝北赶去，途中莫雨还靠着莫兮睡了会儿，待他再醒时天边已大亮，流云被霞光衬得炫目多彩，特别漂亮。 莫兮一路无语，只是面容肃穆得紧，想来那人对莫兮来说一定是个强劲之人。越朝北这风就越大，莫兮的袖子被风吹得鼓鼓的，水红色的衣裙被风吹得翻滚，莫兮眯着眼，面色越发沉了下来。 当她真正到达深渊废墟时，回首看了眼莫雨，询问道：『一起，还是留在这里？』 深渊废墟果然不愧深渊废墟，周围环境阴郁非常，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汪黑色大海。望向脚下那片黑沉沉的海域，听着耳畔边的海浪海啸，莫兮眯起了眼睛。 “一起。”他不怕，即便面对传说中的水神，他也不怕。他都把莫兮给娶了，还能怕什么呢？ 莫兮点头，拉着他的手下到海面上。两人踏着黑色海面，看着翻涌而上的滔滔海浪，莫兮冷笑了一声，捻诀护住自己和莫雨，由着这黑色的海水将他们一点点湮没。 这深渊废墟常年平静，也不知怎的，今日却翻腾了起来。守着深渊废墟的小土地见状伸长脖子去瞧，见那涛涛巨浪将出现在此的莫兮和一个少年一起吞了，眼珠子瞪得比谁都滚圆。 守在此地的土地不止一人，一共两人，轮着守的。 小土地见状，连忙通知另外一个土地，那土地听罢，抽了抽嘴角，道：“不就是被吞了吗？你瞧着吧，很快上神就能出来了。”纵然对方是上古水神，被封印在此还能翻得出什么鬼浪花来？而且，就莫兮的战斗力，他们还真不怕莫兮能出什么事来。 “可我看到那位上神还带了个人，一个少年，看着该是名修士。” 那土地翻了个白眼，道：“这事跟我们没关系，你就当没看见。” 小土地：“……” 第76章 第七十六回 深渊废墟就是一片无妄海，黑沉沉的海水常年翻不起一丝浪花来，它被群山围绕，层层叠叠，连一丝生气都没有。偶起风浪，也如同地界阎君那老家伙袖袍上绣着的滚边花纹，稀稀疏疏的。 莫兮和莫雨一沉入深渊废墟，所踏之地的黑海便自动分开，显出一条羊肠小路，纵使耳边是涛涛巨浪，两人的衣衫却一点都没有被沾湿分毫。 　自共工被罚思过，封印于此, 这黑沉沉的海已有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怒涛汹涌了。记得，上一回这般汹涌还是她杀了卑墨前来此处见共工时。 　共工撞断天柱，致使天地差点儿合并，而原本生存在人界的古人类也因此灭亡殆尽。这份罪孽，纵使再闭关个数万年也是不为过的。共工是被东皇太一丢进来的，当时与共工有点儿交情的祝融还特意问酒仙讨了杯酒，朝着这黑海浇了一杯离别酒呢。共工被罚思过时，莫兮并未穿越进涂山宓宿的身体内，因而对共工的事迹都是后来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不过，仅听来就就足以对共工这人生不出一丝好感来。 莫兮还记得她穿过来的第五年，她那大姨涂山氏出现在她面前，拉着她去了深渊废墟，指着那黑沉沉的海面，低声告诫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得牢记一件事，那就是绝不能让共工随随便便出来，就算刑期满了，没东皇太一大人的指令，也是不能放他出来的。假若一日，他出现在你面前，别多想，打了便是，打不过就叫救兵，明白否？” 那时的莫兮不明白，懵懵懂懂地点了头，涂山氏见她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心中暗叹不已，便放软声音，接着道：“有些东西应该忘的，忘了就不会有痛苦了。共工犯了弥天大错就该受此惩罚，无论因由……”莫兮当时还听到她大姨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之声。 如今想来涂山宓宿与共工必有牵连，只是她莫兮不知道而已。 　莫兮偶想起此事就会不解，不解大姨当时看她的目光。紧握着莫雨的手，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莫兮已经来到无底深渊之中，而紧接迎面而来的便是涌现而出的庞大混沌之气。抬起手在自己面前一划，一道屏障直接罩住了她和莫雨。混沌之气幽幽，什么都看到，莫兮眯着眼，对莫雨低声道：“别松开吾的手。” 莫雨应了一声，拉着她的手紧了紧。 趴在肩头，爪子紧紧抓着的石榴似乎有些焉，来到深渊废墟之后，它就变得很没精神。 拨开层层混沌之气产生的迷雾，在前头散着幽幽绿光的石柱上，莫兮见着了共工。那个从未变过的蓝发青年被禁锢在石柱上，四肢被四柄神器钉在石柱上，而他身上也缠了三道带着雷霆之力的神鞭。 待莫兮和莫雨走近，这位俊美的水神睁开了一双波澜无惊的血红眸子定定地看着莫兮和她牵着的那名少年。 　“距离上回见面已经千年了吧，小狐狸。”共工朝莫兮微微一笑，声音里透着一丝沙哑。 　在这个地方，谁也不能陪他说话，时间久了，嗓子自会哑了许多。莫兮松开莫雨的手，走出屏障，径自一人走近石柱，在与共工隔着一道透明的结界前停下了脚步。 　 “让我猜猜你来这里是为了我的半身吧？”能让莫兮出现在此，肯定是为了他那逃出深渊废墟的一缕魂魄。其实，共工的魂魄并未全部逃出，而是在这里关的时间久了，让他慢慢琢磨会了如何分裂自己的灵魂，并加以融合此地的混沌之气，造就了新的灵魂，而那抹灵魂就是卑墨。 　莫兮抬起手摸了摸结界，手触碰到的地方浮现出涟漪水光，与此地的幽幽阴暗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淡淡道：『放心，吾会很快解决他的。』 　并且让他再无起死回生的一天。 　　 共工勾唇，笑容中有几分邪魅，这样的笑容让莫兮下意识不喜，她拧起了眉。 　“小狐狸，千年前你能在我的半身身上吃亏，千年后你觉得你不会重蹈覆辙。” 莫兮轻抚着结界，就像在抚摸自己的爱人一般，温柔多情。『谁知道呢？毕竟，卑墨只是你的半身，不是你水神本人，若是你本人，吾倒还会忌惮几分，可若只是卑墨的话，吾倒是一点都不会怕。他毕竟不是你，在人界待得太久，脑子看着也不大灵光。再者，吾是狐，不是猪，你觉得就你那半身的脑子也配跟吾斗？』 共工笑了起来。“你变了，小狐狸，以前的你不会对我这样说话的。” 莫兮收回手，不紧不慢道：『吾来此，只是为了问一桩陈年旧事。』 “何事？”血色的眸子漾着浅浅微光。 『涂山一族被灭，你可推波助澜过？』 血眸中含着凌冽微光。“你觉得呢？” 莫兮盯着他，紧紧凝视着，蓦地，她微点头，道：『果然同你有干系。大姨当年带吾来此说了一番话，吾那时不明，懵懂着被送了回去。隔了百年后，大姨忽然就来信说她和剩下的部族要去很远的地方，暂时不会回来。这之后，就再没有她的消息，而又过了五百年，各界忽然传出涂山氏灭族，仅剩吾一人。吾当时奇怪，特意去了大禹部族旧地，可惜那里除了打斗痕迹和仓促的逃亡痕迹外，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时候，吾就明白他们一定遇上了什么事。吾在大禹部族逗留了一段时间，四处寻找线索，在一处祭坛深处发现了几只绝了生气的九尾天狐。不但死了，就连魂魄的踪迹都没了。大禹涂山氏好歹也是上古一族，神之血脉，族中的九尾天狐论法力修为，虽不及吾的阿娘，可也决计不弱，能让他们毫无反击之力就被杀死的望遍三界也就只有它能做到。天道制衡，上古神族多数殒没，龙族有神龙钟鼓护着，倒还不算全部灭绝，而凤族早已灭绝，只留后嗣朱雀一族。当年，以大姨的聪慧和先见，想要躲避此灾劫不是不可能的，可他们却没有躲过，是你设计的吧。』 　 共工失笑，大声地笑着，纵然如此，眼里的狠厉却是那么明显。“果然是小狐狸，聪明得紧，这件事就算我不掺和其中，你也很清楚天道之因，绝对不允许他们继续活下去。的确，上古神族，如今剩下的除了你和青丘那几只剩下的九尾狐以外，就只剩下被神龙钟鼓护在不周山的龙族和涅槃而生的凤凰后裔朱雀一族以及那几支稀少的血脉了。再过个数万年，你们恐怕也不会存在了。” 莫兮微微点头，道：『真到这天，你一定比吾先死，毕竟上古神祗中，如今剩下的也就那么几人了。祝融、句芒等最初的几位古神，法力早已不及当年，过不了多久就会身归混沌，成为天地的一部分。你与他们同时诞生，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吾，总会比你活得长久。』 莫兮还记得她看到大姨和族人尸体时的情景。没有愤怒，只是浓浓悲哀，她不是涂山宓宿，对大姨并不存有太深的感情。可那时她不过刚来这个世界千年不到，看到一个说是她大姨的人就那么死了，命中注定死去，她这心里头还是挺难受的。 共工冷下脸，视线慢慢落到莫雨身上，盯着少年，唇下拉道：“一个金丹期的修士……你徒弟？”直接忽视莫雨肩头的小天狗石榴。 莫兮道：『吾夫君。』 共工一愣，猩红的眼瞳中真真切切闪过一丝愣意。“你成亲了？” 莫兮收回抚在结界上的手，转身回到莫雨身边，拉起他的手，回首看了眼共工，道：『这次来此也是为了将这份喜讯告知水神大人。』 共工猛地瞪大双眼，然后愤怒地抖动着被困住的四肢想要挣开那四柄神器的力量，道：“你怎么敢？涂山宓宿你怎么敢这么背叛我！！” 『背叛？水神大人何来此言呢？吾与大人你本无瓜葛，又何来背叛一说？』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套共工话的。本来，莫兮以为共工的话很难套，起码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恼羞成怒的透露一些信息出来。她还以为只有抓到卑墨才能知晓一切的因由，现在看来只要依着这位水神大人说的只字片语，她就能大致上明白对方为什么无缘无故寻她错处了。 涂山宓宿的债落到了她的身上，这就是她替代涂山宓宿需要付出的代价。 共工收敛怒意，高深莫测地看了眼抓着莫雨手的莫兮，道：“你同他在一起，难道就没想过他会死吗？” 莫兮淡淡道：『有吾在，他不会死。』 “不会？涂山宓宿你太高看自己了。这世上无论谁都有自顾不暇之时，届时这小鬼……” 话还未说完，莫雨冷冷打断他，道：“没有这一天。”他不喜欢共工，第一眼就不喜欢，尤其是共工看莫兮的眼神。 共工眯了眼，一点不为莫雨的不敬而生气，他上下看着莫兮，目中闪过一丝揶揄。“世人只知水神该喜蓝色，却不知我最爱的是红色，尤其是水红色。纵然你都不记得了，可你这身衣裳却是当日我赠你的，还有你头上的配饰。” 这话说得尤为奇怪，就像是在前女友的现男人面前调侃前女友现在身上穿的和头上戴的都是自己送的来挑拨离间两人的感情。 莫雨抓着莫兮的手微微一紧，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冷冽，若不是他太弱，他真的很想宰了这结界中的水神大人。 莫兮眉一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起她化为人形后，从一个宝箱里挖出这件衣服时的情景。那时，这宝箱就在自己附近，打开后见衣服那么好看就穿在身上了。再者这衣服是法衣，神器一类，她自是一直穿着了。现在听来，她得换衣服了。 　　 　抬起手默默念了一个诀，只见周围混沌之气一点点被驱离，以她为中心点的周圈一片清明。接着一缕淡青色落在她身上，将一片水红色瞬间换成了一袭青绿色。衣服颜色换去后，她又摘下额上的那一抹水玉额饰和固定着背后发尾的狐样的古玉簪和那半月式流云纹玉片，随手往结界里一丢。在它们丢入结界中，清脆落在共工脚边，莫兮任由长发散开，盯着共工扭曲的面容，一字一字道：『即是大人之物，吾不过蒲柳之姿，实在不敢受大人之礼。这些，还给大人了。』 说完，不再去看共工，而是拉着莫雨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深渊废墟。 第77章 第七十七回 小土地正烤着地瓜，无所事事地同另一位土地闲聊一些八卦之事。转眼间黑沉沉的海再次沸腾起来，吓得他差点就把手中的地瓜给扔了出去，还好同伴很淡定，手中拐杖那么一勾，又把扔出去的地瓜给勾了回来。 “那位上神不会同水神大人打起来了吧？”小土地心惊胆颤地纠结着要不要去水面上查探一下的时候，同伴扫了他一眼，非常淡定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明显是涂山上神出来了。”语音才落，就见莫兮携莫雨安然无恙地从海面中浮了出来。不过，小土地奇怪的是之前还是一身水红色衣裙的莫兮怎的去探望个水神就变成了一袭青绿色的衣裙了？这看个水神罢了，有必要换衣服吗？ “上神换衣服了？” 同为土地的同伴扫了眼，收回视线，道：“就算上神一分钟换一套衣服也跟咱们没多大关系。” 小土地撇撇嘴，道：“好奇一下不行啊？” 同伴冷哼道：“有本事当真上神的面去好奇。” 身体微微一颤，小土地努力摇动他那颗脑袋，恐惧道：“我才不要，我还想好好活下去呢！”又不是想找死，何必呢？ 散开的长发握在莫雨手心里，柔顺软滑如丝缎一般的长发很有手感，莫雨道：“阿兮先别动。” 莫兮听罢果真不动了，任由莫雨抓着她的长发。 站在莫兮身后的莫雨就像莫兮当年站在他身后替他扎头发一样，他抓着莫兮的长发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根纱带，浅青色的，很搭莫兮现在的青绿色衣裙。对挽发髻不大会的莫雨就给莫兮扎了个辫子，麻花辫子，很简单，却非常适合莫兮。 扎完头发，莫雨放下她的辫子，双手放在她双肩，将她掰过来正对着他，道：“现在这样如何？” 摸了摸垂在背后的发辫，莫兮心底涌起一股暖流，莫名地充斥了她的心头。 小土地见状，表情略惊悚道：“这小修士的胆子真大。” 同伴扫了眼，想到前两日的传闻，似了然般地说道：“前两日上神成亲了，对象是个修士，但也只是一个身负修为的凡人罢了。显然，这位便是上神的小夫君。” 小土地：“……”卧槽！上神选择了个只有修为的凡人吗？！不对，重点是那传闻是真的吗？！ 华清宫内，身穿白金双色异族服饰的男人大马金刀地走在长廊内，肩头披着的黑色毛皮十分油量，一看便是上等皮毛。他浓眉大眼，轮廓极其深邃，年纪虽有些大，可面貌英挺，年轻时一定是名非常英武的青年。唇微抿着，露在外面的双臂肌肉隐约可见，显示出男人是个常年练武且强大的人。 一名面皮略白，眉目细长，面貌阴柔的男子正朝男人的对面走过来，男子穿了件玄色的衣裳，身材极其高大。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男人朝男子拱手，道：“参加高公公。” “许久不见，安大人。”声音偏尖，这是一个宦官才会发出的声音，可他举止行为却一点也没有阴柔之色。 被唤作安大人的男人叫安禄山，是杨贵妃认的干儿子，在唐玄宗李隆基面前非常得宠。只不过，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得宠之人会在一年后引起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安禄山狼子野心，他除了想当皇帝外，还想当神，高高在上，不老不死的神。别说他想，这世上只要手握了权利的人，都想长生不老，这是人的通病。 高力士淡淡扫了眼安禄山，在他眼里安禄山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只不过，这么一个人小人近来多有动作，他不得不警惕起来。高力士是神策军的观军容使，同杨国忠一起掌管神策军。 “高公公这是要去陛下那儿？” 高力士抬了抬下巴，并未多言，可那表情说明了一切。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男子佝偻着身躯退到一边，让高力士可以走过去。见状，高力士很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从安禄山的面前走了过去。 望着高力士越来越远的背影，本来脸上还带着谄媚笑容的安禄山收敛微笑，背挺得直直的，嘴角边勾起了一抹嘲讽意味极浓的弧度。 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很快就会被他踩在脚底下。 还有，他最想要得到的也会按着他的心意一个个被他握在手心里。 收回视线，安禄山离开了长廊。 在安禄山转身的一瞬，本来已经走得快没影的高力士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朝安禄山的方向看了去，狭长的眼微微眯了起来。“……安禄山……” 枫华谷内，被小巴看着的杨威竟然提前收到了一直单线联系他的那道士联系。杨威手里头有一张符，这符是对方给他的，就是为了方便联系他。本来定好五月初十碰面的，谁料对方竟那么急，说后天就要见面，在长安城的酒楼里。 杨威一如平常地答应了，那姿态，那口气一点都不像被抓了的。 小巴抱着他的炼器材料，打量着杨威，道：“你这人还真是说谎不脸红啊。” 杨威冷笑道：“我没你那么蠢。” 小巴一听这话就炸了。“你特么说谁蠢呢？” 杨威扫了他一眼，没说一句话，可这一眼足够说明是什么意思了。小巴气呼呼地把手里的炼器材料往地上一扔，抄起袖子就准备过去揍杨威。 站在窗口目睹一切的燕小六朝尘渊伸出一只手，道：“我赌一吊钱，小巴肯定会被杨威再次嘲讽的。” 尘渊撇嘴道：“我赌小巴会揍得杨威说不出一句话来。” 燕小六收回手，扭头朝尘渊咧开嘴笑得极其诡异，道：“看着吧。” 没一会儿，果然如燕小六说得那样，杨威的嘴炮赌得小巴气呼呼地走了，而杨威虽然被揍了，可他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论实力吧，杨威在小巴之上，就算小巴拼尽全力，估计也伤不到杨威，简直是白费力气。 对于小巴如此不争气，尘渊那叫一个恨啊。 默默地掏出一吊钱放在燕小六的手上。 握紧手心，感受着铜板的弧度，燕小六满意地把一吊钱收进衣襟，并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尘渊：“……”QAQ师叔欺负人！ 准备去找桧爷多学习些东西经过的闫涵看到那一幕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觉得燕小六这位师叔真是太会欺负师侄了。 莫兮和莫雨当夜回来时，小巴前去洞府求见了她，将那道人联系杨威之事通报后，莫兮便携莫雨去见了杨威。 杨威将道人说的时间和地点说与莫兮听后，问道：“上神打算如何部署？”本来就是为了把那人给活捉了。 『地点是长安城的旺兴楼，要部署恐怕太难，人界地域，吾等不能随意出手。』那人太聪明了，选择在人多的地方交易，显然是为了以防万一好逃跑。 莫雨在旁说道：“需要我派点人手吗？”恶人谷的人还是挺多的，有些也在长安，他可以调遣他们办事。“如果你担心会引起大乱，不如我这边来出手。” 『你有人？』 莫雨笑道：“人还是有点儿的，虽然平日里不屑与他们为伍，可若派他们做点事还是可靠些的。”起码恶人谷内还没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他阳奉阴违的，又不是不想活了。 莫兮想了想，点头道：『此事就交于你了。』 杨威看了看莫雨，觉得莫兮将此事交给莫雨实在是太冒险了，可现在的情况来看，再不打草惊蛇的情况擒拿那个家伙也就只能靠凡人帮忙了。眉拧得紧紧的，他又好似想到什么忽问道：“那你呢？你打算如何？以你的修为容易被发现吧？”莫兮的灵力太强大了，即便压抑住，那磅礴的灵力也足够引人注目的。 『吾自有办法，你无需担心。』她知道杨威的意思，不过她自有压抑体内灵力，不让其外泄，且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凡人的办法。 “那么后天咱们一早便赶去长安城吧。” 莫兮点头。 这事便那么定下了，而后天很快便到了，一大早天才刚亮一点点，莫兮就被莫雨从软榻上抱起来，放到了石台上。他手里拿着一把梳子，看上去纠结了很久，莫兮盯着他，不解道：『作甚？』 莫雨想了想道：“替你挽髻。”说完，他补了一句，道：“我问过峨羌姐了，她教过我的。”昨天跑去请教峨羌也不是白请教的。 『为何要替吾挽髻？』莫兮不是很明白，这种事自己来就可以了，何须莫雨代劳？ 莫雨伸手撩起她一缕长发，眉目带笑，道：“谁让阿兮是我夫人呢？作为阿兮的夫君，这种事我自然要代劳了，以后我还会向峨羌姐姐请教下画眉，这样为夫往后还能给夫人你画眉呢。” 莫兮看着他，想到之前他还不过是一个小萝卜头，而现在却已经开始要替她这个做夫人的挽髻画眉的一瞬，心头涌起一片热意，烫的她心砰砰直跳。 眼前这个人，不单单是个孩子，不单单是她需要去还清歉意的因果，更重要的是这个少年是她的夫君，她决定在这一世与他相守的伴侣。 莫雨见她一直盯着他不说话，心里忐忑不安。就在这时，莫兮忽开口道：『简单挽一个就可以了，吾这边没什么贵重的首饰，就拿这个吧。』那是一根木簪，雕刻精美，本来安安静静躺在一个盒子里的，现在已落在莫兮手上。 莫雨一愣，很快他回神，道：“好。” 第78章 第七十八回 长安城是个繁华的城市，作为帝都，这里的一切都非其他城镇可比。来往的异族人特别多，高鼻梁，蓝眼珠子，异色的头发，看上去格外显眼。 一对年轻的夫妻，早早就来了酒楼，许是在等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一袭雪青色的裙装，浅色腰封，坠月牙色玉坠，纤细的手腕上缀着一对银色的腕铃。她打扮得很淡雅，身上还是头上饰物都不多。 莫雨打扮得也与往日不同，为了配合莫兮的着装，峨羌特意寻了套浅青色的衣服给他换上。一头长发未扎起，松松垂在背后，以碧色玉扣扣着。身上这套是一身劲装，袖口和襟边有暗色的花纹，窗外的晨光洒进来，照在他身上，使他整个人都像蒙上了一层浅色金粉，特别好看。 桌上是一桌子的佳肴，酒也是小二刚烫好的，执起酒壶给自己和莫雨各倒了一杯酒，莫兮神色淡淡道：『吃吧，这些食物和酒水中蕴含着灵气，不伤修为。』 莫雨一愣，低头看了眼桌上的一桌子菜，笑道：“这倒稀奇。” 『多吃点。』 “阿兮也吃。”说着，给莫兮夹了好些菜在她碗里。 莫兮没有说话，可嘴边却泛起一抹极小的弧度。 杨威一个人坐在一楼大堂，小巴则扁着嘴，抱着小小的鲤儿同姜子牙坐在角落的位置。 燕小六、金昀、闫涵和尘渊四人坐在一楼大堂的左边靠窗位置，他们是跟着一起过来的。主要是燕小六和尘渊想过来，金昀和闫涵没办法，只好跟着。不过他们在离开枫华谷赶到长安的路上，特意在驿站信使那边寄了封信回纯阳。 在外游历的纯阳弟子不少，可也是偶尔要报平安回去的。 燕小六他们那么做，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师父们太过担心，而且有燕小六这个出去大半年没有下落的前科在，金昀不得不报平安回去。 瞅了眼姜子牙，小巴压低声音问道：“太公，咱出来为何要带鲤儿出来？”鲤儿懵懂，被小巴抱在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盘子里的糕点，口水就差流出来了。 此趟出行，为避免麻烦，姜子牙用术法遮掩了鲤儿化为人形后的不足之处，比如那一头显眼的发色和脸上的鳞纹。 姜子牙微微一笑，将那盘糕点推到鲤儿面前，道：“吃吧。” 鲤儿眼睛一亮，伸出爪子抓起糕点就往嘴巴里塞。 抱着她的小巴嘴角微抽，道：“你这孩子多久没吃东西了？那么急。” 鲤儿仰着小脑袋，嘴巴一鼓一鼓回道：“爷爷不让我吃凡人的点心，说会损修为的。” 姜子牙点头附和道：“桧爷说得对，凡人吃食对你们来说的确不能多吃。” 小巴摸了摸鲤儿的头，轻斥道：“那你还吃那么多？” 鲤儿眨巴着眼睛，两只小手各抓了一块往嘴巴里塞，她很喜欢凡人做的吃食，香香甜甜的，让人食欲大振。 小巴见鲤儿抓着糕点不肯松手的模样实在是无奈，倒是姜子牙被鲤儿的吃相给逗笑了。他伸出手，摸了摸鲤儿的小脑袋，柔声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还有这吃食多吃点也不要紧，这家酒楼的吃食蕴含灵力。”最后这话说得极轻，也就他们这一桌三人能够听得到。 眼睛瞪大，小巴盯着面前的糕点和茶，不可思议道：“灵力？太公你确定？” 姜子牙伸出一指敲了敲桌面，道：“自然。”说完，他便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尘渊吃了块素糕，素糕不甜也不腻，吃着清香的同时，还觉得全身舒畅。他惊讶地盯着素糕，小声道：“这糕好像蕴含灵力。” 金昀和闫涵都吃出来了，他们很淡定地放下茶杯。 燕小六也吃出来了，他虽觉得奇怪，倒也不惊讶什么，只是压低声音说道：“嗳，你们有没有听到前头那桌的谈话？” 尘渊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燕小六道：“这叶凡还是挺有胆量的嘛~~” 尘渊道：“携人家的女儿私奔总要给个说法吧，那么多年过去，现在才给说法，太晚了。” 闫涵冷笑道：“若我有个妹妹被这么个风流公子给拐了，我一定把他活剥了。” 尘渊：“……”师兄好凶残。 燕小六倒不觉得这事只有叶凡一个人错，他拿起一块饼咬了一口，道：“其实这事我觉着唐姑娘也欠妥当，说私奔就私奔，一点预兆都没有。” 金昀忽问道：“柳惊涛和叶凡，你们选谁？” 尘渊下意识回道：“叶凡。” 闫涵和燕小六没回，可迟疑却恰好证明了一个原因。那就是如果他们是唐小婉的话，估计也会选择叶凡，即便对方是个花花公子。 金昀挑眉道：“明白唐姑娘为何私奔了吧？” 闫涵&燕小六：“……”明白，太特么明白了，这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一行人在酒楼里待了差不多一个上午，直至中午时有人靠近了杨威。见真有人靠近杨威，小巴有些激动，可激动之余却不敢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他将注意力放在鲤儿身上，说道：“太公，有人靠近杨威了。” 姜子牙喝着茶，面色不动道：“看到了。” 小巴抓起离鲤儿有些远的糕点塞在她手心里，继续说道：“小姑爷的人啥时候到啊？怎么到现在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小巴口中的小姑爷指的是莫雨，自打莫雨跟莫兮成了亲，他便是枫华谷的小姑爷，年龄最小一只，需要好好呵护。 眼帘微抬，姜子牙忽笑道：“快了。” 小巴：“……？？”快了？啥意思？！球解释！ 那个来寻杨威的人是个面貌普通到扔到人群里也不会有人多注意他一次的普通人。身上半点修为都没有，穿了件麻灰色的布衫，看着就是一个穷书生。他坐在杨威的对面，瘠瘦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病色。 “龙门荒漠，你遇上对手了？”他从落座到现在也有一盏茶的时间了，可他一直不说话，看着是个很能忍的人。 杨威嗤笑道：“遇上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叉。”说完，他不带感情地看着来人，问道：“不是说好五月初十的吗？怎么提前那么久？丑化说前头，因那件事，我现在手头上可供的魂魄可是一条都没有，要想达到你要的分量，我需要时间。”说到这儿，杨威拧起了眉，严肃非常。 那人拿起一个空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你可知我为何会邀你来这酒楼？” 杨威盯着面前的茶点，淡淡道：“因为这酒楼不是普通人开的。”无论是菜还是点心全是蕴含灵力的。这种食物对修士来说有益无害，而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如此，长久食这种吃食还能清除体内浊气。这酒楼的老板可是非常了得之人。 那人点头，扯了扯紧贴在面骨架子上那薄薄的皮肉，道：“这家酒楼的老板是参精，有近万年的修为，是那一族中仅次参王地位之人。我要他的全部，灵魂，修为包括身体都要。”他说这些的时候，眼底是贪婪和浓重的渴望。“只要你把他弄到手，今年和明年的任务就算全部完成了，我会给你二十颗进修丹和一颗元神丹。” 二十颗进修丹已经是很丰厚了，没想到对方还要给他一颗元神丹。 元神丹比进修丹更厉害，它能直接过一个境界。打个比方，若是元婴期的修士能直接到分神期，而分神期的则可直接跨到合体期，以此类推。 眼里的激动之色不是骗人，杨威是真的激动，可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只是诓对方的诱饵。多想要这颗元神丹那都是在做梦，除非想死，否则他还是放弃肖想吧。 眯起眼，杨威还是一如既往地眯起眼，问道：“当真？” 那人嘴角扬起一抹弧度，阴森森的笑容。“自然。” 杨威也同样勾起了唇角。“成……”话未说完，他的肩头上便勾上了一只手。眼底闪过一丝凌厉，杨威不带感情地看着出现在此的人，冷冷道：“几位是？” 勾上杨威的是个面皮非常白，眼里尽是不怀好意之色的青年，他眼圈青黑，显然进太多风月场所，身子骨已经有点掏空了。“你不记得小爷我了？小爷我可是还记得你啊，小爷的心肝宝贝，兰倌儿~~” 完完全全听到青年说话的小巴木着脸，低声向姜子牙讨教道：“兰倌儿是谁？” 姜子牙躺在冰洞里千年，如今这世道上的许多东西他自己都还没弄明白，被小巴如此一问，他也有些苦恼。 燕小六就坐在姜子牙他们隔壁桌，金昀侧过头，低声回了小巴的问题，道：“兰倌儿恐怕是小倌馆的人。” 小巴一脸疑惑，问道：“小倌馆是什么？” 金昀面色难看，不知如何回答。 尘渊压低嗓音，接话道：“听师兄他们说，小倌馆就跟青楼一样，都是伺候男人的地方。只不过，青楼是女人伺候男人，小倌馆是男人伺候男人。” 小巴一愣，过了半晌，他疑惑地问道：“男人怎么伺候男人？” 姜子牙似乎明白了什么，白皙的面庞微红，轻咳了一声，轻斥小巴道：“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做什么？也不害臊。” 小巴：“……” 鲤儿还在吃吃，小嘴巴一鼓一鼓的，特别可爱，她是唯一一个在状况外的人。 此时，将杨威那桌围起来的一共四人，看穿着打扮绝非地痞流氓，该是当地的纨绔子弟，非富即贵。他们中，除了那个看着就像身子被掏空了的青年外，另三位跟青年差不多年纪，一个皮肤黝黑，看是常年练武的，只是眼底厉色太重。一个身材圆胖，肚子尤其大，比怀胎十月的女子还要大，脸上面颊肉都堆在一起，笑起来都有很深的褶印。还有一个长得相貌堂堂，就是表情阴沉，看着不大讨喜。 这么个四人围着杨威，一看便是不怀好意，就连杨威自己都有些懵圈，他没料到那位大人的小夫君竟找了四个那么欠找死的家伙。 坐在杨威对面的青年，捂着嘴巴用力地咳了起来，他本就瘦弱，一副风一吹就跑的模样。眼见杨威被四个普通凡人围着，还被对方唤作兰倌儿，青年看着杨威的眼里慢慢多出了一丝‘原来你竟是这种人’的目光。 杨威：“……”妈的，老子的一世英名毁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回 纤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莫兮和莫雨的耳力绝佳，楼下无论谁在说话他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杨威被四个纨绔围着倒是出乎莫兮的意料，她以眼神询问莫雨，这难道就是你安排的人？ 莫雨摇摇头，表示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寻的人是暗藏在长安城，平日里摆摆摊，跟普通老百姓差不多的恶人谷之人，绝非是围着杨威的那四名纨绔。这四人显然是意料之外的。 而此时本来已经听从莫雨准备找时机寻杨威和那道人麻烦的人都静悄悄地潜伏在酒楼角落。纨绔四人组的出现似乎扰乱了莫雨的计划，还好没多大影响。 任大是任家的嫡长子，任家做生意的，古玩生意，在长安城还是挺有名气的。任大从小被宠大的，因而性子骄纵，自十四岁起就经常流连烟花场地，索性没出过什么事，家里人也就不管了。 和任大一起混的三人中，有两人是官家子弟，一个叫郭晨，父亲在朝任从四品的通议大夫，还有一个叫郎佑书，父亲在朝任正四品尚书右丞。另外一个同任大一样，都是商家子弟，叫夏泽，只是他母亲比较尊贵，乃杨国忠的义女，十分受杨国忠宠爱。 任大、郭晨、郎佑书和夏泽在烟花之地玩得很开，一开始只玩女人，后来连男人都不肯放过。过去，他们玩的男人都是柔柔弱弱的少年，如今觉得乏味，想换口味，因而盯上了样貌俊朗的杨威。 其实，进酒楼时他们盯上了好几人，比如燕小六他们这一桌，比如小巴他们一桌，比如靠窗位置的那一桌，比如正中央那一桌，比如……总之这家酒楼符合他们口味的人太多，会选择杨威是因为杨威这一桌看着好像最没什么威胁性。燕小六他们这一桌，穿得全是纯阳宫的服饰，江湖门派，赫赫有名，任大他们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小巴他们这一桌穿得都很素净，可气质却都是非富即贵之人，在不了解的情况，他们不会下手。而其他几桌也是如此，算下来也就杨威可以下手了。 杨威太符合他们的胃口了，虽说他对面也有个人，可一介病痨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杨威拧着眉，表情极其严肃，眼底也隐隐掠过一丝杀意，若换做以往，他早杀了这四人了，尤其是将手搭在他肩头的青年，他一定教他后悔。 “你不是要我帮你办事吗？现在就帮你办妥。”杨威唇角勾起一抹邪肆张狂的微笑，他腾地站起来，用力过猛，将身后的任大给推出去了好几步。其实，杨威是控制自己力道的，如果按他真正的力道，任大早贴墙去了。 任大倒退了好几步，身子骨本就有些虚的他直接撞上一个凳子。脸色猛然一变，任大面色不愉道：“混账东西，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万人骑的……”他这是在污蔑杨威，本以为杨威会因为这话气得全身发抖，不济也会忐忑不安，谁知道杨威压根没把他和其他三人放在眼里，而是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把刀，一把造型诡异的刀。 那人又咳了好几声，头幅度很低地点了点。 杨威的举动引得酒楼内的人都吓了一跳，其中还包括郎佑书三人，他们见他忽然抽出一把刀后便不敢妄动了。他们三人谁曾想到要下手的目标竟是不好惹的，这杀气腾腾的模样谁敢惹啊？看到杨威提着刀朝后堂走去，客栈里有一部分权当看戏的人都一头雾水。那人还坐在位置上，他一直在咳，用力程度简直要把肺都咳出来。苍白蜡黄的面容浮起一丝红晕，病态的红晕，他以袖掩口，慢慢站了起来。 见他离开，姜子牙放下手中的杯子，对小巴说了几句后就起身自己跟了上去。坐在二楼的莫兮扫了眼楼下，只见姜子牙笑眯眯地朝坐在二楼的她和莫雨打了个手势。接着，就看到他自然而然地搭上那人的肩膀，拽着他往一个地方走去。 “姜公出手了，我们还要……？”莫雨问道。 『不需要了。』姜子牙出手，她信他一定会把那人绑回枫华谷的。 郎佑书练过武，他走到任大面前，将他扶正道：“你打算放过了？” 任大阴笑道：“放屁！这么一个有味的你们肯放过？”任大他们可没打算放过杨威，就算杨威杀气腾腾的，他们也不怕。他们都是有身份之人，对付一个没身份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杨威穿过后堂去了厨房，一到厨房他就收起那把陪了自己多年的武器，朝待在厨房内掌厨的金发女子拱手抱歉道：“打扰了。” 那女子一头金发，面貌却尤为素雅，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个胡人，除了发色。作为这家酒楼真正的老板，女子甜甜一笑道：“无事，大王早就打过招呼了。”她是参族之人，也是前任参族的王，自打离开参族后，她就一直留在枫华谷，直至十年前才出谷在这长安城开了这家酒楼。 杨威点点头，正欲离开时，外头传来了喧嚣声，听声音应该是那四名纨绔的。“艹，阴魂不散。”杨威觉得自己的修养在今天全部碎成了渣渣，被他们四个人。 走出厨房，杨威背对着女子，道：“姑娘还是躲起来比较好，发色太过显眼了。” 女子愣了一下后，嘴角含笑，她点点头将手中之活交给了一名身材壮硕的厨娘，接着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那厨娘接过女子之活后，扫了眼杨威道：“那四人是长安城有名的纨绔，都是些仗着自家爹有势力的混蛋，男女都玩，恐怕是最近瞧上阁下这一类型的了。” 杨威额角青筋凸凸爆起，他冷笑一声，刚想做什么，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带着他瞬间离开了。 厨娘扫了眼已没人的门口，嘴角弯了弯。 待在回神，杨威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酒楼，在一家兵器铺后门，而抓着他手的是抱着鲤儿的小巴。“你……？！” 小巴盯着杨威，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这人还挺招蜂引蝶的。” 杨威：“……”招你妹！ 小巴看了看周围，道：“走吧，咱们也该离开了。”人都被抓了，他们也没理由继续在此逗留了。 莫雨扶着莫兮离开酒楼时，门口已经备好马车，那几名被莫雨寻来，本欲拦住那人的恶人谷探子一见莫雨的手势，便一个个了然地离开了。 燕小六看大家伙都走了，便道：“咱们也走吧。” 金昀看着燕小六，忽道：“小六，咱们要不跟莫姑娘他们分道扬镳吧。” 燕小六一愣。 闫涵附和道：“小六师叔，咱们不可能一直跟着莫姑娘他们的，切莫忘了，咱们是纯阳宫之人。” 燕小六何尝不知，只是他还想跟着莫兮他们多学习些东西罢了。垂着头，燕小六用手指戳了戳面前的瓷杯，低声道：“我知道，可我不想那么快同小疯子和莫姑娘分开，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金昀和闫涵对视一眼，眼里尽是无奈。 尘渊也有点舍不得，那个不为人知的枫华谷，那个只有他们能看到的不同世界的枫华谷当真是一处世外桃源，虽说各种种族都有，就是没人，可大家过得都那么开心，他们向往着这样的生活。“不能晚点分开吗？我还没跟松松他们道别呢。” 闫涵无奈地看了眼尘渊，叹了一口气。 金昀想了想，叹道：“好吧，再留几天，不过不能长留，懂？” 燕小六一听，连忙点头，道：“懂，懂，一定懂！”只要不是现在离开，之后离开都行，他只是现在不想离开，而且莫兮身边还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想尽一点绵薄之力。 四人放下一吊钱，揣上自己的武器离开了酒楼，他们离开没多久，没停歇过手的厨娘忽道：“姑娘，出来吧，那四人已离开。”语落，那名金发女子便缓缓现出自己的身形。 缓步来到厨娘边上，女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半年后，撤离长安城。” 厨娘一愣，道：“撤离？” 女子道：“燕娘，你也发现了吧，长安城即将不保，留在此处多有麻烦。” 厨娘听罢，叹道：“好吧，撤离就撤离，咱们也好久没回谷了，不知道女珍阁的姐妹们现下如何。” “璨娘前些日子来信，说大家过得很好。” 厨娘欣慰一笑，道：“那就好。” 莫兮一上马车就看到坐在马车里的姜子牙和一脸惊恐的病弱青年，扫了眼连话都不能说，只能睁着眼动弹不得地坐在角落的青年，莫兮半垂眼眸，拿起马车里的一条外衣，盖在青年身上。 见她如此举动，姜子牙了然道：“放心吧，守城门的人不会怀疑的。” 莫兮点点头。 莫雨坐在外头驾着车，没多久就接到了杨威和小巴，还有鲤儿。三人一上马车，那青年就‘唔唔’地直冲杨威发出不满地呜咽。杨威瞅了他一眼，哼道：“看你以往还是挺精明的，这回还真是蠢笨得要命，连个人都不带，对我也太放心了吧。” 青年恶狠狠地瞪着杨威，恨不得现在就把杨威撕了。 反正跟青年都撕破了脸，杨威大咧咧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同为阶下囚，我奉劝你乖些，或许还能活命。” 青年一听杨威的话，显然一愣，愣了半晌，他慢慢睁大了眼睛。 杨威不再多言，闭着眼休憩起来。 姜子牙淡笑着，掀开车帘往外看了去，当一抹身影游走在人群中，从他眼角边掠过时，他的眼睛猛然瞪大，接着喊了声。“停下！！” 第80章 第八十回 这一声喊得有点大声，驾车的莫雨和车内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就连跟上他们，骑着马的燕小□□人也下意识拉住缰绳，迫使马儿停下。 掀开车帘，姜子牙跳下马车，冲了出去。他似乎在找人，冲入人海中，四下张望着，眼神那么急切，面上又那么焦急，可一圈下来，愣是没找到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熟悉的人影。 见姜子牙如此，莫兮心中一动，心中快速推衍起。这一推衍，果然让她推衍出有意思的事来，与姜子牙的确有关系，也与她派人去查的一件事有关。 “大人，太公这是怎么了？”小巴正拿着一条手绢替鲤儿擦嘴，鲤儿吃得满嘴都是，糕点的屑屑都黏在嘴巴周圈。 莫兮没有回答小巴，弯着腰走出马车，与莫雨并排坐在外头。莫雨对姜子牙的行为有点奇怪，不过没问，他觉得姜子牙会那么着急多半与那个他从莫兮口中得知过，却从未见过的谷青姑娘有关。 关于谷青，历史记载中只有一个简短的青妃二字一笔带过，关于她的事迹却是一点都没有留下过。如果莫兮不对莫雨提及，莫雨压根不知道原来那位赫赫有名的商朝的末代皇帝在弥留之际身边竟还有一个名唤青妃的妃子。 “阿兮，你曾说过，谷青死了，魂散天地，什么都没留下。”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莫雨背靠着马车，低低问道。 『她和吾，和阿雪是一样的，就算魂散天地也有一线生机。再者，当年吾杀姜子牙时，那枚玉坠中曾出现过一缕魂光，之后便下落不明，其中因由或许只有谷青本人自己才知道。』 莫雨闻言点了点头，当年之事，唯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是真是假早已湮没于历史洪流之中，无从探查了。 “阿兮可曾想过她还活着？” 莫兮摇摇头，这是她未推衍而出的结果，在将姜子牙复活之时，也未从姜子牙身上看出一丝一毫关于谷青还活着的蛛丝马迹来。如今想来，或许是时机未到才会如此。 『你知道谷青在死前念的两个字是什么字吗？』 “姜公的名字？” 莫兮唇角微勾，淡淡道：『再见，她只说了再见两个字。』一个人得多绝望，才会在临死前说出这两个诀别的字眼。恨也好，爱也好，对谷青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莫雨一愣，随即侧头盯着莫兮。莫兮抿着唇，本来上扬的唇角已经下拉，看上去十分严肃和冷漠。伸手覆上莫兮的手，莫雨道：“我不会伤害阿兮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覆在手上的温度是暖的，莫兮回握住对方的手，道：『之后，吾陪你回恶人谷。』 莫雨笑道：“好啊。” 燕小六策马上前，来到车前，出声问道：“小疯子，莫姑娘，这太公咋回事啊？是肚子疼，找茅房吗？”无论莫兮是否下嫁于莫雨，燕小六依旧不打算换称呼，他叫莫兮为莫姑娘都叫习惯了。 讲真，有燕小六在的地方，无论气氛如何都会被破坏殆尽，这人不开口还好，圆圆软软的十分讨喜，一开口简直忍不住想揍他。管他什么七星之子，福星下凡，就是想揍他！ 莫雨斜睨了眼燕小六，冷哼一声，扭头不再看他。 燕小六：“……”卧槽，这是鄙视他的意思吗？！他是问错问题了吗？ 金昀看到自家小师弟那艹蛋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被莫雨鄙视了，叹了口气，金昀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一脸纠结。 姜子牙在附近周围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要寻的人，一开始的欣喜渐渐冷却，他很清楚谷青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肯定是看错了。本该意气风发的青年在短短一瞬变得萎靡不振，他苦笑一下，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着。潮涌的人流从他身侧经过，每一个人都跟他无关。 走出去的每一步似乎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就在他快走到马车时，耳畔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傅，问下，这天都镇该如何走？” 姜子牙一怔，他停下脚步，慢慢转向那道声音的发声处。 “小姑娘要去天都镇？”那摊贩是个老者，年纪有些大，见摊前这名清丽貌美的姑娘要去天都镇，显然有些惊讶。“那里前不久爆发了一场严重的疫病啊。” “师傅且放心，我是一名大夫，受朋友所托，正欲前往天都镇帮忙的。” 老者听了后，了然点头道：“即是如此，老朽也不劝了。姑娘，从这往钟楼走，左拐直走，会经过落月溪，过桥直走个两炷香的时间就能到天都镇了。姑娘若是觉得行走不便，可至前头驿站雇车到教师堂，教师堂离天都镇比较近，走差不多一盏茶的路程便可到了。” “多谢师傅。”那声音的主人真的很温柔，说话温温和和的，只听声音就知对方是个知书达理，性子温和之人。 正待这名姑娘要离开时，她的手臂忽然被姜子牙给一把拽住了。 手臂忽然被拽着，她明显愣了一下，侧头去看，当姜子牙的面容印入眼帘的一瞬，她稍稍怔了一下，不过也仅是顿了一下，很快她便回神，抽回自己的手，就像没看到他一样，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手中刚才还抓着的温度一下子就没了，姜子牙盯着自己的手愣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在他的记忆中，谷青对他从未这般冷漠过。 谷青要去天都镇，离开的方向会经过莫兮他们的马车，就在她经过马车时，一道声音直接出现在她脑海里。『谷姑娘，若是方便，可否上来一叙？』 谷青停住脚步，侧头看向了坐在马车上的少女。 见到莫兮的一瞬，谷青不得不承认这世间果然还是有能与苏妲己美貌比肩的女子。见对方是用灵识识语与她对话，谷青心里明白，眼前这人绝非凡人。再者，凡人又怎会拥有她这般浓郁的纯灵气息。 “不知姑娘是……？” 『你应当从红叶口中听过吾之名。』 “红叶？”谷青有些疑惑，她觉得自己的记性一向很好，可她认识的，见过的人中绝对不会有人叫红叶的。 『红叶是她最初之名，后她附于一女子之身，成为了苏护之女苏妲己。』 谷青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你，你是妲己提过的那位莫兮姐姐？” 莫兮微微点头。 『可否上车一叙？』莫兮又提出了请求。 谷青没料到千年过去，她还会听到故人之名，心有感慨的她点了点头。“好。” 莫兮闻言，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谷青提起裙角，手递过去，在莫兮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弯腰进入马车车厢，谷青在里头看到了小巴，鲤儿和一名被捆得结结实实，连嘴巴都被贴上一层胶布的病弱青年。柳眉微挑，谷青没问什么，径自找了靠车厢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从马车外跟着进来一个陌生女子，小巴和鲤儿都愣了一下。 谷青跟着莫兮上了马车没一会儿，站在路中间发怔的姜子牙总算回神了。他朝周围一圈看去，谷青的身影早已不见。 狠狠地咬了下唇，姜子牙闭了闭眼，重新朝马车走过去。 待走近，他便听到燕小六正询问莫雨，道：“嗳，小疯子，刚刚那位蓝衣姑娘是谁啊？” 莫雨觉得谷青的身份就算告诉了燕小六也没事，反正总会知道的，于是他细细想了下，回道：“商朝最后一位帝王，帝辛的妃子，阿兮说她当时的封号为青，记载中有过她的名字，被唤作青妃。” 燕小六惊悚了：“……”卧槽！帝辛不就是那个什么商纣王吗？？那货的老婆不是苏妲己吗？什么时候还有个青妃了？而且如果刚才那位姑娘真是帝辛之妻，那不就是老妖婆了吗？难不成她才是苏妲己！？ 燕小六这人内心在想些什么太好猜了，全部都表现在脸上，莫雨觉得燕小六辣么蠢，以后绝对不能放他独自一人闯江湖，哪天被算计得连裤衩估计都不会剩。 纯阳宫的上官博玉怎么尽出那么蠢的弟子呢？莫雨当真有些想不明白。 在燕小六之前，上官博玉还收过一个弟子，同燕小六一个姓氏，名唤燕小霞。讲真，只听名字还以为他们是兄弟呢，实际上真没半个铜板的关系，恰好一个姓氏而已。本来这燕小霞是上官博玉最小的弟子，后来又因为燕小六，他这个最小的弟子成了倒数第二小的弟子。 燕小霞这人估计比燕小六还蠢，参加纯阳中级弟子的选拔考试那是考得千辛万苦才堪堪通过。这方面来说，燕小六还算聪明的，嗯，在读书方面的确比燕小霞出彩多了，起码考中级弟子选拨考试的时候，他在笔科这方面还算挺有出息的。 燕小霞被上官博玉踹下山游历后直接把上官博玉对他提醒的什么江湖险恶抛在脑后。刚下华山没多久，他就经历了被凌雪楼的人抓，被马贼的人抓……总之，没有一次他不是被敌人抓的，堪称……神被抓。 有燕小霞这个前车之鉴，上官博玉对燕小六的管教自是严了不少，可……燕小六还是蠢萌啊。 虽然幸运值方便比燕小霞好多了，起码没有一次被谁抓过。 莫雨屈起一条腿，脚踩在车前拴着马儿的杆子上，另一条腿直接笔直垂下。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额角凸凸，道：“燕小六，下回出去别说自己是纯阳宫的。” 燕小六一愣，不解道：“为啥？” 莫雨严肃着一张脸，道：“就算你们家的师叔于睿如何被称为当前的三智之一，有你在，整个纯阳宫的人的智商也会被你一个人拉下来的。” 燕小六：“……”还能愉快的玩耍吗？友谊的小船又特么翻了！！ 将莫雨话听在耳朵里，本来还有些激动谷青就在马车内的姜子牙忽然被囧到了。 他看向燕小六，目光莫名诡异。 而在马车后面的金昀三人，除了尘渊一副跟燕小六差不多一样都傻不拉几的表情外，金昀和闫涵纷纷捂脸了。 球别说了，太伤害人了！！ 第81章 第八十一回 姜子牙想上马车却被莫雨阻止了。 莫雨心里比谁都要来得明白，他并不认为姜子牙现在上马车是最好的时机。 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直接贴在马车的车帘上，莫雨眼帘都未挑一下，直接将搁在自己边上的剑拿起来，横挡在马车的车门前。 剑就横在自己面前，姜子牙自问脾气还算不错，可莫雨的阻扰却将他的好脾气一点点掰碎了。唇角一挑，姜子牙那张脸再也没有平日里的温文儒雅，只剩冰冷残狞的淡漠，他低低开口道：“莫小少爷这是打算阻我？” 有了那张符，无论姜子牙说什么，马车里面的人都是听不到的。 燕小六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满脸莫名，他不懂莫雨这是做什么。姜子牙要上马车就让他上呗，拦着做啥？ 金昀也看出马车前有些不对劲，他们三人驱马上前，只听金昀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莫雨神色不变，语声淡淡道：“姜公认为你现在上车了，谷姑娘就会理你？”关于谷青和姜子牙的过往，莫雨只是听莫兮提过只字片语，而大部分信息还是源于当事人之一的峨羌。作为当年同为帝辛宠妃之一的峨羌，她对谷青的了解更甚。提及谷青，峨羌总会叹气，说一个好好的姑娘走到那般地步，不知该怪谁。话虽那么说，可莫雨看得出来，峨羌是怨姜子牙的，怨他没有好好珍惜谷青。 姜子牙神色微变。 莫兮了解他和谷青之事是因为他脖子上这块玉坠，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这块玉坠竟是忆梦石，能将佩戴者的一生全部记忆其中的难得一见的宝贝。 “你知道多少？”姜子牙动了动嘴唇，冷冷问道。 他不认为莫兮会将谷青和他之事告知于莫雨，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两人了，已不再是胡喜媚和王贵人的宛绿和峨羌。 “少许吧，这种过往对当事人来说也并非什么可值得记忆之事，不是吗？”莫雨对别人的爱恨情仇真没什么兴趣，若非此事关联到莫兮，他压根懒得插手。“姜公是否还想失去谷姑娘？” 姜子牙盯着莫雨，半晌，忽笑道：“你这孩子当真聪明。” 莫雨收起长剑，将它重新搁置在边上，双眼一闭，不再去看姜子牙。 燕小六和金昀四人面面相觑的，愣是不懂他们俩这是怎么了，不过依现在的气氛来看，还是不要随便瞎问比较好。 马车里，谷青神色复杂地看着莫兮，缓缓道：“姑娘又何必问我这些呢？对谷青而言，前尘过往已是云烟。” 『吾只是来表达吾的歉意，当年之事，若非吾的错判，姜子牙不会死，你也不会……』眉微拧，莫兮看着谷青，微微眯眼，道：『果然，你同吾还有阿雪是一样的，皆为异世之人，因而当年你虽身死魂灭，却留有一线生机。』 异世之人四个字让谷青垂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颤，她似有惊讶地看着莫兮。“你，你说什么？”她们俩的谈话唯有谷青一人听得到，毕竟此处还有一个所谓的敌人在，莫兮自不会让对方听到她声音的。 莫兮没有再说第二遍，她只是接着问道：『卑墨此人，你认识吗？』 谷青愣了下，回道：“自是认识，他算我半个先生。他是周人，也是黄将军帐下的军师，很聪明，每逢出战都会替黄将军出谋划策对抗商，好几次的战役胜利都亏他献计。他，怎么了？” 『是他引吾将注意力放在姜子牙身上，致使姜子牙没能将你复活成功。』 谷青皱眉，道：“不该啊，我与他并无恩怨，他与……”提及姜子牙，谷青还是有些情绪在里头，不过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道：“……师父交情不错。” 『你可愿听这其中缘由？』 谷青点头道：“姑娘但说无妨。” 『千年前，商灭周起不久，封神计划便已完成。姜子牙归时，你已身死魂灭，什么都没有留下。之后，姜子牙带着你的尸身离去，就此下落不明。二十年后，周一些小城镇内出现了一些僵而不死的尸体，这些尸体皆是人为，称之为僵。本来这些事吾是不会理会的，可那个人竟将手伸到了吾的面前，吾就不能置之不理。吾派人查询此事，自己也入人界暗访，发现一切的矛头皆指向失踪二十年，且下落不明的姜子牙。那时候，又传出姜子牙准备去神魔两界的界口，划开前往魔界的入口，因这事的事态比较恶劣，严重影响轮回之井的生死轮回，吾就允了当时地界的阎君，替他处理此事，追杀了姜子牙。追到姜子牙时，他正带着你的尸身。当时，吾没有发现哪里不对，直接对他出手，致使姜子牙被吾和卑墨同时杀死。卑墨出现的太过蹊跷，再者他的出现引起了吾的怀疑，继而吾就对他也下手了，在与他交手之际，他也说出了他才是真正造就那些僵尸，夺人魂魄，致使轮回大乱的罪魁祸首。与他交手的过程中，吾也发现他的实力之深就连吾也难以探查，若非他是凡人之身，又因非全魂的关系，卑墨不会败在吾的手上。』 谷青脸上浮现起一丝不解和困惑。“他跟师父关系向来是不错的，怎会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对付师父呢？” 『他的目标是你。』还有…… “我？”谷青不明道：“我跟他并无利益关系，又没有任何冲突，他为何？” 『怕是一开始他就知晓你是异世之人，方才对你出手的吧。谷姑娘，你难道从未怀疑过你与姜子牙会走到后面那般地步真正的原因？』 谷青一愣。 『你恋慕姜子牙之事瞒得一向很好，为何会忽然间被姜子牙知晓，被其他人知晓，甚至被昆仑的人知晓？你觉得，仅仅只是因为姜子牙自己发现了？或是别人发现了？谷姑娘，你是聪明人。』 谷青细想起当年之事，若真如莫兮所说，皆与卑墨有关，那很多难以解释的事忽然间变得可以解释起来。她思慕姜子牙之事只对卑墨说过，很多事，她都只对卑墨说过，那时候她将卑墨当做知己，当做可倾心一说的倾诉对象，她从未怀疑过卑墨。 “若真是如此，他怎会……？”怎会知晓她是异世之人？她是穿越者这事，除了她自己之外，根本没有人知晓。再者，她穿过去的时候，原身尚且年幼，她自问掩藏得很好，学习得也不错，根本不会让人看出她哪里不对劲的。 『你当真没有显露出自己有哪里不同？』 谷青蹙眉，细细回想与卑墨之间的交往，忽地，她想到什么，面色有点不对劲，道：“我记得，我曾说过一句话，当时他就在我身边，那时他面色如常，我以为他没有听见。毕竟，那话是一时出口，不该说与谁听的。” 『什么话？』 “注定要死的人纵然强求也是活不了的，注定要被送回来的人无论过程如何，食子之果是必须去受的。周起商灭，这是历史，也是命数，谁也逃不了。”那话是在姬昌被送回周的时候，她自言自语说的，当时卑墨就在身边，她喃喃自语完才惊觉失言，侧头去看卑墨时，他面色如常，一双眼专注着姬昌，谷青以为他没有听到，现在想来恐怕是听到了。 “恐怕是这句话……”让卑墨怀疑了她。 “莫姑娘，他到底是什么人？”就算这句话让卑墨怀疑了她，可为何卑墨就那么肯定自己就是异世之人呢？ 『水神共工。』 四个字让谷青惊讶不已，她眼眸微微睁大，许是没有料到卑墨竟是这么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他，他为何……我从未改变过什么。” 『目的尚且不知，下手对象却不止你一人。』还有一个云暮雪，甚至还包括她在内都是对方下手的目标，具体理由未知。 不过可以猜到自己未穿进涂山宓宿的身体前与共工的关系肯定匪浅，渊源颇深。 谷青听到这里，叹了口气，她闭了闭眼，面容似有些疲惫，再度睁眼时，眼里已是一派清明坚定。“无论他过去做了什么，都与现在的谷青没有任何瓜葛了，往事如烟，我一点都不想回头去看所谓的过去。人，活着总是要往前看不是吗？若事事都去回想过去，那得多糟心啊。无论当年之事是否他一手促成，结果却都是一样的。师徒悖德之事，昆仑不允许，师父也不会允许，过程如何，结局都会是那个结局。”说到这儿，她自嘲般地笑了笑，接着，忽又问道：“莫姑娘，可有心悦之人？” 『坐在外面马车上的少年是吾的夫君。』 谷青一怔，想到那少年稚嫩的面容颇有点讶异，不过细想下来又觉得没什么不对，莫兮长得也挺稚嫩的，一派少女模样，与那少年也是般配。“莫姑娘比我幸运多了，能有一人携手相伴，真好。” 谷青对莫兮的印象不错，并不单单因为莫兮跟她还未穿越时的好友同名，更多的是她对莫兮心生一丝好感。 莫兮看着她，蓦地忽问道：『谷姑娘打算去哪里？』 谷青答道：“天都镇。” 『吾送你一程。』 谷青闻言，似觉不好意思，道：“会不会麻烦你们？” 莫兮摇摇头。 接着，她便对坐在马车上的莫雨说道：『先驾车去天都镇，让姜子牙坐在外头。』 莫雨一听，睁开眼，看向坐在他边上，面色微沉的姜子牙道：“阿兮让你坐外头，咱们先送车里的谷姑娘去天都镇，之后……你自己看吧。”说完，他又看向燕小六他们道：“咱们先送人去天都镇，再然后回谷里。” 燕小六没意见，金昀他们自是没什么意见了。 莫雨坐直身子，一手拉紧缰绳，一手挥着马鞭，驱使马儿动了起来。 接着，他们便离开东市，前往了天都镇。 第82章 第八十二回 天都镇正爆发一场疫病，这场疫病爆发得太突然，只一个晚上整个天都镇就成了如今这般的荒芜小镇。方圆一百里内无人敢进，镇里面没有及时离开的百姓们就只能待在里头等待死亡降临。 小镇爆发疫病后，万花谷就派了人过来帮忙，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方才将那凶猛如兽的疫情得到控制。 谷青此次前去帮忙是受了万花谷花圣宇晴所托，若非她去万花谷探望宇晴，或许不会单独前往长安城，在此遇上不会想到的故人。 马车里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那名被抓的病痨青年捆得结结实实不说，就连嘴巴都上了禁言咒，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蜷缩在角落，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坐在他边上的是杨威，杨威闭着眼，无论对方怎么用怨毒的眼神瞪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对面角落的小巴抱着鲤儿，一边喂她吃东西，一边给她擦嘴巴，就像她的小爹爹一样。 谷青离车门很近，马车晃动时，车帘也会跟着被掀起那么一角。车帘翻飞，露出坐在车外头那人的衣角。那人同过去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就是打扮与当年的文士打扮稍显不同，现在的他穿了件月牙色的长袍，一头长发半束着垂在脑后，看着尤为儒雅慵懒。 收敛心神，谷青闭了闭眼，不再去想那个人。 对她来说，那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与她无关了。 那个一心一意全是师父，全是姜子牙的谷青已经死了，死在雪洞之中，死在自己的师弟怀里，就此与昆仑山，与姜子牙，与那些人毫无瓜葛。现在的她是全新的谷青，只想一个人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活着，别人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她已无力去参与，也不想去参与。 莫兮一直在专注着打量谷青，她的视线并不扎眼，只是偶尔会瞥到她身上。她跟被记录在忆梦石中的谷青一模一样，温雅安静，像一汪清泉，潺潺而流，沁人心脾。 车外，姜子牙一直绷着一张脸，刘海遮住眼睛，让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晦涩。那个孩子，那个被他收养，收为弟子的孩子已经不要他了。曾几何时，她对自己有恨，有爱，有怨，有喜，有悲……而如今，除了冰冷的淡漠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莫雨专注赶车，时不时说几句话堵得燕小六内牛满面地策马往后找他师兄金昀去。 讲真，要不是燕小六是自己的师弟，金昀还真懒得理他，谁让燕小六自己没事嘴贱，说不过莫雨还偏要凑上前去，傻不傻？ 尘渊来到闫涵身侧，一向神经堪比长城粗的少年小声问道：“师兄，你瞧太公是不是有心事啊？感觉人阴阴沉沉的。” 闫涵心细，自然早就发现了。眼眸半垂，他低声道：“别瞎打听，太公的事由他自己去解决。” 尘渊轻‘哦’了一声，便不好奇了。 越往天都镇去，附近就越萧条。 一到达天都镇附近，莫雨就停下了马车，撕掉贴在马车上的符，对里头的人说道：“到了。” 谷青听罢，睁开眼，伸手掀开了车帘。 车帘一掀开，首先看到的是姜子牙的背，眼神微闪，谷青淡淡移开视线，看向莫雨，柔柔道：“多谢小公子。” 莫雨跳下马车，回头看着她道：“不用。” 谷青弯腰出了马车车厢，下车时，一只手忽然伸出，递到了她的面前。那是一只漂亮的手，骨节分明，白皙有力，只是掌间有薄薄的茧子，说明手的主人并非娇生惯养之辈。 盯着这只手，谷青淡淡道：“不用。”说着，避开这只手，自己下了马车。 手的主人明显有点僵硬，直到谷青自己跳下车，他才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阿青。”盯着谷青的背影，姜子牙略带委屈地叫了她一声。 可惜，谷青没理他，就像他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莫兮弯腰走出马车车厢，忽道：『有缘再见吧，谷姑娘。』 谷青回头朝莫兮福了福身后，又与在场除了姜子牙以外的人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她便独自一人朝天都镇走了去。 看着谷青离去的背影，姜子牙藏在袖袍里的手攥成了拳头，用力之大，使得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 “阿青不要我了。”半晌，姜子牙低低开了口。 莫兮看了姜子牙一眼，没有说一句话便重新走回了马车车厢，而莫雨则跳上马车，面无表情地坐回了刚才的位置，就像没有听见姜子牙这一声低喃。 燕小六望着死气沉沉的前方，忍不住有点儿担心谷青，道：“那位姑娘一个人去天都镇真不打紧？这天都镇可是爆发了一场很严重的疫病呢。” 金昀驱马上前，道：“万花谷的人已经控制住了疫病病情，应当没事。” 姜子牙凝眉望着已经越来越不清晰的那一抹纤细身影，似打定了什么主意，快速跳下马车，道：“我不跟你们一道儿回去了，若有事你们便用这个通知我。”说着，丢下一块通体透白的玉符后，便追着谷青去了。 燕小六看着跑开的姜子牙，惊讶道：“太公这是去做什么？” 莫雨面无表情地抓起姜子牙丢下的玉符塞到自己的口袋里，淡淡回道：“去追夫人了。” 燕小六闻言，表情惊悚地看向莫雨，道：“你说啥？追，追谁？追夫人！？那位谷姑娘吗？？不对啊，谷姑娘不是帝辛之妃吗？怎么还跟姜太公扯上一腿啊？？” 金昀&闫涵：“……”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他们需要缓缓！！ 尘渊瞪大一双滚圆的眼睛，呐呐道：“原来那个野史是真的啊。” “什么野史？”闫涵回神问道。 尘渊吞了口唾沫，回道：“一本关于商纣王帝辛的野史，野史上提到说这帝辛有一宠妃，虽为王上之妻，却与周的姜子牙纠缠不清，似有一段暧昧过往。还说，那妃子后来有了身孕，肚里的孩子不是帝辛，而是姜子牙的。别说，那野史说得跟真的一样。现在听下来，这野史说不定还是真的。” 闫涵表情古怪地看着尘渊，道：“你平时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算是真的，那也必须是假的，这种坑爹的野史，你有胆子当面对着当事人说吗？ 尘渊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咕哝道：“野史嘛，看看又无妨，而且现在看来，这野史没看错，帝辛的妃子果然红杏出墙了。” 闫涵有些无语，他轻斥道：“别瞎说。”野史多多少少都有些夸大其词，是真是假谁又真知道？再者，事实是什么恐怕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 尘渊缩了缩脖子，决定闭嘴。 尘渊和闫涵的对话，燕小六、莫雨和金昀都听到了，金昀有些无奈，而燕小六则瞪大眼睛看向莫雨，似乎在询问对方尘渊所述是否是事实。 莫雨扫了燕小六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他不是很清楚谷青和姜子牙的过往，可听莫兮的口气，想来这两人的过去必定十分艰难。 “该回去了。”他说着，马鞭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受到马鞭的抽打，鸣了一声后，抬起马蹄顺着莫雨拉着缰绳的动作转过身跑了起来。马车一动，燕小六他们也跟着驱马跟了上去。一行人匆匆忙忙往枫华谷赶了去。 回到枫华谷时已是日落西山，皎月当头的黑夜。午阳岗的茶摊已收了起来，夜静之时，周围静悄悄的，显得特别阴森。 莫雨驱着马车，很快经过午阳岗，弯道去了枫林方向，他们一路向前，进入结界，回到了他们熟悉的枫华谷。 到达枫叶泽的女珍阁时，女珍阁内灯火通明，一群女人坐在院子里闲聊嗑瓜子。听到门口有马蹄声，璨娘提这裙子走了出去。见莫雨和其他人回来了，璨娘连忙迎了上去。 莫兮先下马车的，第二个下马车的是杨威，杨威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鲤儿。小巴是最后一个下马车的，他揪着病恹恹的青年跳下了车。见他们抓回来一个陌生的凡人，璨娘心领神会，道：“这人便是？” 莫兮道：『璨娘，请桧爷和巴图他们过来。』 璨娘福了福身，道：“是。”说着，走到杨威面前，从杨威手里抱过鲤儿后便匆匆去寻桧爷和巴图他们了。 那青年被下了禁言咒，一路都不能说话，见到枫华谷内还有如此别有洞天之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听说过红叶山，以前也不是没人打这个地方主意，却无一人成功过。毕竟，这里有个连仙界都忌惮几分的人坐镇，再加上此地还有个锁妖洞在，久而久之自是无人赶来进犯。 谁料，他竟然进来了，虽是以阶下囚的身份进来，可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命丧于此，相反他可以悄悄传递消息，与那位大人来个里应外合，将此地纳为己有。 脑内快速运转了一些计划，青年在周围人不注意他的情况下微微眯起了眼睛。 青年以为别人没注意他，其实莫雨一直在注意他，青年眼神闪烁以及眼底算计的目光都被他看在了眼里。眉头微皱，莫雨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觉得青年真是一个蠢到没药救的人，都已经人为鱼肉了，还在动歪脑筋，他是不是觉得这里的人都是些脑子不灵光的白痴？ 小巴力气大，将青年提起来是十分容易的事，他们一进入女珍阁，闲聊嗑瓜子的人立时就没了。只不过一瞬间，院子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张张靠背椅排得整整齐齐地放在院内，还有一张软榻居于中间。 燕小六眼角一抽，低声对金昀说道：“师兄，瞧见没，这就是人多力量大。” 金昀：“……”都是些有法力的妖啊精啊魔啊仙啊什么的，为什么全是靠人力搬的？不过这速度的确挺快的，一瞬间的事，果然人多力量大。 莫兮拉着莫雨的手来到软榻直接坐了下来。与之比起来，莫雨坐得倒是规规矩矩的，反观莫兮像个没骨头的人似的，直接半靠在软榻上安放着的美人靠上，屈着一条腿，伸手捋了一把莫雨的头发把玩起来。 燕小六：“……”这种女大王和压寨夫君的画面真是太美，让他不敢继续看下去。 第83章 第八十三回 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病痨青年名唤孤涟，是当年创造炼魂法阵那名孤姓丹修的后人。孤家本为修真界专门以炼丹制药闻名的丹修世家，在大千世界很有名望，若非炼魂法阵的事件太过恶劣，想来现在的孤家在修真界依然是赫赫有名的丹修世家。 孤涟是孤家分支的小孩，孤家被修真界其他门派世家讨伐之后，没有留下一条本家血脉。唯有分支还剩几人苟延残喘着。孤涟打小就被他父亲灌输了很多扭曲的三观价值，比如复仇，比如世间一切除了他们孤家外都是蝼蚁，比如世间的一切活物，包括所谓的仙神在内，也不过是他们孤家炼丹的药材等等。 孤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对他来说世间的一切都可以利用，包括他自己。这些年来，孤涟一直到处行走，以各种姿态出现在不同人的面前，蛊惑他们，替他搜集各种他想要的炼丹材料，而这些所谓的材料就是魂魄，人，妖，灵，魔，包括仙的。 杨威没有地方可坐，只能陪着孤涟一起跪在地上，在这里，他如孤涟一样，不过是一名阶下囚罢了。孤涟恶狠狠地瞪着杨威，没料到这人会使诈。孤涟很自信，他一直以为自己将杨威拿捏得很好，他也清楚杨威是个不容易被俘的家伙，就算真遇上了强敌，他也肯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谁料杨威这般没有出息，被人抓了个正着，还自荐做诱饵，将他算计了。 禁言咒被解开，照道理来说孤涟自可说话，可他到现在为止愣是一句话都不肯说。桧爷和巴图他们早来了，坐在莫兮下首的位置，一个个都盯着孤涟猛瞧。莫兮不说话，只是背靠在莫雨肩头，一只手挑起莫雨垂在背后的长发，手指缠绕着松开，又松开着缠绕，来来回回好几次，那模样倒是一点都没有盘问孤涟的打算。 莫雨半垂着眼眸，由着莫兮把玩他的长发，他的脸上是淡淡的表情，谁也没看，只是侧着头，专注着靠在他肩头的少女。 孤涟阴冷地盯着莫雨和莫兮，从他们的互动中不难看出这两人的关系。眼微微眯起，有什么东西在脑内形成了一个计划，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莫兮的弱点。莫雨身上的修为不难看出，就算孤涟他自己的修为不是很高，也能从中感觉出莫雨是何等境界的修士。在场，唯有莫雨和杨威二人他是清楚了解对方实力的，其余的他都看不透，尤其是坐在上首的那名少女。 从座位来看，这名少女应当是这个地方的主宰，亦是那位传说中的涂山上神。 涂山，涂山氏一族最后的血脉了，若是能得到她的力量，足以炼制出一颗对抗天命的丹药，真正脱胎换骨，与天同寿。这也是那位大人，当年帮他们孤家分支逃离被杀命运时所提出的条件。他们孤家对与天同寿，摆脱天道什么的没什么兴趣，他们孤家只对炼丹感兴趣，只要有东西可以炼，是什么都行。为了帮助那位大人，他们孤家藏在黑暗中很多年了。 『吾看上去很像炼丹的材料？』 脑海里陡然响起一道少女的声音，孤涟愣了一下后，猛地抬头看向了上首的莫兮。此时的莫兮已经侧头看向了他，那双眼黑黝黝的，幽深可怕，让孤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孤涟觉得自己被看透了，被这名少女，从灵魂深处内看透。 『收起你的算计，在这里行不通的。』孤涟的目光太过偏执，也太过激进，在他眼里，世间一切生物都不过是他炼丹的药材，除此之外，就是垃圾。 孤涟阴着脸，道：“你们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孤家活到现在自有一套本事，装疯卖傻对他们来说太过简单了。“我什么事都没干，各位把我抓到这里不免有些过分了？” “过分？”巴图笑了笑，眼底泛着冷意。“你还觉得自己被我们抓来很无辜？” 孤涟回以冷笑，道：“难道不无辜？我都不知道你们抓我做什么！” 桧爷没看孤涟，只是低头掐指捻算什么，手指快速动着，有些东西正在呼之欲出。桧爷的面色不大好，可在场人都不再看他，而是在看孤涟，因而谁都没有注意到桧爷的不对劲。 收起手，桧爷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内心纠结不已。 这卦象真特么蛋疼，还不能改！？ 桧爷觉得有必要同莫兮说一下，可那句话卡在喉咙里愣是说不出口，冥冥之中似有一股力量正在阻止他将这个卦象告知于莫兮听。桧爷深知天道束缚的厉害，也知自己恐怕是无力说出这次算出来的卦象，因此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萎靡。 嫣嫣瞧不上孤涟，这么一个病痨的家伙，纵使炼丹再厉害也是损阴德的家伙，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自己在折寿。 “无辜？你特么无辜，这天下就没谁不无辜了。”说话的是百瑞，百瑞起身，大手直接拍在杨威后脑勺，道：“这家伙早把你们的事全抖出来了，你以为你死鸭子嘴硬屁都闷不出一个来，我们就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 被拍了后脑勺的杨威：“……” 孤涟看着杨威的模样，忍不住嗤笑道：“你也有今天啊，杨威。”杨威在修真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魔头了，如今这般憋屈，看着真是让人大快人心。 杨威在这儿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谷内都是些什么人，他差不多也了解个遍。要有脾气也早就被磨得没脾气了。揉了揉后脑勺，杨威淡淡道：“百瑞姐，我的脑袋不是石头，下手轻些吧。” 小巴翘着二郎腿坐在最靠外的位置，他哼哼道：“百瑞，狠狠敲，死命敲，傻了算我的。” 杨威：“……” 燕小六捂眼睛：“……”气氛都被破坏殆尽了，说好的严肃呢！！ 莫兮有很多东西想问，可孤涟这个人一看就是油盐不进，若想让他乖乖说出她想要的信息太难了。『旒月。』 “在。”旒月起身，朝莫兮点了下头。 『把他丢到锁妖洞内。』 旒月一愣：“……”什么？ 其他人都愣了一下，全都看向了莫兮。 『不想说那就别说了，锁妖洞是个好地方，总归是个去处。吾这里没有放虎归山的规矩，既然来了，生死都是红叶山之人。想走是不可能了，那就去锁妖洞吧，里头的人多了些，无聊时寻人说个话还是可以的。』 尘渊不明所以地向边上的闫涵小声问道：“师兄，锁妖洞是啥地方？” 闫涵眼皮子直跳道：“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尘渊道：“那是什么地方？” 闫涵瞪了他一眼，低喝道：“别瞎打听，闭嘴。” 尘渊被闫涵那么一低喝，立刻扁着嘴巴，委委屈屈地朝燕小六靠了过去。 孤涟早就听闻过锁妖洞，只是不知这是个什么地方，但看在场人的表情也知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刚想说什么，嘴巴忽然间又被上了禁言咒，一句言语都吐不出来。 宛绿起身，来到孤涟面前，阴阴一笑，单手提起孤涟和秦烟他们一起将孤涟带离了女珍阁的小院。 望着被提着走的孤涟，智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当真要如此吗？” “既然他不肯说，那就让他这一辈子也别说了。”千机冷着脸，一点也不同情孤涟。第一眼见孤涟时，他就不喜孤涟。“他戾气太重，身上沾了太多罪业，这种人就算被丢进锁妖洞数十次都不值得同情。” 杨威很认同千机的话，他从跪姿改成了坐姿，席地而坐道：“他的这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杨威讥笑道：“跟咱们都不同，所思所想也尽然不一，对他来说，我们都是药材，供他炼丹的顶上材料罢了。你觉得他会对材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燕小六眉头一跳，问道：“材料？炼丹材料？我们！？” 杨威笑道：“是啊，我们。在他眼里，咱们都是炼丹材料，还是顶好的材料。” 燕小六惊悚道：“这可是不允许的！！” 杨威被燕小六的反应逗笑了，他哈哈大笑道：“小子，这世上腌臜的事多了去，像你这样的少年郎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单纯点，活得久些。”不用像他们一样，早就肮脏不已，回不到过去了。 杨威在说这句话时，眼神有点悲伤，看着他，小巴心微微一紧，仿佛看到了初次见他时的模样。那时候的杨威就是这样，明明悲伤着，却还是笑得那么开心，让人有些心疼。 周围的人都走了好些个，桧爷想了想决定提个醒，既然天道阻止他不能说，那他提个醒总行吧。不过，这回真是活见鬼了。所谓天机，是不能随便透露的，就算他卜卦如何厉害，有些东西也只能藏着掖着不说。可跟着莫兮的千年来，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状况，而且这次的卦象的主要对象是小姑爷，同莫兮的牵连也的确有些大。若是过去了，皆大欢喜，若是过不去，便是缘分两尽，自此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讲真，这种事还是挺奇怪的，奇怪到他都想去找月老问个清楚了。 “大人。”桧爷出声。 莫兮看向他。『何事？』 桧爷道：“大人之后的行程方得小心点，看牢小姑爷为好。” 莫雨一愣，不明桧爷这是何意。 莫兮倒是懂了，她微微点头，道：『多谢提醒。』 桧爷摇头苦笑，道：“老朽也只能说这些，其余的怕是老朽没法回答，还望大人原宥老朽的隐瞒。” 莫兮懂天道制衡，她点点头表示不怪桧爷。 桧爷见莫兮不怪他，心下有点儿松口气。 他拍抚着自己的胸口，接着道：“老朽就先回去了，有任何事，老朽会立即通知大人的。” 『劳烦桧爷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回 桧爷离开后，其他人也纷纷离去，燕小六一行四人组自是更加要离开了。他们之前就住在女珍阁的客房内，待人都差不多离开了，他们也纷纷起身，向莫兮和莫雨道别离开了院子。 一瞬间，院落里静悄悄的就剩莫雨和莫兮两人。 莫兮面色有些疲倦，她身体下移，仰躺着直接将头枕在了莫雨的腿上。桧爷的提醒，她早早有了些预感，她本无姻缘，莫雨之缘分本不该是她，他们强行在一起，一点事都没有倒真不正常了。 所谓孽缘……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莫雨低头轻抚着莫兮柔软的头发，轻声问道：“桧爷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吾会保护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她在，她就能护莫雨一世安好。孽缘的起因是她，孽缘所承的果也必是她，绝对不会让莫雨受到丁点伤害。 莫雨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他知道莫兮一定会保护他的，可作为她的夫君，他却希望莫兮偶尔能够依靠他，虽然这个可能性太低。 “阿兮。”突然，莫雨叫了她一声。 『嗯？』 “明日我们便回恶人谷，好不好？”莫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将莫兮介绍给王遗风他们认识，不是以之前的关系，而是以现在的莫夫人身份介绍给他们。 『好。』 嘴角一弯，莫雨有些高兴地低下头，用鼻尖轻蹭了莫兮的脸颊。亲昵的举动就像一道电流似的划过她的身体，让她忍不住红了脸。莫雨见她红了脸，自己的脸也慢慢红了起来。 “阿兮……”他又叫了她一声，低低的，特别沙哑。 唇贴着莫兮的耳畔也不知道对她说了些什么，莫兮的脸红得都能烧起来，她轻咳了一声，手在半空中一挥，两人便从女珍阁的院落回到了洞府内的软榻上。早就习惯这样的突变场景，莫雨低低笑了起来，他搂着莫兮，将她自然地压在身|下，双手撑在她脑袋的两侧，莫雨低头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说道：“阿兮，给我生个女儿，好不好？” 莫兮一愣：『……』讲真，对连恋爱都没谈过直接就结婚的莫兮来说，生孩子神马的应该是很遥远的事。不过，涂山氏一族的身体很特殊，毕竟是狐族血统，一旦怀有身孕，差不多五十天左右就能生下孩子了。因而，十月怀胎对涂山氏来说……真的不存在。 莫雨的手探进她的衣服里，一只手摩挲着她腰间的皮肤，掌间的薄茧划过细腻的肌肤，激起一丝战栗。俯下身，莫雨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隔着衣服轻轻磨蹭着她的肩窝，声音轻轻柔柔道：“阿兮，好不好？给我生个女儿。”他想要个女儿，像莫兮这样的。 『为何不是儿子？』莫兮会停顿，主要是觉得奇怪，这个年代，大多男尊女卑，世人之思想多数是想生男孩的。 莫雨一愣，半晌，回神道：“我喜欢女孩儿，像你最好。” 『若是儿子，怎么办？』生孩子这种事可不是你想要什么就是什么的。 “若是儿子也不错，可我喜欢女孩儿。”说着，莫雨的唇便贴上了她的脖子，轻轻舔舐了起来。舌|头的软滑刺激着莫兮所有的神经，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蚕食，一点一点的，再也不剩下。 咬着牙，莫兮颤抖着身体，全身都泛起了浅浅的红色。 莫雨轻笑着在莫兮耳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阿兮……”这一声缱婘柔情，好似将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温柔都给了她一人。 翌日，天微亮，莫雨就起身了，他离开洞府去了红叶湖寻桧爷。 桧爷正和一个穿着红衣的老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些什么，两老头背对着，谁都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莫雨。待铜板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差点儿被站在大门口的莫雨吓了一跳。 “小姑爷！？”提起的嗓子硬生生压了下来，铜板惊讶地看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莫雨。毕竟，他们这个红叶湖，莫雨从来没有一个人来过。 一听‘小姑爷’三字，桧爷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僵着身体，转过身去，见莫雨双手环胸站在门口看他们，桧爷扯着脸皮，尴尬道：“小姑爷，你怎的来了？” 莫雨觉得桧爷的反应有些奇怪，就好像有事瞒着他一样。眯了眯眼，莫雨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单刀直入地问道：“您看到了什么？” 桧爷一愣：“……？？” 月老不是第一次见莫雨，上回莫雨和莫兮成亲时他也来了，当时他跟桧爷和姜子牙他们坐一桌。那时候，他就知道莫雨便是莫兮的姻缘，趁两人行礼时，他还特意拿出姻缘簿翻了下呢。 如今，近距离看这少年，还是看不出一点特殊来。 “昨晚，您对阿兮说的到底是何意？” 这话让桧爷立时明白莫雨出现在此是为何了，桧爷拧着眉，摇摇头回道：“恐怕老朽无法回答小姑爷这个问题。世间一切机缘皆由天定，有些事老朽可以说，可有些事老朽受制于天，万万说不得。”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告诉莫雨，你之后有个血光之灾，恐会影响到你和大人。 这话，他憋着愣是说不出口，就好像什么人控制着他一样。 这便是天道。 莫雨眉峰紧皱，并未纠缠，他道：“那我说，你点头或是摇头可以吗？” 桧爷想了想，觉得若只是点头或摇头，没有亲自说出口，算不得泄露天机，于是回道：“可以。” 莫雨道：“我是不是会有危险？” 桧爷点头。 莫雨道：“这危险会不会波及阿兮？” 桧爷想了想，点了下头后又摇了摇头。 这既摇头又点头的让莫雨看着有些发懵，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什么，道：“原是如此，我明白了。”说完，他接着又问道：“阿兮说她没有姻缘，她跟我在一起注定了是孽缘。是我强求让她跟我在一起的，她之后会有危险吗？” 这话一出口，边上的月老不干了，他瞪大眼睛道：“胡说！谁说你们是孽缘的！老头我都还没说你们是孽缘呢！谁敢胡乱说你们是孽缘！！”作为月老，掌管除了仙神之外一切生物的姻缘，月老觉着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评判莫雨和莫兮的姻缘是否是孽缘。 “老人家是？”莫雨对月老是有点印象的，可也只是印象，那天婚礼他记得这位老人家是跟桧爷他们一桌来着。 月老挺了挺胸膛，刚想报出自己的名号，铜板忽然凉凉道：“月老，掌管姻缘簿，没事就喜欢给拉郎配的媒公。” 月老瞪了眼铜板，道：“什么媒公！！老头我是月老！月老！！” 铜板：“呵呵。” 月老：“……”擦！这老小子简直没事找茬！！ 莫雨一愣。 “老人家您，是月老？” 月老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铜板，转而看向莫雨，抚了把下颔胡须道：“自然。” “我跟阿兮不是孽缘吗？” 月老道：“咋会是孽缘？若是孽缘，你们成亲当日就该遭报业了！你与莫兮大人本无缘分的。你有自己的姻缘，是个凡人姑娘，叫什么我就不说了，反正这姑娘现在的姻缘也不是你。而莫兮大人本来是没有姻缘的。然而有一天，三生石上忽然就出现了莫兮大人的名字，不但如此，就连莫兮大人的另一半姻缘也刻在了三生石上头。一开始呢，还隐隐约约的，如今早已清晰可见。” “是我的名字，对不对？” 月老点头，道：“那是自然的，不是你还有谁呢！”都跟莫兮成了亲，不是他莫雨的名字那才真是见鬼了！ 一听自己跟莫兮是有缘的，而且是注定的，莫雨心里头特别高兴。 “那阿兮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提起这茬，月老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来不及报备大人，而且大人她一向不关注这种事，所以就……” 铜板接道：“就忘记说了呗，年纪大了，脑袋都不灵光了。” 月老：“……”这是要吵架的节奏啊！！ 莫雨来这里本是为了问桧爷昨晚那句话的意思，谁料竟会在此听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事。那就是自己和莫兮不是孽缘，而是名正言顺注定要在一起的姻缘。这个消息对莫雨来说尤为重要，他同莫兮成亲到现在不过数日，却总是忐忑不安，生怕他们强行在一起会给莫兮带来莫大的伤害。 而如今，他那颗拎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多谢。”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铜板瞧了眼桧爷，奇怪地问道：“小姑爷来这里就是为了问你那几句话？” 桧爷拧着眉，表情肃穆。 见他如此，铜板也皱了皱眉，道：“你怎么了？” 桧爷叹气道：“希望，一切安好吧。”不祥的预感油然于心头，桧爷希望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否则就真苦了他们俩了。 重新回洞府时，莫兮已经醒了，且换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裙。见他回来，莫兮朝他看去，淡淡一笑道：『可启程？』 莫雨看着她，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好。”莫雨想告诉她，他们不是孽缘，是真正注定的缘分。可转念一想，他又不想将这个好消息那么快告诉她，于是他轻声说道：“阿兮，回恶人谷后，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啊。』虽然不懂是什么好消息，可既然是莫雨觉得的好消息，那一定是好消息。 第85章 第八十五回 两人当日就离开了枫华谷，还是那辆马车，只是这回出行就他们两人。 燕小六一行四人是不可能跟着去了，也不知道金昀对燕小六说了什么，莫兮和莫雨离谷的当天下午，他们四人也辞行了。 回纯阳宫的路上，燕小六还有些萎靡不振，他骑着马，垮着脸道：“就不能再多待几日吗？” 金昀扫了他一眼，道：“咱们出来的时间够久了，该回去汇报情况了。” 燕小六鼓了鼓腮帮子。 金昀拧眉道：“小六，他是莫雨，是恶人谷的，你该保持距离。”说这话是为了燕小六好，他不希望纯阳宫再出现因为恶人谷而失去一个好弟子的例子了。 燕小六耷拉着脑袋，道：“我知道，可他永远都是我朋友。”就算将来他们注定只能是敌人，他燕小六也不会跟莫雨为敌的，更不会刀剑相向。他燕小六最讨厌的就是打打杀杀了。 金昀一听，还想说什么就被燕小六接着打断道：“师兄，我不喜欢名利相争，更不喜欢打打杀杀，回去后我还是老老实实炼丹修炼为好。不过，我后面还是要下山的，总得回这里，回枫华谷见见朋友们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金昀觉着自己也劝不了什么，于是轻叹一声道：“随你吧。”燕小六不是雨卓承，也不是燕小霞，他是单纯，偶尔还天真，可他心中自有一面明镜，看得比谁都要通透。 尘渊看了看闫涵，闫涵朝他摇了摇头。 尘渊见状，只能叹气，他倒是想说话来着，可这一路上，尘渊都让他闭嘴。 噫，师兄严谨起来真是要人命QAQ 前去恶人谷的路是马车过去的，莫雨和莫兮都不急着一下子就到恶人谷。他们似乎没怎么单独上过路，之前去修真界的时候是单独过去的，可那时他们还并非夫妻关系。如今，已是夫妻，能够单独相处着本就实属不易，因而一点都不急着立刻就到达恶人谷。 两人一路向西，这一赶便是半个月的路。途径长安，龙门荒漠，昆仑这三处地方时，他们还特意留了一两天，四处看了看。 昆仑很冷，同龙门荒漠比起来就是两个世界。昆仑的世界全是冰，一眼望去就是雪白，白茫茫的特别好看，有一种圣洁的感觉。恶人谷在昆仑的西北方向，因莫兮是第一次来昆仑，莫雨并未立即赶路前往恶人谷，而是在长乐坊的客栈内住了两三天。 昆仑内，浩气盟的探子尤其之多，可莫雨不在乎是否会被发现自己的踪迹，反而带着莫兮在昆仑各个地方游玩。或许，莫雨是幸运的，这么些天来，愣是没有一人发现他是恶人谷的莫雨。 长乐坊附近的人都只以为他们普通的少年夫妻。 昆仑玉虚峰乃昆仑派，昆仑派上有一小遥峰，峰上难得一片翠绿，与整个昆仑比起来，那处就是春天。 这天一大早，莫雨就携莫兮去了小遥峰，以莫雨现在的功力带莫兮去小遥峰简直是出入无人之境那般简单。拉着她的手坐在小遥峰的瀑布边上，莫雨指着前头一望而去的白，道：“阿兮，你看，这里的风景是不是极好？” 莫兮坐在莫雨身侧，往前头看去，白茫茫的一片，特别美，她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 小遥峰下方有一处村庄，名唤灵风村。 『这村子好寂寥。』指着下方的灵风村。 莫雨看着灵风村，说道：“灵风村内的人世世代代都在昆仑生存，从未离开过昆仑半步。你也看到了，昆仑的物资贫瘠，不像南方鱼米之乡那般富庶，会寂寥也是没有办法的。” 『为何不搬离？』既然此处的生存如此艰难，为何不离开呢？离开去开辟一个新天地不是更好吗？ “这里是他们的根，祖祖辈辈留下的根，没人会想离开的。”莫雨解释道。 莫兮懂，可也觉着如此也太束缚自己和自己的后人了。 两人依偎着坐在岩石上看了好久的风景，偶尔说说话，惬意自得。大半天过去，忽闻一道古怪的声音从附近传了过来，那是蛇才会发出的‘嘶嘶’声。莫兮眉头一皱，回首看去，就看到一条巨大的像蛇一样的生物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它的身体太过巨大，若是盘起来的话，整个小遥峰都会被它罩住。 莫兮愣了一下，这蛇有十四只眼睛，都长在头部，身体呈青黑色，尤为古怪。 蛇身上充斥着奇怪的妖力，很浓郁却又不像完全的妖力，不过真正让莫兮惊讶的是它的出现。 “这是什么？”莫雨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蛇。 蛇在打量他们，它出现的那一瞬，整个小遥峰就被罩下一层结界，一层将他们笼罩在内不会被发现的结界。 眯起眼，莫兮从岩石上站了起来，她抬起一只手，虚空一抓，直接扼住了那条蛇的七寸。被扼住软肋，蛇扭动着巨大的身体，发出凄厉的叫声。这个声音已经不是蛇的声音，而是奇怪的似人的声音。 『魔族？』眼前的蛇并不是妖族的，而是魔族的魔蛇，无灵智，但杀伤力非常强。 妖族封界了，进不去出不来，现下唯一能解释的只有魔族。可魔族的魔蛇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一出现，小遥峰就被布下了强大的结界，显然是计划好的，计划了出现在她的面前。 魔蛇无灵智，只听从主人的话，七寸被掐住，它不能动自己的脑袋，只能甩动自己的尾巴攻击眼前的两人，尾尖诡异的倒刺直接朝他们攻了过来。莫雨见状，召唤出荧光流火，一剑挥去，带着火意的剑直接劈上了蛇的尾尖，致使它的尾尖烧了起来。 许是痛了，蛇尖锐的叫了起来。 莫兮掐着它的七寸，一点都没有松手，她对莫雨说道：『留在这里，若有事就用屏佑珠护自己，它，我来处理。』照理说这么大条魔蛇要入人界定会被仙界的人察觉，毕竟神魔两界的入口都有两方的仙将和魔将守着。可是……现在，这条魔蛇的出现竟未被一人发现，而且它的出现太过突然，目的也很明确，显然是有人预谋了将它放出来对付她的。 莫兮飞了起来，手掐着魔蛇的七寸，带着这条已经发懵的魔蛇去了其他地方。昆仑附近有一处北茫山，那里人烟稀少，动手起来比较方便。莫兮带着蛇直接飞去了北茫山，将它重重扔在毫无人烟的山谷里。魔蛇跌入地面发出巨响，整个山头都震了震，它扭动着身躯，那十四只眼睛流露出恐惧之色。 『为何出现于此？』莫兮觉得这事有些奇怪，因而没有立即杀了它。 魔蛇没有灵智，不能说话的必然的，莫兮的话它无法回答。直起身子，张开尖锐的獠牙，奋力朝莫兮攻了过去。莫兮第一次看到有东西恐惧她，还敢对她出手的。这魔蛇的情况很不对劲，可莫兮没法细想，只用了一招就把魔蛇给碎了。 巨大的血肉一瞬间充斥整个山谷，将山谷染成了血肉的颜色。驻守在北茫山的蝙蝠帮弟子和地鼠门弟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刺目腥臭的味道吓了一跳，那难闻到令人作呕的味道一瞬间就在北茫山弥漫开来。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坏了这两个帮派的人，潜伏在北茫山附近的探子也各个疑惑不堪，他们回神后立即朝山谷赶去，当看到山谷内的情形后，全都吓蒙了，有几个回了神智的人立马跳起来直冲玉虚峰，寻昆仑的人过来帮忙。 盯着整个山头的巨蛇死尸，莫兮悄然出现在蛇头面前，徒手抓起蛇头将它给碎成了粉末，随风飘散在空气中。 今次行为似乎过了，还引来了骚动，莫兮暗暗心中反省了自己后就迅速回了小遥峰。待她回到小遥峰时，小遥峰的结界不知何时撤去了，而莫雨躺在瀑布边的石头上，全身都是血，就连那把仙品的剑，荧光流火也沾满了血迹。 瞳孔收缩，心猛地一紧，莫兮冲了过去，一把将莫雨抱了起来。 那颗屏佑珠落在一边，碎成了碎片，莫兮在这一瞬明白了什么，明白了那条魔蛇为何忽然出现，因为那是引她离开的幌子。那条魔蛇太弱，只一下她就可以把对方杀死，一点威胁性都没有。那是诱饵，引她离开莫雨的诱饵。 『莫雨……』她抱着莫雨，立即拿出丹药给他服药，让他服完药，她在他们俩周围支起一个小小的结界，接着开始治愈他体内的伤口。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势，可奇怪的事这些伤势只是动了筋骨，却未伤到根本。 莫兮奇怪，奇怪这一次袭击莫雨和引开她的人。 若对方的目标只是莫雨的话，不该只是这样？ 思绪一片混乱，有很多东西都没想通，可莫雨现下的情况，没时间给她细想。 此时，躲在东昆仑高地一处雪洞内的人抚着胸前的伤口咳嗽不停，他暗骂道：“那小子真厉害，没杀了他真是损失。” “你杀得了吗？他是金丹期的剑修，你我加起来都杀不了他，能伤他就不错了。”回答的是一道干哑的声音，很刺耳，一点都不好听。“而且大人也不让我们杀他。” “你说大人搞这些难道就是让我们给那小子灌下那个药水？”受伤的人躲在暗处看不见面貌，不过一片衣角落在光处，看得出是官袍的料子。“让我们放条魔蛇出来引开那个少女，又让我们把那药水伺机洒向那小子，是为了什么啊？” “鬼知道，反正大人说了只要洒向就可以了，那药水沾上皮肤就会渗透进身体。估计是什么让人听话的药水吧，总之任务完成，咱们回去就成。” “嘿，你还别说，那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要不是大人再三叮嘱了我们不要惹对方，我对她倒还真有些念念不忘呢~~”这话说得极其猥琐，声音也有点儿猥琐。 声音干哑的人冷哼道：“能那么快时间就杀掉魔蛇的人你觉得会是善茬？恐怕除了大人外，也没什么人可以对付了。” 雪洞内一片静寂，声音干哑的人说完后，那个刚才说话猥琐的家伙忽然就用力咳了起来。黏腻腥甜的味道充斥着雪洞，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和已经咳得身子都蜷缩成虾米跪在地上的人，声音干哑的人阴□□：“不愧是剑修，那一剑果真不是开玩笑的。” 第86章 第八十六回 “你说什么！？”铜板揪着月老的衣领，话确是对桧爷说的。 被揪着衣领的月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他这把年纪了还要遭这这样的罪也是蛮惨的。这铜板的年纪跟他差不多，怎么性子如此浮躁，沉不住气呢？ 拍了拍揪着他衣领的那只手，月老道：“你小子能不能松手？” 铜板暗啧了一声，松手绕过石桌来到桧爷面前，眯着眼问道：“即是天机，为何现在又能对旁人说了？” 桧爷将黑色棋子放在棋盘上，苦着一张脸，只说了四个字。“事已至此。” “啊呸！！”铜板直接跳了起来。“鬼事已至此！！什么破天机！！咱们大人好不容易有人要了！虽说是个凡人吧，年龄也小了点，可那没事啊！！起码咱们大人春心荡漾把自己嫁了啊！！你瞧瞧，多好的一件事，天道是不是很闲啊？非得搞出些曲曲折折来折磨咱们大人好玩吗？？” 桧爷按了按额角，疲惫道：“大人本无姻缘，这横生而出的姻缘还是抢了别人的，天道若不出手阻止那才是奇怪吧。” 月老摸出姻缘簿，薄薄的纸业哗啦啦的翻了起来，直到一页纸竖在其中停下。看着那页纸上的内容，月老眉头紧锁，道：“这，这不应该的啊，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变了？” 铜板扭过头，看向月老，面露凶相道：“变了？什么变了！！” 月老抚了把胡须，给自己倒了杯酒，道：“之前这少年的姻缘记录虽有所模糊，可也明确了是莫兮大人。如今，这一页竟模糊了起来，且生出了两条线来。” “两条线！？”铜板尖叫了起来，这一尖叫引得月老和桧爷纷纷抬手捂住了耳朵。 转而重新去揪月老，铜板将可怜的月老提拉起来，阴恻恻问道：“为什么会变成两条线来？这红线不都是一条对一条的吗？怎么还一条对两条的？！” 又被揪着衣领，月老心里那就一个苦啊。“大人本无姻缘，三生石再刻大人之姻缘，若事事顺平，那才不对吧。铜板，你跟老桧木一样，都是窥探天机之人，难道还看不透其中机缘吗？会横生出这一出来，还不是天道要考验大人？” 揪着月老衣领的手一抖，铜板面色颓败地后退了一步。月老说的，他岂是不懂，只是对于窥探天机这种事，他一向很少做，若不是万不得已绝不开天眼去卜算。他和桧爷不同，他每一次卜算都会伤及自己，这就是窥探天机的下场。莫兮曾经让他不要随便卜算，因而这千年来，他笼统就不算过一次，而那一次也是为了捕获凶兽饕餮。 “一切皆由天意，咱们只能希望大人能够事事顺遂了。”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在场三人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本没有什么事都是顺遂的，得到了什么，若不付出点代价和苦痛，怎么行呢？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便宜的事可以占。 “那还不如当初就不沾这缘分。”蓦地，铜板恨恨道。 月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重新坐回石凳上，端起桌上已倒好的酒喝了一口，意味深长道：“据悉，大人似乎还未正正经经的历过天劫，除了第一次褪去妖身，重铸仙体时历过一次天劫外，就再也没有历过天劫了。” 此话一出，桧爷那蹙紧的眉头舒展开来，若月老不提及这茬，他倒还觉得天道之变化有些无理取闹，现在想来倒是有点理由了。 铜板懊恼的抓了抓头发，一脸阴郁道：“难道咱们要看着大人伤心难过？” 一直窝在一边抱着鲤儿看风景，没有插入他们话题的嬴公忽然来了句，道：“那也是大人的事，咱们几个老家伙何必着急呢？大人那么坚强，纵使遇到劫难也定能逢凶化吉。再者，小姑爷这人吧挺不错的，人嘛活在世上总要有些磨难，他们之间既是天定姻缘，受点磨难也是应该的。再者，这姻缘本就是实属不易，若是连这点磨难都受不起，不在一起也好。大人是神，小姑爷是修士，两人之间的难题从一开始就存在，受点磨难也是好的，没经历苦涩哪只甜的好处呢？” 嬴公这话一出，铜板、桧爷和月老纷纷朝他看了去，三人的目中都是震惊之色，只觉平日里不多话的嬴公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被三人那么看着，嬴公一愣，结结巴巴道：“看，看什么？” 铜板摸了摸下巴，道：“平时小看你了，嬴公。” 月老也忙点头，道：“老头觉着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桧爷抚了把长须，忽笑道：“嬴公这话倒是让我等茅塞顿开。” 嬴公：“……” 洛阳城，福通酒楼二楼雅座内，一名异族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目不斜视地盯着手里头把玩着的青瓷杯。 楼下来往之人何其之多，却无一人让他关注。 这时，雅座的门被人推开，只见一名侍女打扮，长相却尤为出色的女子低头走了进来。来到男人的身边，低头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听到女子传递来的消息，男人笑了。“好，很好。”他的声音尤为浑厚，长相也是粗犷英挺。 “杀了不好吗？”角落里陡然出现一道声音，温温和和的，还透着一丝沙哑，似乎喉咙有些问题。 “杀？”男人笑了起来。“杀了多没意思，这世上不是有句话叫长痛不如短痛吗？杀了便是短痛，短痛那就太便宜她了。我要她长痛，只有她痛苦了，我才会高兴。”他说着，手里一紧，那青瓷杯瞬间被捏成了粉末。 “你确定那药水真的能起作用？” “那是西王母炼制的忘情药，无须喝下，只要接触皮肤便能融入身体，并且立刻就能让他忘记自己爱的那个人。”男人说到这儿的时候，笑得尤为阴狠。“她不记得了，那我就让她爱的人忘了她。我受的苦，受的难，我要从她身上一笔一笔讨回来。” “……以你现在的情况别说对付她了，就连傲来国的那位你也对付不了。” 男人嗤笑道：“我不会傻到真跟那只猴子为敌。况且，我的目的早在当年达成了。碧秀的情况你还不了解吗？即便有那只猴子续命，她的身体也早就不堪负重了。对碧秀来说，死比活着来的轻松，这般痛不欲生的活着，我很开心。至于谷青……是死是活我已没兴趣，不过若真活着，那倒要好生对付对付她了。” “你只想对付莫兮，又何必牵连碧秀和谷青，她们跟你并无冤仇，不是吗？” 男人朝角落里看去，深邃又狭长的眼眸里迸射出仇恨的光芒。“只要与她一样的人，我都不打算放过，就是因为她们这类的存在，我的……”咬牙念出那几个字，角落里的人听了后，忍不住喟叹了一声。执念横生，怨气之重，却是再难化解。这千年来，男人躲在暗处，一直在谋划着对付着那个叫莫兮的少女。 “不过，她的特殊倒是可归纳于我，终有一日，我便要……” 恶人谷烈风集上，莫兮抱着莫雨出现在王遗风面前。对于莫兮的特殊，王遗风早知，可他却没料到莫雨会被莫兮抱着回来，且面色还那般苍白。 莫兮将莫雨轻轻放在椅子上后，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掌间触摸的是顺滑的发丝，有一种再摸丝缎的感觉，很舒服。 莫雨不记得她了。在小遥峰上，莫兮将莫雨救治好后没多久，莫雨便醒了，他醒来时那双看着她的眼极其冰冷和陌生。而他一句话都没开口，便出手攻击了她。莫兮反应也是快的，立即控制住莫雨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冷冰冰的‘你是谁’。 这三个字让莫兮的心疼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生疼得厉害。 莫雨为何会如此，莫兮不清楚，可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人希望莫雨忘记她。莫兮运用法术检查过莫雨的身体，他的身体里并未被种下任何奇怪的东西，想来想去，莫兮只能想到一种东西能让他如此，那便是西王母所炼制的忘情药。 即是西王母的忘情药，那么就算是她也无能为力。 他们俩才确立关系没多久，成亲也没多久，却横生了这般变故，果然是强行在一起的下场吗？她的确想还清欠他的因，可若对他真无意，她又何必答应与他在一起？莫兮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却忘记了她。 忘记了……也是好的。跟她在一起，总是会遇上危险的。 〖我如今是修士，活得会比普通人长些，就像你说的百年。这短暂百年，我们好好在一起，待这一世我寿数不再，你……便忘了我吧。我知道阿兮有很多宝贝，其中肯定有祛除一部分记忆的宝贝，届时，便用它忘了我吧……〗 那句话犹然在耳，可惜，不是她忘了他，而是他忘了她，留她一人记得一切。 忘了，那就全都忘了吧。 低头亲了亲莫雨的唇，莫兮将他在小遥峰与她对峙的记忆一并从莫雨的脑海里给清除了。 王遗风有些奇怪莫兮的举动，还没等他问什么，莫兮便从他的眼前化作一道轻烟，消失无踪。 而在她消失后，恶人谷之上忽然降下大雨，那些雨丝随风而飘，很容易就沾在人的身上。 很快，恶人谷内再无一人记得曾经有个叫莫兮的姑娘。 浩气盟内，穆玄英忽然睁开眼，从床上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喃喃道：“奇怪，怎么好像做了个怪梦？” 与此同时，那些曾与莫兮接触过的凡人尽数忘记她，没有一个意外。 至此，红叶山的莫兮，枫华谷的莫兮，再次变回了曾经那个莫兮。。 第87章 第八十七回 穿着粉裳的小女孩被穿着蓝裳的小男孩牵着走在朝枫叶泽过去的路上。 小女孩和小男孩看年纪约莫有四五岁了，长得那是玲珑可爱，粉妆玉琢的。两人眉目间极其相似，一看便知是血亲关系。小男孩牵着小女孩的手，一边走一边谆谆教诲道：“莫茯，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别没事就往锁妖洞跑，羌姨和绿姨他们不是都警告过吗？没事别去锁妖洞内晃，就你这点，还不够锁妖洞的老家伙们塞牙缝呢！！” 小女孩嘟了嘟嘴巴，道：“可鸣蛇叔叔和灭蒙哥哥他们人都好好的，还给茯儿吃好吃的。” 小男孩无语：“……”妹妹这么傻白甜，真的好吗？ 这两小孩，女孩儿叫莫茯，男孩儿叫莫苓，是双生兄妹，且都是莫兮的孩子。莫兮将莫雨送回恶人谷后的半月便发现自己已有半月之余的身孕，当时莫兮还奇怪自己竟能怀上孩子，毕竟神族的繁衍率实在是低得有点可怜。 知悉自己有身孕的莫兮压根没多想什么，当即就将自己关在洞府内养胎，他们这一族怀孩子难，生孩子倒是挺快的，五十天左右便能诞下孩子。查出自己怀了一对双生儿的莫兮谁也没知会，就把自己关在洞府内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生怕莫兮出事的峨羌和宛绿在来洞府寻她时，她已诞下了莫茯和莫苓这对双生儿。 看到自家姐姐手里抱着两只瘦巴巴的小狐狸时，峨羌和宛绿都吓坏了，在知道这两只小狐狸便是莫兮生的孩子后，峨羌和宛绿的脸都铁青了。 关于莫雨的事，枫华谷的众人在莫兮一个人回来的那天便全都知晓了。大家一听小姑爷被人设计下了忘情药且将莫兮忘了个干净之后，一个个都闭紧嘴巴，将关于莫雨的东西全部收起来，不让莫兮瞧着难受。 莫茯和莫苓生下来时就是两只小狐狸，差不多过了两个月才显出人形。因生来便是仙胎的关系，再加上莫兮分别给了他们俩小的各自五百年的修为，使得他们半年后就同凡间的四五岁孩童无异，能说会走。 为了两个小孩，一下子损失了千年修为，莫兮之后便一直待在洞府内修炼。 这一修炼便是差不多两年。 两年后，整个大唐都变了，正确来说是在莫兮诞下两个孩子的一年前整个大唐的局势就已经变了。安禄山和史思明骑兵造反，长安失守，李隆基弃城带兵携杨贵妃逃到了马嵬驿。除了朝堂出现这般变故外，江湖各大门派亦受到牵连。再加上一向冲锋陷阵，什么都替国家跑在前头的天策府岌岌可危，各门派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各大门派和浩气恶人暂时放弃了过去的恩怨，一同联手，对抗狼牙。 耳边充斥着喊杀声，莫茯鼻头怂动，微嗅道：“哥哥，又打起来了。” 莫苓面无表情道：“跟我们没关系。”同莫茯不谙世事比起来，莫苓显然成熟懂事多了。有时候，宛绿他们都惊奇一个才出生两年的小家伙怎么会那么聪明。 莫茯点点头，小声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打完啊？” 莫苓想了想，回道：“再厉害也不会超过十年的，一场仗若真打得太久那就太过耗损人力和财力了。这世上没有一个君主会傻兮兮的打仗打十年二十年的，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哦，那还挺快的。”凡人的十年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说着说着，两人便到枫叶泽的女珍阁了。 凡人的世界打得热火朝天，他们却一点都不受影响，还是该吃吃，还喝喝，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院里晒蚕丝的蝅思见莫苓牵着莫茯的手过来，忙放下手头的活，提着裙子一角小跑了过来。“小少爷，小小姐。” 莫苓牵着莫茯站在院门口，小脑袋往里头张望了下，问道：“蝅思姐姐，烟姨和巴图叔叔在吗？” 蝅思点头道：“他们在里头同璨娘姐姐说事呢。” “哦，那我和茯儿在院里等他们。” 蝅思伸手牵起莫苓的手，带着他们俩小的进入院中，问道：“急事吗？” 莫苓摇摇头，道：“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想问巴图叔叔借书。” 蝅思道：“那好，我去后厨给小少爷和小小姐准备点心。” 一听有吃的，莫茯的眼睛立马变得亮晶晶的，她吸了吸口水，道：“好啊，好啊，不过茯儿要吃甜哒！！” 瞧了眼莫茯略有些圆的脸，莫苓再次无语：“……”再吃就变成球了，球了！！ 蝅思带他们来到小院南面的石桌前，让他们坐下后就去后厨端点心和茶水了。莫茯和莫苓年纪小，吃得东西自是以甜为主的小点心。捧着点心和茶水出来，蝅思将一叠叠精致好看的点心放到石桌上，再将两碗糖心水放到莫茯和莫苓的面前。 看到一桌好吃的点心，莫茯的眼睛亮得惊人。 跟莫茯比起来，莫苓显然淡定多了，捧起面前的糖心水喝了一口，他忽问道：“蝅思姐姐，阿娘啥时候闭关出来？”他们出生不到半年，莫兮便闭关去了，这一闭关就是一年半，他们都快忘记自家阿娘长啥样了。 蝅思抱着托盘坐下，回道：“大人每次闭关都要很长时间，短则一年半载，长则百八十年。” 莫茯把一块雪松糕塞在嘴巴里，还没咽下喉咙，便说话问道：“娘娘苏八苏桑心过度才哔管的？” 莫苓额角青筋凸凸：“茯儿，吃好东西在说话！！” 莫茯立即把雪松糕咽下肚，又说了一遍道：“阿娘是不是被阿爹伤了心，才会丢下我和哥哥去闭关的呀？” 这个可能性莫苓最开始也想过，他觉着一定是阿爹抛弃了阿娘，阿娘太过伤心了才会在他和莫茯半岁的时候选择闭关，就是为了眼不见为净。 听了他们的话，蝅思抽了抽嘴角：“……”她很想吼一句，小少爷，小小姐，你们想太多，还有别瞎看凡人的话本，会变傻的！！ 努力抑制住不断抽搐的嘴角，蝅思轻咳一声，郑重驳回了莫茯的猜测。“小小姐，小少爷，大人是爱你们的。若是不爱，就不会给你们各自输了五百年的修为。一下子损失了千年的修为，大人自是需要闭关的。” “只是为了把那千年的修为练回来？”莫茯眨巴着眼睛问道。 蝅思笑道：“自然了。再者，大人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的活动，大多时候不是在看一些书籍，就是在闭关修炼，这啊都是习以为常之事。小少爷和小小姐莫要想多了，你们可是大人的孩子，大人岂会不爱你们呢？” 莫苓听了蝅思的话，抿着唇刚想说什么时，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年轻女人就屋子从里头跑出来，一脸惊喜道：“姐姐，出关了！！” 喊出这话的人是峨羌，她这话一出口，莫茯和莫苓立即朝月渊洞府的方向看了去。那里有一股威压乍现，强大的威压覆盖了整个枫华谷，以至于枫华谷内的大家伙全都停下了手头的活，齐齐朝洞府方向看了过去。 “阿娘出关了？”莫苓跳下石凳，朝门口跑了去。 莫茯两手都拿着糕点，她跟着莫苓一同跳下石凳，迈开两条小短腿追着自家哥哥跟了上去。见俩小的撒开腿就跑，蝅思回神也追了上去，道：“小少爷，小小姐，你们跑慢点！！小心摔着！！” 刚才还没瞧见莫茯和莫苓，现下看到他们俩小的撒开腿的往院外跑，峨羌愣了一下后连忙回神跟了上去。长腿和短腿比起来，自然是长腿更甚一筹，两个腿明显比莫茯和莫苓长的蝅思和峨羌没几步就追上了他们。 一人抱起一个，两人的身影一闪，化作一道影子，直接飞向了月渊洞府。 来到洞府前，峨羌放下莫苓，还没等她往前一步，洞府的门就开了。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从里面透出的磅礴强大的灵力吓了峨羌和蝅思一跳。强劲的灵风自里头吹出来，吹得峨羌下意识用手去挡这股强大的风力，待劲风散去些，她方才缓过神来。 『进来吧。』脑海里响起了莫兮的声音，峨羌连忙将莫苓抱起来，跟蝅思和被蝅思抱在怀里的莫茯一起走了进去。 两小的自出生半年后就未见过莫兮，对这位强大的母亲，他们抱着既害怕又欣喜的期望。 莫兮半躺在软榻上，一条腿微屈，还有一条腿直直平放着。她穿了件浅橘色的衣裙，一头长发随意散开来，披挂在软榻上。 “姐姐！！”一年半没见着莫兮，峨羌那叫一个激动，她放下了莫苓。而蝅思也放下了莫茯，朝莫兮行了跪拜礼。 『看来吾不在的时候，羌儿过得还不错。』 峨羌笑了笑，把莫茯和莫苓往前推了推，道：“姐姐，这是茯儿和苓儿，你瞧是不是跟你上回闭关前见长大了些？” 莫兮朝莫茯和莫苓看过去，黝黑的眸子一落到莫茯和莫苓身上，两小的立马躲到峨羌的背后，只探出小半个脑袋，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莫兮，似乎还有些害怕。 唇微微向上一翘，莫兮直起身子，慢慢坐了起来。平放在软榻上的腿稍稍往边上一移，直接从软榻上放了下来，垂直着踏在地面上。伸出手，莫兮眉目含笑，道：『苓儿，茯儿，过来，到阿娘这边来。』 峨羌说她闭关了一年半，可这短暂的一年半时间对莫兮来说不过是一晃眼的事。不但是她，即便是枫华谷内的其他人闭关，这一年半也算不得什么，像他们这样的，时间早就没有多少意义了。 莫茯和莫苓还有些忐忑，可见自家阿娘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两小的慢慢从峨羌身后出来，接着朝莫兮跑了过去。一年半真的太短，莫苓看上去还没什么变化，而莫茯倒是胖了不少。 将他们俩抱上软榻，莫兮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嘴角笑意加深。之前还有些瘦弱的小狐狸长大了，长成了两个软萌如玉的小娃娃。伸手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莫兮放软声线，道：『有没有乖乖听话？』 莫苓太久没见莫兮了，曾经心里的忐忑在见到莫兮的一瞬全部瓦解。蝅思他们说得对，阿娘是爱他和莫茯的，瞧他的阿娘多温柔。扑入莫兮怀里，莫苓伸出两条小短手牢牢抱着莫兮，一边的莫茯见状，不甘示弱地也狠狠扑向莫兮，将她抱住。 『看来这一年半的时间对你们来说还是挺长的。』时间对莫苓和莫茯来说还没有到漠视的程度，他们才刚出生两年，两年的时间太短，许多东西他们都没有经历。 见母子三人和乐融融的，峨羌和蝅思也不敢打扰，两人对视一眼，悄悄离开了洞府，来到了外面。 回首瞧了眼大开的洞府，峨羌感慨道：“姐姐都当娘亲了，蝅思啊你说我和二姐什么时候也能找到个如意郎君啊？” 蝅思瞧了眼峨羌，想了想道：“我觉得黄虎挺好的，对峨羌小姐你也很好。” 一提起黄虎，峨羌撇了撇嘴巴，一副嫌弃的表情道：“一身臭味，长得再可爱，我也不要！”说完，还哼了哼。 蝅思：“……”峨羌小姐，傲娇不适合你，快醒醒吧！！ 第88章 第八十八回 莫苓长得像极了莫雨，那眉眼简直跟他一模一样，性子方面也有些像他，容易多想，还有些忐忑不安。这一点，估计跟莫兮在他们出生半年就闭关也有些关系。 莫茯的眉眼像莫兮，其他都像莫雨，讲真在看到这两个孩子化作人形时，莫兮稍稍发愣过那么几天。实在是这两孩子的模样都比较偏向莫雨，而非她。不过莫茯的性子倒是有点儿像她还是人类时的性子。 把他们抱在怀里，自己躺在一侧，莫兮拍着他们的背，哄着这两只小家伙睡觉。过了一会儿，两道金光闪过，两只有着九条尾巴的小狐狸出现在她怀里。一只雪白无一根杂毛，九条尾巴毛绒绒的晃了晃，还有一只则是纯黑色的，油亮亮，九条尾巴软软搭在软榻上。 莫茯的原形像她，莫苓她就说不清了，在莫兮的印象中，他们一族似乎没有出现过黑色的九尾狐。或许是因为她跟凡人生的孩子关系，导致于莫苓是一只九尾黑狐。黑狐其实挺漂亮的，黑黝黝的，皮毛泛着光泽，特别好看帅气。 低头亲了亲两只小狐狸毛绒绒的脑袋，莫兮顺势躺下，一只手臂环住他们两只，闭着眼同他们一起睡了。 母子三人一睡便是一天，待第二天莫兮醒来，就看到莫苓那孩子眨巴着那双黝黑通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见她醒了，似有些羞涩，立刻甩起身后的那九条毛绒绒的尾巴，用它们遮住自己的脸。 莫兮见状，觉得有点儿意思，便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脑袋，道：『一年半不见娘亲，陌生了？』 莫苓移开一条完完全全遮住自己眼睛的尾巴，小声道：“没有。” 『苓儿，修仙一路总需要很长时间去参透的，阿娘心向大道，或许会疏于照顾你和茯儿，望你能理解。』 莫苓道：“我知道。”他知道他的阿娘同别人不一样，她是红叶山，即枫华谷的主人，是看守锁妖洞的人，是各界都要恭恭敬敬尊称一声上神的人。这么一个强大的存在是他和莫茯的娘亲。也因为如此，他们的阿娘责任重大，在他们身上的关注自然也会少了些。 “阿娘，阿爹去哪里了？”有娘没爹，这是莫苓一直想知道的问题。这一年半来，他问过很多人，可他们全都闭口不谈他爹，就好像他爹是个什么负心混蛋似的。 莫苓会问这个问题，莫兮是早有准备的。莫苓虽只有两岁，可这孩子显然比莫茯心智成熟多了。摸了摸莫苓的小脑袋，莫兮柔声道：『你阿爹在人界。』 “他为什么不跟我们在一起？” 『因为你阿爹是凡人。』 “凡人不能跟阿娘在一起吗？”莫苓奇怪地问道：“是不是阿爹抛弃阿娘，不喜欢阿娘了？” 莫兮摇摇头，回道：『怎么会呢？你阿爹永远都不会背弃阿娘我的。』莫雨对她的感情从未有过虚假，与她在一起后，他依旧如过去那般对待她。送他回恶人谷之后的那半年，莫兮总会午夜梦回到那个唤她阿兮的少年，若不是害怕自己心生心魔，她也不会早早丢下莫茯和莫苓去闭关。 “那阿爹为什么……”后面的话没有说全，可莫兮却是懂的，她轻叹一声道：『跟着阿娘太危险了，离开阿娘才能好好的。』用那样的方式对付她，显然只有卑墨了，莫兮觉得这人对她还是挺执着的，变着法子的想让她痛苦。可惜，她没那么脆弱。 莫雨忘记了她，她会伤心难过，可绝不会悲痛欲绝，若她承受能力那么差，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莫苓不懂，可看了看莫兮的脸色，莫苓知道不能再问了。他的阿娘似乎有些难过，那眼神看着就像凡人那些话本里常说的相思之痛。他的阿娘一定在想念阿爹，不过作为上神的阿娘为什么会选择作为凡人的阿爹呢？难道也像那些话本里写的故事一样，是因为报恩的关系？ 于是，小小的莫苓脑海里自动脑补了一个关于他阿爹和阿娘的狗血故事。 画面简直美得不能看=-= 莫茯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宛绿和峨羌早早就来了，她们一人捧着几个锦盒，笑眯眯地将锦盒放到石桌上。莫兮看着堆了一石桌的锦盒，不解问道：『是什么东西？』 宛绿笑道：“给茯儿和苓儿的，之前就让璨娘去准备了，昨儿个晚上才刚做好，都是些衣服。茯儿和苓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备些衣服也是该的。” 莫兮闻言，点了点头。 两只小狐狸在软榻上爬来爬去，一听是新衣服，莫茯一滚从床上跳下来，直接化作小女孩的模样朝宛绿和峨羌跑了过去。莫茯和莫苓化作小狐狸的时候，衣服就直接落在软榻上，因而一变回人形，莫茯直接就成光身子的小女孩了。 莫苓见状，抬起爪子捂住自己的脸，叫道：“莫茯，女孩子家家光着身子到处跑像什么话，快穿衣服！” 莫茯已经扑到宛绿怀里了，她回头朝莫苓扮了个鬼脸，道：“这里就哥哥你一个男孩子，阿娘，羌姨和绿姨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人形的莫苓，他的额角一定青筋凸起。 『茯儿。』莫兮抱着莫苓坐起来，淡淡道：『哥哥说的对，女孩家不能随随便便光着身子到处跑，就算阿娘是女的，你绿姨和羌姨也是女的，你也不能这般。』 莫茯见阿娘发话了，只能扁着嘴巴，应了一声。 摸了摸有些不高兴的莫茯，宛绿轻笑道：“你阿娘说得对，该听哥哥的，苓儿可比你这小丫头懂事多了。记住了，下回可不能光着身子到处跑，明白吗？” 莫茯歪着小脑袋，似懂非懂道：“可是变回原形的时候就是光着的呀。” 峨羌在旁捂着唇，笑道：“傻茯儿，原形是原形，人形是人形，你见谷里的大家再从原形化作人形时光身子的吗？” 莫茯想了想，摇摇头道：“……好像没有。” 峨羌道：“那就对了，总之，女孩子不能随便光身子，听哥哥的话准没错。”比起傻白甜的莫茯，莫苓真的成熟很多，到底是做哥哥的，自是懂事。 莫茯用力地点点头，看向莫苓道：“哥哥，茯儿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莫苓：“……”让你不吃，你听吗？ 莫茯白白胖胖的，脸圆得跟个小苹果似的，现在看着还好，粉雕玉琢的，五官精致，将来不用想都知道会是一个美人。可美人神马的跟胖无缘啊，就莫茯这吃东西的量将来定是跟美人这个词无缘，绝壁是个小胖子。 莫苓今年才两岁就已经开始替自己的妹妹未来会是一个胖子这件事而发愁了。 宛绿和峨羌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功夫，莫茯就穿好了新衣裳。粉绿色的襦裙，扎了两个双环髻，佩了两朵小玉花，特别可爱。衣服式样看着可普通了，可莫兮一眼就看出莫茯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全是一等一的护身法器。 『有心了。』 宛绿笑嘻嘻道：“茯儿和苓儿不单是姐姐的孩子，还是大家伙的孩子，自然是要上点心了。”说完，她朝莫苓招招手，道：“苓儿，过来，绿姨也给你换身新衣裳。” 莫苓闻言，小小的狐狸脸上竟出现一丝纠结。“我自己换。”他是蓝孩子，才不要别人帮忙换衣服呢！！ 峨羌扬了扬眉，嬉笑道：“呀，咱们的小苓儿也知道害羞了~~” 莫苓是黑色的小九尾狐，就算脸红了也看不大出来，他别扭地叫道：“羌姨！绿姨！” 『让苓儿自己换衣服吧。』摸了摸莫苓的小脑袋，为了不让自己的两个好姐妹继续调侃自己的儿子，莫兮发话了。 莫兮一发话，峨羌和宛绿自然不好继续拿莫苓打趣，她们从锦盒里拿出一套衣服放到石桌上。一见那套衣服，莫苓连忙起身，抖了抖一身的皮毛，轻灵跃下软榻，跑过去跳上石凳，再是石桌，叼起一套衣服就往一边的屏风后面跑了去。 那动作真是灵活得不要不要的。 等莫苓穿好衣服出来后，莫兮看着他一阵恍惚。莫苓穿的那套衣服像极了莫雨小时候穿的那套衣服，长长的发用一条浅蓝色的发带扎成了马尾垂在背后，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孩童时期的莫雨。 别说莫兮觉得莫苓像，连宛绿和峨羌也格外觉得今儿个的莫苓像极了他那个爹。 莫苓见大家伙都在看他，有些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己腰封和佩带，见自己戴得挺好的，便奇怪问道：“阿娘，绿姨，羌姨，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莫茯拍了拍手，说道：“肯定是因为哥哥帅啊。” 峨羌&宛绿：“……”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莫兮回神，收回视线，道：『先去吃点东西吧，吃好后阿娘带你们出去走走。』孩子出生后就没单独跟他们在一起过，莫兮想多抽些时间陪伴在他们身边。 一听莫兮要带他们俩出去走走，莫苓和莫茯很高兴，只听莫茯撒欢似的叫了起来。接着，挣扎着从宛绿身上跳下来，跑到莫苓身边，拉起莫苓的手直接往外跑去。边跑还边回头对莫兮，说道：“阿娘等等，我和哥哥很快回来哒~~” 说完，头也不回地拉着莫苓的手就跑开了。 看着他们俩小的，宛绿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哈哈哈，真是一对活宝，姐姐，你这一双儿女可有趣了。” 峨羌也抿着唇笑了起来。 莫兮淡淡笑着，待莫苓和莫茯的身影看不见了，她方才收敛脸上的温柔，面无表情道：『嫣嫣他们查得如何了？』 第89章 第八十九回 峨羌和宛绿将这一年半的情况全都如实告知了莫兮，其中还包括之前让嫣嫣盯着的史思明的近况。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自战争爆发后，史思明就再也没有秘密抓过小孩了。 就好像一夜之间忽然间就正常了，其行径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嫣嫣说，他会继续派人盯梢史思明的，对方一旦有所动作，他会立即禀告的。 枫华谷因为莫兮的关系，数千年来都被罩上了一层强大的结界，非人类可以随意进出的。以往有人想要攻打枫华谷，不是被莫兮打回去的，就是被峨羌和宛绿揍回去的，要么就是被嫣嫣他们这些十卫合力整回去的，总之就没人成功跨入过枫华谷地界。 这层结界内的世界祥和安宁，而结界外的世界确是战乱纷飞。安史之乱引发的战乱使得整个大唐的百姓都陷入了民不聊生痛苦之中。现在最混乱的地方，一是长安，二是洛阳，三是枫华谷，而打仗打得最凶的当属第四的天策府了。 据悉，天策府快撑不下去了，就凭他们现在的兵力，要想对抗安禄山的狼牙大军实属困难。加上，朝廷都跑了，现在的天策府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现在这个世道啊，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知何时才能是个头。”峨羌盯着自己指甲上昨儿个才涂好的绿色蔻丹有感而发的。 宛绿嗤笑道：“现在这世道再万般不堪能跟咱们那个时候比吗？咱们那时候打仗才叫一个惨烈。”当时可不止是商周的恩怨，而是截教与阐教的恩怨，两边的仙神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人一个法宝就砸，这死伤人数比起来，哪能是现在可比的？ 在那之后的战役看在宛绿眼里都特么是小儿科。 『现如今是神隐时代，上古时期叫得出名号的仙神早就绝迹三界，下落不明了。仙神亦不会再去管理凡间之事，这是天道绝对不允许的。』所谓天道了，说白了就是一种秩序。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万物也渐渐从混沌中归为有序，强悍的仙神和势力纷纷被削弱，要么就是陨落，各界势力趋于平衡。 莫兮参透的比谁都要多，她懂很多事，却又不解其中之奥妙。涂山氏一族会亡，那是必然的。所有超出天道管制，影响天地秩序平衡的存在，到最后的结局都必然是灭亡。封神之战，截教阐教损失惨重，自那之后昆仑山和金鳌岛，一个封山，一个封岛，自此不再管世界之事。而三皇，神农下落不明，伏羲踪迹难现，女娲携当年仅存的上古人族居于偏远之所，他们的力量早已不如古时期了。 终有一日，她也会受到天道制衡的，因天道绝不允许仙神太过强悍，就像远古时期和上古时期的古仙神们一样。现如今，不受天道控制的唯有二人，其一乃是谁也不敢蔑视的。 烛龙之子，不周山的主人，神龙钟鼓。 他的存在已超然一切。 其二则是由云暮雪以毁了自己为目的帮忙摆脱天道所制的孙悟空。 『告诉嫣嫣，若史思明或其他人出现异动，尽可杀之。』历史已经走上了它该走的轨迹，史思明这人是生是死也没那么重要，只要轨迹照旧没有出现变动，是否是那个人压根就没重要。 宛绿和峨羌对视一眼后，低声应道：“知道了，姐姐。” “阿娘！！”两道同样稚嫩的声音从洞府外响起，只见跑出去的莫茯和莫苓回来了，两小的一看就是去女珍阁寻璨娘她们那处要吃的去了，两手满当当的食物，尤其是莫茯，那小手上的油纸袋恐怕都快拿不住了。 莫兮下了软榻，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指尖那么一动，长发自动半挽起一个特别简单的发髻。发髻上并无太多配饰，就一根看着有些古式样的玉簪和一根同样是玉制的步摇簪。 来到两小娃娃面前，用袖子替莫茯擦了擦有些油腻的嘴角，莫兮淡问道：『怎么拿那么多？』 莫茯眨巴着眼睛，认真说道：“阿娘、绿姨和羌姨都还没吃，我们多拿了些过来给你们吃的！！”说着，跟献宝似的将油纸袋往莫兮面前提了提。 油纸袋里的点心都适合当早餐吃，香味清甜不腻，样子也比较爽口，很有食欲。 接过油纸袋，莫兮将它们放到石桌上，并摸了摸莫茯的小脑袋，询问道：『给绿姨和羌姨吃，好不好？』 莫茯用力地点头。 莫苓手里攥着一块饼，很大的饼，他对莫兮说道：『阿娘，你吃吃这个，这是苹儿姐姐做的，有苹果香味，很好吃的。』莫苓口中的苹儿是一颗苹果树，最擅长做些跟苹果有关的点心，香味扑鼻浓郁，味道也特别好。 盯着莫苓希冀的目光，不好拂了他意思，莫兮意思意思地咬了一口。这块大饼更是透着一股子苹果的清甜香味，甚是好吃，而且吃起来也不腻。 『不错。』她回了一句，眉眼温柔。 自家阿娘笑起来的时候有些美，作为儿子的莫苓立马面上一红，就着莫兮刚才咬的位置将大饼啃了起来。莫茯见状，不甘示弱地凑过头去也咬了一口。清甜的大饼让莫茯眼睛一亮，立即嚷着让莫苓分她一半吃。 莫苓：“……”妹妹满脑子都是吃的，作为哥哥心好累！ 待两个小家伙将大饼都吃完了，莫兮便一手牵着一个带他们出去走了走。留在洞府内吃着莫茯拿过来早点的宛绿咬着一块糕点，翘着二郎腿道：“两年了，你说那小子现在咋样了？会不会跟别的女人成亲了？” 峨羌舔了舔干涩的舌头，回道：“不会的啦，若真跟别人结了缘，月老肯定会同桧爷和铜板他们说的。” 宛绿道：“你说月老怎么就那么闲呢？不待在他的月老宫内，天天跑我们谷里真的好吗？不是说进出天庭格外森严吗？怎么他下界来我们谷里就跟回娘家一样？” 峨羌捂嘴娇笑道：“月老回我们这儿可不是回娘家嘛~~”在月老还不是月老前，他就是枫华谷的一名小仙，与铜板、桧爷和嬴公他们交好。 宛绿：“……”说的好像挺对的，她没法反驳。 莫兮牵着莫茯和莫苓走在前往紫源山的路上，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就是想去紫源山瞧瞧。那里，是她曾经犯错反省自己的地方，也是她初遇莫雨的地方。 去紫源山的路上，他们看到了很多士兵，一边是唐军大营，一边是狼牙大营，打得那叫不可开交。两方人马都杀红了眼，交界处都堆起了尸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尸气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莫茯还没见过那么多尸体，她有些害怕地揪着莫兮的手。莫苓的表现还好，就是眼里透着一丝惧意。他们俩毕竟还小，会害怕也是应该的。将莫茯抱起来，莫兮牵着莫苓的手，淡淡道：『茯儿，苓儿，你们记住了，这就是凡人，凡人的战争。朝代的更替总是需要牺牲的，而他们便是朝代更替上的牺牲品，或者说是基石。』 莫苓拧着眉，问道：“难道不能不打吗？” 莫兮道：『人心之贪婪是没有底的，这场战争就是贪念和欲念引起的。』 莫苓抿着唇，眉还是拧着，小脸严肃极了。看得出来，他不喜欢战争。战争要牺牲，要流血，还会痛苦，他一点也不喜欢。“我不喜欢战争。” 小脸趴在莫兮肩头的莫茯也低声道：“茯儿也不喜欢战争。” 拍了拍莫茯的后背，莫兮望着前头，那些唐军大营士兵的脸上全是麻木不仁的表情，他们早已没了生的希望，全是死的绝望。『阿娘……也不喜欢战争……』这世上又有谁喜欢呢？ 不再去看这些，莫兮弯腰将莫苓也抱了起来，她带着他们直接飞向了紫源山。来到紫源山上，莫兮抱着莫茯和莫苓坐在一棵很大的树上，这棵树的树冠特别大，坐上去还挺稳的，往树顶上那么一坐，往周围望过去，一切尽收眼底。 坐在自家娘亲怀里，两小娃娃一扫之前的恐惧和不开心，兴|奋地张望着周围。 松松趴在一朵花上，他打着呼噜享受着这紫源山上难得的宁静。这个地方很难打起来，就是一处断崖，谁会傻不愣登地跑到这边来呢？就算自杀也不会选这里，因为这里真没啥好选的。 前头似乎传来了脚步声，不轻不重，很缓很稳。 松松抬头往前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它从花上掉了下来。 瞪大它那一双螳螂眼，松松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这才确认自己眼没花。“小，小姑爷！？” “哎呀，小姑爷怎么来这里了？”帅气的麻雀精百草扇着翅膀 飞到松松边上，好奇地问道：“小姑爷这是准备回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球咱们大人原谅他吗？” 松松：“……”喂，醒醒，别瞎脑补好吗！！ 两人谈话之际，莫雨已经上去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又有人上了紫源山。看着一名穿着蓝裳的马尾少年走上去，松松用它的前肢挠了挠它的小脑袋，忍不住问道：“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又有人上紫源山了？平时这地方可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的！” 百草也觉得奇怪，接着它抬起自己的羽翼，直指前方，道：“嘘，别说了，瞧，又有人上来了。”果不其然，又有两人上山了，只不过这回换了两个中年人，看年纪差不多在四五十岁，一人儒雅，一人威严。 松松不解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打群架的日子吗？” 百草用它的麻雀翅膀摸了摸自己的毛绒绒的下巴，喃喃道：“那三个咱们当做不存在就好，可小姑爷来了，这事要去通报下吗？好歹是咱们的小姑爷啊。” 松松瞧了百草一眼，道：“你有胆子去吗？” 百草：“……”没胆子，好吧，那就不去了╮(╯_╰)╭有缘分的话，小姑爷和他们家大人总会相遇的=￣ω￣= 第90章 第九十回 站在紫源山的崖口处，望着崖下的烟雾缭绕和凌冽冷风，莫雨忍不住会去回想十年前那桩旧事。那时的他和毛毛还未介入过多的名和利，世间的一切于他们来说似乎都是美好的。 长大了的莫雨不像年少时的他那般惶惶不安，现在的他冷静，沉着，自信。那双如墨玉般漆黑的眼睛透着沉稳的平静，脸上的皮肤如白玉般光滑白皙，浓黑的眉，挺拔的鼻梁，嘴唇略薄且透着一丝苍白，那头长发依旧披散在肩头，未用任何发冠或是发带扎起束起。 “雨哥。”穆玄英的声音在莫雨身后响起，莫雨回过身去，就看到许多年不见的穆玄英站在他身上。穆玄英一点都没有变，看上去还是跟以前一样。 穆玄英没有走近，脚步停在离莫雨有些距离的地方。 见状，莫雨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道：“毛毛，你怎又跟我如此生分？这地方，这悬崖，难道，你都忘记了？”他不喜欢这样的穆玄英，太生分了。 “雨哥，我……一日都未曾忘记过。”穆玄英认真地看着莫雨，清俊却稍显稚嫩的脸庞上是难得的严肃。 莫雨朝前走过去，语声淡淡地说着当年之事。“那时，我们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吃不饱穿不暖，一路流浪，被那些所谓‘正义’的江湖人士侮辱欺负，逼着我们二人交出性命。你性子刚烈跳下悬崖，我为寻你，四处奔波，好不容易再聚又天各一方。”一想起过去之事，莫雨的眼底就闪过一丝冷冽。 “雨哥，我们好不容易才有能力保护自己珍爱的东西，又何苦用这力量去摧毁别人珍爱之物……？”今天，来这片故地赴约，穆玄英是想好好劝劝莫雨，十年了，他们再也回不去当初了。 “我们吃过的苦，受过的罪，该让那些人一一偿还。”莫雨冷冷说道，唇边勾起一抹嗤笑。 “虽然那些人确有不对，倘若我们也同他们一般双手染满鲜血，那与他们又有何异？邪恶自有天道昭彰，雨哥，莫要再弄脏你的手了……”穆玄英多希望莫雨不要那般执着仇恨，只要他肯放下，他们就还能跟从前一样，若不能放下……他们只会越走越远。 “这些人何曾懂得你的善意？为恶者就是总以为伏首就可求得救赎，那死在他们手上的人命岂非轻贱！？杀人偿命，天公地道。”莫雨可不觉得放过那些人是对的，在他的是非观里，只有强弱，没有对错。 话音才落，一道冷硬的声音就从穆玄英的身后冷冷地传了过来。“杀人偿命，天公地道？那你是不是也该为那些被你无辜杀害的人偿命呢？” 声音的主人是穆玄英的师父，浩气盟的盟主谢渊，他对莫雨不喜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谢渊心里，莫雨就是这世上最大恶之人，小小年纪就手段如此歹毒，现在更是善恶不分，残酷麻木。这样的人怎能与他的弟子交好，并称兄道弟呢？ 一见出现在此的人是谢渊，莫雨的面色更是冷若寒霜，就如谢渊讨厌他一样，莫雨也十分讨厌谢渊。 因为谢渊，穆玄英才这般与他生分。 “师父……”看着谢渊，穆玄英声音不自觉小了起来。 这回出来赴约是瞒着谢渊的，没想到还是被抓包了。 “哼，玄英，这人早已不是当年的莫雨，杀人如麻，罪恶滔天不说，还义正言辞说自己没有错，看我今日不把你这恶人除了。”说着，谢渊竟出手朝莫雨攻了去。穆玄英一惊，想去阻止，始终慢了谢渊一步，就在谢渊的掌心快要触及到莫雨时，一道白影出现在莫雨身前，替他挡去了谢渊的这一击。“呵呵，多年未见，你的脾气仍旧这般不好，一盟之主竟对个孩子下狠手，也不怕别人笑话？”出现在此，替莫雨挡住谢渊攻击的人乃恶人谷谷主王遗风，也是莫雨的师父。 “我早该想到，他出现在这里，你也该在这附近。”似乎并不惊讶王遗风的出现，谢渊的反应看上去挺冷静的。 “呵呵……”王遗风不语，那张儒雅的面容上扬起了浅浅的微笑。 本来还算可以的气氛因为谢渊和王遗风的出现变得紧张起来。 坐在大树树冠之上的莫兮五感绝佳，在莫雨他们上这个山时就已经感知到他们的存在了。只是，莫兮没料到莫雨会在此处，她从未想过他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俩小家伙坐在莫兮两边，比起规规矩矩的莫苓，莫茯显然有点儿不安分，坐在树冠上扭来扭去的，跟个多动症似的。莫茯手里攥着从树冠上折下来的树枝条，她想给自个儿阿娘编个发冠，这里没啥花，只能用树枝条将就一下了。 一边编，一边晃动着两条藏在裙子里的小腿，这一来一去自是引起了树下四人的注意。 察觉到树上有人，谢渊喝道：“何等宵小，竟藏头藏尾！？还不现身！”这一声由丹田浑厚内力而发，如洪钟一般，瞬间便响彻整个紫源山。 莫兮倒没什么反应，就在她准备隐去三人身形时，莫茯和莫苓竟因这一声吓得直接从树冠上掉了下去。 “哇——！”莫茯直接被吓哭了，掉下去的同时大哭出声。 莫苓倒算冷静，只是小脸刷白。 莫兮见状，立刻跳下去接两个孩子。她离莫苓比较近，很快就抓到了莫苓的衣领，把他往上一提，带入怀中后，莫兮紧接着去接莫茯，可惜莫茯这孩子就算掉下去也不是个安安静静的主，四肢在半空中乱踢，莫兮刚去抓就被她乱蹬的四肢给踢掉了。 抱着莫苓的莫兮：『……』 眼看莫茯即将落地，莫兮眯着眼，准备使用法术让她安然落地时，一个人影竟快她一步把莫茯给接住了。 接住莫茯的人正是莫雨。 谢渊愣了一下，没料到树上下来的竟是一个少女和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显然被吓得不轻，脸刷刷白的。 莫兮抱紧莫苓，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安抚着十分不安的他。 目光极冷地看向谢渊，莫兮眯了眯眼，身形一晃直接消失在原地。在场人一怔，再回神时谢渊已经被一掌击中，整个人倒退了好几步。喉头一股腥甜似要涌上，谢渊死死压着，才没让自己吐血而出，他抬头朝已然出现在他刚才所站位置的莫兮，眼里迸射出锐利的目光。 谢渊本以为莫兮带着两个孩子，该是个普通人，现在看来是他放松警惕了。 “师父！！”穆玄英见谢渊受伤，惊呼出声的同时跑了过去。“您怎么样？” 谢渊摇摇头，缓了一口气，压下喉间腥甜，方才开口道：“无事。” 谢渊额上布满冷汗，面部因疼痛而扭曲着，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穆玄英焦急地扶住谢渊后，目光微冷地朝莫兮看了去。“若是因为刚才家师的举动惊扰到姑娘和这两个孩子，在下可替家师向姑娘赔不是。姑娘为何一语不发就对家师出手？” 莫兮没有说话，在别人眼中，她本就是一个不会说话之人。既已打定不与这些人有所牵连，莫兮自不会在与他们多有接住。无论是穆玄英，还是在这里的莫雨。她现在要对付的人躲在暗处，暗箭难防，她不能，也经不起让莫雨或是其他与她认识的凡人遭受不测。 淡淡收回视线，莫兮不理会穆玄英的发问，也不去看谢渊，而是抱着莫苓转身朝莫雨走了去，来到莫雨面前，看着少年那双只透着锐利寒冷的黝黑眸子，莫兮的心竟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疼得厉害。 莫茯被莫雨抱着，本来还害怕的她在跌入温暖怀抱的一瞬就不害怕了，她一抬头最先入目的是莫雨那轮廓姣好的下巴，再往上看便是一张冷漠却不失亲切的俊美容颜。 “阿爹？”莫茯的小手攥着莫雨的衣服，她疑惑地叫了一声。 被个小女孩叫阿爹，莫雨显然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小女孩，莫雨再次愣了，不为别的，就为了怀里这个孩子长得有点儿像他。除了眉眼，其他地方跟他都极其相似，若是不说，还以为是他的孩子。 “你是不是阿爹？”小女孩攥着莫雨的前襟，小脸布满了希冀。 『茯儿，该下来了。』脑海里忽然响起了莫兮的声音，莫茯扁着小嘴巴，双手死死巴着莫雨的同时，回头看向莫兮，道：“阿娘，阿娘，他是不是阿爹？”莫茯和莫苓是知道莫雨长相的，花草姐姐画过莫雨的画像，跟眼前的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这个人跟哥哥还长得那么像，肯定是阿爹！！ 莫茯的声音不算大，可在场谁也没说话，静悄悄的，她的声音自是让在场四人都听到了。 谢渊和穆玄英齐齐看向莫雨怀里的莫茯，小女孩长得极其可爱，粉雕玉琢的。若莫雨不抱着她还好，这一抱着她，两厢看起来倒真的很像，说是父女也不为过。 王遗风也饶有兴趣地瞅着莫茯和莫雨瞧，他也觉得这孩子很像莫雨。 『下来。』莫兮的嗓音带了点严厉，脸上更是面无表情。 这么一喊，莫茯瘪着嘴巴松开莫雨衣服的前襟，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莫苓知自家妹妹委屈，便扯了扯莫兮的衣服，示意她放下他下来。莫兮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声有些过了，暗叹一声，她揉了揉莫苓的小脑袋，示意他去哄哄妹妹。 这一放下莫苓，在场人又将目光聚焦在莫苓的身上，不为别的，实在是莫苓长得太像莫雨了。如果说莫茯有五六分像莫雨，那莫苓就有□□分像莫雨，尤其是他的眉眼，简直跟莫雨一模一样。 莫苓已经定心不少，他迈开小短腿跑到莫茯面前，拉着她的手忍不住数落起她来。“我说你是不是傻啊？真的是阿爹的话，岂会不认识我们和阿娘呢、？” 因莫兮的表情有些严厉，再加上刚才那一声下来实在是太过严肃，莫茯心里有些委屈，她呜呜哭了起来。小姑娘平时挺皮的，可这哭相真真斯文，抽抽噎噎的别提多委屈多可怜了。“可，可是跟花草姐姐画的阿爹的画像一模一样嘛。” 莫苓用袖子擦了擦莫茯的眼泪，无奈道：“一模一样不代表就是啊。好茯儿，别哭了，阿娘又没凶你，哭啥呢？”他不觉得莫兮刚才那一下是在凶莫茯。 莫茯哭得抽抽噎噎的，莫苓怎么哄都没用。 莫茯是自己的孩子，她一哭，莫兮心里也不好受。见莫苓哄不好莫茯，莫兮轻叹一声，走过去，来到俩孩子面前，蹲下将他们兄妹两抱住后，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莫茯软乎乎又有些湿哒哒的小脸颊。 被娘亲用脸颊蹭了蹭，莫茯吸了吸鼻子，不再哭了。 她伸出两条小短胳膊抱住莫兮，声音软软道：“阿娘，抱。” 莫兮淡淡点头，将莫茯抱了起来。 莫苓拉着莫兮的衣角，仰着小脑袋，表情认真道：“阿娘抱着茯儿就好，我是男孩子，可以自己走的。”说完，他又补了一句，道：“阿娘，咱们回家吧。” 莫兮低头看着莫苓，冷冰冰的眉眼忽然间软化，变得极其温柔，就像初冬的雪遇上太阳一般融化了。 莫雨盯着莫兮，在她正对着他看过来的一瞬，他的视线就一直聚焦在她身上。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就同那张画上画的一模一样。 心，噗通跳着。 阔别两年，他的心再次跳动起来，为了她。 他和她再次见面了。 第91章 第九十一回 莫兮本打算离开，谁料才走出去没几步，手臂忽被拉住，接着身体连带怀里的莫茯一起向后倒去，莫兮怔忡的片刻，已被莫雨从后拥住，整个像被圈在莫雨怀中一样。 后背紧贴着莫雨的胸膛，紧紧的，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递而来的温度。眼眸微闪，莫兮的抱着莫茯的手下意识就松开了，这一松使得莫茯从她怀里掉了下去。跟在莫兮边上的莫苓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把妹妹接了个正着。 抱着圆滚滚的莫茯来到一边，莫苓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别说莫苓目瞪口呆了，就连莫茯也张大嘴巴，一副呆呆的模样。 莫雨从后抱着她，两个人贴得紧紧的，莫兮还能清晰感觉到莫雨呼出来的热气以及盯着她的灼热视线。 莫兮眯了眯眼，抬脚就往后踹，似乎早看出莫兮的举动，莫雨没有放开她，而是身形一晃，人来到她的侧边，躲开了她这一踹。 冷冷盯着莫雨，莫兮的面色微冷至极。 莫雨似乎不怕莫兮的脸色，他勾了勾唇角，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说话？” 莫兮并不打算对莫雨用灵识识语，在卑墨的事还没处理干净前，她想对莫雨保持该有的距离。待此间事了，她想她会去找莫雨，同他重新开始。而现在，时机不对。 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莫兮再次出手，她的身手很久，否则也不会伤到谢渊。莫雨料到莫兮会出手，立刻松开她，与她拉开一段距离，笑道：“下手可真狠。”虽然退后得快，可衣服前襟还是被她的手划开了一条缝。 莫兮收回手，似乎没想到自己刚才那一抓竟然划破了他的衣服前襟。 莫雨竟然对一个姑娘家耍起流氓来，这是穆玄英和谢渊，包括作为师父的王遗风在内都没料到的事。 穆玄英惊讶地看着莫雨，在他的印象中，莫雨从未对哪个姑娘这般感兴趣过。 莫兮不再看莫雨，回过身就朝莫茯和莫苓走了过去。来到两只小包子面前，莫兮一手牵一个，道：『走吧。』 莫雨见她要走，便上前一步，问道：“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名字？” 莫兮脚下步子一顿，她回过头看着莫雨，盯着那双有神的眼瞳，莫兮的心微微颤动着。 身后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她却不能和他立即相认，这世上的糟心事加起来也不过如此。 松开莫茯和莫苓的手，莫兮拍了拍莫苓和莫茯的脑袋，转过身就朝莫雨走了去。 来到莫雨面前，她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下，伸手抓起他的一只手，将他的手掌向上，在他掌心间写了两个字。 这一瞬，莫雨微微眯起了眼睛，低声道：“你不会说话。” 莫兮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清明。 写完自己的名字，莫兮刚想抽手，莫雨却一把将她抓住，道：“我叫莫雨，记住了，阿兮。” 莫雨知道莫兮，在他房里有一副画，一副看着有些冷冰冰的人像画。画中的少女给他一种没由来的心动，第一眼就觉得她该是自己的，只是他不知道画中这名少女到底在何处。现在，他遇上了就没有放手的道理，即便她有两个孩子，他也不在乎。对莫雨来说都不是事，他喜欢的他会抓在手心里，谁也别想夺走。 她看上去年纪顶多双十，面容绝美，是莫雨迄今为止见过的女子当中最貌美的一个。即便是那位盛传绝世美人的杨贵妃，想来在她面前也不过如此。 莫兮的美同其他女子都不同，那是一种通透灵秀的绝美，是在俗世中难得一见的。 莫雨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看在其他人眼里是相当反常的，可他不在乎，他只想把她牢牢抓在手心里，任谁都夺不去。 抓着她的手忽地收紧，莫雨盯着她，难得温柔地说道：“我送你和孩子回去，可好？” 莫兮盯着他，牢牢地盯着他，忽然伸手抓起他另外一只手又在他掌心间写下了几个字。 〖你想同吾一夜风流？〗 莫雨：“……”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句话非常混蛋，就好像他是什么女票客上青楼找女人一样。 “不是。”莫雨黑着脸回道。 这一行字就只有莫雨看到，因为就写在他手心里，因而穆玄英、谢渊和王遗风不解莫雨为何忽然间就变了脸色，看上去非常的不好。 穆玄英看了看莫雨，又看了看莫兮，总觉得眼前一幕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脑海里掠过一个画面，很快，快到他无法捕捉到，画面就消失了。 晃了晃自己的头，穆玄英下意识蹙起了眉。 自从两年前某一天晚上之后，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那就是不想。〗 〖即是不想，就别纠缠吾。〗 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奇怪到莫雨拽着莫兮的手腕，眯着眼道：“若是想了，你就会答应？” 莫兮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若莫雨给出的答案是想，那她会答应吗？ 答案是会吧，因为他是莫雨。 〖若这个人是你，吾会答应。〗她又在他掌心间写下了这一句话。 指尖触在掌心间，带起一丝电流，让人麻麻的。莫雨的脸微微一红，远看好似那三月桃花，十分俊秀夺目。莫雨没想到莫兮会给出这个答案，心底竟隐隐有些高兴。 莫茯眨巴着眼，小声对拉着自己手的莫苓问道：“哥哥，阿娘在同那位大哥哥做什么呀？” 莫苓觉得能让她娘这般的估摸就是他和莫茯那素未谋面的亲爹了。 亲爹不单是个凡人，显然还不记得阿娘和他们两只。难道这就是秦烟姨姨他们常说的下了床就不认账，吃了就不负责任的混蛋？可阿娘说阿爹没有负她，那阿爹为何不记得阿娘了呢？不单不记得，估计连带他和莫茯是谁都不知道。 “茯儿，看清楚这个人。” “啊？”一头雾水，眼角还挂着泪包的莫茯朝莫雨看了去。 “这是咱们的阿爹。”莫苓很确定地说道。 莫茯眼珠子一瞪，呆了：“……”刚才还说这不是阿爹的是谁？现在又说这是阿爹了？骗她玩的吗=0= 莫苓瞧了眼目瞪口呆的莫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刚才还不确认，现在我很确认这是咱们的阿爹了。”能让他们的阿娘这般在意的估摸只有他们阿爹了，若是换做别人，就刚才从后抱她的行为，足够死一百次了。 谁敢吃他阿娘豆腐啊？各界估计还没这个人。 “大人，大人！一群人冲上来了！”这时，松松和百草上了山，他们是原形，说的话自是没人听得懂。百草扇着翅膀飞到了莫兮肩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道：“都是些凶神恶煞的异族人，看着应该是狼牙军。” 百草和松松在莫雨他们上山后便悄悄跟着也上了山，见到他们家大人同他们家小姑爷重逢后格外感慨。这还没感慨好，耳朵灵敏的百草就发现山下集齐了一群人，这群人上山是为了追人的，追几个老弱妇孺。 松松也快速来到莫茯和莫苓身边，顺着莫苓的裤管子一溜烟地爬到了莫苓的肩头。“小少爷！！快拉着小小姐去大人身边。” 莫苓虽不解怎么回事，却也懂事地拉着莫茯朝莫兮跑了去。 山下的声音自是逃不过谢渊、穆玄英和王遗风他们的耳朵，包括莫雨也早早听到了山下那些声响。 莫雨拉着莫兮，将她护到自己身后，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和孩子都待在我身后，明白吗？” 莫兮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莫雨。 莫苓拉着莫茯很快便来到莫兮身边，他们一人一边抱着莫兮的腿，低声唤了她一声阿娘。 『待会儿不要离开阿娘，可明白？』 两小只立马点头，死死抱着莫兮的腿。 山下很快就跑上了四五个人，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女人，全都是女的，她们衣衫褴褛，神色惊慌。这四五个人想都没想就往山上跑了，她们也不会想到这里只是一处断崖，没有丝毫生机。 她们只想逃，与其受辱，与其被杀，不如跑，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枫华谷内早就没有谁敢住了，这里全是些土匪，他们劫掠老百姓，女干杀女子，肆意妄为。 看到山上有人，而且看打扮穿着都颇为不俗，这本来已是绝望的女人们似乎在绝境之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只见一名年轻少女快步朝莫雨走过来，在距离四五步远的时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喊了声：“大侠，救命！” 莫雨：“……” 谢渊本事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之人，身为浩气盟的盟主最不屑的就是追上山如土匪一般的狼牙军，他面色肃然，眼里杀意迸发，道：“真是无法无天！” 那些追上来的狼牙军没几个，最多也就十来个人，一个个高大威猛，眼里流露出贪婪的目光，脸上也是狰狞的表情。他们追着这四五个人上山，一上来就看到山上竟还有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以及两个小娃娃。 带领他们追上来的是一个小队的队长，他一上来目光就黏在了莫雨身后的莫兮身上。这个世道，女人难寻，貌美的女子更是难得，他们带兵打仗早就憋坏了，需要一个漂亮的女人好好给他们泄泄火。 许是目光太过直白，莫雨冷下脸，身形一动，把莫兮护在身后护得严严实实。 “嘿，兄弟们，看见没，这漂亮姑娘还真有，把这群家伙给老子杀了，女人留下，小孩嘛也留下！！” 第92章 第九十二回 这个时代，战火纷乱，受苦的基本是老百姓。在战乱的年代，女人活下去太不容易，除非你够狠，要么就只能成为男人的依附品或是宠物。 秀花是平顶村的村民，整个村子的人都跑了，躲在村后的那条瀑布后面，而她和剩下的这四名幸存者是跑得比较慢的，就因为慢了，才被村子的人舍弃了。她们被自己村庄的人舍弃，就只能一路逃亡，本打算逃去长安的，却不料途中遇上了狼牙士兵，一路追赶她们。 这个时候，谁都不能信，秀花她们不是没遇过唐军，可那帮人也是土匪，见她们五人全是女人就心生了歹意。 跑上山是慌不择路的关系，谁料竟在此处遇上了生机。 山顶上一共七个人，四个男人，两个小孩，一个女人，秀花会朝莫雨过去也是因为他身后有个姑娘的关系。看样子是一对夫妻，看那两娃娃就能看出来了。有孩子的男人总归会心软，她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那些士兵听到自己的队长发号施令一个个就朝他们挥刀砍了过来，可在场人的实力在江湖上都是难得少见的高手，这些士兵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单一个谢渊就足以对付他们全部人，果然不等其他人出手，谢渊就将这些狼牙军全部杀了，包括那位队长。 嘴巴里只来得及发出‘嗬嗬’的声音，那队长倒在地上，眼睛大睁，脖子上的血口子血涌如注，没一会儿就没气了。 莫茯吓坏了，抱着莫兮的腿瑟瑟发抖。 莫兮感觉到莫茯的惧意，弯腰将莫茯抱起来，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哄着她。 莫雨回头看了眼脸色刷白的莫茯，轻声问道：“吓到了？” 莫兮点了点头，继续拍抚着莫茯的背。 莫苓倒还好，比莫茯胆子大多了，眼前一片血腥，他顶多就白了脸，还没到瑟瑟发抖的地步。 伸手摸了摸莫茯的小脑袋，莫雨用他极其特殊的方式安慰起莫茯道：“别害怕，只是死人而已。” 莫兮：『……』 莫苓：“……”他凡人阿爹安慰起人来简直没谁了。 秀花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对一个小孩子说出如此惊恐之话的莫雨。其他四人也同秀花一样，对莫雨心生了惧意，显然被他的话给吓到了。 莫茯瘪着嘴巴，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那小模样还真不是一般的委屈。 完全听到莫雨如何安慰小孩的穆玄英：“……”脑仁莫名有些疼，他家莫雨哥哥安慰起人来也是不走寻常路。因莫茯哭起来太惊天动地了，怕会引来一些人，穆玄英走过去，帮忙哄道：“妹妹乖，别哭，刚才这个大哥哥是开玩笑的。” 莫茯‘呜呜’哭着，完全不理穆玄英，那哭声依旧那么斯文，本来刚才就哭过了，挂在眼睛里的泪包要出来还是出来得挺快的，没一会儿小脸上就布满了泪痕。 穆玄英：“……”他果然不大会哄孩子。 『该走了。』看了眼莫苓，莫兮淡淡道。 莫苓点点头，小手抓上莫兮的衣角。· 莫兮抱着莫茯，领着莫苓就走。百草还待在莫兮肩头，而松松则挂在莫苓的头发上，一语不吭。 见莫兮要走，莫雨自是不肯的，他跟着莫兮，道：“你去哪里？” 莫兮没理他，带着孩子就下山。 莫雨拧起了眉。 穆玄英看着莫雨的反常，忍不住开了口。“雨哥，既然这位姑娘要离开，那且让她离开好了。” 莫雨回头看了眼穆玄英，平日里黝黑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浅光，他对穆玄英微微一笑道：“那可不行，我在意了两年，好不容易再见到，若是放手了，我可是会后悔的，毛毛。” 穆玄英一愣：“……” 莫雨接着道：“她将来会是你的嫂子。” 穆玄英：“……”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别说穆玄英发愣了，就连谢渊和王遗风都愣了一下，两个人破天荒地齐齐看向莫雨。见他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谢渊和王遗风的表情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莫兮虽然在往前走，可她耳力很好，莫雨的话自是听在了耳朵里。只是，莫兮觉得奇怪，两年前在小遥峰他已经忘记了她，怎么会……？西王母的忘情药可是那得一见的上品神药，谁被下了此药，此生都别想记起曾经所爱。 就算是她，也无力解这忘情药。 莫雨说完，就跟了上去。 秀花见有莫雨和莫兮要走，虽觉得会说出那样话来的莫雨不是什么好人，可莫兮好歹是名女子，还带着两个孩子，许是好说话的。于是，她连忙追了上去，并快速来到莫兮面前，双膝噗通跪在地上，冲莫兮喊道：“姑娘救命！” 莫兮：『……』 秀花头抵着地面，接着道：“望姑娘救救我们五人，我们乃平顶村人士，因村子被抢掠殆尽，方才逃出来的。求姑娘救救我们，收留我们吧。” 莫兮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秀花，绕开她走了过去。 秀花：“……” 莫兮的举动似乎引起了谢渊的不满，他厉声道：“这位姑娘既然求助，为何不尽力帮上一帮？”谢渊觉得，作为大唐子民，该出手时就该出手，该帮忙时就该帮忙，起码要做到自己的本分。 莫雨回头冷冷看向谢渊。 王遗风淡笑着，一语不发。 穆玄英眨着眼睛，朝谢渊走了过去，来到谢渊面前，低声道：“师父。” 谢渊拧眉看了眼穆玄英，道：“我知你心软，可她即有能力相帮，为何就不能帮下这位几位呢？”这五人都是女子，适合出手帮忙的也就莫兮了。 莫兮眯了眯眼，转过身看向谢渊，定定地看着他。 『苓儿，替阿娘回他三个字。』 莫苓点头。 『凭什么？』 莫苓眨眨眼，对谢渊说道：“大叔，我阿娘有三个字要我回你。” 谢渊一愣：“什么？” 莫苓道：“我阿娘说凭什么？” 谢渊：“……” “阿娘说她看上去像是大善人？现在是打仗的时候，可怜的人多了去，不差他们五个。她们五人既然想活下去就靠自己的双手，而非靠别人去救助。”莫苓这话只是代传，其实他觉得自家阿娘这话说得挺对的，现在这个年代，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而活不下去的人更多。 莫苓的一句话噎得谢渊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就在他准备反驳时，秀花忽然嘶吼起来。“我们也想活下去！你阿娘既然有本事可护我们为何不护？明明有能力却不帮助我们！！你们，你们也跟那些狼牙士兵，跟那些土匪一样，都是坏人，都是坏人！”秀花猛地跳起来，朝莫兮扑过去，道：“既然你们不帮我们，那就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 还没碰到莫兮，她就说不出话来了，脖子被莫兮掐着，整个人还被莫兮提了起来，她的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似乎很痛苦。 莫兮把她提起来完全不需要费力，看着她狰狞的面孔，莫兮把秀花给丢了出去。 这一掐一丢的差不多要了秀花大半条命，她的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喘息。 那四个和秀花一起的女人连忙跑过去，将秀花从地上扶起来。看着秀花脖子上那一圈深刻的痕迹，一名老妇人恶狠狠地瞪着莫兮，道：“你一个女娃子怎可如此对待咱家秀花儿，咱家秀花儿不过是问你要点东西，你给不就好了嘛。” 这就是人，在遇到危险时，希望他们可以出手相帮，在危险没有了，希望他们继续相帮，而他们不打算相帮时，这些人就露出了他们最丑恶的嘴脸。 莫兮看也不看她们，领着莫茯和莫苓就走。 莫雨危险地看了眼老妇人和被扶起来还在不断咳嗽的秀花，面色不善。被莫雨那么盯着，老妇人和秀花她们吓坏了，一个个面色苍白的朝谢渊和穆玄英看去，希望他们可以保护她们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谢渊沉着脸，心里有点儿明白莫兮为何不帮助她们。 实在是这种品行就算帮了，吃苦的也不过是他们自己而已。 莫雨没把时间继续浪费在她们身上，对王遗风丢下一句话后就追着莫兮离开了。 莫兮走得不快，下半山腰的时候，莫雨就追了上来。 “等等！” 莫兮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莫雨跑上来，道：“你去哪里？” 莫兮低头瞧了眼莫苓。 莫苓答道：“回家，我们回家。” 莫雨道：“我送你们。” 莫苓没说话，只是盯着莫兮瞧。 莫兮眉头微皱。 莫苓接着问道：“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莫雨笑了笑，伸手把莫苓抱起来，道：“我想跟你们阿娘在一起，不行吗？” 莫苓一愣，就连抽抽噎噎的莫茯也不哭了，她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不知道他们兄妹两存在，还不认得他们阿娘的凡人阿爹。 莫苓扁着嘴巴，道：“跟着我们会有危险的。”这是莫兮原话。 莫雨摸了摸莫苓的头，柔声道：“这些话都是阿兮说的，对不对？”他不认为莫兮是哑巴，这个认知不会有错。 接着，他看向莫兮，道：“阿兮，同我说话吧，总让孩子传话多不好。” 莫兮眼里流露出奇怪的目光来，她觉得莫雨真的很奇怪，明明不该如此的。 莫雨看出莫兮眼里的疑惑，于是他将目光落向远处扎营的唐军大营，不急不慢道：“阿兮，你信缘分吗？我信。我不记得你了，可却知道你。虽然脑海里没有你的记忆，可在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认识的，我和你肯定缘分匪浅。” 莫兮：『……』这话满满都是槽点，跟江湖神棍搭讪姑娘时说的半斤八两。 第93章 第九十三回 没想到莫雨对她还有印象，这点让莫兮有些吃惊，毕竟西王母的忘情药可不是‘吃素’的。迄今为止栽在这忘情药上的恋人比比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谁被下了这个药之后对曾经所爱之人还存有印象的。 伸出一只手贴上莫雨的额头，在对方惊讶的注视下，莫兮的表情显得无比严肃。她有点儿怀疑莫雨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莫兮的表情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可莫雨愣是从她现在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些外人看不出的情绪来。一把握住莫兮那只贴在他额上的手，莫雨有些无奈，道：“我没傻，很正常。” 莫兮眯眼，明显不信。 莫雨：“……” 紫源山下山的半山腰后面驻扎着沁枫谷狼牙营，住在沁枫谷的宛绿和峨羌这一年里已经不知道吐槽过这些狼牙军多少回了。 回头往后面的狼牙营望去，树影绰绰之下能看到很多穿着异族盔甲的狼牙士兵走来走去的，似乎在巡逻。这紫源山上几乎是没人的，因为这里是一处断崖，一眼望去也是一片绿荫葱葱的平地，一丁点可躲藏之所都没有。 无论是唐军还是狼牙军皆不会往这上头跑。 顺着莫兮视线往影影绰绰的斑驳枝叶下瞧去，莫雨的眼微微冷了下来。他们站在半山腰，位置比较偏，山上往下望可以一览无遗，可山下往上望只能看到一片山头，什么人都瞧不见。 “他们终会败的。”莫雨淡淡道。 莫兮收回视线，回头重新看向莫雨，盯着他那张崩得有些紧的面容，莫兮低头又朝莫苓看了去。小小的男孩伸着手，拉着她的衣服一角，咕噜噜的大眼睛也正盯着下面的狼牙营瞧。 至于莫茯一直被莫兮抱着，小脑袋趴在莫兮肩头，大大的眼睛因为刚才哭得厉害而有些红肿。 百草扑扇着翅膀，背上趴着松松。松松站起来，远远就瞧见飞过来的小骊，看它的模样似乎有些急切。 小骊快速飞过来，来到莫兮面前，叽叽喳喳个不停。 莫兮盯着小骊，慢慢地点了下头。 小骊啼了一声，娇小的身躯在半空中绕着飞了一圈后，飞到百草身边，用尖尖的嘴巴戳了戳百草后，张开翅膀就往枫叶泽飞了去。百草见状，驮着松松立刻展翅跟了上去。 见一只漂亮的小黄鹂飞到莫兮面前，还特意绕了个圈，莫雨只觉有些奇怪，可当他看到莫兮对着这只小黄鹂点头的一瞬，他更是满腹疑问。 难不成他家阿兮懂禽类语言？ 莫苓小手拉了拉莫兮的衣角，低声问道：“阿娘，是不是出事？” 莫兮冲莫苓温和一笑，并未多言。 嫣嫣回来了，还查到了一件事，一件让她不得不亲自出马去彻查的事。 那个人多番动作，终是按捺不住了。 这时间过去太久了，他等得太久了，而她也被耍得够久了。 眯了眯眼，莫兮抓起莫雨的手，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在他的掌心写下了两个字。 〖等吾。〗 盯着这两个字，莫雨眯起眼，神色莫测道：“什么意思？阿兮这是要去哪里呢？” 莫兮没说什么，放开他的手，抱着莫茯，领着莫苓准备离开。脚还没迈出去一步，莫雨就抓住她的手，咬着牙道：“阿兮最好给个解释，否则我不会放开你的。” 莫兮看了他一眼，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一晃。 眼前一黑，意识瞬间被黑暗吞噬的莫雨身躯一抖就倒了下来。目睹这一幕，刚好下来的穆玄英见状，便施展轻功跑了过来。“雨哥——！！” 来到莫雨面前，将他半扶起来，穆玄英目光不善地盯着莫兮。“你对雨哥做了什么？” 莫兮盯着他没有说话，而是莫苓替她回答了穆玄英，道：“放心吧，阿娘不会伤害他的，只是让他小睡会儿而已。大哥哥，请你让他等阿娘回来，阿娘要去办一件大事，待她回来，她便会来寻他的，让他切莫担忧。” 讲真，这种话出自一个小孩子口说出来委实怪异。 扶着昏厥莫雨的穆玄英：“……” 莫兮不再理会穆玄英，深深地看了眼莫雨之后，带着两个孩子就下山去了。望着莫兮离去的背影，穆玄英心中有很多疑惑，他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莫兮，尤其是隐隐约约从她身上传递而来的铃声。 蹙着眉头，穆玄英不在多想，而是背起了莫雨。 莫兮带着莫茯和莫苓快到山脚时就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徒步转而去了紫源泽。嫣嫣拧着眉头，坐在屋里，手里捏着一封信，一封一看就有些年头的信。信封泛黄，里头的信纸是否保存完好都是一个问题。 莫兮到他那边的时候，嫣嫣已经把那封信捏得皱巴巴了。 看到莫兮，嫣嫣有些紧张，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信，见信被他捏得皱巴巴的，明显愣了一下。接着，有些尴尬地将信重新扯平，放到桌上，道：“大王。” 放下莫茯，将莫茯交给莫苓，莫兮走过去，来到一张椅子前坐下，道：『当真确定？』 嫣嫣看了眼莫兮，慢慢低下了头，半晌，方才重新抬头，艰难地点了下头。“大王，这是偶然发现的一封信，是当年卑墨留下的。”嫣嫣除了在暗中调查史思明外，还去了趟修真界，在大千世界的无妄山的深山里面发现了丹修世家孤家的遗迹，并在其中找到了一些东西以及那封被他带回来的信。 在孤家发现的东西太过匪夷所思，嫣嫣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有所消化。 查到这事后，他就直接去了锁妖洞，寻两年前被他们丢进去的孤涟。短短两年，孤涟似乎更加弱不禁风了，双手双脚全都铐着缚仙链，整个人看上去颓废极了。孤涟在看到嫣嫣手里头拿着的那封信时，显然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便笑了，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看到孤涟的笑容，嫣嫣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对孤涟用了刑，见他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苟延残喘，嫣嫣心里舒坦了许多。 之后，嫣嫣便回了紫源泽，让小骊去找莫兮，并让它去请莫兮来紫源泽一趟。 接过嫣嫣递过来的信，莫兮并不避讳，而是直接拆了开来。信封上面写着涂山宓宿亲启，显然这封信是给涂山宓宿的，而她莫兮便是涂山宓宿，只是这封信从未寄到过她手里。 信封很脆弱，一揭开便容易碎，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从里头抽出了一封保存得极好的信。这信纸是绢布，而且还是天丝绢布，非凡间之物。绢布上的字是上古文字，落款者是水神共工。 这信是水神共工写给涂山宓宿的，且书写日期竟是商朝之时。 莫兮拿着信的手微微一颤。 细细阅读着信上所写内容，莫兮的脸一点点变得苍白起来。 嫣嫣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慢慢攥成了拳头，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莫兮已阅完绢布上所写的内容。『想问便问吧。』 嫣嫣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莫茯和莫苓。 两孩子正看着他们，眼睛睁得大大的，说有多萌就有多萌。 莫兮也看向了莫茯和莫苓，她知道嫣嫣为何不说话，因为孩子在这里。有些事是不能对着孩子说的。起身，来到莫茯和莫苓面前，莫兮摸了摸她们的脑袋，柔声道：『苓儿，带茯儿出去玩吧，阿娘有事要对你嫣嫣叔叔说。』 莫苓点点头，牵着莫茯的手就离开了屋子。 目送着俩孩子离去的背影，待身影不见，莫兮方才回头看向嫣嫣，道：『问吧。』 嫣嫣看着莫兮，神色晦暗不明，道：“根据孤家遗留下来的石板内容，孤家正在秘密研制一种可重塑魂魄的丹药，这种丹药要炼出来极其困难，甚至永远都不会成功。而孤家却世世代代为了一个人炼制此丹药，除此之外，他们还在炼制一种服食之后可与天地同寿的神奇丹药。这两种丹药所需魂魄都极其特殊，普天之下怕是不会出现一个。当年孤家的当家孤星为了早早提炼出这种丹药，便创造了炼魂法阵，用大量修真者作为炼丹材料，望能早日炼出那两种丹药。可惜，手段太过激进，最后引起修真界各大世家和门派注意，最终孤家走上灭亡一途。孤家本就是埋伏在修真界的一枚棋子，孤涟恐怕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此事唯有本家当家代代口头相传才知。这些年来，人界出现的一些诡异之事以及地界发生的一切魂魄失踪案列，源头皆指向卑墨。一开始，属下以为卑墨只是想要与天地同寿，逆天改命，现下看来，并非如此，他真正想要做的是……” 『替涂山宓宿重塑魂魄，令她再次复活。』莫兮接了嫣嫣的话。 『呵。』轻笑出声，莫兮抬头看了看屋顶上的横梁，接着道：『到最后，终究是吾必须承担的因果。』她从异世而来，穿到涂山宓宿的身体里，替代渡劫失败的她活了下来。 当年，若她没有穿到涂山宓宿的身体内，或许现在站在这里，成为涂山上神的人就是真正的她了。 只是，有一点莫兮不明白。 根据当时的情况，涂山宓宿的确历劫失败，就算没有她，她也不可能存活。那命魂和六魄早有溃散之意，没有她这个变故出现，涂山宓宿也会魂飞魄散的。 所以……涂山宓宿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94章 第九十四回 黑色的气弥漫在床内翻滚着，厚重帷幔下，床内是何景象谁也不知？一丝痛苦地口申口今从床内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宿儿。”床外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眉目英挺，长得很英俊。“你没事吧？”他不敢掀开床上的帷幔，就怕引起床内的人不高兴。 床内的人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过了好久才回答道：“我没事。”那是一道嘶哑的声音，就好像喉咙压着什么东西一样，难听至极。 “准备得如何了？”床内的人问道。 男人道：“快了。” “快了就好。”床内的人缓缓答道。 说完，一只手，一只干枯细瘦的手从床内伸了出来，男人见状，连忙过去握上那只枯老的手，道：“对不起，宿儿，让你受苦了。” 床内的人没有再出声。 厚重的帷幔内，躺着个青年，眉目深邃，是个异族人。本该刚毅俊朗的面容此刻变得尤为干枯，皮肤皱巴巴地黏在脸上，就像一具干尸。他张大双眼，瞪着床顶，眼里是满满的幽怨和狠毒。 紫源泽，嫣嫣住所内，莫兮看了眼面露难色的美艳青年，问道：『既想问，那便问，何必吞吞吐吐？』 嫣嫣看着莫兮，犹豫了一番后，方才开口问道：“大王，并不是涂山宓宿？” 莫兮点了点头。 枫华谷内的每个人都以为她是因为不喜欢涂山宓宿这个名字，才会给自己取了个外名叫莫兮。谁料她并不是涂山宓宿，她只是叫莫兮罢了。 “涂山氏唯剩涂山宓宿一人，可大人明明也是涂山氏的。” 莫兮没有回答嫣嫣，有些事还不能现在对他们说，她和涂山宓宿的因缘岂是一句话可以说清楚的。来到这个世界太久了，久到她都快忘记自己会有今天，都是夺了涂山宓宿所有。 纵然她心知没有她，涂山宓宿也是必亡的，可终究现在活得好好的，甚至位列神位的是她莫兮，而非涂山宓宿。共工将自己的灵魂分裂出来，转世为卑墨，想来就是为了寻涂山宓宿，当他发现她并非涂山宓宿时，必定会为涂山宓宿报仇。 涂山宓宿的命魂和六魄早就没了，而她当年…… 脑海内忽然一片空白，她当年为何而死，为何穿越，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一般性，人死后，对如何死的记忆还是存有印象的，除非死得太过痛苦，否则不会忘记自己如何死的。 而她并无死前记忆，那么当年她肯定死得极其痛苦。 “大王？”见莫兮忽然陷入沉思，嫣嫣出声唤了她一声。 嫣嫣这一唤，莫兮很快就回了神，她看了嫣嫣一眼，神色淡淡道：『让羌儿和绿儿到洞府寻吾。』丢下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开了。 来到屋外，看着莫茯和莫苓追着一只小兔子跑，莫兮冷冰冰的眉目稍稍柔和了些。在前玩耍的兄妹两是她的孩子，不似凡人的十月怀胎那般长久，却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两只。 这是她莫兮的孩子，不是涂山宓宿的。 来到莫茯和莫苓面前，莫兮蹲下身将一头雾水的两只抱入怀中。 “阿娘？”莫茯眨巴着大眼睛，手里头还揪着兔子的长耳朵。小兔子软萌软萌的，一身灰白色的毛，红色的眼睛圆溜溜的，看上去特别可爱。小兔子憋着气，被莫茯紧紧揪着长耳朵，一直在扭来扭曲的，可惜莫茯的手劲太大，它愣是没挣开。 莫兮没说什么，只是语声淡淡道：『阿娘待会儿有事同你绿姨和羌姨说，你们先留在璨娘姨姨那边，可好？』 莫苓没多问，他点点头道：“好。” 莫茯有了兔子玩，自是不会多问，她也欢快地应了一声。 放开他们两只，莫兮带着他们去了女珍阁，将他们送到门口，知会了声在院内晒蚕丝的蝅思后，就单独一人回了月渊洞府。到达洞府时，峨羌和宛绿恰好也到了。迎着她们二人进了洞府，莫兮手一抬，将洞府内的格局变回了最初，也是她们三人住在一起时的模样。 宛绿和峨羌显然愣了一下，她们不明白莫兮所谓何意。 “姐姐，你怎么了？”峨羌感觉到莫兮有些不对劲，便出声问道。 莫兮没有回答，走到最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长型的盒子，看上去也很重。把盒子拿出来，放到石桌上，莫兮这才说道：『这是莫雨的荧光流火，两年前吾替他收了起来，过两天，羌儿你将此剑替吾给莫雨拿去。』 峨羌愣了愣，奇怪地问道：“姐姐为何不亲自送去？” 莫兮看了她一眼，道：『吾有一件陈年往事，需得亲自处理，可能会很久。』 宛绿眯了眯眼，问道：“姐姐要去哪里？” 莫兮淡淡道：『华清宫。』 宛绿一愣：“华清宫？那不是在长安吗？”如今的华清宫内只有安禄山的人，而原本在此的唐玄宗早就携杨贵妃逃去马嵬驿了。过不久，那杨贵妃也会命丧于马嵬驿。如今的局面，若不是李隆基昏庸，为了讨好杨贵妃，宠幸她杨家人，也不会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一朝荣一朝枯，这就是一个朝代的兴衰。 “姐姐去长安做什么？难道去讨伐那个安禄山？”峨羌更加奇怪地问道。 莫兮摇摇头，道：『要不要听姐姐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太过漫长，漫长到莫兮渐渐遗忘了曾经的自己。事到如今，当涂山宓宿这个人的影子再次浮现，莫兮方才明白，她只是莫兮，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异魂。 宛绿和峨羌满脸古怪，却还是按捺住疑惑，坐在石凳上听莫兮讲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异世界的普通女孩来到这个世界成了涂山氏的故事。 这个故事说起来有点儿长，可峨羌和宛绿都耐着性子把这个故事听完了，听完后峨羌还挺天真地问道：“姐姐，这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呀？” 宛绿白了峨羌一样，恨不得一拳头揍过去。 她不是笨蛋，听得出来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莫兮本人。 眼前这个救了她和峨羌，重新给她们取名字的少女原来并不是涂山宓宿本人，而是在涂山宓宿渡劫失败后，恰好落入涂山宓宿身体里，替她活下去的异世游魂。 抿了抿唇，宛绿表情严肃，道：“姐姐。” 莫兮看向她。 “其实，姐姐是不是涂山宓宿对我和羌儿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我和羌儿只知道当年救下我和羌儿的那个人是姐姐你就可以了。我想，肯留在枫华谷内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对他们来说，是谁不重要，只要那个人是姐姐你就行了。只是，按着姐姐的意思来说，当年的涂山宓宿本是魂飞魄散了，那她怎么可能复活？” “或许有魄活了下来。”峨羌在旁搭话，这回正常多了，起码没天真地问莫兮和宛绿故事结局是什么。 “若是魄的话，保存下来尤其困难。” “这有何难得？二姐，你忘记了吗？当年大姐还在的时候，咱们不是干过一件事吗？就是将一人的魂魄，三魂拉出，七魄分离，将它们各自镇压在不同的地方。后来，不知道哪个倒霉道士，知道了其中两个魄的安置地，跑过去把那两个魄用最阴邪的法子滋养起来，望以利用，炼成僵尸中的铁尸。” 峨羌不提还好，一提宛绿的脸都绿了，这件事她自是记得，当年她们姐妹三还真干了这么一件蠢事，差点殃及到自己。索性那个道士的功力尚浅，铁尸未炼成功就被她们姐妹三给杀了。后来，那两个魄也被她们毁了，剩余的五魄也全部找出来毁了。至于，那拉出的三魂则在机缘巧合下被地界的人收了去，扔入了轮回井中，现在估计都投胎不知道多少回了。 “有人要复活涂山宓宿，滋养其魄就必须用阴邪的法子。因这世上本无任何办法可保一魄在没有其他三魂六魄的情况下完好无损。加上，姐姐你自己也说了，涂山宓宿的命魂和六魄当时离了体，而剩余的二魂和一魄则在体内与你的融合。可姐姐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若你原来的魂是完整的话，是不可能融合涂山宓宿其他魂魄的。” 宛绿提出来的这件事，莫兮也曾想过，本以为自己是个例外，现下想来……她来到这个世界落入涂山宓宿的身体里，与之二魂一魄融合根本不是例外。那时候，离体的命魂和六魄本该魂散天地，却偏偏残存下来，这其中到底是为什么，莫兮必须查清楚方能安心。 “姐姐，你去华清宫是否怀疑这次战役的背后有人……？” 莫兮道：『这场仗是否刻意，吾只能说李隆基自己的问题。但有一两个与炼魂法阵相关的人皆出自朝廷，且都与安禄山交好，吾必须亲自过调查一番。』 宛绿蹙眉道：“还不如让我去。”莫兮去就是打草惊蛇，倒不如她去探一探。不是她不信任莫兮，而是现在的状况，莫兮实在不适合直接出手。 峨羌吃惊道：“二姐，你去？” 宛绿道：“近日有人在各地搜寻美人给安禄山，我……可以去。” 莫兮凝眉看着宛绿，有些不认同她这个法子。 她去会比较快，可宛绿显然不会让她自己去。 宛绿看着莫兮，浅浅笑道：“姐姐莫要担心，我又不是凡人，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宛绿的自保能力已经不是有的这么简单了，要不是她和峨羌都被仙界拉了黑名单，以她们俩的修为早荣登仙界，上那十八重天以上是没问题。 况且，她们本人也对飞升这件事没啥兴趣，谁让仙界内她们讨厌的人太多呢？ 第95章 第九十五回 宛绿第二天就离开了枫华谷，化作娇媚可人的罹难孤女的她在第二天就被人贩卖给了安禄山帐下的一位将军。为了得到更多的银钱，就算宛绿长得多美，人贩子他们也没动。那位收获的将军就驻守在长安，近来一直在搜罗些美人上贡于皇城的安禄山。 峨羌则受莫兮所托去长安寻了莫雨。 莫雨晕过去后就被穆玄英背上了山，交给了王遗风，王遗风带他直接回了长安，那里有恶人谷驻扎的营地。如今的大唐简直是内忧外患，因为一个杨贵妃是杀还是不杀，在马嵬驿闹得纷纷扬扬。 莫兮交代了璨娘一些事，将莫茯和莫苓交托给璨娘后就同嫣嫣去了修真界大千世界的无妄山。无妄山在大千世界的东边，周围全是大海，唯有它伫立其中，宛若一座孤岛。 那里面便有丹修孤家的遗址。 自孤家被灭后，这里就已经没人了，空荡荡的，剩下的不过是些只能证明这里曾经强大过，繁荣过的一个大家族罢了。 嫣嫣带着莫兮去了发现那封信的地方，看着一室残骸，莫兮蹲下，从中拾起了一块鼎炉的碎片。这是一顶青铜色的丹炉碎片，颜色很陈旧，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头了。 将碎片翻过来，内里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晦涩难懂的古文字，因风化时间太久，只能依稀辨出一两个字。捏着手里的碎片，莫兮又在附近找到了好几块丹炉碎片，这些碎片集到一块儿，拼凑在一起，让它恢复成一个完整的鼎炉那是不可能的，可从中却能找些对莫兮来说稍微有用的线索。 用术法将这些碎片一块块拼凑，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大约拼凑了个大概的模样。内里的古文字联系在一起，便是一段记事，一段与涂山宓宿相关的记事。碎片反面的文字风化时间太久，莫兮并没有从中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却发现涂山宓宿与水神共工的关系匪浅。 『原来，是这样。』涂山宓宿被许给了水神共工，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她的阿爹阿娘许给了这位上古的水神。『打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吾非涂山宓宿，会生气，会心生恨意，权是为了向吾复仇？』替涂山宓宿复仇。 涂山氏的背信弃义也是他报复的一个环节。 共工压根不在乎涂山氏一族如何，而涂山宓宿本人应当也不在乎吧，他们在乎的不过是彼此。神魔大战之后，涂山宓宿的生父生母双亡，留她一人孤苦，大姨为了护她便将她带回了涂山。那时候，共工还未犯下错事，又过了些许年，共工因败于东夷族而大怒，前去不周山准备撞天柱，却不料祝融忽然出现，与他起了争执之余，还是令他撞上了天柱，致使天柱倾塌，海水倒灌，上古人族几近灭亡，天地差点就重归混沌。古神们立刻出手阻止，罚祝融去了渭海思过千年，而共工……明面上看是思过，其实就是变相的封印。共工封印后，涂山宓宿便离开了涂山一族，另辟一处洞府，自己住，自己修行，等待飞升成仙的日子。千年后，涂山宓宿历劫飞升，却不料飞升失败，便宜了她。 共工在深渊废墟等了她好久好久，直至某一天他分裂出一部分的魂魄逃出深渊废墟开始寻找涂山宓宿。而当他发现涂山宓宿早就不再是原来的涂山宓宿时，他心底压抑了太久的怨恨便爆发了。 『一族被灭，明面上是天不允，实则是他共工不允罢了。他恨透了涂山氏的背信弃义，更恨吾替了涂山宓宿。』当一些原因明了了，莫兮却更是迷茫了。一切皆为因果，有因必有果。没有她的替代，卑墨就不会背地里做出那么多事来，而若没有，谷青也好，云暮雪也罢，就不会因此受累。许多事，或许不会发生。 『嫣嫣……』她的声音似透着一丝疲惫。『吾，存在于此，或许便是一个错误。』手缓慢放下，本来还浮在半空中，拼凑在一起的碎片立刻落到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吾一直想知道卑墨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寻吾麻烦，却不料这个麻烦并不是麻烦，而是他一直在精心策划的复仇罢了。为了报复吾，他不断算计，差点毁了阿雪，还有谷青。吾，或许不该存在着。』 嫣嫣从未见过这样的莫兮，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大王……”他安慰不了莫兮，这世上或许除了那个叫莫雨的少年之外无人可以安慰她，让她不要想太多。其实，在孤家查到这些蛛丝马迹之时，嫣嫣就差不多了解了莫兮的身份。她来自异世，不是涂山宓宿本人，只是一抹替代了涂山宓宿的游魂罢了。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压根不在乎莫兮是谁，只要她还是莫兮，还是红叶山的莫兮就可以了。这么多年来，枫华谷上下，谁又知道涂山宓宿呢？在他们眼里，守护着他们的只是莫兮罢了。 “你累了。”嫣嫣轻轻说道。 莫兮闭了闭眼，脸上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迷茫。『附近再看看吧。』 嫣嫣点头，两人便在附近查探了起来。其实，孤家也没什么可看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就算有什么有用的灵丹妙药或是丹药记载什么的在当年估计就被修真界的各大世家全给吞了。 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只余阴阴冷风和萧索。 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再有用的东西了，最后莫兮对嫣嫣说道：『回去吧。』 嫣嫣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无妄山，在大理山城分了别。莫兮要去趟深海废墟，她让嫣嫣回枫华谷。嫣嫣本打算陪她去的，可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绝对不会答应，于是点点头自己回了枫华谷。 莫兮重新下了深渊废墟，看着两年前还携伴来，两年后却自己一个人来的莫兮，小土地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同伴，道：“嗳，你说上神这回咋一个人来呢？她家小相公呢？没带啊？” 同伴瞥了小土地一眼，一脸鄙视道：“你当这深渊废墟是观光旅游地吗？还携伴组团的？” 小土地：“……” 下了深渊的莫兮，很快又来到关押共工的地方，看着对方嘴角畔的微笑，莫兮破天荒地开口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吾不是涂山宓宿的？” 共工没料到莫兮会开口说话，他愣了一下后，微微眯起眼道：“你知道了？” “吾去了趟孤家，那鼎丹炉内壁里刻着你与涂山宓宿的渊源。当年，你与颛顼争强为帝，败后逃去不周山。当时，你并非想要撞断天柱，而是想去不周山求取一样东西吧？” 共工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莫兮瞧。 “那东西原为天机石，后成为天机阁的天命盘。那是世间万物的基石，亦是扭转乾坤，颠倒日月之物，你本打算用此物颠倒乾坤，是与不是？” 共工冷笑道：“你真聪敏，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看着你，可惜你却从来不知道。”从卑墨寻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派了一个眼线一直在关注着莫兮的一举一动。她太严谨，一直把自己关在洞府内，求她的大道。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过去的数千年，你一心向着大道，要对你出手太难，就算引你，你也大多不上当。直到这两年，那个叫莫雨的孩子出现，你方才有了软肋，有了可以引你出来的诱饵。” “两年前小遥峰的魔蛇之事是你策划的？” 共工摇头道：“不是我，如果是我，我定会杀了那小子的。” 莫兮抿了抿唇，似乎想到了一个人，道：“即不是你，那便是涂山宓宿。” 这回共工不说话了。 莫兮深吸一口气，神色淡淡道：“她果然已经活了，只可惜不断渡魂，对她的魂魄太过伤害。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把她原来的身体要回去。你们搞了那么多小动作，无非就是想要回吾这具身体。” 共工冷笑道：“若要回，你肯还吗？” 莫兮看着共工，回以一抹讥讽，道：“凭什么？修炼到如今这般地步的人是吾，而非她涂山宓宿本人。吾如今的一切，全靠吾自身。修炼之路何其困难，你比吾更清楚，吾独自一人数千年，靠着自己的本心才到现在。而你，你们却想异想天开的想要接纳吾之躯体坐享其成，是不是真以为吾好欺负？”当年的因是她造成，可这其中一部分又何尝不是天道的允许？她站在这里，出现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 “吾可没打算给涂山宓宿做嫁衣。” “当年之事，你们都觉得是吾夺了她的一切，吾不都否认。可共工，聪明如你，难道就没想过，吾为何而来？为何出现，为何夺她之躯？若非天道不允许她存在，你以为凭吾真能进入她的躯体？而她真能渡劫失败？别忘了，当年的她早已修炼千年，再加上阿爹和阿娘的所有修为，区区飞升之劫，岂会致使她魂飞魄散？” “共工，你记住了，涂山宓宿既是吾之因，那其果吾定会承担。可若想要接纳吾的一切，抱歉，吾不打算给出，谁又能夺？” 第96章 第九十六回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约好了这一天要大闹一场。东边的太阳才刚升起，锁妖洞内便弥漫起浓郁的妖气和魔气，有什么人在冲破禁制，想从乱葬岗后面破洞而出。那些妖气和魔气盘旋在乱葬岗上空，若不是有一层结界罩着，早就冲破云霄，化作一道漆黑阴暗的光柱。 巴图，黄虎，旒月，嫣嫣，秦烟，智慧，澹台，百瑞，千姬和洛伊十人分别来到上空，以自身为阵点，开始重布结界，镇压锁妖洞内蠢蠢欲动的各种非人类。 “卧槽槽槽！！这帮家伙是不是一同约好了，同一天玩大的？？”巴图面色极其不好，他觉得自己起床的方式肯定不对，怎么一睁眼就发生那么大的事。 百瑞黑着脸，手不停变幻结印。 十卫之中，实力最弱的当属黄虎，可爱白皙的脸蛋上已经浮现了虎印，他成为十卫也不过几年，没想到才短短几年就让他碰上了其他几位千年来都未曾遇到过的事。黑色的气被困在十人之中，实在是不甘，它四处乱撞，想从中找到突破点。 黄虎便是一个突破点，那黑气瞄准了黄虎，不断往他的位置撞击。黄虎的脸都绿了，他的修为在枫华谷内的确是不错的，可在十卫当中却是最差的一个。被魔气当做弱点一样的不断攻击，黄虎直接就吐出一口血来。其他人也发现了，秦烟肃着一张脸，道：“小老虎，给我出息点！！千万被挂了！！” 即便吐出一口血来，黄虎还是暂时撑住了，额上布满冷汗，他咬牙道：“放心，绝对不让它逃出来。”这团黑气里面承载了锁妖洞内所有人的气，只要这团气跑出去了，那么锁妖洞内的各种非人类就会全部跑出来，届时天下必将大乱。 一个身材高大，眉目有些漂亮的男人坐在锁妖洞内的一块石头上，他的脚下踩着一个穿着破烂衣袍的青年，青年眉目普通，看不出一点特色，扔人堆里也不会有谁记得住这么一张脸。 “死鸟，把你的脚移开！移开！！”青年的声音不是那么好听，有点儿尖哑。 “闭嘴。”男人面色有些阴沉，整个锁妖洞都在震动，十层洞窟内分别有八间来关押最穷凶恶极之人。越往上，力量越强大。第十层内最大的一个乃刑天，这次的行动早有预谋，两年前，自打那个叫孤涟的人类进来之后，他们就已经密谋一起逃出锁妖洞，将天地搅得天翻地覆了。 虽说想要出去的人很多，可也有大部分人像灭蒙鸟这样对离开锁妖洞没什么兴趣。他们在这个锁妖洞待太久了，久到他们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不错的。灭蒙鸟不恨莫兮，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输了便是输了，敌不过便是敌不过，用卑鄙的法子赢了也只能说明自己的无能。 眉眼细长，长相分外敦厚，面容却颇为老实的男人靠着角落在养神，他一点都没被锁妖洞内那么大的动静给影响到，照样舒舒服服地养着神。似乎这场闹剧本就与他无关。 “真是热闹。”散着全身柔和光芒的青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面貌看不大真切，一眼望去全身上下都是光芒，扎得人不敢去看他。 “幽荧大人？”过来的人是太阴幽荧，乃两仪二圣之一，仅此太阳烛照之下。他不是莫兮抓住的，而是自愿进入锁妖洞的，原因不明。只知道锁妖洞刚成立那会儿，他就已经在锁妖洞内了。 “刑天他们还在合力冲破锁妖洞禁制？” 一直躲在角落养神的男人睁开了眼，他回了幽荧的话，道：“十卫中就那只小老虎实力较弱，其他九卫在当年都是威名赫赫之人，谁又敢惹？锁妖洞当中与之可匹敌的算下来也就那么几人，可这几人当中又有多少愿意跟随刑天呢？哦，还有那个眼神恶心的凡人。”他口中的凡人自是指孤涟。 幽荧淡淡道：“那凡人身上有共工大人的气息。” 眯了眯眼，男人冷笑道：“水神也掺和其中？这事真有意思。” 摸了摸下巴，灭蒙疑惑道：“那也不对啊，我记得水神早前就被东皇太一大人罚去深海废墟面壁思过了，现在都未出来，怎么会……？” 幽荧道：“恐怕此事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他不出世多年，一直在睡觉，偶尔醒也不过片刻。 打了个哈欠，男人单眼一闭，道：“反正我是不打算出去。” 灭蒙轻笑道：“你是舍不得茯儿那小丫头吧，鸣蛇。” 鸣蛇是凶恶之兽，大体如蛇，但有四翼，能发发磐磐之音。他会进锁妖洞是因为他一旦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大旱。为了防止他继续‘危害世间’，他就被莫兮抓到锁妖洞内来了。 锁妖洞看似很小，实则内里乾坤，自成一个大世界。刚开始的锁妖洞很小，后来被丢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这锁妖洞内的乾坤世界也就越来越大了。这十层洞窟，每一层洞窟都被一点点扩开。 鸣蛇摸了摸鼻子，道：“喜欢那丫头的又不止我一个。”那丫头胆子贼大，锁妖洞这种地方都敢闯，明明才两岁，身上却负有她阿娘给的五百年修为，尚可化作人形。不过，也只是化作人形，真打起来只能当别人的盘中餐了。 莫茯呆呆的，一来锁妖洞就跟混世魔王差不多，每个地方都跑，就连幽荧待的一层洞窟也一直跑。有一次差点被梼杌抓起来给吃了，幸好隔壁看梼杌不顺眼的穷奇过来一巴掌把梼杌掀翻，救了莫茯一命。 “穷奇没去？”似乎想到什么，鸣蛇忽然问道。 幽荧淡笑道：“穷奇在上头睡觉，不过看脸色不是很好，显然被这群人闹得头疼。”这锁妖洞内还有一些都是自愿进来的，除了幽荧外，穷奇也是。梼杌喜欢惹刑天，刑天不搭理他，他就去惹穷奇，可惜武力值比不过穷奇，总是被揍。 讲真，颛顼有这么个儿子也是蛮心疼颛顼的。 简直是熊孩子的典范。 在外头的黄虎已经越发撑不住了，就在他快不行的时候，一个人忽然从后伸出手替他结了印，并在他所站的阵点之上，打下一道水球。水球渗入而下，直接砸上那些黑气，砸的它措手不及。 “妖界都封界了，我出来一趟容易么我？”出现在黄虎身后的是青梓灵，作为现在统领蛇族的王，青梓灵变得跟过去有些不一样了。一身华装，高高的髻上有两个步摇钗和一个金色的冠，特别华贵美丽。 只不过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黑色的项链，粼光闪闪的，有些奇怪。 将黄虎拉到自己身后，青梓灵抿着唇，对身后的一人说道：“琨阳照顾好他。” 万蛇谷五战将之一的琨阳这一次随青梓灵一同离开了妖界，打开已封界的妖界之门还真是困难。索性，青梓灵是当初封界的妖王之一，自是晓得如何再打开妖界之门。这趟出来其他五战将都怕她有危险，硬是让她带人出来，没办法，她最后就挑了琨阳和一百名蛇族的将士从妖界出发了。 一到达枫华谷就看到锁妖洞方向弥漫着妖气和魔气，知定是出了变化，她吩咐了一百名蛇族将士命他们待命后，就携琨阳去了锁妖洞。 青梓灵觉得自己出现得还算及时，不然黄虎这边一旦落下，那些家伙就会突破而出，届时枫华谷的结界就会被打碎，进而影响到人界。 青梓灵接替黄虎接替得时机恰好，不然那帮家伙真的就成功了。 嬴公抱着鲤儿，恐惧地望着锁妖洞上空，道：“这仙界什么时候派人过来？” 桧爷面色不是很好，道：“放心吧，月老在正事上绝不含糊。” 铜板两掌朝上对天，苦苦支撑着结界的他，回头怒道：“你们倒是给我过来帮我下忙？一个个都躲在后面有意思吗？”住在红叶湖附近的都跑来他们这边了，大家一个个跟见了鬼的都待在后面……一边磕瓜子，一边喝茶还有一脸恐惧的闹哪样？如果可以，铜板恨不得现在就揍他们。 忽然，天上的云出现了变化，虚空中传来一道威严的呵斥声，伴着腾腾云雾，隐约能看到隐匿在云层中的天将们。“大胆刑天，竟敢妄图冲破锁妖洞禁制——！” 没想到仙界会派兵前来，还在锁妖洞内冲破禁制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纷纷看向刑天，主导这次行动的人，也算得上锁妖洞内最强的家伙。这些人中大多都不知道幽荧，若是见过幽荧实力，自不会说刑天的实力厉害。 因为，整个枫华谷内，莫兮唯一打不过的人或许就是幽荧了。 两仪二圣可不是什么善茬。 幽荧若不是自愿，莫兮根本不可能将他丢进锁妖洞内。 仙界这次派下来的人是天蓬、杨戬、哪吒和李天王。四人一同下界，看到弥漫浓郁的黑气都吓了一跳。这沉寂了数千年的锁妖洞在今日竟沸腾起来，还约好了一同冲破禁制，望想逃出来，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的阴谋。 玉帝知晓这件事时早就在脑海里形成了N个阴谋论，至于幕后人是谁他还未想到。派杨戬他们下凡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探探虚实。 “刑天，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第97章 第九十七回 一缕黑烟凭空出现在杨戬四人和众天将的面前，那是一个没有头，两乳为双目，肚脐作口，手持干戚怪物。 怪物冷哼道：“区区几个小儿也配同我叫嚣，我出生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本为炎帝大将，后与黄帝争夺神位失败而被黄帝砍去了脑袋。黄帝以为他死了，却不知道他还有后招，竟顽强地活了下来。 杨戬看了眼李靖，道：“天王，我去会会他。” 李靖点点头，摆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杨戬的实力很强，就算对上刑天，他也丝毫不惧，作为昆仑十二仙玉鼎真人的弟子，他的实力在他这一代的弟子之中可以说是佼佼者。手持一柄三尖两刃刀，他直接朝刑天攻了过去。 刑天的实体在锁妖洞内，现在出现在杨戬他们面前的不过是一缕虚幻的幻想。杨戬手中之刃一挥过去，刑天的身体就跟烟雾一样，瞬间散开，又瞬间合并。“想杀我，恐怕有点困难。”就连黄帝也没能杀得了他，凭眼前这些人压根就不可能。 刑天是真的有恃无恐，他策划这次行动还是因为那个叫孤涟的凡人。孤涟答应了他，只要他将锁妖洞的禁制破了，他就会帮他寻到黄帝，祝他夺回被砍去的头颅。刑天这数千年的魔障就是自己的头，为了这颗头他什么都愿意干。 此时，锁妖洞上空有十人各站在一个方位，这十点阵点不能有一个被击破，否则锁妖洞内的那群家伙就会冲破禁制，尽数逃脱，届时这事就真大条了。洛伊手中一道水光乍现，其他九人手中也各自显出一道光，这些光化作锁链状，一条接着一条由上往下快速扎上地面，形成一个个锁链栅栏。 以洛伊为首，将手上的光往上一抛，这些锁链继续往上延伸，到差不多的时候停下，接着那十个光点迅速飞到一块儿，融合在了一起，再然后锁链栅栏开始不断收紧，直至将整个锁妖洞都捆得严严实实为止。 巴图面色不愉道：“单靠这样不行吧？” 百瑞喘了口气，没有半分放松警惕。“这帮家伙太特么混账了！” “单靠阿兮也不行吧，这锁妖洞内难缠的可不止一个刑天。”青梓灵面色肃穆，抬手摸了摸颈间的黑色项链。这黑色相恋粼光闪闪的，鳞纹清晰，就像一条蛇皮。就在这时，这条项链竟然诡异地滑动起来。 摸了摸项链，青梓灵眯眼道：“腾蛟，给我乖点。”原来，青梓灵脖子上这条并不是项链，乍一看的确很像，其实是上一任万蛇谷的妖王腾蛟。 小小的蛇头从青梓灵的后颈处探了小半个头，瞧了眼下面被缚住的锁妖洞，腾蛟眯了眯眼，嘶嘶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莫兮大人不在谷里吗？” 青梓灵也想问这个问题，于是看向了其他十卫，问道：“阿兮去了哪里？” 嫣嫣拧眉道：“大王去深渊废墟。” 青梓灵一愣。 别说青梓灵一愣，就连在场其他人也纷纷愣了一下。 “深渊废墟？”智慧表情奇怪道？“大人去深渊废墟去做什么？”自古以来没有谁会愿意跑深渊废墟那个地儿，无论是哪个界对那个地方都是避之不及的。 嫣嫣道：“不清楚。”有些事必须莫兮亲自说，而非由他来说出口。 青梓灵蹙眉，接着问道：“峨羌和宛绿呢？” 秦烟答道：“大人似乎托了宛绿大人一件事，她去办了。峨羌大人则替大人送一把剑去给小姑爷。” 不提小姑爷还好，一提小姑爷这三个字，青梓灵就忍不住想起那个叫莫雨的少年。“对了，谷里发生这样的事，莫雨去哪里了？那孩子，我记得只是修士吧？” 关于莫雨出事忘记莫兮这件事，青梓灵压根就不知道，就连莫兮生了两个孩子这件事，青梓灵也不知道。短短两年，她有点儿跟这个世界脱节了。 别说青梓灵不知道，除了枫华谷内的人，外头的人根本不知道莫雨出事和莫兮生下两只小九尾狐的事。 刑天是虚幻，怎么打都是没用的，杨戬的眼一点点冷了下来，就在天蓬看不下去想要上去帮忙时，一股威压从天而上降下，将刑天的虚幻之影逼得烟消云散不说，就连锁妖洞那团已经被锁链连着锁妖洞一起缚住的黑气也止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股威压太可怕了，金色的光芒如那九霄重雷，苍茫疾雷，瞬间跨越万里千山，瞬息间就到达枫华谷上空。 “是谁？”灭蒙仰起头，错愕地感受着这股威压之力。 幽荧闭了闭眼，道：“是莫兮。” 鸣蛇一愣，眼底是惊诧。“怎么可能？” 莫兮的实力他们很清楚，她的确很强大，可还没有到出现在上空的这人的可怕地步。有一种瞬间就会被撕裂的战栗感。 一直待在上头睡觉的穷奇也睁开了眼睛，它是原形的状态，其状似虎，背上生着一双翅膀，能飞还喜欢吃人。不过，来到锁妖洞后他就从良了，对吃人不感兴趣，对揍梼杌很感兴趣。 舔了舔干涩的唇，穷奇笑道：“有点儿意思。”现在的刑天和那帮家伙恐怕想要冲破锁妖洞的禁制很难了。 李靖喝道：“何人！？” 天蓬微怔道：“是她……是上神。”气是不会骗人的，出现在这里的气明明就是莫兮的气。 李靖一愣道：“这，怎么可能？”莫兮之力是强大，可还没有到这般地步吧？ 哪吒手里武器一抖，一条混天绫就飞了出去，还没触及到那一抹金光，就被打退了回来。看得出来，对方是手下留情的，不然这混天绫早被撕成碎布条了。 　顷刻间这道金光穿破十卫的束缚，金光一闪，击中锁妖洞上捆缚的锁链，两道力量抨击，乍现惊天雷光。那团黑气见状，想要逃出束缚，却被金光挡住，只不过瞬息就被击溃，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开来。锁妖洞内立时出现许许多多尖锐的叫声。 杨戬和天蓬都非常吃惊，这样的力量，有些不可思议。在他们的印象中，拥有这样实力的唯有古天神了，而古天神基本魂归天地，早就不存在。现如今，还有这等的实力的唯有那位驻守不周山的神龙钟鼓，可钟鼓从来不管不周山以外的事，说白点就是除了龙族的人，其他生物都跟他没关系。 洛伊盯着被破坏的锁链束缚，柳眉一皱道：“束缚被破了。”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都紧张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锁妖洞整个被连根拔起，一起被那道金光从地上拔了出来，就跟拔萝卜似的。见状，整个枫华谷内的人都懵掉了。他们谁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会看到连根拔起的锁妖洞。 锁妖洞在动，这是留在锁妖洞内的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 “喂，这是怎么回事？？”一只鹅妖变回原形后就躲在一块岩石后面，两只鹅掌抵着石壁，没有让自己跌出去。 整个锁妖洞都在摇摇晃晃的，里面的人摔得东倒西歪，好不销|魂。 “有人把锁妖洞拔起来了，跟拔萝卜似的！！”一个魔族捂着脸，嘤嘤嘤的看上去极其委屈。“肯定是那群傻|逼妄图想冲破锁妖洞禁制，惹得那位上神准备把锁妖洞内的人都解决处理掉！” “处理掉？怎么处理掉？”一个脸上有着魔纹的血修问道。 “蠢啊你，就是把我们全部丢出去啊！！”一只蜥蜴精趴在洞窟上头吼了声。 众：“……”丢出去？怎么丢？把锁妖洞一起扔出去吗？这是不是太暴力了？ “这也太暴力了。”不知道是谁说了句。 众齐齐点头。 “暴力？”朱厌淡淡道：“就那帮家伙刚才干的事，我觉得那位上神只是把我们都丢出去算是客气了。” 澹台看着被金光包裹住的锁妖洞，不禁有些急切道：“我去，这玩意想干嘛？想吞了锁妖洞吗？？” 千机根本无法靠近金光，其他人想靠近去阻止都被金光弹了回来。这道光出现得太过蹊跷，而且那道光里竟有莫兮的气息，所有人都吃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金光包裹着锁妖洞瞬间化作一道往东方急速飞去，看着地上一个大坑，众人面面相觑。倒是杨戬反应极快，他指挥身后的天将立即去追赶那道金光。 接着，就看到云雾腾腾上的仙将携身后的天将们迅速撤离枫华谷去追赶那道金光。 讲真，这事还是让十卫们有些懵圈的。 锁妖洞瞬间就没了，这还不懵圈吗？ “去追吗？”百瑞小声问道。 旒月咬牙道：“追，不过不能全部去追，得留些人在谷里。”她说完，众人点点头觉得旒月这提议没问题。于是，就看到旒月、嫣嫣和洛伊去追了，剩下的则留在谷里等消息，其中自然是包括青梓灵的。 金光速度的太快，转瞬间就看不见一点影子了。 不过按着它离去的方向来看，金光是朝东面赶去的，于是乎众人一点都不含糊地朝东面追了过去。 他们不会想到，金光所去的方向是各界谁也不会去的深渊废墟。 第98章 第九十八回 待杨戬他们一行人和嫣嫣他们三人追上的时候就看到一片黑海在沸腾，黑色的海面立时激起漩涡，深深地漩涡中间似乎还能看到一个尖尖的东西，好像是什么石头的顶尖。 哪吒指着那尖尖的玩意，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是锁妖洞吧？” 天蓬道：“好像……是。”他有些不确定，因为谁都不会相信有人会把锁妖洞拔地而起，再把它千里迢迢地扔进深渊废墟之中。 哪吒又问道：“我有点不确定了，这事真的是兮姐姐干的？”这金光太盛，里面到底是谁，谁也看不清，只是觉着那气息分外熟悉。 锁妖洞内忽然涌入大量黑水，这些水冰冰凉凉的，完全不给锁妖洞内的人准备呼啸而入。幽荧在黑水涌入锁妖洞的一瞬就收到莫兮的委托，让他帮忙将那些没有与刑天一伙他觉着还行的人送出锁妖洞。 幽荧没有耽误，迅速结印，将洞内一部分人移出了锁妖洞。 很快，岸上便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各种非人类，且实力都不俗。见那么多人都出现在岸上，且离开了锁妖洞，李靖大惊失色，刚想说什么就被杨戬阻止了。“天王，稍安勿躁。” 李靖竖起眉毛，道：“稍安勿躁？如何勿燥，你且瞧瞧这岸上的，哪一个不是各界赫赫有名的通缉犯？” 杨戬道：“天王难道没有发现这岸上只是一部分，刑天和大部分的没有出来吗？” 此话一出，李靖赫然发现那刑天竟不在这些人之中，他细细看去，这岸上无论哪一个真打起来都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对付的主。当他的视线瞥到一个全身泛着柔光，且看不清容貌的青年时，李靖的眼陡然睁大了。“二郎神君！” 杨戬看向李靖。 李靖指着下方的幽荧，道：“你看那位……” 杨戬顺着他所指方向看过去，当他视线瞥到幽荧时，眼里的讶异不比他少。 天蓬也看到幽荧了，他轻笑道：“没想到两仪二圣的幽荧大人竟在这里，怪不得烛照大人翻遍各界都没寻到他。”太阳烛照是至阳之气与太阳之精共同所化的圣兽，同太阴幽荧一样，乃远古时代的强大圣兽。 二圣是远在盘古殒没前便已存在的圣兽，距今已有数十万年。只是，二圣很少出现，据古天神一个接着一个殒没后，他们便绝迹各界，不再出现了。最近一次出现还是在万年以前，太阳烛照大肆张扬地寻找太阴幽荧，只是寻了很久，都未有消息。 如今看来，那烛照怕是不会想到幽荧会躲在锁妖洞内。 金光一点点淡了下来，从中幻化出一名黑发金眸，一身白衣的年轻女子。女子眉目间满是戾气，她虚浮于半空之中，冷冷注视着已经没了顶的锁妖洞。 “大人。”杨戬上前，朝莫兮行了礼。 莫兮淡淡扫了他一眼，眸中无悲无喜。 扫了杨戬一眼后，她收回视线，继续看着那黑沉沉的还未平息的黑海。抬起一手，只见一柄含着火光的剑不知从哪处凭空落下，被她稳稳接了个正着。 那柄剑通体暗色，式样简单，剑身中有剑槽，槽内是暗红色的，看着十分凌冽。杨戬一眼便瞧出莫兮手中的那柄剑是神器，且与十神器相关。 “那是什么剑？”李靖被这剑的气息给震撼到了。 天蓬摸了摸下巴，道：“恐怕是上古十神器。” 李靖震惊道：“难道是传说下落不明的十神器？” 天蓬道：“这样的气息唯有十神器了。” 小土地挨紧自己的同伴，瑟瑟发抖道：“噫，好多人，好杂的气息，好可怕。” “伏羲剑？恐怕这次深渊废墟下面的那位大人真是把这位上神惹急了。”小土地的同伴可冷静了，冷静得一眼就认出了莫兮手中握着的那把剑是什么。“十神器下落不明数万年，没想到伏羲剑竟然在上神手中。” “你们全部给吾退开。”莫兮看也不看其他人，只是手持手中之剑，仔细端详着。“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靠近这里。” 莫兮开口了，声音清丽甜美之中又透着一丝威严，在场的人都懵了一下。 “那个，我耳背了吗？我怎么好像听到她说话了！！”一只鬼修蹲在岸边惊奇地仰着头看向莫兮，这是他第一次听莫兮开口，别说他了，周围的人恐怕都是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 “没，没，这位大人真的开口说话了。”一边的狮子精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热乎乎的馒头，顺便在上面咬了一口。一边咬，一边接着道：“没想到她会说话啊，我以前还以为她是活哑巴呢！” “哈哈哈哈——！！”黑沉沉的海水里面陡然出现一道张狂的大笑，接着就听到他阴恻恻地对莫兮说道：“你竟然敢，敢解开涂山大祭司和青丘狐使加固在你身上的封印！你这是在找死！！”莫兮现在的修为大多是靠她自己修来的，当年涂山宓宿父母身死于神魔之战，临死前将各自的数万年修为全都给了涂山宓宿。然涂山宓宿年岁太小，堪堪两三百岁，忽然间得到那么多的修为，只是有害无益。为防止她因那么多的修为而爆体死亡，涂山宓宿的父母只给了她千年修为，剩下的那十多万年的修为全部封在了她的身体里面，让她无法运用。这个封印唯有她修成上神，或是足够有实力方能解开。 在与共工对峙的时候，她当着对方的面直接解开了封印，并将整个锁妖洞从枫华谷直接带到了深渊废墟。她的目的很明确，既然共工觉得孤单，那她就把整个锁妖洞的人都带过来陪他，多好，一点也不寂寞。 莫兮持剑端详了眼伏羲剑，盯着那剑身中的剑槽，在掌心那么一抹，金红色的狐血涌出，浸润了剑身，并顺着剑槽，一点点涌入了剑槽。 杨戬盯着莫兮的手，内心不禁涌起一丝恐惧。“莫兮大人，你，你要做什么？” 莫兮漫不经心地朝杨戬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做些以前没做过的事。”说着，她将剑朝杨戬一指，脸上的微笑刹那间消失无踪，只剩寒天冰地的冷漠。“离开，一盏茶时间内所有人都给吾离开此地。若不离开，后果自负。” 这是第一次，杨戬被莫兮用剑指着，看着她，杨戬知道莫兮不是在开玩笑。 李靖道：“上神这是准备做什么？” 天蓬拍了下李靖的肩膀，道：“天王还是别问了，咱们撤退吧。”接下来他们只能看着。 李靖还想说什么，可看了眼莫兮的表情，他只能讪讪点头。 手一挥，跟随过来的天将们随着他们的指挥迅速撤离，而岸上的幽荧和穷奇也指挥从锁妖洞内出来的各种非人类离开此处。 小土地见状，忍不住问道：“咱们要撤吗？” 小土地的同伴扫了他一眼，勾起他的脖子，道：“走！”说着，也不等小土地回神直接把他给拖着走了。 锁妖洞内没被拖出来的全都吓蒙了，他们没料到这禁制未破，他们就被整个丢人了海中。黑色的海水涌入，很快吞噬了锁妖洞。锁妖洞内的大妖们纷纷支起结界，让海水无法灌入。一名脸上有青色妖纹的男人走到孤涟身边，一把将他揪起来，道：“你特么不是说只要我们合力冲破禁制就可以逃离这个鬼地方吗？你看看现在，咱们能逃吗？”说完，就把孤涟狠狠扔到了地上。 孤涟身子是真的弱，在锁妖洞的这两年，他苟延残喘着，几乎死去。索性，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夺些实力稍微有些弱的妖啊魔啊之类的魂魄用以增加自己的寿命很简单。没过多久，锁妖洞内的一部分人就不敢动他，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害死了。 挑唆这次事件的人就是孤涟，在场的人都是听了他的计划，才顺着刑天一同想要冲破禁制，逃出生天。谁料，还没成功，他们就被丢入了一片海里。 这黑色的海水尤为奇怪，带着些混沌之气。 “这，这是什么地方？”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 梼杌一蹄子踹上石壁，怒道：“妈的，咱们被丢入深渊废墟了！”这黑色海水，梼杌一眼就认出了，没想到对方做事比他们还绝，竟然直接把锁妖洞拖离枫华谷，一鼓作气丢入深渊废墟。 一听是深渊废墟，众人都为之一惊。 该撤离的都撤离了，莫兮对着黑海淡淡道：“这身体现在是吾的，吾要做什么那是吾的事，你们想要吾的躯体，那也要看吾愿不愿意给。共工，你给吾记住了，没有吾，当年的天劫就足以要了涂山宓宿的命。在吾看来，天道本就公平。吾不知道凭涂山宓宿的修为为何经受不住飞升的天劫，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一定做了什么违逆天道的事让天道害怕了。天道需制衡，这世上本没有谁可逆天，而涂山宓宿定是要逆天，才会让天道先下手为强灭了她。而吾的出现，不过是她自己种下的因而必须偿还的果罢了。” 第99章 第九十九回 莫兮想起了一些事，一些过于久远的事。 在解开身上那道封印的同时，一堆过往旧事全都涌入了脑海。那时候，她只是莫兮，不是什么涂山宓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大学毕业后，她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普通生活，几乎是两点一线，十分规律。 莫兮从来不觉得自己很特殊，她跟这世上的大多女孩儿一样，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色。在她死的时候，她也是那么觉得的。只是，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会想办法弄出一些事，让你变得不一样起来。 那天，莫兮照常下班，因加了班的关系，她下班比较晚，差不多都晚上九点多了。跟一起加班的同事道了别，她跟平时一样往公交车站牌走过去，准备等车回家。公交站离他们公司不远，穿过一个小巷就到了。就在这小巷中，她被人从后袭击打晕了。 醒来时，她躺在一个诡异的仓库里，仓库的墙是白色的，可上面布满了可怖的颜色，血干涸后的颜色。她是身边有好多尸体，还有跟她一样被绑过来的人。大家的眼里同她的眼里是一样的，绝望和恐惧。 她不是最后一个死的，可在她之前有好几个人在她和其他人的眼前被解剖，活着被解剖，好好的人就那样被折磨死了。那段经历太痛苦了，对方是什么来头他们都不知道。甚至，死后也是不得安息。那些人将莫兮折磨死后，还将她的魂魄禁锢在一个阵法了，她还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兴|奋地对别人说：〖鬼子！？这女人可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极阴之人，把她的魂魄炼化为丹，供宓宿大人修炼，大人的功力定会有所大增的。〗 那时候，莫兮不知道这位宓宿大人是谁，因死的太痛苦，又在炼化法阵里待太久，魂魄有部分溃散，以至于她忘记了那段不堪的痛苦记忆。 莫兮一直知道自己身上有封印，那十多万年的修为太厉害了，就算是现在的她也不敢随意解开封印，接纳那么多的修为，稍有万一，她肯定会爆体而亡。因这个顾忌，这些年来，她从未有过解开封印的念头。可共工，共工的话却让她生了解开封印的念头，莫兮知道，解开封印，对现在的她会带来多大的伤害。可她不管，无论伤害多大，也好过让他们的计划成功。 锁妖洞的那些家伙太会装了，索性幽荧大人及时通知了她这件事，否则锁妖洞禁制一破，这个天下会如何，莫兮无法保证。她占着枫华谷那么多年头，从一个人到现在那么多人，其中的变化是她一路看过来的。看守锁妖洞，护着枫华谷那么多人，早就不是一开始的一时兴起，而是责任，刻在她骨子里的责任。 共工和他们想要破坏她的责任，那她就不需要再客气了。 反正，这具身体本来就不是她莫兮的，她如何伤害，那是她的事，她乐意。莫兮与涂山宓宿的恩怨不是她占了涂山宓宿的身体理亏，而是涂山宓宿欠她莫兮一条命。他们都觉得是她害得涂山宓宿到如今这般地步，可若非涂山宓宿，她又怎会来到这个世界？夺了她的身体呢？ 莫兮的眉目间充满着戾气，原本只是疏离的淡漠，现在却隐隐充满着难以平复的恨意，她打量着深色的海面，目光倨傲。“共工，你和他们永远都别想出来，只要有吾在的一天，你，你们就别妄想离开深海废墟一步！至于卑墨和涂山宓宿，吾会送他们一个大礼的，这份大礼，吾想涂山宓宿看到了定会很开心的。”说着，伏羲剑直接挥下，崩天之力冲击海面，直接从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涛涛海面瞬间汹涌翻滚开来，这一剑好比苍穹疾电，剑光冲入黑海，直直往深处撞击，将还沉浮在海水里面，未往深处的锁妖洞狠狠往废墟深处撞入。 这一撞击，锁妖洞瞬间被撞得岩壁出现裂缝，就连那十条捆缚在外的锁链也被这一剑断开。随着往深处下坠，海水的压力让壁面的裂缝越来越大，直至彻底碎裂。里面的人瞬息间一个个掉了出来，他们有的奋力往上游，可黑色的海水好像没有半点浮力，直让他们往下跌去。 莫兮站在海面上，继续挥下第二剑。这一剑夹杂着她全部的力量，剑光汇聚成一条龙，带着强大的力量冲入海面，一头将还想游上来的人全部打压了下去不说，还震得他们一个个受了重伤。 共工在最深处，他感受到了神剑的威压，震得整片废墟都发出嗡嗡巨响和抖动。 伏羲剑的剑威并未散去，挟余威轰入黑海，将海水撞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浓郁的混沌之气瞬间弥漫而来，冲上水面，在漩涡中旋转。 黑海倒灌，漫海黑色的混沌之气，仿若世间又回到了天地的混沌之处。 退到很远距离的杨戬和幽荧一伙人全都惊惧地看着前头发生的那一幕，这是数千年，数万年以后，他们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那，那是兮姐姐吗？”白衣少女悬浮在半空中，手里握着一柄散着暗色气息的神剑，眼神冰冷又带倨傲地瞧着海面。 哪吒的话让杨戬不知如何回答。 “吾，要你们生生世世都只能在这里挣扎着……”莫兮将手里的伏羲剑直竖而下，丢入了深渊废墟之中。那柄剑带着无上神力和封印之力，在沉入黑海的一瞬，金色的光芒瞬间燃起，铺天盖地，化作锐利的锋芒，席卷了这片深渊废墟。双手不断结印，在将封印再度加固同时，她还布下了比之过去还要坚固的封印。 从此以后，这个地方只进不出，谁也别想再出来了。 莫兮做完这一切，黑海里头就传出共工的怒吼，他的怒吼引得海水再次沸腾。“你怎么会这个封印！？这个封印……你不该晓得的！！” 莫兮淡淡道：“很不巧，这个封印普天之下总还是有人知晓的。吾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这千年以来，无论你们如何，吾都没有想过要做那么绝。可现在，吾不想忍了，涂山宓宿欠吾的，吾必须一件件讨回来，否则……吾，还有那些因你们而死的人，岂不是太冤了。” 莫兮这话中的信息量有些大，共工立马想到了什么，忽问道：“你到底是谁！？你，难道……” 莫兮不想在继续说下去，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了。 “再见了，水神大人，望此生你能安安歇歇在此。” 丢下这句话后，莫兮便离开了深渊废墟，只瞬息就消失无踪，连杨戬和幽荧等人也查不出她到底怎么离开的。 一夕间得到十数万年的修为，纵然是她如今的上神阶品也是有些吃不消的。 再加上，她持续用了伏羲剑，还使了很久以前，幽荧曾教过她的那个封印术，当真让她被自己的力量反噬。 喉头涌起一片腥甜，莫兮使力将其压下喉间。 她面色苍白地看了看周围，这是一片雪山，漫天的飘雪，冰天雪地间好似一个白色的世界。这里让她想起了昆仑，昆仑也是这样的冰天雪地。 掌心的血顺着指尖一滴两滴地滴落在雪地里，金红色的血液融于血中，开出了漂亮的花来。 这里该是一座道观，附近来往都是穿着跟燕小六极其相似服饰的人。 莫兮从林间走出来，往上走了去。 这里来烧香参拜的人也挺多的，很多附近的百姓都来此祈求神明保护，希望大唐与狼牙军的对峙能够胜利，能够早日结束这残忍的战争。 莫兮相貌出色，又一身单薄的白衣，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莫兮有点儿想见莫雨，可她不知道现在这副模样见莫雨是好还是不好。她想起了太多的事，那些事太痛苦了，痛苦到她全身的神经都在隐隐作痛。 燕小六在对一个男人说什么，看表情还是挺恭敬的，他一回头就看到了莫兮。莫兮的模样不是太好，脸白得要死，看上去就跟生了病的人差不多。燕小六连忙走过去，来到莫兮面前，好心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莫兮摇了摇头，绕开燕小六往上走了去。 这里人太多，忽然消失不太好，可喉间的那口血似乎有些压不下来了。 燕小六见莫兮绕过他往上走，一脸懵圈。 那个刚才跟燕小六说话的男人也瞧见了这一幕，他长得极其英俊，眉眼淡漠，该是个性子冷漠的人。他叫祁进，是纯阳吕洞宾的第五个弟子。他在交代燕小六一些事，然后准备出发上前线同其他人一道儿对抗狼牙军。 莫兮一步步走进去，来到了太极广场，这里人不是很多，就算有人也是纯阳弟子。见莫兮走了进去，燕小六连忙跟上去，道：“嗳，姑娘，这里是不能进来的！！” 莫兮没有再走一步，只是盯着吕洞宾在凡间建造的这座道观。 燕小六来到莫兮面前，对莫兮说道：“姑娘，你谁啊，你来这里做什么呀？是不是找人呢？如果找人，跟我说一下是谁，若是纯阳宫之人，我定给你找来。” 莫兮盯着燕小六，想起他被自己下了遗忘咒，忘记了自己。 抬起手，莫兮伸出一指在他额上轻轻一点，一缕白光立时没入燕小六的额头。只一瞬，许多记忆便涌入了他的脑海，让他疼得脸色发白。 “呜……” 头跟炸开了一样，燕小六疼得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有那么一瞬，燕小六觉得这疼估计得赶上人家姑娘生孩子的疼了。 第100章 第一百回 祁进跟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燕小六忽然面色发白，冷汗连连地蹲在了地上，那模样痛苦极了。还以为是莫兮对燕小六做了什么，祁进立时冷着脸，拔出随身佩着的那把长剑刺了过去。他的举动惊到了附近的纯阳弟子，一些在太极广场练剑的，一些在边上说话的，还有站在纯阳宫外的弟子们远远就看到自家祁师叔拔出剑朝一位背对着他的白衣姑娘刺了过去。 这一剑很快，一点都不含糊，直接穿了莫兮的肩头。 一瞬间，周围安静了。 被刺穿了肩头的莫兮不为所动，她一声都没吭。本来这凡人的武器就伤不到她，祁进这一剑对她来说根本就无所谓。莫兮只是盯着看上去好像特别痛苦的燕小六，神色淡淡，黝黑的眸子里偶尔会闪过一丝金光。 燕小六双手抱头，额上布满了虚汗，他想起了一切，恢复了与莫雨和莫兮相识的那段记忆。头不疼了，就是有些发晕，燕小六拍了拍脑袋，眉头皱得紧紧地抬起了头，刚想说什么，就见莫兮的肩头扎着一柄剑，而这剑是他家祁师叔刺的，这下可把燕小六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卧槽，祁师叔，收剑啊啊啊！！莫姑娘不是坏人啊啊！！”他是真被吓到了，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这不跳起来还好，一跳起来简直当了活靶子。站在他面前的莫兮一直在隐忍，好不容易压抑在喉间的腥甜似乎又涌了上来，她忍得太久，在燕小六跳起来的一瞬终是忍不住，直接喷了他一脸。 金红色的血，点点滴滴都在他脸上，有些还顺着脸从下巴处缓缓落下。 燕小六眼珠子瞪得老大，被莫兮这一脸血喷得完全懵|逼了。 周围再度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其实，纯阳弟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地还没了解目前的情况。 “……莫，莫姑娘？” 莫兮眨眨眼，很冷静地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淡淡开口道：“忍不住了。” 燕小六眼睛又陡然瞪大，他觉得自己肯定幻听了。 因为，莫兮她开口说话了，并没有像过去一样用灵识识语。 想到这里，燕小六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喃喃道：“卧槽，莫姑娘说话了？”打完自己，燕小六就有些后悔了，这一巴掌上去不仅是他的脸疼，他的手也疼，而且还是生疼。不过，疼归疼，能在有生之年亲耳听到莫兮说话，也蛮值的。“嘿，莫姑娘声音真好听。”说完，傻兮兮的咧嘴笑了起来。 祁进：“……”上官博玉的徒弟这么蠢，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其实，祁进是有点懵的，自己那一剑实打实的，可莫兮被剑刺穿了肩头却没有留下半点伤痕，即便这剑现在还插在她肩头，可祁进知道，他根本没有伤到她半分。而且，更让祁进有些懵的是那些喷在燕小六脸上的血，那是金红色的血液，从未见过的血的颜色。 人类会流这种颜色的血吗？ “吾，有点累了，本想去找他，却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好，恍恍惚惚间便来到这里，孰料竟遇上了你。咱们，两年不见了吧，燕小六。”莫兮的模样看上去十分难过，她的眼底噙着难以复加的悲伤，让燕小六在这一瞬也觉得十分难过。 “莫姑娘，你，你没事吧？”燕小六有很多问题想问莫兮，可却不知从何问起。 祁进的剑还插在莫兮肩头，十分扎眼。 莫兮眯了眯眼，轻叹一声，道：“恐要叨扰你了。”说完这话，还没等燕小六明白是何意时，莫兮眼一闭，直接倒向他，晕了过去。 下意识接住倒向自己的莫兮，看着祁进的剑一点点从她肩头滑出，燕小六吓得开始检查莫兮肩头的伤口。见肩头未有一丝伤痕，连衣服都没破，燕小六觉得自己刚才有些白担心了。 燕小六并不知道凡人的兵器是伤害不到仙和神的。 将莫兮拦腰抱起来，燕小六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有些难想象一个个堂堂的上神竟会到如今这般地步。到底，这短短两年间发生了什么事呢？莫雨又去了哪里？为什么莫兮会抹去他们的记忆？有太多问题了，可现在的莫兮无法回答他。 若燕小六知道莫兮会如今这般只不过花了片刻时间，恐怕又会目瞪口呆一番。 “她是谁？”祁进收回自己的剑，面目有些严厉地看着燕小六。 燕小六回视祁进，虽有些怕这位性格严厉的祁师叔，可还是迎了上去，回道：“无门无派，是我下山认识的朋友。”他没说出莫兮的身份，这里是人界，眼前的这位祁师叔虽一心向道，可所追求的不过是剑术方面的强大，对于鬼神之说并不大信。 祁进觉得燕小六在骗他，就算他对鬼神之说不怎么相信，可刚才他那一剑，包括莫兮吐出来的血都表明莫兮不是一个人类。看燕小六的模样，显然不打算对他说实话。 燕小六接着道：“祁师叔，我带莫姑娘去厢房休息，有什么事你找我师父就成。”说着，抱着莫兮就往老君宫跑，那奔跑的速度也是没谁了，简直把祁进当做凶鬼猛兽般。 莫兮受的伤，燕小六自觉没办法治疗的，他心里很清楚，就他的修为想治好一个神，简直不可能。即便他是一个丹修，可怎么也荒废了两年，现在抓起来也来不及给莫兮炼制治伤的丹药。再者，要治好莫兮，所需丹药材料及其珍贵，人界根本就没有。 他现在跑到修真界采集也来不及，想来想去，燕小六觉着还是通知枫华谷的人过来比较靠谱。 还有就是他得托人去寻那小疯子的下落，且须得让他乔装一番到纯阳宫来把他夫人给接回去。 小疯子也太不是男人了，自家夫人受那么重的伤也不知道！！ 就在燕小六忿忿不平时，身处长安对抗狼牙军的莫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边的穆玄英见状，忍不住关切问道：“雨哥，你怎么了？” 莫雨瞧了穆玄英一眼，摇摇头道：“或许是昨日染了些风寒吧。” 穆玄英道：“天气变化有些大，雨哥要注意身体。” 莫雨点了点头。 长安的情况越来越险峻，虽说李隆基携杨玉环逃去了马嵬驿，可这长安城还是要攻下来的。这里是皇城，皇帝逃了，百姓却还在。曾经的醉蝶东林已变成如今的流民巷，那里注满了流离失所的老百姓。几大门派都派了弟子在那边保护和照顾流民，可数量实在是太多，越来越多的流民再往他们这边过去，再过不久，恐怕是顾及不暇了。 行刑台和武德营全是狼牙军，这些天狼牙追兵天天攻击流民巷，若不是有几大门派的弟子在，这流民巷早就被毁了。 站在武德营后面的一块山岩上，莫雨、穆玄英和陈月三人冷静地观察着武德营内的情况。武德营现在的首领叫乌亚德，靠近右侧的一个帐篷里关了很多女人，全是被人贩子卖过来的女人。 如今，这些女人全部被集中在场地上，供乌亚德和一众狼牙兵打量，那眼神就像在看物品和东西，完全不把她们当人看。 都是被贩卖过来的，看到虎视眈眈的狼牙兵岂会不害怕，一时间场地内就响起了嘤嘤嘤的哭啼声。 莫雨一眼就瞧见了峨羌说的那位宛绿姐姐，那模样放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指了指宛绿，莫雨目光微凝，道：“那位该是峨羌姐说的宛绿姐了吧。” 顺着莫雨所指方向一看，穆玄英自然是看到了宛绿，就连陈月也被宛绿的相貌惊艳到了。“这姐姐生得好俊。”陈月小声说道。 穆玄英点点头，附和了陈月的话，不过一想到上回在紫源山上看到的那位莫兮姑娘，忽道：“上回我和雨哥在紫源山上见到的那位姑娘比这位宛绿姑娘好看。” 陈月好奇扭头看向穆玄英，低声道：“就是莫雨看上的那位姑娘？” 穆玄英浅笑道：“是啊，就是那位，看不出武功路数，实力不差，看上去应在我和雨哥之上。” 陈月惊讶，漂亮的眼睛缓缓睁大，道：“那么厉害？” 在旁的莫雨：“……”这两人是当他死的吗？ 武德营的场地上，乌亚德一眼就相中了宛绿，像宛绿这样的美人实属难见，面容精致不说，那眉眼间的妩媚简直媚到了骨子里。这么一个美人，若是在他怀里，定是美妙绝伦。可惜，他必须献给安禄山大人，为了自己的大业。 “她。”指了指宛绿和几个面貌不错的姑娘，乌亚德道：“来人，找两个稳妥的丫头带下去好生伺候。”这些女人是他往上爬的工具，就算再美，也只是工具。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 几个人领命，立刻找来两个深邃眼，高鼻梁的丫头将乌亚德指的包括宛绿在内的几个姑娘带去了屋内伺候。 扫了眼场地上剩下的，乌亚德对身边的人说道：“其他就给兄弟们尝鲜了。” 这话一出，场地上的女人们一脸错愕，很快便传出哭天喊地的声音。 穆玄英很想去救，陈月却按住他，道：“冷静点，咱们三人进去就是在找死，不单救不了她们，还得赔上自己的性命。”武功再强，也架不住人多，双拳难敌四手，自古以来都是个道理。 莫雨也觉得陈月说得不错，他按上穆玄英的肩膀，道：“咱们先回去，后面再借机行事。” 穆玄英心有不甘，却也懂这个道理，他点点头，很快和莫雨还有陈月离开了。 回到自己驻扎的营地，穆玄英远远就看到了在等他的可人。 可人还是那个样子，冷冷淡淡的，对谁都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表情。她看到穆玄英和陈月，便走过来，道：“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们。” 穆玄英和陈月下意识看向了莫雨。 莫雨看了眼可人，没有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纸做的小鸟从天而降砸在了莫雨的头上。莫雨黑着脸，把纸质的小鸟儿抓在手心里，眼微微眯了起来。纸质小鸟就是来找莫雨的，只听纸质小鸟口吐人言，道：“小疯子，小六爷我总算找到你了！你，你给小六爷我快点来趟纯阳宫，你家夫人莫姑娘受了伤在我这儿呢！！还有，还有，给小六爷我好好乔装打扮一番再过来，若被人瞧出你是小疯子莫雨，老子跟你急，以后，以后就不跟你愉快玩耍了，知道不！” 莫雨：“……”这白痴是谁？ 穆玄英&陈月&可人：“……”这声音很熟悉，有点耳熟，哪里听到过=-=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回 纯阳宫很热闹，比往年要热闹，一大早门口就忽然冒出来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其中一个为首的女人长得特别漂亮，面目严肃，穿得就跟皇宫里的女皇似的，后面还跟着十来名穿着盔甲的士兵。 这些年来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带人闯入纯阳宫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就算如今这个世道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跑到纯阳宫来撒野。 李忘生携纯阳五子和众弟子来到太极广场，就看到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实实，相貌都不俗的人站在太极广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那么一瞬，李忘生和纯阳五子以为自己在菜市场。 燕小六是被金昀从屋里拖出来的，他躺在地上，四肢大张，睡得不仅迷迷糊糊，还姿势迷人。金昀推门进来就看到他家师弟那无与伦比的睡姿，眼角一抽，再往里看去，是燕小六平日里睡的那张床，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许多白色的纱，把它挂在了床上，垂下来乍一看还挺像纱帘的，有一种朦胧感。此时，这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因被纱帘蒙的严严实实，只能依稀看出个影子。 想来应是昨儿个被燕小六抱回去的姑娘，听说祁师叔还赏了这姑娘一剑，看样子伤得不轻。 除了燕小六，谁都没见过这姑娘，就连李忘生和身在纯阳宫的纯阳四子都没见过。燕小六把这姑娘护得可紧了，任何人来看，包括他自己的师父上官博玉想看上一眼，都被他给各种不同的理由堵了回去，护得就跟自己老婆似的。 被金昀拖出来的燕小六立马被冻醒了，打了个激灵，燕小六回头就看到他家师兄金昀揪着着他的衣领一路将他往太极广场拖去。“师，师兄？！” 金昀停下脚步，松开手，回头看着他，说道：“快起来，上官师叔让我带你立即赶去太极广场，有人估计来……砸场子。”金昀说到最后的时候还故意顿了一下，因为来的人他也没看见，只是听来报的弟子说是一堆人，男男女女，还有十来个穿着奇怪盔甲的士兵。 一听有人敢跑到纯阳宫来砸场子，燕小六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拽着金昀的袖子迅速往太极广场跑去。当他和金昀到达太极广场时，脸上的兴|奋劲全没了。什么来砸场子的，明显是来带莫姑娘回家的！！这人还挺多的，看样子来了起码二十来个人，这其中还不算那十来个穿着式样非常古老盔甲式样的士兵呢！！ “小六哥哥！！”一见燕小六，鲤儿很是开心，迈着小短腿就往燕小六跑了去。 没想到鲤儿也来了，燕小六顶着众同门的目光，跑过去接住了奔过来的鲤儿。将她抱起来，燕小六垮着脸看向铜板，道：“铜板叔，你们这架势是准备来砸场子吗？” 铜板一手牵着一个娃，表情有点郁卒道：“谁来干架了，还不是担心大人吗？你可不知道大人干了什么事，简直惊天动地，吓得我们一群人知道大人在你这儿后，全部赶过来了。对了，大人呢？” 燕小六道：“在我屋里睡着呢。” 青梓灵挑眉，目光挑剔地打量起燕小六来。 剩余人全都用惊悚地目光看着燕小六，心想这小子真看不出来，竟然暗地里对他们大人怀有不轨之心。 燕小六压根没觉着自己说错话，他奇怪地看了看周围，问道：“小疯子咋没来啊？我昨儿个还把莫姑娘受伤的事通知了他呢。”燕小六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小疯子的真名，否则他就该回去面壁思过了。若被他师父知道他跟莫雨交情不错，那也就算了，可祁进在这里，他这个师叔可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想想当年的洛风大师兄他就心塞。 “小六！”上官博玉轻咳一声，忍不住开口了。 燕小六一过来就把注意力都放在那群人身上，显然都忘记自己师父师叔和师兄弟妹们了。 被自家师父一叫唤，燕小六连忙转过头朝上官博玉露出一抹讨好的微笑。 “师父。”抱着鲤儿来到上官博玉面前，燕小六对鲤儿说道：“鲤儿乖，这是小六叔叔的师父，来，叫师爷爷。” 鲤儿很乖巧，她软糯糯地叫唤道：“师爷爷。” 被那么可爱的小孩子唤了一声师爷爷，上官博玉觉得自己被萌化了，他本就长得和蔼，圆圆胖胖的脸看上去极其讨人欢喜。“嗳，乖。”说着，摸了摸鲤儿的脑袋。 李忘生瞧出鲤儿不是人类，别说鲤儿了，这过来的人就没有一个能称之为人类的。 “各位来此，可是为了昨日那位姑娘？”这么群非人类跑到纯阳宫来，显然是为了昨儿个被燕小六抱回老君宫的姑娘。那姑娘到底是何模样，除了祁进、燕小六和部分弟子外谁也没瞧见，包括他这个做掌门的。 不过，能让那么多非人类跑来这儿，想必那位姑娘定非寻常人。 青梓灵上前福了福身，道：“多有叨扰，我们只是前来接阿兮回去的。” 李忘生点点头，看向了燕小六，刚想说什么，就见青梓灵他们齐刷刷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阿兮。”只见莫兮冷着脸站在他们身后。 莫兮穿得单薄，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看上去就像一抹幽魂，她的脸尤为苍白，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青梓灵转过身走了过去。 来到莫兮面前，青梓灵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轻声道：“阿兮。” “来接我的？” 一句话，四个字让枫华谷众人瞠目结舌。 青梓灵不敢置信，道：“你，你说话了？” 莫兮冲她笑了笑，那笑极淡又带了点疏离，看得青梓灵一怔，下意识松开了捧在她脸上的手。 绕过青梓灵，莫兮走过去，一眼就看到莫茯和莫苓。伸手朝他们招了招，莫兮轻轻道：“茯儿，苓儿。” 见自家阿娘在招呼他们过去，莫茯和莫苓松开铜板的手直接跑了过去。 被舍弃的铜板：“……”有了娘就不要他这个爷爷了。 “阿娘！！”两娃娃直接扑过去，一人一边抱住了莫兮的腿。 燕小六一脸惊惧：“……”他特么幻听了吗？阿娘什么鬼！？两年不见，莫姑娘和小疯子难道升级了做爹和娘了？！ 蹲下，抱了抱莫茯和莫苓，莫兮柔声道：“茯儿和苓儿先回去等阿娘，好不好？” 莫茯小爪子摸在莫兮脸上，问道：“阿娘，你怎么了？”作为孩子，她能清晰感觉到她的阿娘跟之前不一样了，有一种让人难受的感觉。 莫兮笑了笑，道：“阿娘没事。阿娘，只是有些事需要处理，听阿娘的，跟苓儿先回去，好不好？” 莫苓用力地抱了抱莫兮，缓缓说道：“好。我和茯儿回去等你。” 放开莫茯和莫苓，莫兮拉着他们来到铜板面前，道：“铜板，劳烦你先带茯儿和苓儿回去。” 铜板知道莫兮想要做什么，他点点头，牵起莫茯和莫苓后，朝还巴着燕小六的鲤儿喊了一声，道：“小鲤儿，咱们该回去了！” 鲤儿瘪着嘴巴，显然不想那么快回去。 铜板见状，道：“再不回去，告诉你爷爷哦！” 一听铜板回去要打小报告，鲤儿不依了，她从燕小六身上跳下来，道：“铜板爷爷坏！爱打小报告的都是坏人！！”一边喊，一边撒欢似的跑了过去，两条小辫子一晃一晃的，别提多萌了。 “除了青青，巴图和百瑞，你们其他人随铜板一起回去吧。”莫兮看向枫华谷众人，只说了三个人的名字，示意他们留下，其余人她觉得还是离开会比较好。这里，终究不是枫华谷，是凡人的地界，那么多人在这里，气息庞大，容易引人注意。 枫华谷众人纷纷点头，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不过片刻，太极广场一下子就清了好多人。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呼啦一下，转身就走，一点犹豫都没有。 燕小六：“……”这既视感真是令人难以言喻=0= 李忘生&纯阳五子&纯阳一众弟子：“……”这些人来是为了什么！？ 待人都差不多离开了，莫兮才把视线移到了燕小六身上。 燕小六被莫兮那么盯着，有些局促，他抓着自己的衣服，慢慢朝莫兮走了过去。 上官博玉就在燕小六一边，见自家小弟子一副局促不安地朝莫兮走过去，眼皮子忍不住抽了抽。 来到莫兮面前，燕小六看了看她苍白的面色，忍不住说道：“莫姑娘，你要不要再去休息会儿。”其实他想说昨儿个你吐血吐太多了，还是多躺会儿比较好。 “长大了。”摸了摸燕小六的脑袋，莫兮轻声道。 被摸了头的燕小六有些害羞，他嘿嘿笑道：“莫姑娘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你通知了他？”莫兮口中的他是指莫雨。 燕小六点头，道：“莫姑娘，你怎么没跟小疯子在一起啊？还有，那个，恭喜啊，没想到你跟小疯子孩子都那么大了。”说着，还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莫兮还想说什么，却终是忍住了，回头看向青梓灵、巴图和百瑞，还有剩下的同青梓灵一道儿来的蛇族将士。 她朝他们笑了笑。 被这笑弄得有些懵的青梓灵等人。 接着就看到莫兮看向一边，眼睛盯在那里。 “吾早该猜到了，吾祭出伏羲剑，仙界终究是坐不住的。只是，吾没想到，除了天蓬之外，他们竟还派了你过来。” “吕.洞.宾。”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回 三个字，这三个字对纯阳宫来说何其重要，那是创建纯阳宫，收纯阳七子为徒之人的名字。 很快，一副风流小白脸模样的银甲仙将和一仙风道骨的青年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银甲仙将是天蓬，而一身道袍的青年则是吕洞宾。他是八仙之一，回到了天上自是恢复最初的模样。 青年一出现，李忘生嗬的一声倒吸了一口气，道：“这……这不可能！”若谢云流还在此，肯定会跟李忘生一个反应的。 谢云流和李忘生是吕洞宾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他们曾见过吕洞宾年轻时的画像。李忘生接任纯阳宫宫主之后，吕洞宾便退隐江湖了，无人知道他的踪迹，就连李忘生他们都不知道。 李忘生他们一直以为吕洞宾隐居起来，谁也不会想到他则是位列仙班，重回仙界。 青年的脸十分俊秀出尘，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他含着浅浅微笑，朝李忘生他们看了去。 于睿看向李忘生，问道：“怎么了？” 李忘生盯着青年，一副不敢置信道：“不，这不可能的。这……这位先生现在的模样的确是我师父的样子。可师父离开纯阳宫时年纪已经很大，不该是如今这般青年模样……”吕洞宾离开时是一副垂暮老者的模样，在李忘生等人的印象中吕洞宾也该是那副模样，现在出来一个跟他师父年轻时一模一样的青年，讲真，李忘生都有些惊呆了。 “他自然是吕洞宾，作为位八仙之一，如今这般模样才是他真正的模样。”莫兮盯着吕洞宾，神色淡淡，倒是没有多少表情。“是老君派你下来的吧，一来让你回来再看看自己的弟子，二来嘛，你与吾也曾有过交情，是希望吾能看在你的份上多少给他们留点情面吧。” 吕洞宾淡笑道：“果然瞒不过上神。” 莫兮道：“回去告诉他们，伏羲剑被吾用来封印深渊废墟了。剩下的九神器，吾也不知在哪里。上古十神器本就有灵，自西周起，十神器就纷纷下落不明，其中缘由吾不说，你们也自当明了，不是吗？” 天蓬朝莫兮抱拳道：“大人，伏羲剑……”其实天蓬真心不敢在莫兮面前提及伏羲剑，玉帝派他来办这件事简直是想让他早死早超生。 莫兮冷笑道：“想要伏羲剑，自己去深渊废墟拿去。若他不怕解开封印，让锁妖洞内的家伙尽数逃出来的话。”她太了解现在的仙界了，大多数人的命全凭上位者的那一张嘴。“十神器本就不属于仙界，而是当年的古天神所有，古天神殒没，不代表你们就有资格拥有十神器。伏羲剑，吾是偶然拿到手的。如今，也算是用得其所。至于剩下的九神器，他既然那么想要就自己去寻吧，吾……不知道……”祭出伏羲剑的时候，莫兮就知道，仙界的人必然会派人过来询问十神器的下落，十神器消失太久，仙界一直在寻，可从未寻到过任何线索。 仙界想要十神器的目的很简单，为了得到更多可以把握的筹码罢了。 对于随时都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仙界向来都是比较严苛的。 十神器在手，无论落在谁手，都是仙界的一大劲敌。 天蓬蹙眉，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却也明白莫兮没必要骗他。可这个答案，他又该如何向上头回禀呢？头好大。 吕洞宾没说话，这回他跟着天蓬下来，主要还是来看看他的弟子。十神器的问题，说实在的，仙界想要动脑筋也得看莫兮给不给这个面子。再者，只不过祭出了一把伏羲剑，不代表莫兮还有其他神器在手，仙界如此揣摩莫兮，没有惹恼她已经不错了。 深渊废墟之上，莫兮祭出伏羲剑，将锁妖洞内一众尽数压在了深渊底下，且还使用了上古的封印法阵。那个阵法像极了当年东皇太一封印水神的阵法。 青梓灵没有亲见莫兮如何封印锁妖洞一众，只是听回来的嫣嫣他们说，却也知道莫兮她变了。 看着眼前极其陌生的少女，青梓灵有些害怕。 莫兮的气场早与先前不同，巴图和百瑞都有些不敢上前搭话，也就燕小六这个神经迟钝的还没有看出来。 他见过天蓬，两年前在花果山就见过，当时还看他和孙悟空打架呢！至于吕洞宾，一听名字他就好奇了，作为吕洞宾的徒孙，眼见传说中的师祖变得如此年轻，燕小六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您是我师祖吗？？” 燕小六一开口，这气氛一般性都会被破坏殆尽。 吕洞宾看向燕小六，一眼就看出他是福星降世。眉眼一弯，吕洞宾眨眨眼，点头道：“嗯，我是你师祖。” 燕小六眼微微睁大，一脸兴|奋道：“师祖你好年轻哦~~比我师父还年轻。” 李忘生和于睿他们齐齐看向了上官博玉。 上官博玉：“……”这么蠢的徒弟绝壁不是他教出来的！跟他没有关系！！ 吕洞宾笑道：“是啊，我比你师父年轻。” 李忘生：“……”他不记得他师父还会开这种玩笑！！ 金昀觉得燕小六晚上肯定会被罚去后山面壁思过去，这脸丢得……想捡都捡不起来了。 这时，门外一个弟子匆匆跑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男的俊秀，女的娇俏，都是一副好相貌。 女的手里持着一柄伞，脸上蒙着一片白纱，给人一种朦胧感。 男的扎了个马尾，身着一袭蓝衣，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而另外一位也扎了个马尾，额前刘海微落下，遮住了眼睛，他穿了件浅青色的衣裳，身姿挺拔，背后背着一把长剑。 李忘生是见过穆玄英和陈月的，至于随他们一起来的这位，看着有点儿眼熟，却不大记得哪里见过。 穆玄英和陈月一过来就看到太极广场站着许多人，看上去分了两派。一派自是以李忘生为首的纯阳宫人，毕竟这里是他们自己的地盘。而另一派，有些零散，其中一人穆玄英是见过的，就是上回在紫源山上的那位带着两小孩的姑娘，还有几位看着非常眼生。 穆玄英和陈月上前，朝李忘生和于睿他们拱手抱拳。 “穆公子。陈姑娘。”李忘生朝他们点了点头。“不知二位来我这儿有何要事？” 穆玄英和陈月对视一眼后，回头朝燕小六看了去。 在纸质小鸟说完话后，穆玄英和陈月想了很久，方才想起来那小鸟儿口吐人言的声音是燕小六的声音。 被穆玄英和陈月盯着，燕小六懵了一下，他不明白他们看着他做什么。 就在这时，跟着穆玄英和陈月一起来的青年朝莫兮走了去。来到莫兮面前，他抿着唇，眼里似乎有些生气。 看着他，莫兮眉头深锁，那表情就像在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紫源山上，为何弄晕我独自离去？”原来这人是莫雨，他也没怎么乔装，就是打扮跟以往有所不同罢了，乍一看倒是不大会认出他是谁。 那天，他被弄晕后就被穆玄英重新送上山，托给了他师父王遗风。王遗风随后连夜将他带回了长安，待他醒来时已在长安，至于莫兮去了哪里，王遗风也不清楚。他在自己的营地想了很久，直到峨羌出现，将身后这柄剑交给他。 峨羌说了许多事，只是这些事他都不大记得了，好像曾经发生过，可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峨羌姐同我说了许多事，你是我夫人，莫茯和莫苓也是我的孩子，两年前我们就成亲了。” 莫兮还是没有说话，她并不想让莫雨在这个时候知道他们的关系。 “有人传消息让我来接你，我来了。” 传消息给莫雨的燕小六：“……”这小疯子讲的话怎么跟失忆的差不多？ 呃——等等！不会跟他一样，也失忆了吧！？ 似乎想到了什么，燕小六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注意力已经从自己的师祖吕洞宾转移到了莫雨和莫兮身上。 此刻，在场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俩身上。 “装作什么不知道不是很好吗？现在接近我，只会让你更加危险。” 这是莫雨第一次听到莫兮开口，莫雨见她说了话，伸出双手将她用力抱住。下巴垫在她的发旋上，莫雨笑道：“你肯跟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事情还没结束，你跟吾在一起，只会被吾连累。”她在深渊废墟干的那件事，她敢肯定涂山宓宿和卑墨定是已经知晓，恐怕现在正在筹划如何对付她。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陪在你身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让他把握住莫兮，若是放开了，他有预感，若是这一次没有抓住莫兮，他一定会后悔的。 莫兮眨了眨眼，抬起双手，回抱住莫雨，轻轻道：“明明都被下了忘情药，明明可以彻彻底底忘记吾的，为什么就是不肯放手？” 莫雨不知何为忘情药，却也在这一瞬大约明白他为什么会忘记莫兮。 “放手的话会后悔吧，我不想后悔。”说着，他松开莫兮，与她拉开微小距离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气氛很温馨，人家夫妻重逢神马的看着也挺温馨的，可惜—— 燕小六指着莫雨，跳脚道：“卧槽！就算莫姑娘已经是你媳妇，还跟你生了两个孩子也不代表你可以大庭广众之下吃你媳妇豆腐，小疯子！！” 莫雨耳朵何其灵敏，一听就知道燕小六是传信让他来纯阳宫的人。 上下打量了燕小六一番，忽然间得到那么多信息量的莫雨轻呵出声，道：“呵，果然长得蠢。” 燕小六：“……”友谊小船再次翻了。 李忘生一众纷纷看向上官博玉，他们的眼神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之色。 上官博玉捂脸：“……”弟子辣么蠢，做师父的好丢脸(≡Д≡；)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回 吕洞宾和他的徒弟们进了纯阳宫，聊些什么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剩下的纯阳弟子尽数散开，各干各事去。 天蓬双手环胸站在太极广场正中央，他是第一次来吕洞宾创建的纯阳宫，讲真这地儿可比镇元子的五庄观气派多了。四下打量，天蓬发现那些个弟子全部躲在一边，悄咪咪地打量着他，还有留在这里的其他人。 莫雨拉着莫兮去了别的地方，所谓别的地方就是燕小六待的老君宫。当然，他也是跟着一起去了，有些话他还是要跟莫雨亲自说的。除了他们三人，陈月和穆玄英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青梓灵没有去，她与剩下的十数名士兵同样被留在太极广场，还有巴图和百瑞。 百瑞是上古剑灵，曾是夏的巫女，后来夏被商灭了，作为巫女的她就以身殉国了。其实，所谓殉国就是跳了剑炉。百瑞的模样还停留在死前，一副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除了眼睛两边眼尾处各有一抹深红色的印记外，百瑞看上去就跟普通小姑娘差不多。她穿了件白色的衣服，长辫子绑了两条，各垂一边，简简单单。 巴图是剑仙，飞升之后就一直留在人界修行，如今早就是大罗金仙的修为。巴图双手环胸，背上是一柄巨阙，他沉着脸，一直盯着地面。 边上的百瑞瞧了他一眼，问道：“想什么呢？” 巴图道：“大人说话了，小姑爷没有忘记大人，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呢？”巴图现在脑子乱哄哄的，他有太多问题需要别人解惑了。 百瑞撇了撇嘴巴，道：“你啊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都不知道，还不如不想呢。再说了，小姑爷还记得大人不好吗？你瞧，大人都给他生了两个娃了，他还想赖了不成？” 巴图想了想，觉得百瑞这话说得也对，于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他看向青梓灵，忽问道：“青青小姐，你怎么就离开妖界了呢？我记得妖界封界了。” 青梓灵看向巴图，道：“有些事想亲自问问阿兮，所以就带琨阳他们出来了。”忙乎到现在，她跟莫兮都没有好好讲上话。那天，在深渊废墟，看着莫兮的模样，青梓灵的内心不安极了。 那样的莫兮让她感到陌生。 老君宫弟子房外，燕小六两手托腮，跟陈月和穆玄英你看我，我看你的互相瞪着。 明明房间是他的，可作为主人的他却被莫雨赶在了外头，这都是些什么事。 房里，莫兮坐在靠窗位置，眼睛一直看在外头挂满落雪的枝头上。莫雨站在门口，背靠着门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莫兮，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明明早有准备，可真正见到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忘记了许多事，与莫兮相关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燕小六传递而来的消息让莫雨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从对方的口气来看，他同燕小六一定关系很好，否则对方不可能用这么欠的语气。燕小六认识他，知道他和莫兮的关系，也知道许多他已经不记得的事。 “阿兮。”沉默了太久，莫雨终于开口了。 莫兮侧头看向莫雨。 “燕小六说你是我媳妇，说你跟我有两个孩子，这都是真的，对不对？”这两年，他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的他成了亲，有了一个妻子，只是妻子的面容总是看不清。那天，在紫源山上看到莫兮的第一眼，她的身影与梦里那个女人的身影忽然就重合在了一起。 莫兮点了点头。 “忘情药是什么？为什么我会被下忘情药？”莫雨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兮并不打算将两年前小遥峰上的事告诉莫雨，过去的就算过去了，知道了又能如何？莫兮并不是喜欢回首过去的人，对她来说，重要是下一刻，是明天，是未来。 “过去的既然不记得了，那就忘了吧。”莫兮神色淡淡道：“无须执着过去。” 莫雨眯了眯眼睛，对莫兮的态度特别不满。 “阿兮的意思是无所谓？”他觉得自己心头莫名涌起了一股怒火。 莫兮看着他说道：“吾说过的，跟着吾受伤的是你，在吾还没有将那些不安定的因素解决前，吾和你应当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眉头一皱，声音微冷道：“阿兮是打算再次离开我？然后带着儿子和女儿到我找不到地方？” 直视着他，莫兮道：“吾不会去你找不到的地方，只要解决完该解决的事，吾就会回来，重新跟你在一起。”有些事，莫雨已经不适合掺和其中了。在卑墨和涂山宓宿未解决，过多的与她频繁接触，小遥峰那件事还会重现。 他们希望她痛苦，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因而用忘情药致使莫雨忘记她。 他们希望她长痛。 可惜，他们太不了解她了。 伸出手，莫兮低声道：“莫雨。” 盯着那只手，莫雨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你信不信吾？” 莫雨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若信吾，便等吾。” 六个字，简简单单，心里不知怎的一紧，眉心也不自觉皱得紧紧的。“我是不是你丈夫？” “是。” “那为什么……？”话还未脱出口，嘴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 莫兮快速起身，靠近他，伸出另一只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唇来到他耳边，莫兮压低嗓音，轻轻道：“阿雨，什么都别问，好不好？”这是莫兮第一次那么唤莫雨，过去的那些年，她一直叫他全名。 心，剧烈跳动。 因为她的这一声阿雨。 伸出舌头故意舔了一下她的掌心，滑软的舌头划过，带起丝丝战栗。就像触到电一般，莫兮迅速收回自己的手，脸腾地一下涨红了。“你……” 莫雨上前一步，见她往后退，长臂一伸，直接揽住她的腰，道：“我信阿兮，那么阿兮你是不是也该付出点让我信你的代价。” “什么？”莫兮不解，眼里是困惑。 莫雨低头咬了咬莫兮的唇，低声道：“这就是代价。” 莫兮：“……” 莫雨环住莫兮，咬完又亲了亲她的眉眼，嗓音略委屈道：“阿兮作为夫人，丢下我跑了两年。” 莫兮：“……”好吧，这事她不对，可那时候也是没办法的。 莫雨盯着脸颊绯红的莫兮，忽问道：“两孩子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哥哥叫莫苓，妹妹叫莫茯，今年两岁了。”提到两孩子，莫兮的表情变得十分温柔。 莫雨一愣，想到那两个孩子，莫雨怎么都不认为那两孩子两岁了。“两岁了？”莫雨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莫兮轻笑道：“茯儿和苓儿各得了吾五百年的功力，自然长得快了些。” “五百年功力？”这句话更让莫雨懵，他忘记了许多事，自是不会想到他的夫人不是凡人，而他的两个孩子也不是。说白点，包括他自己也不是普通人，只是他不记得罢了。 莫兮的手搭在他腰上，仰着头，盯着比自己高的青年，莫兮想了想问道：“这两年，你的咒印和病痛还发作过吗？” 经此一问，莫雨愣了一下，回道：“没有。” 莫兮道：“当年你洗髓换骨，早已与凡人不同，身体里被种下的阴阳术咒印和带自祖上的毒也一并消除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原来的莫雨了，你可明白？” 莫雨很聪明，他自然晓得莫兮这话是何意。其实，一年多年前他就不在发作了。纠缠了十数年的病忽然间就好了，这让之前治疗他的肖药儿和王遗风都大为惊讶。肖药儿曾说过莫雨身体里的咒术需得施术者解除才行，可就是那么莫名其妙的，他忽然就好了，身体还倍儿棒。 五官也比常人灵敏了数倍。 原来，这一切都跟莫兮有关。 “真的是你。”莫雨看着莫兮，然后唇边缓缓绽开一个微笑来。他用鼻尖轻轻蹭了蹭莫兮的鼻尖，嗓音破天荒地十分温柔道：“阿兮，我想知道我和你的过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如何认识你的，又如何与你在一起的。” 莫兮抿着唇，这件事该从何说起，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与莫雨的相遇是因为前因，有因才有后面的果。 “告诉我，好吗？” 莫兮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说给他听也不是很要紧，只是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知道了又能如何？他们现在能把握的唯有未来。 两人在房里待了好久，久到燕小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跑到窗口位置，透过大开的窗户，燕小六很快就看到房里的情况了。 只见莫雨特别不要脸地把爪子搭在莫兮的腰上，还用鼻子轻蹭莫兮的鼻子，对她说些贼无耻的话，惹得莫兮脸红、耳根子红，就连脖子也红。 燕小六额角凸凸，忍无可忍地一爪子拍上窗户的框框，怒道：“小疯子，调戏莫姑娘前，你特么能不能回你家！！这是小六爷我的房间，我的！！” 莫兮：“……” 莫雨放开莫兮，阴恻恻地看向窗外的燕小六。 被盯住的燕小六：“……” 转身，走出去，莫雨很快来到燕小六身后，手搭在他肩膀上，唇边泛起一抹浅笑道：“燕小六是吧，咱们好好聊聊。” 燕小六：“……”噫，小疯子的眼神好可怕QAQ师父父救命！！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回 捂住肩头的伤口，宛绿擦去嘴角边溢出的血，身影很快隐没在黑夜之中。 “逃了？你怎么能让她逃了——！！”尖锐又夹杂着疯狂的嗓音在屋里响起，一个身材瘦削，面黄肌瘦的女人怒气冲冲地将屋里的一切全部砸在地上。 门口，一名异族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他没有往前一步，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站着，像一座雕像。他的额头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血缓缓滴下，沿着面颊，落到了地上。 “她可是牵制莫兮的棋子！！”女人气得抓起地上的凳子，往男人身上砸了过去。 男人就像一根木头，无论女人怎么气急败坏，他都没有生气。看着女人，男人眼里是浓浓的悲哀。“宿儿。”他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宿儿这个称呼让歇斯底里的女人冷静下来，看向男人，女人眼里的疯狂尽褪，她抱着自己的头，低低地叫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断地在道歉，孱弱的身体颤抖着，就像一片落叶。 男人走过去，一把抱住女人，摸着她枯燥的长发，男人说道：“很快，很快你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了，只要她来到这里。” “若她不来呢？”女人木着脸轻轻问道。 男人亲了亲她的发，道：“不会的，只要把莫雨引过来，她必定会过来，届时……”莫兮必死无疑，而她，他怀里的宿儿则会回到她真正的肉身，恢复她真正的模样。一切都会跟从前一样，而他，则会回到共工身体里。 女人闭了闭眼，唇边露出一抹安心的浅笑，道：“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而且，我一定会把小水救出来的。”她说的小水就是水神共工，这世上敢这么叫水神的，或许只有她了。 男人抱着女人，对于将水神共工救出来这事不太抱希望，莫兮将锁妖洞内的多数人全都封印在深渊废墟。不但如此，还加固了封印，那封印还是东皇太一曾经创造的。真正能解开的，恐怕不超过两人。 纵使女人最终拿回了自己的身体，解开封印这事也怕是很难做到。 枫华谷，红叶湖。 铜板抓着一本簿子，如果在用力一些，恐怕这簿子就该被撕了。 见铜板铁了心的不还他簿子，月老急得那叫一个满头大汗，道：“嗳，嗳，你这老小子就不能冷静些吗？这不没成功吗？你生什么气呢？” 铜板指着其中一页，阴恻恻道：“是啊，现在是没成功！若以后成功了呢？咋滴，还想把我们家大人当备胎啊？” 月老抽了抽嘴角，心道：“谁特么敢让那位大人当备胎啊？” 心里那么想，话却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 “我说你又不是大人的爹，那么激动做什么？你瞧那线都淡得几乎看不见了，说明小姑爷延伸出来的这另外一根红线压根就只是个摆设，对大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再说了，大人和小姑爷分开了两年，小姑爷就算琵琶别抱了也不能怪他。当时的情况你也是晓得的，小姑爷自己都是受害者，难道还要怪小姑爷负了大人吗？”月老其实挺心疼莫雨这孩子的，得亏他和莫兮的红线牵得够牢，不然这两年恐怕早就断的干干净净了，而他……恐怕也会牵回他自己本来的那条红线。 “我是大人的长辈，关心大人那是应该的！！”铜板挺了挺胸膛，说道。 桧爷在边上盯着桌上的棋局，嗓音淡淡道：“真论年纪，咱们几个老家伙的年纪得全部加起来才能堪堪比得过大人。” 嬴公喝着茶，连忙点头附和桧爷的话。 铜板：“……” 月老趁机上前抢回自己的姻缘簿，把它塞到自己的怀里，还顺手抚了抚，道：“真是吓死老头我了，就差那么一点，你就要害死小姑爷了！” 铜板眯眼，道：“你放|屁！” 月老哼道：“世间万物生灵，除了仙神之外的姻缘都在这姻缘簿上，全是由天注定的。你若是把小姑爷那一页给撕了，你信不信小姑爷马上跟大人没有任何关系。” 铜板有些不相信道：“你就吹吧。” 月老抱紧姻缘簿，道：“谁吹了，这是事实！！每个人的姻缘都在这簿子上，一旦簿子受损，这上头所有人的姻缘都将受到牵连，届时它必定会出手制衡的。”有些东西不能说明，只要懂就可以了。“小姑爷的姻缘本是一凡间女子。”边说，边将那女子的姻缘一页显现在桧爷和铜板的面前，道：“就是她，漂亮吧，若不是横插进咱们大人，这姑娘跟咱们小姑爷也是男才女貌，尤为般配。” 铜板摸了摸下巴，道：“没咱们大人好看！！” 月老：“……” 桧爷道：“这姑娘看面相性子过于冷漠。” 月老：“……”咱们大人也性子冷漠，好吗？？ 铜板道：“那她现在的姻缘线呢？” 月老道：“牵到了另外一人身上，本来这人与她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姻缘谁又说得清呢，都是因果累加而成的。大人与小姑爷是因为前因，而这姑娘与她现在那人的姻缘又何尝不是前因呢？一个因可以牵出许许多多的果，一切都在它的制衡之中，谁也摆脱不了。” 桧爷没说话，只是拿出一枚黑色棋子放在棋盘的正中间位置，也就是天元处，淡淡道：“深渊废墟的事已经传遍各界了，大人手持伏羲剑，以伏羲剑为眼将锁妖洞沉入深渊废墟，又布下那么强大的封印之术，这段时间咱们这儿可得热闹了。” “玉帝派天蓬元帅和吕洞宾下界求见大人，想询问十神器的下落。”月老默默地把现在的上司给卖了。 铜板冷笑道：“这十神器何其厉害，谁都想得到，毕竟是古天神时期留下的，每一样都拥有足以伤及神的力量。” 月老抚了把下颔胡须，忍不住摇摇头，道：“如今西天和仙界都在争人界这块地，当初的取经计划不就是西天想要将佛法渗入人界，让人界的人将所谓的信仰全都转移到西天去。可惜，天道不会允许一方独大，碧秀仙子的出现，便是最好的事实。西天和仙界的打算终究落了空啊。” 铜板嗤笑道：“天蓬和金蝉子我也是挺佩服的，被利用，被伤害……受尽磨难，好不容易一切结束了，不马上离那是非之地远远的，还偏重新回去。” 桧爷道：“天蓬元帅和金蝉子都有自己的思量，或许他们是想改变吧……”改变如今的状况。 “权利越大，欲|望也就越大。”铜板板着脸，道：“还是这地儿清净，没有什么是是非非，大家过得十分和谐。如今这锁妖洞也没了，更是清净。” 桧爷道：“锁妖洞没了，想打这个地方主意的各方人马恐怕会蠢蠢欲动。” 月老抽了抽嘴角，忽问道：“老头我想到一件事，这幽荧大人和穷奇那畜生都决定在这里定居了？” 桧爷点头笑道：“不止他们，灭蒙和鸣蛇等从锁妖洞出来的全都打算定居在这儿了，前段时间松松他们还带他们四处找地盖房子呢。” 月老：“……”这个地方的战斗力越来越彪悍了。 摸了摸鼻子，月老干咳一声，又道：“老头觉得若谁敢打这地儿的主意，恐怕会比以前还死得惨。那些势力知道幽荧大人他们定居在这里吗？” 桧爷想了想，觉得月老说这话一点也没说错，于是唇边泛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道：“所以这种事就不需要他们知道了。” 月老：“……”你们可以在黑点吗？ 纯阳宫，老君宫外。 燕小六顶着一张猪头脸十分悲戚地挨着金昀嘤嘤地哭了起来。 金昀木着脸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师弟，额角青筋凸凸爆起，金昀耐着性子，道：“我说你能别哭吗？” 燕小六眼睛都肿了起来，只能睁开一条缝隙，他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金昀道：“师兄，好歹你要安慰我一下啊。” 金昀恨不得一爪子拍上燕小六的后脑勺，这货会被揍完全是活该啊，没事打扰人家小夫妻两干啥子呢？不知道宁拆十座庙也不打扰一对小夫妻见面的吗？ “师叔，给你吃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尘渊手里攥着一个捏面糖，鸡形状的，麦芽糖，很甜。 接过尘渊手里的捏面糖，燕小六觉得自己不大那么委屈了。 跟穆玄英在说话的闫涵有一种捂脸的冲动，燕小六作为师叔，真的是……蠢得不知道如何形容。 穆玄英浅笑着，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住，雨哥的性子比较急。” 闫涵也回以抱歉，道：“不，不，是我家师叔欠妥当。” 陈月打着伞坐在莫兮边上，她好奇地打量着莫兮，一直在想莫雨咋做到一声不吭谁也不通知地跟人家成了亲，连孩子都那么大了。 莫雨被请去了纯阳宫，李忘生派弟子过来请的，本来燕小六是打算跟着过去的，他担心莫雨被欺负啊。无奈他现在这张脸实在是无法过去。其实，金昀也不打算让他过去，真怕他过去说些惊天动地的话来。 不远处，一只蝴蝶慢悠悠地朝莫兮的方向飞了过来。 它长得极其漂亮，翅膀上还带着浅浅的金色。 莫兮看着它，忽地抬起手指，让它落到了她的指上。 “大人，宛绿小姐受伤了——！” 眼微眯，莫兮周身的气息忽然变得危险起来，陈月下意识跳起来与莫兮拉开了距离，就连穆玄英他们也纷纷看向了莫兮。 “小六师叔！金师叔！不好了，那位，那位被请去的公子被人掳走了！！”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回 “阿兮，莫小公子被掳走了！巴图和百瑞去追了！” 等那位跑过来通知他们的纯阳弟子喊完，青梓灵同天蓬匆匆赶了过来。 小蝴蝶飞离莫兮手指，一落地直接化作一名少女。少女长得极其可爱，一袭浅黄色的襦裙，娇俏可人。 大变活人这种事穆玄英他们还是第一次见，眼珠子差点儿就瞪出来了。 燕小六是认识小蝴蝶的，起身，走过去朝小蝴蝶打了招呼，道：“心静姑娘，好久不见！”因脸也肿着，说话说起来就有些怪怪的。 心静看向燕小六，被一张猪头脸猝不及防地吓了那么一跳。“哇——！哪里来的猪妖！！长得如此奇怪！！” 被认作猪妖的燕小六：“……”噫噫，他看上去像猪妖吗？ 莫兮看了眼苦逼的燕小六，淡淡道：“心静，他是燕小六。” 心静：“……”卧槽，这是被雷劈过的吗？肿成这样！？ 莫兮看向远方，那里有战火，有哀嚎，有横飞的血肉，就是没有安宁。莫雨被掳走是她预料过的事，没想到发生得那么快。恐怕，涂山宓宿等不及了吧。“阿雨暂时不会有危险的，我先回枫华谷，绿儿受伤了。”卑墨在何处，恐怕唯有宛绿晓得，若不是被发现了身份，宛绿也不会受伤。 说完，莫兮的身影便化作一道轻烟，消失在众人面前。 “宛绿受伤了？”青梓灵有些惊讶。 心静看向青梓灵，朝她福了福身道：“宛绿小姐受了重伤，刚回谷里，白茯苓他们正在给宛绿小姐治伤。还有，峨羌小姐出去给小姑爷送荧光流火之后就没有再回谷了，刚开始还会有消息回谷中，可是这两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我担心……峨羌小姐也出事了。” 青梓灵一愣，她没料到事态已经到这般地步了。“那个人，真的是涂山宓宿吗？”这是青梓灵离开妖界去寻莫兮的真正原因，她也派留在人界的妖族查探一些事。自妖界出了那么大的事后，他们几位妖王一直没有放弃查清此事，渐渐地，许多事都被牵扯了出来，并且越来越多，就像一张蜘蛛网，牢牢地将他们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当查到涂山宓宿这个名字时，青梓灵是震惊的。 所以，她才会出来，在这个关头。 四个字让身边的天蓬愣了一下，他有些不解。 其余人早就瞠目结舌了，那个来报的小弟子惊得都跌坐在了地上，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唯一还算比较冷静的就是猪头脸的燕小六，他现在挺急的，因为莫雨被掳走了，而且敌人他们还不知道！！ 心静一头雾水，她不懂青梓灵这话是何意。“青青小姐，你在说什么呀？涂山宓宿不就是大人吗？什么那个人啊？” 看心静的表情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一切的事，所有的事，那真正幕后人的名字就是涂山宓宿。 假若这件事真的是莫兮所为，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青梓灵不想怀疑莫兮的，只是一切的矛头都是指向涂山宓宿。这世上，唯一一个涂山宓宿不就是她莫兮吗？ “大王不是你们想的那位涂山宓宿。”就在这时，一个凉凉的嗓音自他们身后传来，只见一名墨发紫瞳，肌肤苍白如雪，嘴唇红艳，尤为妖异的玄衣青年突兀地出现在他们身后。“青青小姐调查到的那位涂山宓宿不是大王，涂山宓宿有两个，一个是我们熟知的大王，还有一个则是那幕后人。” 青梓灵有点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回事？”别说她一头雾水，在场人都一脸懵逼，心想你们都在说啥，能不能一次性说个明白？ 嫣嫣扯了扯唇角，道：“回枫华谷再说吧，宛绿小姐受的伤不轻，损了修为。” 天蓬皱起了眉。 这时，吕洞宾携他的几个徒弟过来了。 天蓬看向吕洞宾。 吕洞宾冲他摇了摇头。 天蓬走过去，来到吕洞宾面前，故意压低声音问道：“此事我们难道……？” 吕洞宾闭了闭眼，道：“只能袖手旁观，事关上神，仙界不会由我们插手的。而且，你以为这些年来发生的那些事，上头真的不知道吗？地界失了那么多魂魄，阎君早就上报过了，只是上头一直压着，暗地里再查罢了。上神的力量太过强大，仙界这回恐怕是希望借此事削弱上神的势力，好……”吕洞宾心中自有一片明镜，他一心向道，许多事并不想掺和，名利之争只能毁了自己，这也是他早就悟出的道理。 天蓬冷笑道：“好借机收了上神的那股势力吗？”天蓬自然晓得上头是什么打算。“恐怕他们得失望了，有幽荧大人在的地方，就会有烛照大人在，你觉得上头有把握赢得过这两位吗？” 吕洞宾一怔。“你说谁？” 关于两仪二圣这事，他们都没有及时上报，恐怕李靖也一时间忘了，只想着伏羲剑的事。“李靖满脑子都是上古神器之事，自然忘记了将幽荧大人之事汇报，而我和哪吒还有杨戬本就不打算将此事及时上报，且幽荧大人也不希望我们上报。若仙界真有胆染指上神的势力，恐怕……自寻死路……” 吕洞宾没有想到幽荧竟会在枫华谷。 “看来这事我们真的都不能牵涉其中了……” 天蓬看向青梓灵他们，叹气道：“这是上神自己的事，我们就等好消息吧。”那些个恩恩怨怨，牵涉太广，有些还涉及到仙界的一些陈年旧事。只是那些事不能全部摊在明面上讲，否则丢的便是仙界的脸。“我想大师兄那边和姜公那边也会有所行动的，他们可都不是大度之人。” 丢下这句话，天蓬摇摇头失笑了起来。 吕洞宾闻言想起来那位性子绝对称不上友善的齐天大圣以及那位堪称睿智天下的姜太公。 那两位就已经不是好惹的。 宛绿受着伤，泊泊鲜血滴在地上，那张俏丽的面容阴郁非常。 白茯苓药很有用，他本就是药仙，无论怎样的伤大多都能处理。宛绿的伤口看着狰狞，实则没伤到本身，真正麻烦的是她损了修为。修为这东西损了就是没了，要想恢复还得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行，这也是白茯苓没有办法替宛绿挽回的。 门口站着一条白色的身影，宛绿抬头看去，就见莫兮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白茯苓，你先下去。”替宛绿包扎好的白茯苓刚起身就听到有人命令他下去，一回头见命令他的人是莫兮时，他着实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多想，行了礼便退下了。 待他离开，走在回去的路上时，忽然惊讶道：“我去，大人说话了——！？” 白茯苓离开，整间屋子就剩宛绿和莫兮两人。 莫兮挨着门板，没有进去半步，她淡淡道：“羌儿和莫雨都着了他们的道，现下恐怕已在他们的手里。” 那只搭在桌沿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莫兮知道宛绿有很多问题想问，而这些问题她现下也不能完完全全回答，只能回答一部分而已。 “其实姐姐是谁，我们都不在乎，只是那个人说姐姐是夺其魄的孤魂野鬼，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异端，是引起一切，害大姐走上绝路的人。”莫兮是什么，对宛绿来说并不重要，可她真正在意的是当年苏妲己之事。 “吾是莫兮。”莫兮看着宛绿，道：“只是莫兮，一开始，吾出现在你们面前时吾就说过吾只是莫兮，仅此而已。” 指甲嵌在掌心内，皮肉翻出，模糊了掌心，留下了黏腻腥甜的味道。 “对绿儿来说，涂山宓宿的话比吾跟你的相处更为重要吗？” 宛绿一怔。 “可对吾来说，无论你和羌儿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吾认下的姐妹，是吾的亲人。”一开始救她们是因为妲己，而现在对她们的感情早就变了，在莫兮的心中，这两人是她的家人。 宛绿抿着唇，眼眶微红，她是第一次听莫兮讲这番话。 “……姐姐……”这是自苏妲己死后，宛绿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有眼泪也给吾缩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救羌儿和莫雨比较重要。”两个人，一个下落不明，一个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掳，那涂山宓宿当真已经等不起了。仅靠一魄支撑肉身是比较危险的举动，这些年来涂山宓宿换的肉身必定不少，且必须依靠丹药服食来维持自己的一魄长留于肉身之中。 只是这样的法子太过消耗。 听了莫兮的话，宛绿吸了吸鼻子，立马就将欲掉出来的眼泪缩了回去。 “绿儿，你是如何受伤？因何受伤？被谁所伤，全都细细告知于吾。” 时间太有限了，莫兮知道这件事不能拖，而宛绿也知道。 “是，姐姐。”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回 宛绿将自己被送入宫中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知了莫兮。只是，她还没见到安禄山本人就受到了一个人的袭击，那人是安禄山之子。她们这群被献上去的女人按道理来说是直接送到安禄山面前的，可她们刚入宫就被安置到一处别院。别院很偏僻，周围全是阴气极重的槐树。 刚入别院时，宛绿就觉得这事不对劲，谁料真的如同她所想的那般，她们这一批人在别院里待了三四天，就已经死了不下五六个人。每天都会死人，这让惶惶不安的人更为绝望。 第五天，来了个长相极其普通的人，可宛绿一眼就看出对方不是人。那人和一个样貌极其年轻的男人一起来的，那个男人长得和煦清俊，第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可宛绿不是傻瓜，她知道男人不会是什么善茬。 宛绿潜入时就已经吞了绝妖丹，杜绝自己身上所有的妖气，让自己看上去跟普通人差不多。这丹药是白茯苓研制的，可以说是妖怪们的福音。有了绝妖丹，面对敌人，宛绿还是有点儿有恃无恐的，因为她不担心自己不是人的身份被看穿。 那两个男人来到别院就跟挑选物品一样将宛绿和另两名少女一起挑了出去，避免被怀疑，宛绿装出一副极其害怕的姿态跟那两名少女一起离开了别院。她们三人被带去了一个地下密室，在那里宛绿见到了一个女人，一个长相清秀，面色却极其青黄，一看便是已死相貌的年轻女人。 她们跟着进去的时候，那女人正在吸取活人的气，血以及魂魄。 好好的一个人，一瞬间就变成了包着皮的骨架子，模样骇人极了。 那场景吓得另两名少女尖叫出声，也让宛绿明白自己若不做点什么，就只能成为别人的养分。宛绿聪明，以前在苏妲己身边，她是故意让自己看上去十分愚蠢的。峨羌也是如此，修炼了那么多年，怎么也是要有点儿小聪明的。早早就预料到有这种状况发生，宛绿在对方准备吸取她气的同时对那个女人发了难。 说实话，对方的修为真的比她高，仅是损了些修为便逃出来，宛绿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换句话来说的话，若她没有早早做预防，给自己留后手，恐怕现在的她已是别人的养分了。 在那里，她发现了许多异常的事，比如魂魄之力非常得多，可那些魂魄具体在哪里却一点也找不到。宛绿想过，那些魂魄应该是被困在一个结界中，为了以防别人发现它们的存在。 “看来该去会一会他们了。”眯了眯眼睛，莫兮的眼立时化作璀璨的金瞳，让人见之不寒而栗。 这件事也该始于终结。 她和涂山宓宿的因，应当结果了。 “我和姐姐你一起去。”宛绿急忙忙说道。 莫兮摇摇头，低声说了一句。 这句说得太轻，宛绿勉强听得出来，不过她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点点头，道：“既然姐姐早有计划，那宛绿也不勉强了。这件事我会替姐姐办得妥妥当当，绝不会有一丝差池，姐姐你自可放心。”这一次的事不能有一点闪失，宛绿比谁都清楚其中的严重性。 交代好宛绿后，莫兮便离开枫华谷直往皇宫去，那里有人在等她，她很清楚。 白色的衣裳伴着风声发出了猎猎声响，莫兮站在半空中，就像一抹游魂，那双漂亮的金瞳闪着危险的眸光。 整个皇宫都被布下了阵法，这是一个引她入阵的阵法，只要她一进去就会被启动，届时想要出来有点儿困难。他们有前招，而她也有后招。涂山宓宿太不了解她了，而卑墨也是，她看上去像是沉不住气的人？ 身体缓缓落下，脚尖点地的一瞬，地面闪过一圈涟漪，仿若踏入湖中一样。 这个阵她见过，幽荧曾给她见识过，是融困阵，很古老的阵法了，听说是远古时期一名人类发明的。用此阵，夺人魂，化人魄，取其体，十分阴邪。上古时期，有一个部族的人用来炼制丹药时偶然创造出来的，当时因为这个阵法死了好多人。 孤家的炼魂阵法便是这个阵法而来。 为了她，连这么危险的阵法也用上了，涂山宓宿和卑墨对她倒是一点都不失礼。 融困阵难从里面破解，却不代表不能破，只要从外找出七个阵眼，一一破解此阵法变能使这个阵变成一个废阵。而要驱动这个阵法需要强大的灵力，稍有不慎便会反噬，可是相当危险的。 能找齐十个实力互相匹配的人来维持阵法运作也不是一件易事。 皇宫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可莫兮知道这里有很多人，重兵把守着。卑墨这次转生的对象倒是在她意料之外，以卑墨以往的性格绝不会选择安禄山之子这个身份。这次会选择安禄山之子的身份恐怕也是希望能将她的目光转移到安禄山身上。安禄山有这样的儿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不过，安禄山的结局本来就是死在自己这个儿子手里，正确来说是死在自己的贴身亲信手里。至德二载，安庆绪鼓动随身伺候安禄山的宦官李猪人将其杀死。 不知如今换了里子的安庆绪是否会走上那条历史之路。 不远处，有灯火再往她这个方向过来，莫兮隐去身形就看到一队穿着盔甲，配着刀剑的士兵，一人提着驿站灯朝她这边走了过来，显然是巡逻兵。 他们穿着异族服饰，应是狼牙士兵。 莫兮冷着脸，迈开脚步往皇宫深处走去。 皇宫很大，从未来过此处的莫兮倒有些找不着方向，站在花园内，她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 这时，一道声音在她身后缓缓响起。“莫姑娘，殿下已恭候多时。” 回过头，一名身着红衣的魔族少女规规矩矩，低眉顺眼地站在她身后。盯着她，莫兮那双金色的瞳眸里划过一丝寒意。能如此悄然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这名魔族少女可不简单呢。 “带路。” 这道声音太过寒栗，少女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她是奉命行事的，对于莫兮的身份完全不了解，只知今晚会有名女子闯入皇宫。而她的任务就是带这名闯入皇宫的女子前去大殿。 少女名唤翠儿，是一名魔族，她如今的身份乃红衣教的教徒。跟着翠儿走了好久，方才到达大殿，那大殿本是当今皇帝上早朝的地方，如今却被旁人鸠占鹊巢。大殿门口守着人，是个宦官，模样清秀，年纪却不小，看上去也有三十来岁。 翠儿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那宦官朝她看了过来。当目光触及到她的面容时，莫兮在那宦官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对她容貌所产生的惊艳之色。 匆匆收回视线，只听他用尖细的声音询问道：“翠儿姑娘，这位难道就是……？” 翠儿点头道：“殿下点名说要献给陛下的。”她口中的殿下便是安庆绪，而口中的陛下则是如今称帝，立国号为大燕的安禄山。 莫兮不知道卑墨在打什么主意，却也清楚今天的自己来此的目的。 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请吧。”那宦官侧开身，对翠儿说道。 翠儿点点头，回头看了眼莫兮，道：“莫姑娘，请跟奴婢来。” 莫兮没说话，只是冷冷看了眼翠儿，微微点了下头。 作为一名魔族，翠儿很少会怕一个人，可现在她却怕极了莫兮，莫兮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或许，对莫兮来说，这个皇宫就不存在什么活人，在她眼里都是死人。 跟着翠儿走入大殿，里面一片欢声笑语，还有歌舞之声。 刚才在大殿外没听到，可一入殿内便是喧闹至极，想来是布下结界的关系。 大殿内的人不多，坐在上首那位一定是安禄山，因为没有人敢坐那张金灿灿的龙椅。他的怀里抱着一名女子，女子妩媚，容颜绝美，难得一见的美人。这位美人正靠在安禄山怀里，眼神清明又冷静。 安禄山的两侧分别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一身红衣，容貌俊美。另一个身形魁梧，打扮颇有波斯风范，他肃着脸，看上去极为古板。下首两边坐着好几个人，右侧最靠前的那位青年长得极其好看，也是莫兮之前就见过的，她记得他叫令狐伤。左侧最靠前的那位，莫兮大概知道他是谁了，而其他人看上去多多少少是安禄山或是安庆绪的亲信之类。 见翠儿带着人进来，安禄山慢慢抬起了手。 歌舞在这一瞬停下。 莫兮跟着翠儿来到大殿正中央，看着翠儿朝安禄山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莫兮只觉好笑。 一个人凡人竟能让一个魔族之人甘心下跪，看来魔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能忍。 莫兮进殿的时候，安禄山就一直盯着她，以相貌来说，莫兮的长相可谓是顶好。即便是见惯美人的安禄山也从未见过像莫兮这般容貌的少女。眼光肆意地打量着莫兮，安禄山朝左侧下首的青年说道：“你的眼光还真不错。” 那青年起身，表情恭敬且恭顺，道：“能让父皇欢喜，那是儿臣的荣幸。”这人便是现如今被封为晋王的安庆绪，也是莫兮要找的人。 “吾和你这是第一次面对面吧，卑.墨。”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回 “如你所愿，吾入了你的局。” “还要装模作样吗？作为水神分|身的你，应该恨极了吾，就像当年你恨极了谷青和云暮雪一样，将她们算计几乎人魂俱灭。” 莫兮这话全是对着安庆绪说的，而她的话让在场一部分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装了，不是人就不是人，何必非得穿着人皮装人呢？本来你们也不屑为人，不是吗？”说着，抬手那么一挥，场上部分人的原貌便因莫兮之力显了出来，那是异于常人的相貌。 “啊啊啊啊——！！”尖叫声，惊恐声忽然就响了起来，那些歌女和舞女以及宦官们吓得纷纷躲在了角落里。 被解除了披着的外貌，显出原形，这是安庆绪等人谁都料想不到的。或许，就连引莫兮入局的安庆绪也不曾料到，莫兮竟这般不按常理出牌。 安禄山推开怀里的美人，也是狼牙军的摘星长老苏曼莎，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看着平日里的几个部下变成了异于常人的模样，说不吃惊那是假的。可也仅是吃惊了一下，恐惧倒是没有，他本就想要长生不老，除了称帝之外，更想要称神。 站在安禄山身边两侧的人，红衣者是红衣教主阿萨辛，而波斯打扮的是前拜火教长老伊玛目。现在的他们乃大燕国师，本来在最近是打算在大明宫中为安禄山举行‘灵光之神’的加冕仪式。前两天，他们还给各国商人发了请柬，邀请他们前来观礼。 对于平日里跟自己相处的人不是人这件事，他们的接受能力也挺不错的，起码不像刚才那些歌女舞女还有部分宦官那般失了体统。 没有去看在场人的反应，莫兮只是盯着安庆绪道：“让她出来吧，毕竟这是吾和她，涂山宓宿之间的恩怨。” 刚才看着还挺恭厚的人瞬间变得冷漠起来，他不在伪装自己，而是将自己的真面目彻彻底底暴露出来。“上神还真是沉不住气啊。”那一声上神带着多少讽刺，只有已成安庆绪的卑墨自己明白。 “莫雨和羌儿在哪里？”莫兮不打算与他废话。 安庆绪道：“何必那么着急呢？不妨先见见她吧。”他抬起手拍了拍，接着就看到一个青年搀扶着一名病弱的女人出现在大殿。病弱的女人是谁，莫兮大概能猜出几分，可搀扶着她的那名青年，却着实出乎莫兮的意料。 眼底闪过一丝薄怒，莫兮冷冷扫向安庆绪，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原来，搀扶着女人的青年正是被掳走的莫雨，此刻的他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黝黑的眸子里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黑暗。 安庆绪没有回答莫兮，而是看向安禄山，道：“父亲，叔叔，这位想必你们都认识，恶人谷的十大恶人之一，小疯子莫雨。”安庆绪口中的父亲是安禄山，而叔叔则是令狐伤。 “恶人谷的莫雨？！”安禄山显然有些大吃一惊，这恶人谷和浩气盟都不知道折损了他多少人马，能抓到莫雨对安禄山来说是件不得了的事。 只要身在江湖之中就不会有人不知道莫雨，令狐伤、阿萨辛和伊玛目都是知道他的。如今，见那个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被控制住了，曾经对安庆绪这人不怎么看得起的几人在这一刻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莫兮可没功夫跟他们扯些有的没的，她的目的是解决了涂山宓宿，带莫雨和峨羌安全离开。 五指呈爪，莫兮凭空一抓，搀扶着女人的莫雨便挡在女人面前，受了莫兮一爪。鲜红色的液体瞬间喷洒而出，莫兮紧盯着那些血，眼瞳微微泛红。她知道的，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莫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过是当涂山宓宿的挡箭牌罢了。 眼见莫雨受伤，安庆绪笑了起来。“上神还是手下留情为妙，否则你的小夫君就会因为上神你，连全尸都不会留下。” 被莫雨护在身后的女人也诡异地笑了起来，她捂着嘴巴轻咳了一声，缓慢开口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莫兮。”她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了。 “不算第一次。”莫兮淡淡道：“毕竟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莫兮。” 女人轻笑道：“是啊，没有我，哪里你呢？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我这边抢过去的，不是吗？” 莫兮打量着女人，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半晌，冷然道：“吾现在的一切都是吾自己得来的，与你有何关系？涂山宓宿，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你于吾而言，不过是一介连三魂都没有的孤魄罢了。只不过是一介魄，竟还妄图夺取神体和神位，你也配？”那是高高在上，唯有神才会有的不屑口吻，这样的口吻让安庆绪和女人都愣了一下。 “涂山宓宿早亡了，死于历劫失败，当年的她未能飞升成功是命中注定，天不允许她活着。现在的吾活着，是因为天允许。吾修炼了万年之久才到达如今上神的阶品，吾的一切都是吾自己领悟的，涂山宓宿，别把别人的东西理所当然地当做你的东西。更何况，这本就是你欠吾的。没有因，何来果过呢？你以为是吾欠了你的因吗？错了，涂山宓宿，是你欠了吾的因，才会造就如今的果。” 涂山宓宿的脸色微微一变，她不明白莫兮这话是何意，不过想来也是，她并不是那个世界害死莫兮的涂山宓宿，而是这个世界的涂山宓宿，自然不晓得那个涂山宓宿到底给莫兮带去了多少痛苦和绝望。 “别把自己塑造成楚楚可怜的受害者。”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往涂山宓宿逼去。紧接着，挡在涂山宓宿面前的莫雨就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口中吐出来不少的鲜血来。 涂山宓宿盯着倒地的莫雨，眼里划过一丝狠厉。“他不是你的夫君吗？” 莫兮神色淡淡道：“是啊，怎么了？” 涂山宓宿道：“那你还对他下手如此之狠？别忘了，你的神，他却只是比凡人好那么点的修士！若你再敢对我出手，你信不信……” 话未说完，她便“啊”的一声尖叫出声，身体如破布娃娃一般被莫兮提了起来。 “别给吾废话，吾不喜欢战斗的时候废话那么多！”说着，五指陡然握成拳头。还没等她用力一握，有人打断她的术法，将涂山宓宿救了去。那人便是安庆绪，莫兮晓得他的法力不低，现在看来的确很有本事。 抱住涂山宓宿，安庆绪冷冷说道：“你是不是希望那只玉石琵琶精死得更惨些？” 莫兮看向安庆绪，唇角微掀道：“那你让吾看看怎么死才是更惨？”当年的莫兮死得才是真正的惨，这世上最残忍的死亡莫过于亲眼见证。 这样的莫兮让安庆绪和涂山宓宿都有些懵，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眼前这个莫兮似乎跟从前那位，跟他们印象中的那位已经有所不同了。 手再度一抬，这一次是针对在场的凡人。 身体控制不住坐回了龙椅，安禄山恐惧地发现自己不能动弹，别说他了，令狐伤、苏曼莎他们也都是如此。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只能任由别人来掌控。 这里的凡人不少，真打起来容易牵连他们，莫兮这么做也是为了这帮人好。本来，这些人的命数不该在此被她和涂山宓宿以及卑墨牵连的。 莫兮对衣服的颜色并没有太多的要求，今次穿的这身白衣她没有换下，而是故意穿着过来的。白衣服，很多人穿着都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可惜，多数人忘记了，白色也是丧色，唯有举办丧事，才会那么穿。 莫兮抬起一指，微微一屈，靠近殿门口的一只妖怪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打了一下，断了，血不断地流出来。 “不，不要……”猛地抬头看向莫兮，他惊恐地求饶着，不算大的眼睛里盈满了绝望的气息。莫兮冷冷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再次屈起一指，将他整个人都粉碎了。妖的灵力自是比不上莫兮的灵力，只不过瞬间，他就被撕碎了，像一块破布。 “第一个……接下来，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她的声音就像阎罗殿的招魂幡，吓得殿内的众妖众魔们惊恐地往外逃，可她既然出现在这里，哪有让他们逃的道理？再者，安庆绪和涂山宓宿也不允许他们逃。 有个离安庆绪比较近的魔还没跑几步就被安庆绪抓了回来，并丢给了他怀里的涂山宓宿。涂山宓宿贪婪地看着这只修为还不错的魔，张嘴就开始吸取对方的气、血还有魂魄。 那一瞬，整个大殿都静寂起来。 “看来你的储备粮还是挺多的。”安庆绪招来那么多手下，其实这些不过都是涂山宓宿的储备粮食罢了。 “殿下……”一名样貌极其年轻的青年不敢置信地看向安庆绪，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安庆绪不带感情地扫了他们一眼，道：“想要吃东西需要给出理由吗？”在安庆绪眼里，他们就是可利用价值的食物罢了，能让涂山宓宿活下去的食物。 看着他们，莫兮愉快地笑了起来。“你们可真有意思，现在呢，吾给你们两条路，一条被吾杀，一条成为涂山宓宿的养分，自己选吧。” 青年脑子忽然“嗡”的一声，整个人被这句话瞬间点燃了，他的外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就显出妖形的他此时更像一只野兽，斯文和煦的面容忽然拉长，漂亮的凤眸变得非常细，仔细一瞧，倒有几分狐狸的味道。 “原来是只狐，还是青丘血统的。”如今的狐族，唯剩青丘一脉，不过青丘一脉的九尾狐极其少，目前为止好像也就两只，而且都隐居很多年了。青年是四尾灵狐，实力也是相当不错的，可惜了，面对是莫兮这只九尾天狐。“青丘一族有你这样的同族，当真可怜。” “今天我一定找出第三条路来！”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回 青年叫三耳，刘姓，是青丘的一只四尾灵狐。离开青丘已有数十年，曾被安庆绪救过，后为报恩一直跟随安庆绪。十年前，被安庆绪安插在安禄山身边，明面上是安禄山的得力属下，暗里却一直替安庆绪办事。 在安禄山身边有很多官员武将明面上都是他的属下，实际却都是在为安庆绪办事。之前，史思明暗里拿幼儿炼丹这事也是奉了安庆绪的命令。那史思明是个普通人，可惜之前一场事故使得他身体里多了一条灵魂，那魂魄之主乃为孤家之人。 炼丹，取魂，夺魄……全是在史思明被孤家之人的魂魄操控时犯下的事，因而他本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一个人的身体里本不该出现两条灵魂，那孤家人长时间依附在史思明的身体里不被发现也是因为有安庆绪帮他的忙。如今，一体两魂已经给本体之魂带来很大的伤害，这才被嫣嫣发现其中之故，将那抹孤家之魂从史思明的身体里揪了出来。 真是可怜史思明这个人，犯了那么多事却都是无意识的。不过，他同安禄山一起反了李隆基这事是命里注定的，就算没有这些变故，他也是会反的。而且，史思明的策反之心早就有了，那人的野心从来就不比安禄山少，否则安家没落之后，他不会自己爬上去称大燕皇帝。 安禄山的脸色不是很好，再过些天伊玛目和阿萨辛就会在大明宫广邀各国富商来观看他成为“灵光之神”的加冕仪式，而现在，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却在破坏他的好事。引起这一切纠纷的是他的第二个儿子和他派人带来的这名少女。 不过，真正让安禄山觉得不好的是安庆绪。 安庆绪是个什么性子，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现在看来，他并不了解这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背地里到底干了些什么事，他也被蒙在骨里。在场的人，几乎都是他的人，可这些所谓的“他的人”之中却有大部分是他这个儿子的人。 他这个当爹的还真是被算计了透彻啊。 身体不能动，手指自然也是不能动的，他和部分人被全身定住，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大殿上发生的这一幕。 别说安禄山没看透安庆绪，就连令狐伤也没料到那个连跟他对视一眼都不敢的安庆绪竟是城府如此之深的人。他到底要做什么？大殿上平日里的同僚一个个变了样貌，露出狰狞的非人相貌又是怎么回事？一个又一个问题在令狐伤的脑海里盘踞着。 在场被莫兮之力定住的人别说动了，就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全跟木头人一样。 手中窜出一团水色火焰，抬手便将它向着刘三耳射去。水色的火焰被刘三耳的一条尾巴挡住，‘哗’的一下四散开来，裹住了对方的尾巴。 “愚蠢。”莫兮嗤笑出声，打了个响指后，释放出了自己的威压。强大的灵压席卷整个大殿，那些修为不是很高的几乎在一瞬间就被碾碎成泥。 刚刚还好好的人，一瞬间就被碾裂，连尸首都没有，只余一滩血肉。 躲在角落的普通人不是被吓得失|禁，就是吓得面色发白，全身颤抖，要不是被定了身，禁了言，恐怕现在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今晚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就跟做梦一样，而且这还是一场噩梦。 在莫兮释放灵压的一瞬，安庆绪飞快地将涂山宓宿护到自己身后，单手一挥，在他们俩面前立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实力还算不错的人也立刻行动，在自己和同伴的面前立了结界，而剩下的普通人却破天荒地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在他们的面前，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呈半圆弧形的的屏障。 涂山宓宿舔了舔自己的唇，看着一地的血肉，眼底划过一丝狠厉。抬起手，凭空一抓，只见她所抓的位置竟出现一圈圈水波纹，这些水波纹散去，一名穿着湖绿色衣裳的少女凭空出现，她闭着眼，面色苍白如纸。 站起身，一把掐着少女的细白的颈子，涂山宓宿面容狰狞，道：“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否则我就毁了这把千年修为的玉石琵琶精。” 莫兮狠狠捏了捏拳头，要不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她一定会克制不住自己冲过去跟涂山宓宿拼命。 在这里，有两个她在乎的人，涂山宓宿和安庆绪就是因为抓住了她的软肋，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捏她。 莫雨就倒在血泊中，他的腹部还有被她抓出来的伤口，那伤口狰狞，留了很多血。莫兮对他故意出手也是有意为之，这样才能让涂山宓宿认为他在她心里并不重要，继而将他视作弃子，弃之不顾。 “呵。”莫兮不喜欢别人威胁她，曾经还是人类的她或许容易被威胁，可现在的她却不是谁都可以威胁的她，而她也恰恰最讨厌受人威胁。 成为上神之后，所能承受的，所能接纳的都与过去不同。对莫雨，对峨羌，对宛绿，对青梓灵以及枫华谷内一众，还有那些曾与她有渊源的人，她都可以宽容。可眼前这两个人，还有曾跟他们一起对付的这些人，她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探出两指，随手凌空一划。 本来被涂山宓宿掐着脖子，且昏迷不醒的峨羌陡然睁开了眼睛，并惨叫出声。“啊——！！”那声音尤为痛苦。 细白的脖子喷洒出温热的血，涂山宓宿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把峨羌扔在了地上。峨羌倒地，身体不痛，脖子却十分痛，她捂住脖子，绝望地朝莫兮看了过来。 莫兮冷冷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安庆绪和涂山宓宿都没料到莫兮竟然会下那么狠的手，他们显然没料到以为是有利棋子的两人在莫兮眼里什么都不是。 刘三耳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他冷笑道：“哈哈哈，不愧是冷血无情的上神。即便是相处千年之久的姐妹，还是一夜夫妻的凡人丈夫，在利益面前都可以舍弃。” 那名一直跟刘三耳一起行动，长相极为普通的男子叫黄衜（dao），是一只黄鼠狼精。他和刘三耳是邻居，刘三耳来到人界，他也跟着来到人界。这些年，他一直是跟刘三耳一起行动的。 刚才也是因为有黄衜护着，刘三耳才能在受伤的情况下不被莫兮的灵压给震成一滩肉泥。 刘三耳的话让黄衜有一种晕过去的冲动，现在这个时候去刺激莫兮简直跟找死一样。黄衜清楚刘三耳现在会失了冷静，说出这般话来也是因为危险关头，累及他们的性命的关系。可现在这个时候，最不能干的事就是挑衅。 黄衜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最为无情仙神者，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刘三耳继续说道。 黄衜：“……”闭嘴吧QAQ 刘三耳说的一点都没有影响到莫兮，光洁的双足踩着黏腻的血肉，一步步朝安庆绪和涂山宓宿走近了几步。“既然下了融困阵，就好好用之，何必拿人来威胁吾呢？” 莫兮的眼瞳变成了金色，那是她情绪波动极为大的时候才会显现出的瞳孔颜色。 安庆绪扯了扯嘴角，道：“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这阵法。” 莫兮冷冷道：“是不是觉得很可惜？”边说，边轻飘飘地弹了弹袖子，将一把不知何时朝她飞过来的匕首挡了下来。 匕首‘哐当’一下落在地上，尖端还隐隐散着黑气。 手一横，那个偷袭莫兮的人就被她抓了出来。那是一个魔族人，一名魔族青年，脸上布满魔纹，眼睛瞳孔是暗灰色的，他穿了一件宦官的衣服，样貌十分普通。他混在一堆普通人中，若非那脸上的魔纹，乍一看一点特色都没有。 身体就像一个娃娃，被倒提一脚，倒吊着悬在半空中。“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语音未落，就听到对方一声惨叫，还有骨裂的声音也清晰在大殿中回荡。莫兮没有看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安庆绪和涂山宓宿。 这名魔族在莫兮眼里就是一介蝼蚁，莫兮漫不经心地将手掌翻过来，对方的身体也被翻过来被重重压在了地上。一瞬间，他的口鼻内鲜血狂喷，一身骨骼碾碎如石砾。 气氛再度凝固，没有死的人全都恐惧地看着瞬息间被杀死的那名魔族。 魔族的尸首软绵绵地落在地上，眼瞳睁得极大，那是死不瞑目。 “就算吾不杀，他也会成为融困阵的一部分，成为你的养分吧……”她这话是对涂山宓宿说的。 涂山宓宿看着莫兮舔了舔嘴角，蜡黄的面色陡然出现一丝邪气。“是啊，就算他们不被你杀死，也会成为我的养分。不仅他们，这个皇宫的所有人，包括你在内，都是我的东西，我的食物。” “凭你吗？”莫兮嘴角微微一提，眼角的余光恰好落在出气少的峨羌身上，她的脖子被她弄出了一个洞，虽还未死，却也伤得太重。峨羌的眼瞳有些涣散，不过她一直看着她，那眼里流露出些许困惑。 莫兮的心不是冰做的，那是陪伴她千年的人，是她的亲人，看到她痛苦，她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为了对付安庆绪和涂山宓宿，她只能狠心，才能保住他们全部。 希望宛绿能够尽快，否则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里的人。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回 暗沉的天空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伴着一道电闪霹雳，狂风猛地刮了起来，将门板和窗户吹得互相撞击了起来。“乓乓——”的声音在外面听尤为响亮，可在大殿内却无一人听到。在外巡逻的士兵一个个都抬头去看天，只见头顶这片天“哗啦”一下在空中划开了一道特别亮的裂缝，这裂缝就像给天空开了一道口子般可怕。 巡逻的士兵纷纷吓了一跳，不过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人，断不会因为这样而心生惧意，成为一盘散沙。每个小分队的队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又恢复原样，继续在各个地方巡逻。而住在皇宫内的人则没他们心理素质高了，多数人惶惶不安地躲在屋里，吹灭灯火，准备以就寝来安抚不安的心。 皇宫最高处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女人，因天色太黑，无人看到她。女人的右手上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枚花色古朴的戒指。 抬起手，顺着边缘摸了一遍，只听“咔哒”一声，戒指从中间向左右两边分开了。戒指设计得很精巧，分开的中间连一丝接缝口都看不到。从中间向左右两边分开的戒指发着光，浅浅的光，在黑夜中应格外明显，可下面巡逻的人却无一人发现。 “欸，小青儿，你这戒指是杨戬给的吧，真好看。”忽然，女人的身边又想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她穿了一身黑，在这黑夜中更加不起眼。 “云暮雪，你不该跟过来的。”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特别好听。 一根手指按在分开的戒指中间，那里有一道很浅的光纹，拇指大小，跟指纹识别系统差不多。将食指的拇指按上去，光纹如被晃动的湖水一样，漾起一圈圈涟漪。接着，光纹慢慢浮了起来，在浮起来的同时，又渐渐扩大，并出现了一个立体图形。 “小青儿你啊也太严肃了，没事啦，我能自己保护自己的。”边说，边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浮着的立体图形上面。“哇，立体地图？这太赞了吧。”穿着一身玄色衣裙的女人正是云暮雪，而一身青色衣裙的女人则是天都镇一别后就不曾再见过面的谷青。 谷青看了眼性子活泼的云暮雪，低声道：“轻点声。” 云暮雪一听立刻抿住自己的嘴唇，并抬起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立体图形上，谷青轻轻道：“以此处为中心点，这融困阵分别有七个阵点，这阵点连起来便是七星连珠之势。卑墨的目的是将这融困阵中的所有生物都困在其中，并将他们尽数炼化……” 这立体图形是一张地图，一张皇宫的地图，这上面有很多红点点，是有可能连成七星连珠之势的方位。每一个方位都有他们的人过去，虽说这阵已经在刚才启动了，可也只是刚启动而已，只要破坏三个以上的阵点，这个融困阵也就算完了。 卑墨既然想到用这个阵法，他所布下的阵点位置绝不会是什么显而易见的地方，包括他派去守住阵点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就是不知道他们的人能否尽快解决。 “他和涂山宓宿不也是阵中人吗？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成为融困阵的一部分？”云暮雪有点儿不懂，作为布阵人的他怎么会笨到自己也待在阵之中。 “若他和涂山宓宿便是阵眼的话，就不会被波及了。”谷青半垂眼眸，淡淡说道。 “阵眼？”云暮雪一愣，随即她似乎想到什么，突地站起来，声音也微微大了些，说道：“若他和涂山宓宿是阵眼的话，那阿兮不是就有危险了？” 谷青道：“我们也该去见见老朋友了。”卑墨对谷青，对云暮雪来说都曾是她们生命中算得上亦师亦友的存在。时光荏苒，那个人已是敌人，不，从一开始，他便是敌人，只是她们不知道。 云暮雪抿着唇，面色微微沉了下来。 与此同时，皇宫东南角位置，一手持红色长绫，一手持红缨枪，身上挂着一个圈圈的少年正对着一个守在阵点上的青年生气，额角青筋凸凸爆起，少年恶狠狠地瞪着青年，道：“你有本事给我出来！！” 青年蹲在发光的阵点上，周圈是一道透明的屏障，他懒懒地看了眼少年，不疾不徐道：“我就是不出来你能把我怎么样？” 额上又出现了一道青筋，少年咬牙道：“哟，等你爷爷把这个该死的屏障给破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青年丝毫不怕少年，他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抠了抠鼻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回道：“好啊，我等着。” 这下彻底点燃了少年的暴脾气，一道红光闪过，只见少年将自己身上的武器轮番全部丢了过去。什么混天绫，什么乾坤圈，什么风火轮，只要有杀伤力的，包括他本人自己也上去砍那道屏障去了。 瀛雪一边对付小妖小怪们，一边抹了把自己的脸，回头看向青艽，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哪吒三太子？传说都是骗人的吧。” 青艽说话慢，可真打起架绝对不满，那速度也是顶天了。一剑横着出去，剑气四溢直接伤了五六个。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青艽才慢悠悠回道：“所-以-是-传-说-嘛。” 瀛雪：“……”等了大半天就等了这么一句也是心累，他还是好好打架不问青艽问题了，问他简直是给自己找虐。 皇宫正门口处，宛绿咬着涂得鲜红的蔻丹，目光频频朝角落一个背对着她的人看去。“你好了没有？” 那人一身银色玄甲，白色披风尤为轻飘，背对着，脸贴着城墙的墙壁，屁|股一扭一扭的也不知道在做啥。听宛绿不耐烦地问他，他连忙扯着嗓子回道：“快了，快了，等我把他挖出来。” 宛绿觉得自己也是倒霉，抽签这种纯属靠运气的事果然不适合她。瞧她都抽了跟什么人搭档？早知道就不提议抽签组队了，简直在给自己挖坑！！ 其他人都是一个小组一个小组行动，就她是跟这么一个货单独行动，这运气也是【哔——】了狗的。 与她一起行动的人叫金吒，乃托塔李天王李靖长子，即哪吒之兄，是个纯粹的变|态，哦，不对，该说是弟控。两个弟弟，无论是木吒还是哪吒，只要谁敢对他们不好，或是欺负他们的，绝对化身护弟狂魔。 宛绿在金吒手上也吃过好几次亏，如今再见，真是……恨不得永远都没认识过这个傻B！ 见他蹲在一个洞门前，屁|股扭来扭去的，宛绿真的是有些受不了。提起裙角，宛绿走过去，抬起就是一脚。 “哎呦！”被宛绿那么一踹，金吒直接哀嚎出声。“卧槽！你这只九头雉鷄精有毛病是不是啊？当年就病得不轻，现在还加重了？” 宛绿掰了掰手指，表情阴冷道：“再给我磨蹭，害我姐姐、小妹和小姐夫出事，我就把你吃了！别以为老娘现在从良了，就不吃神仙！！” 金吒：“……” “给我速度点！死弟控！！” 距离大明宫北面300米远的花园后的假山处，两道身影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在上空大打出手。索性凡人看不到他们，否则绝对会引来很多巡逻的士兵。 那人一身魔气，手持一把通体黑的长剑，长剑上缠绕着浓重的血气。立于半空中，他舔了舔嘴唇，对前面一身金甲的青年笑嘻嘻道：“不愧是齐天大圣，真是低估了你还有你们……”他说的你们是指在下方在对付其他魔族和妖怪的天蓬元帅和小白龙。 孙悟空手持他的金箍，漂亮的金色眸子冷到极致，就像一块寒冰，若不是在这里全力大开会把整个皇宫都掀了，孙悟空还真不介意那么干。 小白龙一拳头着地，直接把地面给砸出了一个坑，坑中还有一个魔族。收起拳头，他迅速退到天蓬身后，忍不住问道：“二师兄，大师兄看上去好像有点急躁。” 天蓬一个九齿钉耙砸在对面扑过来的敌人脑袋上，冷冰冰回道：“他不是每天都在犯神经病么？急躁那是常有的事，你激动个什么劲？” 小白龙愣了愣，干巴巴道：“不，也不是，就是……感觉对方好像把大师兄的急脾气全部逼出来了。” 天蓬抬头看向又打起来，且招招都下狠手的孙悟空，冷笑一声道：“能让这只猴子动真格的，要么就是对方的确厉害，要么就是戳到他软肋了。不过，现在看来绝对不会是前者，而是后者，那家伙一定是戳了死猴子的软肋。” 小白龙刚想问大师兄的软肋是啥，转念一想，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儿白痴，于是刚想说其他时，一道声音忽然从上空想起，道：“齐天大圣，别人都恭恭敬敬那么唤你，可我偏不，你不过是只猴子，拽什么呢？哦，对了，你的那个女人叫，叫什么碧秀仙子的那位，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她现在就在这皇宫中的某个角落，像她这般长得貌美，实力如此之弱的女人很快就只能成为别人的……呜……”话还没说完，一把九齿钉耙就砸在了那人的肩头，血哗啦啦的直往外冒，跟个喷泉似的。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阿雪若有半点闪失，别说这只猴子了，就连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天蓬那张脸已经狰狞起来，就跟大恶人一样。 小白龙木着脸，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二师兄有资格说对方戳到大师兄软肋吗？那货还不是连二师兄自己的软肋也一起戳到了？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回 仙界，天机阁。 一面刻着密密麻麻细小文字的大圆盘浮在半空中不断旋转，它下面有一个奇形怪状的支架，支架是浑天然形成的，没有一点刻意雕琢的痕迹。支架上也刻满了细小文字，这些文字随着圆盘的转动而不断产生变化。 “各界制衡，才是天的意思，若一方独大，天道必定出手压制。”一名容颜绝美，身着浅灰色衣裙的女子站在天命盘前，神色淡淡地说道。 女子身边站着一袭文士打扮的青年，青年长得极好看，温润如玉的佳公子。他手里拿着一卷书，头微仰，露出姣好的下巴。盯着不断运转的天命盘，青年微蹙眉头，眼里是止不住的忧色。“为何一定要相争呢？” 漂亮的凤眸扫了一眼青年，又慢慢收回，重新看向天命盘道：“为何？伯邑考，在这仙界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不将名利放在心上的？就单咱们斗部明里暗里争斗的比其他几部少过？这仙界并不像我们以前所想那般好，这里的争斗远比凡人想象的还要丑陋。当年，西行计划你也不是晓得的吗？不断重复，无论多少次，那几人都被玉帝和西天诸佛抓在手心里，耍得团团转，直到……”后面的话没有说明，女子只是将目光凝视在天命盘上，脑海里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后来出现在仙界的女仙。那女仙名唤碧秀，大家都唤她一声碧秀仙子，她不是仙界的人，而是那位古仙人菩提老祖的弟子。 伯邑考接了她的话，道：“直到碧秀仙子的出现才改变了他们。金灵圣母，我以前就一直想知道这天命盘是因何来定一个人的命数？碧秀仙子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天命盘刻意为之？” 金灵圣母摇摇头道：“从我成为斗部主神前，这天命盘就已存在。它的存在必有它的理由。碧秀仙子的出现或许是因为天不允许两方太过自以为是吧……伯邑考，你可知这天命盘最初是在哪里的吗” 伯邑考摇了摇头。 “上古时期，它一直由不周山神龙钟鼓看管。我的师父，通天教主曾说过，天命盘乃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就已存在。那时，天命盘并不叫天命盘，也非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模样，而是一块石头，巨大的石头伫立在不周山山巅的最高峰。在封我们八部三百六十五位清福正神后，这天命盘方才被钟鼓送来了这处，由我们斗部看管。” “神龙钟鼓？”伯邑考有些惊讶。 提到钟鼓，金灵圣母的眉眼中透着一丝惧色和尊敬。“那位大人，可是谁都没胆子去得罪的。而且，钟鼓大人向来不喜与其他几界有所牵连。当年怎会将天命盘送到咱们这处，且由我们斗部掌管，至今也无人知晓其原因。或许，他是预料到了什么，才会将天命盘送往此处的。” “我记得，不周山在极北之地……” “那个地方是除人界之外，各界谁也进不去的禁地，那里有一个强大的结界，由钟鼓大人亲自布下的。即便是如今的涂山上神，也别想轻易进入那个地方。目前为止，谁都不曾亲见过钟鼓大人的真身，据悉他当年似乎答应过烛龙大人，终身不会离开不周山。” 伯邑考捏紧手里的书卷，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玉帝派那么多人下去，真能所愿吗？” 金灵圣母冷笑道：“呵，他真当自己是主宰天下的主神吗？不过同这世间万物一样，皆为天道所困的刍狗罢了。”作为斗部主神，这些年来一直监管着天命盘，所思所想所见所闻皆非其他仙神所能比的，就因为窥探天机越多，越发明白自己该处何位置，该做何事。 天命盘记载着万物的天命。 荣辱兴衰……皆乃天意。 “无论是谁，在天面前都不能妄自过大，我也好，你也好，这仙界的诸位仙神也好，西天的诸佛也罢……我们的命都不在自己手上，而是由天牢牢掌控着，谁也挣脱不了。”妄想挣脱的代价太大了，就像那位水神一样，被东皇太一大人封入深海废墟，说是万年思过，实则就是永生永世都只能在那个地方，不见天日。 “这场局，皆看天怎么算了……”抬手虚抚这离自己有些远的天命盘，金灵圣母丢下这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转过身，慢慢离开了。 望着那一抹离去的纤细背影，伯邑考抿着唇，陷入了沉思。 长安，皇宫。 若非结界支撑着，这座大殿恐怕已成一片废墟。一个是水神共工的□□，一个是现今的上神，两个人都是卯足了劲想把对方置于死地，岂会手下留情？ 黄衜撑起结界，带着刘三耳和其他没有死的妖啊魔啊的同伴们慢慢退到了安禄山的前面。退过来的时候，顺便把大殿上的凡人全都集中到了一块儿，好方便保护着。至于那位坐在地上，不断吞食别人的涂山宓宿。抱歉，他们不圣母，真没心思保护这位随时随地把他们当口粮的人。 舔着唇，涂山宓宿觉得自己又好像活了过来，本来蜡黄的脸渐渐变得白皙起来，干枯的长发也滋润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十多岁。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有些高兴，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眼睛朝黄衜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被人用食物的眼神盯着，黄衜有些心塞道：“你大爷的，早知道安庆绪是这么个王八蛋，老子当年就不该跟你出山的！”以为跟了个明主，谁料别人只是把他当口粮，想想都心塞无比。“现在好了，连那位上神一起惹了，以后能不能好好活着都他妈是个问题！” 刘三耳阴着脸，因受了伤的关系，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他现在是妖化，别说他了，在场的非人类全是妖化，各种奇怪的模样。耷拉着耳朵，刘三耳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黄衜这话真没说错，若非他，黄衜也不会来人界。 刚才过来的时候，黄衜把莫雨和宛绿一道儿顺了过来，看着漂亮的姑娘化作一把玉石琵琶，黄衜整个人都懵逼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道：“卧——槽——！”因峨羌改了名字的关系，再加上穿着打扮与当年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因而黄衜压根就没认出来峨羌便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轩辕坟三妖的老幺玉石琵琶精王贵人。“你大爷的！这不是……！？”刚才涂山宓宿虽然道出峨羌是把玉石琵琶精，可他总觉得不会是那位，现在看来这天地间也不会有第二把有千年修为的玉石琵琶了。 把玉石琵琶精抱在怀里，黄衜恶狠狠地瞪了眼涂山宓宿，道：“你他妈的敢伤她！老子今天跟你拼了！”黄衜是真的很生气，当他还是一只小得才刚开灵智时就一直跟着王贵人，后来商灭，王贵人在周打过来前将他送去了别的地方，让他好生修炼。本以为，她已死在姜子牙手上，谁料竟还活着，且改名换面，变成了如今的峨羌。 涂山宓宿瞧了眼恢复原形的峨羌，低笑道：“小黄鼠狼，你是不是得了健忘症，伤她的可是她啊。”她口中的自然是指莫兮。 黄衜一愣，不过很快冷笑一声，道：“就算是这样，你也是罪魁祸首，老子现在就先宰了你！！”说着，把峨羌的原形塞到刘三耳的怀里，并嘱咐道：“这就是我义母，你给我好生照料着！” 被迫在怀里塞了一把玉石琵琶的刘三耳：“……”他刚刚听到了什么？黄衜说这把琵琶是他谁来着？ 见刘三耳一脸迷惑，一个缩在阿萨辛脚边的一只黑狼精，默默说道：“老黄说这是他老娘。” 刘三耳：“……”还真不是他幻听。 一个肤色有些青绿的魔族戳了戳昏迷不醒的莫雨，问道：“这小鬼要不要救啊？感觉他快……咦？这是……”似乎闻到了什么，那魔族低头嗅了嗅，道：“这不是修为吗？而且还是……”嗅完，他迅速往后退，道：“靠，这小鬼是剑修！” 这世道能成剑修的人太少，无论是哪一界，能修到金丹期以上的剑修都只能是别人羡慕的那一类。 只以为莫雨是个普通凡人，谁料竟是个修士。 刘三耳早知道莫雨身负修为，只是他不明白对方这两年来为何从来不用自己的修为。“有什么好稀奇的？这小鬼的夫人可是那位上神，有那位上神在，就算是个废，也能用一堆灵丹妙药堆成上仙。” 魔族：“……”讲得好有道理啊。 一个坐在阶梯上的竹子精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吞下，他受的伤比较严重，内里的五脏差点儿就全部震碎了。“咱们现在想想怎么离开皇城吧？整个皇城都被布下了融困阵，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边说，还边咽了口唾沫，让喉咙里的腥甜将那枚丹药顺利滑入喉咙下去。 刘三耳回头看向目光锐利的安禄山，就算身后这些人被整成了木头人，一个个都不能动，他们也依然是上位者。 下意识搂紧怀里的玉石琵琶，刘三耳慢慢起身，转过身来面对着安禄山，道：“放心吧，就算我们是安庆绪大人故意安插在你身边的人，也从未想过要害你。”说完，他皱着眉又补了一句，道：“你的儿子安庆绪还活着，现在这位是我们的前主子，上古水神共工的分神，只要莫兮赢了，你的儿子就不会有事，你们也不会有事。”现在唯一能够战胜涂山宓宿和安庆绪的就只有莫兮了。 竹子精在旁开口道：“就算赢了也不一定能活吧？这是融困阵欸。”古时期最为阴邪的阵法，破解之法谁又知道呢？ “她知道。”这时，一道声音突兀响了起来。“她一定知道如何解开此阵。” 只见前一刻还昏迷不醒的莫雨，这一瞬竟醒了过来，他捂着伤口慢慢坐了起来，那双漂亮的凤眸不再是空洞无光，而是璀璨的明亮。 勾了勾唇角，莫兮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浅笑。 “我家夫人既然来了这里，就肯定有解决之法。”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回 那么挺自己夫人的并不少见，可这么自信，一副自家夫人天下无敌的估计只有莫雨了。 莫雨的伤势看着挺重的，可实际上却并未伤到一丝筋骨，都是些皮外伤。莫兮下手是有分寸的，明着下了狠手，暗里却手下留情。在莫雨搀着涂山宓宿出来时，她就猜到涂山宓宿将莫雨控制住，并带出来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用莫雨来牵制她，不济时还能用莫雨当做挡箭牌。 手捂上腹部的伤口，黏腻的血液已干涸，他慢慢站起来，朝涂山宓宿方向看去，只她正以绝对的实力碾压着那个叫黄衜的黄鼠狼精。揩去嘴角的血迹，莫雨木着脸，指着前头，问道：“喂，你们不去救下他吗？”这个他，指的便是黄衜。 顺着莫雨所指看去，就见黄衜的四肢被一根根血红色的长刺钉在地上。 “阿黄——！！”刘三耳一激动就把怀里的玉石琵琶丢给了莫雨。接着，就看到他的身形如闪电般冲了过去。双手呈利爪状，挥过去，带起劲风，将准备朝黄衜走过去的涂山宓宿逼退了好几步。 接过玉石琵琶的莫雨盯着手中这把通体翠玉，手握着还带起丝丝凉意的琵琶愣了愣，道：“峨羌姐？” “小姐夫……”手中的玉石琵琶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这个声音恍若鬼魅。 “卧槽，有鬼！！”那只黑狼精吓得本就竖立的耳朵竖得更直了，他‘咻’的一下躲到竹子精身后，脸上布满了惊惧之色。 竹子精额角青筋凸凸爆起，问道：“你怕鬼？”平日里威武如爷们的黑狼精竟然怕鬼？这是在逗他吗？ 黑狼精用爪子捂住眼睛，道：“嘤嘤嘤，我最讨厌鬼了。” 众：“……”这……特么真辣眼。 ‘轰隆——’的声响陡然乍起，在场能动的人全都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抬头往发出巨响的顶上看去，只见莫兮的手掌与安庆绪的长戟相撞，两股力量碰在一处，顿时就发出了刚才的巨响。 莫雨凝视着上空的那一抹白衣，好看的眉紧紧蹙着，眼里是一片忧色。似乎察觉到莫雨的不安，只是化为原形，并未失了意识的峨羌淡淡道：“姐姐不会有事的，小姐夫你莫要太过担心。” 莫雨低头看了眼峨羌，忍不住询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峨羌道：“是姐姐让我化为原形进入濒死状态的。”莫兮那一爪的确抓伤了她的喉咙，却并未伤到喉管，那些血是她自己弄出来的。为了让涂山宓宿失了戒心，她就干脆将计就计一副快死的模样化为原形。“那个女人远比卑墨危险。”这是峨羌被抓来此处后唯一得出的结论。 涂山宓宿可比成为安庆绪的卑墨可怕多了，她没有任何是非观，所做一切都是基于对她有利之上。 安庆绪的身形在半空中猛地往后倒退好几步，堪堪稳固住身形，他立刻挥起手中长戟，横向往前那么一挥，周遭的气流顺着他的挥势形成一道道凌冽的水刃，水刃所刮过之处必留下痕迹。这种无差别攻击，简直是把自己和所有人都当靶子。竹子精他们的脸立马就黑了，一个个起身在自己和周遭人身边立起了一道道坚固的屏障。 莫兮面不改色地迎上这些水刃，就算被划伤了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水神之力，不过如此。”于她而言，眼前这个人压根就算不得是水神，即便是分|身，也是最为劣质的分|身，完全不及水神真正力量的十分之一。 手顺势在自己面前一划，其动作与安庆绪的一模一样，只是她是徒手，而安庆绪手里有一把长戟。一道道水刃在她周围出现，并以极快的速度四散而开，到处攻击。 见安庆绪露出惊异之色，莫兮浅笑道：“何必那么惊讶呢？这点水平谁不会呢？你所掌握的这点皮毛不过是共工的十分之一，作为分|身的你跟他本人比起来差劲多了。如今，吾是上神，而你充其量就是一个得了共工十分之一力量不到的普通人，就算你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介凡人。在吾眼里，你连这些蝼蚁都算不上。”说着，抬起手，往下一按，那些本来还到处攻击的水刃忽然跟受了指令一般猛然朝安庆绪和涂山宓宿攻了去。初始只是小小的水刃，短匕首大小，如今却在她的动作下越来越大，化作了一柄柄长剑。 安庆绪见状，立即转身朝涂山宓宿过去，在涂山宓宿对付那些水刃的时候，他陡然出现将涂山宓宿抱在怀里，并命令手中长戟挡住那些水刃。长戟在半空中旋转，越转越快，那些水刃一触及上去，就化作一滩水。 整座大殿都在震动，像是要坍塌了一样。莫雨搂紧玉石琵琶，召唤出荧光流火，在自己和周围立起了一道圆弧形的屏障。刘三耳背着黄衜，心里那叫一个憔悴不已，被前主子那么算计，还被当做预备口粮，刘三耳对黄衜还是挺愧疚的。若非他的执意，黄衜现在肯定还是一只无忧无虑的黄鼠狼精。 两人就那样交锋了不知道多少回，待听到地面发出一声巨响，一个巨坑出现后方才停下。大殿内的众人全都朝前面的两方三人望过去，长戟落地，发出沉闷‘哐当’声后，莫兮缓缓从半空中落下，嘴角有什么鲜红的东西滑落，而安庆绪则死死护着涂山宓宿，全身都被水刃扎成了马蜂窝，不过这样伤势并没有让他死，而是身躯慢慢滑落，倒在了地上，留下一地刺目的红。 “阿兮！！”莫雨喊出声，面色有些焦急。 莫兮朝他看了一眼，见他还算有精神便有些放心了，唇向上扯了扯，她收回视线，看向倒在血泊之中的安庆绪。“看来，他真的很在乎你，纵然有生命之危，也是将你放在第一位的保护。” 涂山宓宿蹲下，摸了摸安庆绪尚可温热的身体，眼里是漠然。她似乎没有听到莫兮的话，只是低声喃喃道：“现在还不能死呢……” 安庆绪并没有失了意识，他抬起一只手摸上涂山宓宿已经恢复原来秀丽面容的脸庞，轻声道：“宿儿，吸食了我吧。” 涂山宓宿一愣。 手上一个用力，安庆绪把涂山宓宿拉入怀中，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现在，唯有靠我们两人之力，方能制住她。融困阵已经启动，你无需害怕的，你和我都在阵眼之中，届时你就能变回你自己了。” 涂山宓宿闭了闭眼，伸手回抱住安庆绪，道：“你，真的很傻。” 安庆绪笑了笑。 他不是共工本人，很多东西他是无法带给涂山宓宿的。现在，面对这种局面，他只有这么做，才能让涂山宓宿的计划完成。 涂山宓宿的嘴唇也贴在他的耳朵边，回道：“我这人早没心没肺了，你知道吗？”问的同时，一股气直入她的嘴巴里，被她一点一滴地吞噬着。 看到此景，在场知道涂山宓宿要做什么的人都快疯了。 “你大爷，这货也是狗粮？” 边上一只小妖一巴掌糊上他脑袋，道：“狗粮个屁！明显是口粮！！口粮！！发音不标准就别说瞎话！！” 莫兮自然不允许涂山宓宿那么做，眯起眼，莫兮打了个响指，竟然将大殿内的所有武器都控制住，并将它们齐齐对准了涂山宓宿。 回头看了眼莫兮，涂山宓宿舔了舔红润的嘴唇，狞笑道：“别白费心思了。”说着，一个眼神过去，那些利器就化作了一对废渣，全部落在了地上。 “力量在恢复！”刘三耳扶着黄衜回到众人身边说道：“看来大人的力量都被她吞噬了。” 黑狼精看着已无声息的安庆绪，忍不住问道：“那具身体是真的安庆绪的，这么下去，安庆绪也该真死了吧。”卑墨不是转身，而是附体，他同涂山宓宿最本质的差别是他的魂是完整的，虽说是共工分裂出来的，却因为漫长的时间和依附不同的人，让他的魂魄渐渐完整起来。 像卑墨这种状况的人非常少，他算是比较幸运的。 将玉石琵琶塞给刘三耳，莫雨握住荧光流火道：“我去帮忙。”说着，就要离开结界。 还没等他跨出结界，一道浅光闪过，峨羌化为人形，直接用一条绳索把他捆了个结实。 “峨羌姐——！？” 峨羌翻了个白眼，道：“省省吧，就你，还不够那女人塞牙缝呢！！到时候成了姐姐的累赘，你这不是害人吗？”说完，“噗——”的一下，她就吐出了好几口血。污色的血，明显受了点内伤。 “娘……”黄衜看向了峨羌。 抬手抹了把自己的嘴巴，峨羌回头瞧了眼黄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才皱眉问道：“你是二傻？” 黄衜躺在地上被刘三耳抱着，听峨羌那么问他，他连忙用力地点头。 峨羌不敢置信道：“……你骗人！我家二傻的毛才没秃呢！”她记得小时候的二傻，毛色可漂亮了！！ 黄衜：“……” 一只壶灵插话道：“秃掉的部分是被那位上神削秃的。” 峨羌：“……” 黄衜摸了摸自己秃掉的部位，心情略忧桑，他义母判定他是不是她儿子，全靠毛色漂不漂亮吗？喂，好歹也是养了很多年的儿子，不带这样的！！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回 莫雨被绳索捆着怎么都挣脱不掉，他的荧光流火似乎也切不断绳索，于是他只能对着峨羌干瞪眼。 被莫雨那么瞪着，峨羌立马扭头去看自己的傻儿子，道：“别那么看我啦，小姐夫，姐姐会吃醋的哦。” 莫雨：“……”默默收回视线，誓死不去看峨羌。 黄衜：“……”他娘的性格千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指了指黄衜，峨羌向莫雨介绍道：“小姐夫，这是我儿子，二傻。”说完，她又对黄衜介绍道：“这位是你大姨的小丈夫，你得叫，叫他小大姨夫，明白不？” 忽然长了辈分的莫雨：“……” 忽然有了一个比自己年龄小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长辈的黄衜：“……”心情略复杂，他需要缓缓。 峨羌走过去，蹲在黄衜面前，伸手捏住黄衜的脸左右掰了掰，眯眼问道：“你跟着那货阴你老娘我？” 身体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黄衜连忙从刘三耳怀里挣扎着起来，并规规矩矩地跪在峨羌面前，一副‘我是乖宝宝’的模样，道：“对不起，娘，我错了。”遇事就认错，那是最好的道歉方式，解释什么的只是在给自己找被揍的几率。 盯着眼前脸上满是毛，露出半原形状态的养子，峨羌忍不住去回想他当年的模样。时间过去太久了，千年是个怎样的数字概念？许多东西，人和物早就变得模糊，或许再过不久，她就会连苏妲己，曾经她最敬重的大姐也会忘记。 “二傻，对不起……”摸了摸黄衜毛绒绒的脸，峨羌轻轻说了声对不起。这是她这个为娘的人该给的一个道歉。在她被莫兮救走后，她回过轩辕坟，只是那里已没有了二傻的踪迹，她以为二傻走了，她以为这一辈子她不会再见到自己这个傻兮兮的蠢儿子，谁料千年过去，他们终是再见。 这或许便是所谓的缘分。 “娘的二傻长大了。”在三姐妹中，峨羌最为天真单纯，收养黄衜是一时善心。那时候，峨羌还没有跟着苏妲己进宫，她们还是轩辕坟三只无忧无虑的小妖。黄衜的父母是被人杀死的，他当时被母亲护在肚子下才幸免于难，峨羌发现他时，他不过巴掌大小，蜷缩着，眼睛闭得紧紧的。小小的黄衜那般可怜，看到他，峨羌仿佛看到了刚化形时的自己，因这个理由，峨羌将黄衜养在了膝下。 这一养便真的存了感情，把他当做自己儿子看待。 “这一次，一切结束后，随娘回枫华谷吧。”峨羌认真地看着黄衜。 黄衜先是一愣，很快便回神，抬起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头。过了半晌，他将一边冷着脸的刘三耳拉过来一点，道：“娘啊，我能带三耳一起吗？” 被扯过来的刘三耳：“……” 峨羌点点头，道：“行，这是你媳妇吧？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胸平了点。” 刘三耳额角青筋凸凸爆起，他蹭的跳起来，吼道：“谁他妈是他媳妇！？就算是，也是他嫁给我！！” 黄衜抽了抽嘴角，一脸蛋疼。 周围一圈非人类全都用‘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之前还是我们太天真’的目光诡异地打量起黄衜和刘三耳。 黄衜捂住脸：“……”他的一世英名被刘三耳特么全毁了，以后还怎么找毛色漂亮的媳妇啊QAQ 作为一个孩子的娘，峨羌岂会让自己的二傻嫁出去，于是她用锐利的目光扫了眼刘三耳道：“想娶我们家二傻？就你也配？你有房吗？有马车吗？有钱吗？工作好吗？别跟我说你工作好，你家主子都半死不活了，你主子的老爹今次一役后估计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们，所以你对我来说就是一无业游民！！”她这话完全是一气呵成，连气都没喘一下，众人都惊呆了。 黑狼精扭头悄咪咪地对身边的魔族，小声道：“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恶婆婆了。” 魔族点头附和道：“是啊，这琵琶精一看就不会是什么好婆婆。” 一众不能动的人类们：“……”这些妖啊魔啊什么的能不能正经点！！都扯什么犊子呢！！ 莫兮不断地攻击涂山宓宿，可她的周身立起了水幕，保护着她不受伤害。这水幕很熟悉，是共工的拿手绝招。安庆绪为了让涂山宓宿彻底吸食其全部力量，连水幕屏障都使了出来，她不拿出全部实力，好像有点对不起他。 莫兮眉头一皱，一跃而上，来到空中身后骤然化出九条雪白的尾巴。手一抬，还在莫雨身侧的荧光流火自动飞到她手中，随她的动作朝涂山宓宿的水幕刺了过去。这剑是火属性，对付水属性还是有点作用的，这一刺竟刺穿了水幕，直逼涂山宓宿。 涂山宓宿早有警觉，扔掉安庆绪的尸体，她躲开攻击，双手掌贴地，咆哮着也化出了九条尾巴。同莫兮的九尾不同，她的九尾是黑色的，幽黑色的，带着虚影，就像是幻化出来的九尾。 两人缠斗到一起，开始真正的针锋相对起来。 整座大殿都在摇晃，峨羌见状，立刻施术解开安禄山他们所有人身上的禁制。反手一翻，掌心间多出了一柄雪剑，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抹在雪剑的剑身上后，她转头看向已经能动的人，冷声道：“想活就跟着我，不想活就留在这里陪葬！” 听了峨羌冷冰冰的声音，安禄山他们还好，其他的歌女舞女和宫奴们吓得不轻，可他们想活，自然是要听峨羌的。 “还有你们，保护着他们，咱们先出去！” 黑狼精他们面面相觑，不过却还是听了峨羌的话，一行人连忙绕着柱子准备跑出这岌岌可危的大殿。 半空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这座大殿被两只九尾搅得那叫一个天摇地动，原本摇曳在两边的灯火尽数熄灭，只余幽幽夜色穿过大殿的门窗缝隙透进来，飘飘摇摇，似魅似魉，尤为诡异恐怖。 莫雨被黄衜扛在肩上，作为小大姨夫，那就是自己的长辈，尊老爱幼那是必须的。刘三耳跟在黄衜身后，盯着一脸憋屈的莫雨，心里莫名有些暗爽无比。想他在人界那么多年，跟着安禄山和安庆绪征战多年，在莫雨手上吃的暗亏可以说是不能再多了。现在看到莫雨如此憋屈，讲真，他的心情还是挺愉悦的，同他一样有这样心情的，身后一大批人呢。 一行人匆匆绕到柱子后面，沿着墙壁往外走，来到大殿门口，峨羌一剑劈上了门。本以为这门很脆弱，谁料这门竟是如此难劈，纹丝不动。 峨羌一愣，收起剑，伸手摸了摸门，一脸蛋疼。“擦，这是要将我们全部困死在这大殿中的准备吗？” “不能破开吗？”令狐伤忽然开口问道。 回头看了眼俊逸出尘的青年，峨羌蹙着眉头，道：“这结界只能从外破开。可外面……除了你们的士兵和涂山宓宿的人外，根本就就其他人在……”说完，峨羌冷笑道：“讲真，我真没见过你们这么给自己挖坑的人。” 安禄山面色不是很好，虽然很生气峨羌敢这么说话，可一想到对方不是人就非常憋屈。或许，这是安禄山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如此憋屈。“绪儿……”似乎想到了自己的二儿子，安禄山忍不住问了一声。 峨羌盯着安禄山，神色淡淡道：“你放心吧，只要姐姐不输，你的儿子也不会有事的。”其实峨羌挺想讽刺安禄山的，自己的儿子变化那么大，竟然还看不出来，这个当爹是心有多大啊。 跟在阿萨辛身边的牡丹，一名长相尤为妖娆的青年好奇地打量着一夕间变了模样的同僚和从琵琶变成漂亮女人的峨羌。精怪之说一直在世间流传，可一次性遇上这么多，牡丹觉得今儿个陪同阿萨辛大人一起来皇宫挺正确的。 刘三耳走过去，也摸了摸大殿门，一摸他的面色就变了。“困界，从我们进殿的那一刻他就已经……” 峨羌冷冷道：“不，是从姐姐进殿的那一刻才启动的。这座大殿想必是阵眼，而涂山宓宿和卑墨之间肯定做了什么，让他们成为了不会被融困阵吞噬的目标。进而夺取融困阵所有人的力量，来……” “来夺取莫姑娘的全部！”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接着，当对方的话音落下，又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快离门口远些！！” 众人一听虽有不解，却还是听话得一个个远离了大殿门。 待众人远离，大殿门外响起了巨响，紧接着大殿门就被人从外给撞开了。大殿的门本身就很结实，也十分重，此时它变得非常不堪破落，被撞飞进大殿，碎成了破烂。 “小青儿，你的实力也太彪悍了吧！！不愧是昆仑弟子欸！！”欢脱的音色从殿门外传来，接着就看到两条身影走进了大殿，虽就着月光，依然看不清容貌，只知是两名女子。 “云姑娘，劳烦你送这些人离开大殿，躲得越远越好……”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回 “雪姑娘！？” 峨羌是认识云暮雪的，当年孙悟空抱着她求到枫华谷时的印象太让她深刻了。再者，莫兮大婚时云暮雪也随孙悟空来枫华谷参礼过。真正说起来，峨羌和云暮雪并无交情，她们总统就见过三回。 第一回，孙悟空抱着濒死的她前来向莫兮求助。 第二回，她和孙悟空路经枫华谷前去长安。 第三回，莫兮大婚。 今天，算得上是第四回。 “你，你怎么在这里？”峨羌有些惊讶于云暮雪的出现。“齐天大圣呢？他让你一个人跑出来？”这是令峨羌最为惊讶的地方。毕竟，那位齐天大圣护她护得可紧了。 云暮雪走近，朝峨羌吐了吐舌头，俏皮十足。“当然是偷偷跑出来的，你也知道大圣的脾气，危险的地方他都是不同意我去的。” 峨羌：“……”那你还跑过来？被那只死猴子知道，不疯了才怪！！ 指了指还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面容的谷青，云暮雪眨眨眼道：“我跟小青儿一起来的，她好厉害哦~~不愧是阐教三代弟子，实力当真不俗。” 峨羌一愣，阐教这个名头已经太久不曾听到，如今从云暮雪口中听到这个词，峨羌还是懵了一下。 “许久不见，王贵妃，不，应该唤你王贵人。”温温和和的嗓音尤为熟悉，虽过千年，可对峨羌来说，过去种种恍若昨日。 云暮雪抬手那么一挥，那些烛台上被熄灭的蜡烛再次被点燃，整个昏暗的大殿忽地明亮起来。 谷青和云暮雪的样貌也真真切切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云暮雪长得十分秀美可爱，眼睛很大，眼眶有些圆，很有神，鼻头不是很挺，嘴唇微翘，笑起来的时候颊边还总会出现两个小小的梨涡。她穿了件玄色的衣裙，脚上是一双玄色绣锻鞋，鞋面上绣着漂亮的黑色小鲤鱼。 谷青穿了一袭青色衣裙，襟边和袖口都绣着精致的云纹，脚上是一双浅色的软丝绣鞋。与长相可爱的云暮雪比起来，谷青的容貌更为端庄大气。谷青或许长得不艳丽无双，绝色双华，可她身上有一种恬静的气质，让人看了就心生亲近。 “青，青妃？”当谷青的容貌印入峨羌眼帘的一瞬，峨羌的眼睛在那一瞬睁得十分大，她退了一步，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怎，怎么会？你，你不是……？”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因老天垂怜罢了。”谷青冲峨羌浅浅一笑。 那样的微笑在过去的许多个夜里总会出现在峨羌的梦里。帝辛的宫中那么多妃子，最宠爱的莫过于她、苏妲己和胡喜媚。而当谷青被帝辛抱回宫中的那一刻，峨羌就明白了一件事。无论她们三姐妹多讨帝辛欢心，都敌不过谷青对他的一个微笑。 帝辛将谷青看得多么重要，峨羌看得一直很明白。 “你活着……”峨羌颤抖着嘴唇，轻轻开口道：“可姐姐……和大王都已经不再了……”话音刚落，她的脸上就布满了水痕。“我们……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谷青看着峨羌，看着与记忆中的王贵人有些不一样的峨羌，心微微刺痛，她收敛心神，转而去看还在与莫兮缠斗的涂山宓宿，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杀了涂山宓宿，其他事等此间事了再说。” 执起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谷青用剑刃划开手指，用血在剑上画下了一个奇怪的文字。紧接着，就听到她轻呵一声，剑向前一挥，瞬间白光乍现，剑气如巨涛海浪一般朝涂山宓宿攻了过去。 云暮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剑势，她表示自己惊呆了。 峨羌看了眼谷青后，收回视线对云暮雪说道：“雪姑娘，咱们带他们先离开大殿再说吧。” 云暮雪愣愣地点了点头。 峨羌回头看向身后瞠目结舌的众人，道：“走！” 一行人匆匆离开大殿，峨羌和云暮雪走在前头，几只妖走在最后，以防万一。来到外面，迎面吹着阴冷的风，云暮雪回神，吃惊道：“小青儿这么厉害吗？她，她的剑术是跟姜，姜子牙学的？” 峨羌摇头道：“不是，她的剑术是玉鼎真人教的。” 云暮雪闻言蹙眉道：“等等，她的师父不是姜子牙吗？怎么跟杨戬的师父也有牵连啊？” 峨羌道：“以前我听青妃提过，她跟姜子牙并不是住在昆仑山的，一直住在昆仑山山脚下一处僻静之地。偶尔，玉鼎、普贤他们会携自己的弟子下山来找姜子牙。那时候，玉鼎总会在青妃面前教习杨戬一些剑术，青妃记着，便学会了。” 云暮雪点点头，又问道：“青妃？你怎么唤她青妃啊？”云暮雪奇怪的是峨羌对谷青的称呼。 峨羌淡淡道：“她同我一样，曾是殷商之王，帝辛的嫔妃。” 云暮雪：“……”卧槽，她听到了什么惊悚的话！！ 别说云暮雪一脸震惊了，身后人的反应也各个不同。帝辛之名，恐怕在场之人都是多多少少听过他名字的，因为他是殷商末代皇帝，也是将殷商引上灭亡的昏君。历史上，他最著名的妃子只有一个，那人便是苏妲己。传闻苏妲己是狐妖化身，现在看来这恐怕并非虚言。 “帝辛胆子那么大？连小青儿也敢娶？！姜子牙没把帝辛给撸成串？”云暮雪并不认为姜子牙会放任自己的徒弟跟帝辛有一腿，再者这个徒弟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忽然，峨羌停住脚步，侧头看着云暮雪，轻轻道：“当年，如果没有大王，青妃早就被姜子牙害死了。昆仑山那帮家伙，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剔了青妃的仙骨，硬生生毁了她的修行，就因为她爱上了姜子牙，爱上了自己的师父。那一天发生的事恍若昨日，大王急匆匆出了宫，十天都没有回来，回来后他抱着面色苍白，声息近乎全无的青妃，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大王那么在乎一个人。我们三姐妹受大王荣宠，可真正让大王放在心上去爱的却是青妃，唯有她是不同的。就算青妃从不笑，永远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大王也从来不对她生气，每天都去她的莲青殿，变着法子的逗她开心，逗她笑……后来……”后来发生的事，峨羌现在想起，心都会痛。“当大王真心想要挽回自己的国家，想要一改他是昏君的形象……一切早就来不及了……”丢下这句话，峨羌深吸一口气，扭过头直视着前方，道：“过去的早已是过去了，再提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个朝代的更替，一个君王的落寞……这就是天命……” “轰——”一声巨响，整个大殿的屋顶都被掀飞了，接着有三条身影从大殿中飞了出来。 谷青手中的剑名为古尧，古尧替谷青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在黑夜中闪烁着古朴幽蓝的光芒。 莫兮手里抓着一条虚影的尾巴，这尾巴很快就消散了，但莫兮手中的血却没有。 涂山宓宿双手撑在地上，四肢呈动物遇上敌人时背弓起的戒备姿态。“没想到你的实力竟也如此之强，倒是我失算了，青丫头。”这世上会唤谷青为青丫头的只有卑墨，而如今……吞噬了卑墨的涂山宓宿冲谷青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云暮雪拧着眉，表情尤为凝重，她想也没多想，就提着裙子跑了过去。峨羌见状，便吩咐黄衜他们，道：“你们带人尽快离开皇宫，这融困阵自有人会破，还有保护好小姐夫，别让他有所闪失。”说着，也跟着云暮雪跑了过去。 黄衜盯着被捆得结实，表情尤为狰狞的莫雨，差点儿就把他给丢出去了。 莫雨冷着脸，道：“把我松开。” 黄衜摇摇头，道：“不行，娘说了要护你周全。” 莫雨冷笑道：“让我有机会能动了，我一定把你身上的毛全部拔光，让你变成秃毛黄鼠狼。” 黄衜：“……”噫，好凶残！！ 刘三耳扫了眼莫雨，淡淡道：“放你去了又能如何？我们都帮不了他们，你能吗？莫雨，在江湖上你的确很厉害，可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是人类。只是凡人的你又当如何？难道还想保护那位上神不成？你觉得，你去了，是她护你，还是你护她？”这是一个非常实在的问题，这个问题直接让莫雨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是刘三耳想打击莫雨，而是如今这一场战役，他们只能看着，谁也插不了手。 持剑的手微动，谷青讼念咒语，古尧竟闪烁出璀璨的光芒，伴随着她越念越久，剑气大盛，就连剑身也分离出一柄柄流光溢彩的剑气。这些剑齐齐发出，朝涂山宓宿再次攻了过去。 如此强大的剑气，即便是涂山宓宿也忍不住倒退了好几步，她压根没讲多少话，谷青就直接动手了。 唇角轻勾，涂山宓宿也不在废话，与谷青和莫兮缠斗在一起。 莫雨看着又缠斗在一起的三人，眼里的冷意更甚，他压着嗓子，阴冷道：“给我解开，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事。”他是男人，就算在这些人面前只是一个凡人，那他也是莫兮的丈夫。作为夫君，自己的夫人在前面战斗，他却只能被扔到后面受保护实在是过于憋屈的事。 黄衜面犯难色。 一些人已经想快点离开皇宫了，其中一个人尖叫道：“既然他想送死，那就让他去死好了！我们快走吧，快走吧！！”听声音听得出来，他有些崩溃。 竹子精淡淡扫向那个说话的人，只一眼，那人就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那是一个宦官，面色发白，年纪看上去差不多就三十岁左右。 刘三耳念了个咒语，立刻就解开了莫雨身上的绳索。这绳索他曾有过一条，一模一样，就连解法咒语也是一模一样，解开还是很简单的。 盯着他，就像过了一个世纪般，刘三耳啐了一声，道：“赶快滚去你家夫人身边，死了别怪我们。” 低头盯着地上的绳索，莫雨抬头重新正视刘三耳，道：“跟着安禄山可惜了，你倒是不错。” 被莫名鄙视了的安禄山：“……”那口吻特么太欠了！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回 “啊——！”涂山宓宿惨呼出声，被谷青用古尧刺出去的一剑恰好落在她的锁骨处，一刺入肉，穿肩而过，随即她口喷鲜血，目光狠厉地盯着面前的谷青。 莫兮眼瞳鎏金璀璨，身后九条尾巴就跟活的一样，齐齐向涂山宓宿袭去。谷青拔出古尧，迅速退后，与莫兮错开身。三条尾巴重重一击打在涂山宓宿的胸口，这一击让她身体往后飞了出去，口中鲜血更是喷出许多。 涂山宓宿掉到地上，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眼里闪过一丝诡异之色。这时，她的表情突变，疯狂的面容清明不少，那表情对云暮雪，对谷青来说都太过熟悉了。只见她慢慢站起身，单手抚着受伤的伤口，她抬头淡淡扫了眼谷青和莫兮，不疾不徐道：“实力不差，总算值得我认真点了。”她的嗓音有些古怪，听上去像是男人在说话。 “不，不会吧？那货不是已经……”已经被吞噬了吗？这最后的话，云暮雪还来不及说出口。而熟悉这种口吻的人几乎都认出了现在的她是何人，一边带人离开，一边还不忘回头看向战局的刘三耳和黄衜都黑了脸。 “真是阴魂不散！！”黄衜骂骂咧咧说道：“我还真没见过这么顽强的！都被吃了还能有意识？” 刘三耳冷着脸，表情凝重道：“有什么不可能，别忘了他是水神共工分裂出的灵魂。就算被吃了，他的意识依旧存在。古神的意识，就算只是一魄，也难以被其他生物吞噬的。” 莫雨已经跑到云暮雪身边，在他想冲过去的时候，云暮雪立即将他拉住，道：“别过去，现在不是过去的时候！” 莫雨想甩开云暮雪的手，可见她表情肃宁，只好按捺住不过去。 浅色的水在涂山宓宿的手中凝聚，接着又化做一条张牙舞爪的水龙，水龙一吼惊天，冲着莫兮和谷青冲了过去。谷青和莫兮齐齐后退，一人以剑抵挡，一人双手交叉挡在胸前抵挡，两人被这股水龙逼退了好几步。这样的力量，莫兮和谷青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水龙的攻击与他们相撞，分化出如牛毛般细的水针，水针细密，四面八方全是，从头顶往下齐齐刺去。 云暮雪吓了一跳，立刻捻诀在自己和莫雨面前竖起一道屏障，挡住水针攻击。莫兮眯着眼，手势一挥，地面竟掀翻起来，且拔地而起。水针碰上地壁，化作一滩水，直接落到地上，但也有部分扎入地壁，在黑夜中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被破了招，涂山宓宿也悠然自得，一点都不气馁，她的表情就好像在玩耍一样。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手指微屈，那些水针一点点覆上了寒气，如同冰针一样，尖锐无比。这些覆上寒气的水针密密麻麻一齐刺了出去，涂山宓宿这招简直是敌我不分，全都攻击。 莫兮眉头一皱，在半空中旋身落地，化作一只巨大的九尾狐，张开尖尖的嘴巴，露出尖锐的牙齿，咆哮着向涂山宓宿攻了去。涂山宓宿冷笑了一下，也跟着化作一九尾狐与之缠斗在一块儿。 谷青一边掩护莫兮，一边击破那些水针，额上布上了细密的冷汗。 云暮雪也很着急，可她的战斗力也就比五的渣好那么点，就算冲过去也不过是多添一具尸体，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她只能干着急，心里恨不得自己开了个外挂，把涂山宓宿吊起来暴揍一顿。 莫雨看着前面发生的战局，也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可惜面前竖着云暮雪的屏障，难以冲破。 巨大的落地声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震动，莫兮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化为人形，身上全是伤口。剑用力插入地面，若不是有古尧在手，谷青现在也倒在地上，起不来了。涂山宓宿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只是脸上的表情看着有点儿游刃有余。 涂山宓宿勾了勾唇角，道：“你之前解开封印，十多万年的修为加身早就伤及了你的根本，你离开深渊废墟到现在都未曾好好调息过，又肆无忌惮地与我战斗，撑到现在连我都对你刮目相看。” 莫兮说不出一句话来，鲜血堵在喉咙口，她的情况的确如涂山宓宿所说，伤痕累累，不堪负重。刚才化作原形与之一战，几乎耗损了她全部的力量，在继续下去会如何，她比谁都清楚。 可她会那么做也是抱着必死一途，她的已经是她的了，没有给涂山宓宿用的道理。 荧光流火还在大殿内，如今的大殿屋顶都被掀飞不说，边上还塌了一半。现在，这座一代又一代帝王曾在此登基的大殿在顷刻间轰然坍塌，只剩一片残垣断壁与飞扬的尘土。 在莫兮和谷青落地的一瞬，云暮雪解开了屏障朝她们跑了去，跟上去的自然还有莫雨。被埋在尘土之下的荧光流火似感受到主人的召唤，立刻飞出来，迅速来到莫雨的身边。 莫雨握住剑，很快就来到莫兮的身边。 看着伤痕累累的她，莫雨的内心头一次出现了彷徨。 “阿兮……” 看了眼莫雨，莫兮冲他摇摇头，那是让他快点离开的意思。 莫雨握住她的手，目光一片清明澄澈，他不会离开的。起码，在此刻，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面对。 谷青由云暮雪搀扶着，柔和的面容沾染着斑斑污血，看上去极其狼狈。“你是卑墨，不，该唤你水神共工。”本来还有胜算的，却在共工出现的一瞬逆转了。她和莫兮使出浑身解数，仍是不敌，上古神祗不愧是上古神祗，即便此刻只是附于涂山宓宿这具残破的躯体上，其实力依旧让她们绝望。 涂山宓宿笑了起来。“你果然很聪明，若不是你与她一样，他是真的挺喜欢你的。”这个他，指的便是卑墨。 云暮雪抿着唇，表情难看地看着涂山宓宿，在刚才他使出那些覆着寒气的水针时，她就认出他是谁了。“你是寒莲君者，望寒仙人。” 涂山宓宿将视线落到云暮雪身上，点头微笑道：“许久不见，秀儿丫头。”卑墨在被莫兮杀掉后，其中有一魂一魄逃离，附身到一朵正在修炼的千年寒莲身上，吞噬对方的魂魄，借其阴寒之力，脱胎换骨，修复伤势，之后又飞升成仙，入了仙界。 在仙界，他努力了很久，终是上了十四重天。在十四重天，他遇上了被菩提派来仙界办事的碧秀，也是那时候与她结识，相熟。遇上碧秀是偶然，这个偶然拉近他们，让他们成了朋友。碧秀的言行都很奇怪，但为人洒脱不羁，仙界有许多朋友。也是因为她洒脱不羁的关系，望寒渐渐发现碧秀的不同。 在查出碧秀同谷青一样后，他就开始谋划一件事，那就是毁了碧秀。 向上面告密碧秀与孙悟空关系匪浅的人是他，让西王母和太白金星发现孙悟空喜欢她的人也是他。仙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仙子与异端发生情感，在仙界人眼里，孙悟空这位弼马温就是异端者，而作为菩提徒弟，来到仙界学习的碧秀乃是仙家的表率，与异端偷偷相恋那便是不对的。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如望寒算计的那样，碧秀被投入灭神台，几乎魂飞魄散。 “当年，我被投入灭神台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谁料背地里算计我的人果然是你。”云暮雪早该想到了。“大圣杀你的时候，我还很生气，还为你伤心，我真是有眼无珠，瞎了。”云暮雪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跟个没心没肺的差不多，可当她真正生气时，那双圆圆的大眼睛里竟会露出比寒冰还要冷的目光，与她对视会感到害怕。 涂山宓宿冷冷看着云暮雪，片刻后浅笑道：“当年，他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他每经过一个地方，认识一个人，都是真心相交的。” 莫兮听罢，冷笑道：“是啊，挺真心的，把这些人全部当做涂山宓宿的储备粮，就为了今天，不是吗？” 涂山宓宿抬头看了看天，语声淡淡道：“能为我贡献出一部分力量，那是他们的荣幸，不是吗？既然是我的朋友，为我献出有何不对？成为宿儿身体的一部分，与这个天地同寿不是很好吗？” 云暮雪‘呸’了一声，道：“滚吧你，谁特么愿意当养分！！” 是的，这世上谁会愿意当某个人的养分呢？ 谷青冷冷地盯着涂山宓宿那张脸，语声淡淡道：“当年，元始天尊会发现我恋慕姜子牙也是你的功劳吧。” 涂山宓宿唇边的笑意加深。 闭了闭眼，谷青的面色有些发白，她道：“果然是这样。” 涂山宓宿道：“恨吗？” 谷青摇摇头，道：“你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恨你又如何？我又不爱你，为何要恨你？没有爱，何来恨？只是觉得你这人还是挺无聊的。那个年代，也不对，而是如今的世道也是如此，徒弟爱上师父总归是错的，师徒悖德那是违背人伦的，就算没有你，我也是错，我也是会遭受那些罪的，只不过是提前罢了……” 那双眼无喜无悲，无恨无怨，好似一汪投入石子也不会掀起一丝涟漪的湖水，清澈通透。 这就是谷青，也是让卑墨曾经一度欣赏的女子。 眸中寒色加深，涂山宓宿不再废话，而是看向了莫兮。 “如何？涂山上神。”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回 “就算吾答应了，你也不打算放过这里的人，不是吗？”她一说话，那压在喉咙口的血腥立刻涌上，从嘴巴缝隙处溢了出来。全身都痛，尤其是内里的五脏六腑，还有她的元神。 涂山宓宿盯着她，仿佛过了一世那么久远，微微笑道：“是啊，就算你死了，这些人我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你在大殿内杀了那么多我费尽心思收归己用的人才，好歹也得让我回个本啊。”她口中所谓的人才不过是融困阵的养分，对她来说，这座皇宫内根本不存在活人，都是扩充她力量的养分。 这些年来，孤家所做的一切，卑墨所筹划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涂山宓宿。 “不管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你能选择的路就只有一条。”说着，涂山宓宿伸出一指，那么一点，一根血刺扎穿了莫雨的肩胛。“别拖延时间。” 莫雨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黏腻的血从他唇边落了下来。 莫兮伸手接住他，淡漠的面容终是出现了其他表情。附在涂山宓宿身上的人是水神，纵使不是本尊，其能力也让她望尘莫及。当初在深渊废墟敢与他对峙，也是因为他被神器封印着的关系。如今想来，她能活着还真是看在这具躯体的面子上。 手按在他的肩胛，死死按着，却还是有血从他的伤口处冒出来。“莫雨……”她轻轻叫着青年的名字，看着他死死咬着唇，没有痛呼出声，莫兮的心仿佛被针一根接着一根扎上去般的疼。 涂山宓宿算是手下留情的，若她有意，刚才那一点，直接可刺穿莫雨的任何致命部位。她只是下意识地不想那么做，而是用折磨的方式让莫兮更加痛苦罢了。莫兮痛苦了，涂山宓宿才会高兴，她就是这般扭曲地想要看到莫兮被痛苦折磨着。 “我，没事……你别听他的，只管打上去，输了算我的。”莫雨说话说得并不是很利索，他一张嘴，嘴巴里就有红色的液体流出。 摸了摸青年的脸，莫兮低下头，将额头贴在他的额上，柔声道：“茯儿和苓儿还在谷内等着，待此间事了就回洞府，可好？” 莫雨眨眨眼，刚想回答，喉间一疼，原来那些流出来的血液不知何时化作尖针，扎穿了他的咽喉令他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涂山宓宿觉得眼前的一幕碍眼极了。 “别动他，吾就答应你。”莫兮施法堵住了那一个小洞。 涂山宓宿冷冷道：“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莫兮神色淡淡，道：“吾从来就没跟你谈条件。”说完，她忽然轻笑道：“呵，这具身体现在是吾的，吾要对它做什么那都是吾的事。共工，你觉得你跟吾之间谁的速度会比较快？吾从来就不会身死魂灭，若你再敢动这里的人分毫，吾便毁了自己这具肉身，让你的涂山宓宿从此都只能靠依附别人的躯体而活。” 涂山宓宿冷冷盯着莫兮，过了片刻方才嗤笑出声道：“我倒是小瞧你了，不过你觉得我没有办法重塑你的躯体吗？” 莫兮道：“就算你有能力也是强弩之末吧。毕竟，你的本体出不来呢。这就是你的弊端。纵然融困阵有用，纵然你将我们都炼成了丹药，没有一具可供涂山宓宿寄居的肉身，你也很难办吧。”他们对她的身体如此执着，主要原因是这世上唯一适合涂山宓宿的躯体就是这具她本来的躯体。 “你过来吧。”涂山宓宿勾了勾唇角说道。 “不行——！！”云暮雪出声道。 谷青盯着莫兮，一字一字道：“就算你答应了她，她也不见得会放过我们。” 莫兮没有回答谷青的话，而是低头注视着莫雨，摸了摸他的脸，莫兮在他额上亲了亲，面色有一种解脱和淡然。“一切都会好的。”丢下这句话，她起身朝涂山宓宿走了过去。 莫雨躺在地上，第一次感到什么叫无助，那双漂亮的眼瞳死死盯着莫兮的背影，贴在地上的手指慢慢地屈了起来，一点一点地抠进坚硬的石板。 涂山宓宿用嘲讽的目光看着无能为力的莫雨，内心止不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时间过去太漫长了，现在唯有看到莫兮痛苦，她方才最快乐。胸口溢出的愉悦，即便只是暂时依附在她身上的共工也能清晰感受到。 莫兮来到涂山宓宿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那高高在上的神祗，连一丝怜悯都吝啬于任何人。 涂山宓宿伸出手，一把掐住莫兮的下颔，恶狠狠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用这张脸，用这种表情看我！！” 莫兮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是止不住的嘲讽。 对涂山宓宿，她除了用这种表情还能用什么表情？用欣喜的表情去感恩戴德吗？当她傻吗？ 莫兮盯着她，还是那副表情，冷冷淡淡的，这让涂山宓宿觉得自己就跟小丑一样。 松开她的下颔，涂山宓宿伸出手正准备插|入她身体，一举毁掉她灵魂时，莫兮忽然开口问道：“涂山宓宿知道你加速他们一族被灭这件事吗？” 涂山宓宿一愣，正准备插过去的手也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莫兮道：“你加速涂山氏一族灭亡这件事，涂山宓宿知晓吗？若无你插|手，涂山氏或许还会留下几条血脉，就因为你，如今的涂山什么都没有了。” 涂山宓宿的脸上出现一丝怔忡，不过她很快回神，道：“她知道，我做的一切她都知道。只要是为了她，无论是谁，就算是族亲，是亲人，只要挡了她的路，都必须死。而且，涂山氏本就该死，若非他们，我又何必被东皇太一封印，而宿儿她又怎会为了我而……”一提到涂山氏，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听她这么一说，莫兮当着有些大开眼界，别说她了，云暮雪和谷青都没料到共工竟是加速涂山氏一族灭亡的人。而涂山宓宿竟然还跟他在一起？这是什么鬼逻辑？这是什么渣渣三观？脑袋被驴踢过了吗？ 莫兮轻笑道：“果然如此，看来你们俩倒也般配。一个白眼狼，一个野心勃勃，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涂山宓宿冷下脸，手迅速插|入莫兮的身体里，道：“即便我们是这样的人，活下来的也只是我们，而非你们。” 那只手插|入她的身体里，在里面故意抓捏拉扯了一番，这样的举动让莫兮疼痛不已，脸和唇霎时就白了。涂山宓宿要的不仅是这具身体，还有莫兮的气运，她的气运来自于她的魂魄，唯有吸收了她的魂魄，再加上这融困阵内所有人的修为，她就能冲破桎梏，与天齐寿，成为连天道都无法控制的存在。 将涂山宓宿的那一丝魂魄分出，顺着插|入莫兮的那只手，一点点循着莫兮身体里的魂魄，将她融合。 “你觉得得到你能成功？” 涂山宓宿淡淡道：“别废话了，很快这世上就不会存在莫兮这个人，而涂山宓宿将会获得新生。” 莫兮轻笑道：“是吗？看来这世上自以为是的人还是挺多的。”说完，她闷哼了一声，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魂魄似乎被扯开了一个口子，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进来，将她给吞噬。这种痛苦远胜于肉体上的疼痛，是难以描述的痛，是这辈子谁也不会想要感知的痛，魂飞魄散或许也不过如此。 “阿兮……”莫雨开了口，非常微弱，可莫兮还是听到了，她没有办法回头，自然也没有办法回应他。莫雨想要起身，可他的力气似乎早就没了，一点也起不来。 云暮雪搀扶着谷青，动弹不得，就在涂山宓宿伤及莫雨的同时就禁锢住了她的行动。她在这一瞬明白什么叫实力差距，绝望得让人只有等死的心。 “大圣，你这个混蛋……”眼眶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滑落，云暮雪又气又急，无能为力这四个字湮没了她，让她恨不得恢复当年的修为和灵力。 牙齿狠狠咬着下唇，血珠沁出，让谷青清醒不少，可她全身都在疼，若没有古尧，若不是云暮雪搀着，她现在恐怕早就倒在地上了。 那一丝魂魄还在努力融合莫兮的魂魄，而在这时，它发现了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那是莫兮的元神。朝着元神过去，这一丝属于涂山宓宿的魂魄贪婪地冲过去，想要附于它上面，渗入元神，一举得到她的一切。而就在它要冲到元神上时，一股无形之力霎时包裹住元神，在它冲上来的一瞬，狠狠撞击过去，只片刻就把它给打散了。 “噗……”明明手握胜券的人是她，为何？胸腹有点疼，待回神，低头一看，她的胸膛插入了一柄剑，而她的腹部则插入了一根金灿灿的棍子。 “姜子牙，你这个路痴，不认路就别瞎带！你看看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才赶到这边？！” “大圣当时跟着在下跟得挺开心的，一点都不在乎在下不认路。”两道不同，口吻却极其相同的嗓音在涂山宓宿的身后响起，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心情很不好。 莫兮瞧了他们一眼，唇角微勾道：“来得……倒是挺准时的……” “在下觉得来得倒是一点都不准时……” “你爷爷我也那么觉得……” 说完，同一时间抽|出他们各自的武器。 接着，强大的威压散发，犹如涛涛巨浪，席卷了整个皇宫。 身体不自觉向后一仰，倒在地上，视线一点点模糊的莫兮，冲气急败坏的涂山宓宿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微笑。 “game over（游戏结束）。”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回 血红的尖刺融化，落在地上一大片，看上去十分骇人。莫雨拖着伤体从地上爬起来，咽喉处的伤口和他肩胛的伤口因为他的动作重新撕裂，狰狞可怖，莫雨就带着这些伤口，踩着从自己伤口里渗出来的血，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伸手去抱莫兮的身体。 “阿兮！阿兮！”抱着莫兮，看着她腹部狰狞的血窟窿，莫雨的喉间痛苦的悲鸣。“别睡！我不许你睡！！” 涂山宓宿冷冷打量着面前两人的同时还要与之对战，身体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的她一个失神就挨了孙悟空一击结结实实的金箍棒，顿时口吐鲜血，胸口疼得要命。 云暮雪搀着谷青，身上的束缚已解除，她们急急忙忙地跑向了莫兮。见她浑身是血，云暮雪连忙从兜里拿出一瓶丹药。这丹药是当年孙空悟从太上老君那边坑来的，十分有效，尤其是止血方面。揭开瓶盖子，云暮雪将一颗丹药倒在手心递给莫雨，道：“快，让她吃下！！” 伸手抓过丹药，莫雨颤抖着手，将丹药塞入莫兮的嘴巴里。可莫兮不吞咽，她就抿着唇，呼吸一点点微弱下来。“吃，快给我吃下！！”他急得吼了起来，可莫兮还是没有吞下这颗丹药。 莫雨急得眼睛都红了，他含住丹药，低下头，将自己的唇贴上她的唇，并用舌尖抵开她的唇瓣。舌尖卷着这颗丹药，往里面一顶，强迫她将丹药滑入喉咙。费了好长时间，丹药才堪堪入喉。 见丹药下去了，云暮雪着实松了一口气，她又从瓶子里倒出一颗递给莫雨，道：“你也给我吃了。”莫雨没好到哪里去，伤口狰狞又在不断冒血沫子，整个人跟血人似的，看上去极为可怕。 接过丹药直接就吞，也不看长啥样，现在的莫雨没什么心思去管自己吃的到底是什么玩意。他专注的目标只有莫兮，只要莫兮能睁开眼，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空中三人打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一阵狂风卷过，涂山宓宿被狠狠掀飞了出去，身体重重落在地上，石板地面凹陷了一大片。她全身都疼，并能清晰感受到身体里那个名为涂山宓宿的灵魂正在痛苦煎熬着。涂山宓宿的魂魄痛苦，依附在她身上的共工也痛苦，忽然她的神情变了，变得激进，扭曲，甚至更疯狂，就像一个十足的疯子。 涂山宓宿自己回来了，而共工则消失了。与其面对十足冷静，游刃有余的共工，孙悟空和姜子牙更喜欢面对疯狂的涂山宓宿。跟疯子打架，他们才能肆无忌惮让自己也成为疯子，战斗全开。 天机阁内，作为北斗星官的黄天祥一脸艹蛋地盯着拼了老命转动的天命盘。“快，去将金灵大人重新请回来！！”吩咐着一名小官，黄天祥脸都绿了。 小官连忙转身急匆匆去请才刚刚离开的金灵圣母。 “你跟金灵圣母在这里难道都没发现天命盘不对劲吗？”小官一走，黄天祥憋不住了，他瞪着表情肃宁的伯邑考问道。 伯邑考面色发白，漂亮的眸子里满是错愕，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天命盘忽然快速运转，上面的文字细细密密地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倒着流转。 就好像……世界正在倒流。 枫华谷，红叶湖内，铜板死死握着龟甲，瞪着桌子瞪了很久。过了很久，一边的桧爷手一抖直接把手中的卦盘丢到了地上。卦盘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嬴公被他们俩的反应吓了一跳。“你，你们怎么了？” “这下可是大翻盘啊。”桧爷抹了把脸。 “一切都要回归原位……”铜板闭了闭眼，面色颓败。“原来，命盘早乱了，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而已。” “回归原位？如何回归？难道……”桧爷的面色不是很好。“数千年起，这命盘就已经受到了影响，而让其有影响的是……涂山宓宿。” “难道是大人？”嬴公一愣。 铜板白了他一眼，道：“呸，跟大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大人又不是涂山宓宿。”一开始就知道莫兮不是涂山宓宿的只有两人，一个铜板，一个桧爷。他们第一次见到莫兮的时候就发现她的命盘极其古怪，难受天命摆布，而且与这个世界无关。 “命盘混乱是从共工被罚入深渊废墟起，这是涂山宓宿妄图改变一切的起因。”铜板窥探了天机，知晓了许多事，也清楚知道莫兮、云暮雪和谷青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真正理由。异世之人来到这个世界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有人划开次元壁，闯入那个世界，并杀害那个世界的人，才会让她们来到这个世界。 涂山宓宿在那里杀了太多人，因而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原原本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而是次元壁另一头那个世界的人。那是涂山宓宿结的恶因，这个果让这个世界承担了。 就此，命盘出现了差错，这个世界的秩序也出现了错乱，很多人的命数就此改变。 “咱们啊，就这样吧……” 深渊废墟内，共工盯着面前的红发青年，面色变得不是很好。 “是你？吾友。” 红发青年捏了捏眉心，盯着面色阴沉的旧友，道：“你怎么就那么执迷不悟呢？” 共工冷笑道：“祝融，你也觉得我错了？” 祝融叹气道：“不管是谁的错，反正这一回你就心死吧。它出手了，吾友。”这个它，无须祝融言明，共工也知是谁。那是他们谁也不可能违逆的存在，天道。 面色一下子就白了，共工颤抖着嘴唇，道：“……怎么会？” 祝融道：“你也不想想那只小狐狸做了什么！妄图改天命，妄图得到不该得到的力量，竟然撕开次元壁前去另外一个世界，肆意屠戮，你知道她杀了多少人？毁了多少人吗？她结了那么大的恶因，如今这个因却由咱们世界再承担，因而……命盘错乱，变得越来越无法控制了。天，只能亲自出手。” 人界的皇宫都被毁了大半了，那么多人亲眼看到了他们本不该看到的东西。 该继续下去的历史出现了错误，天不允许，也不会放任。 “放弃吧，与天如何斗呢？”祝融轻叹了一声。 共工闭上眼，苦笑道：“……宿儿……” 与此同时，皇宫内打得难舍难分的三人终是落了帷幕。一棒子将涂山宓宿嵌在石板地面上，孙悟空从半空中缓缓落下，道：“真是个不要命的。” 姜子牙甩了甩手中长剑，瞧了眼地上的一滩肉泥，面无表情道：“这下估计是翻不出花样来了。”孙悟空那最后一击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一下直接击毁对方的魂魄，让她连惨叫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夜，再次恢复静谧，漫天星空璀璨，特别好看。 一切结束了。 被莫雨抱在怀里的莫兮忽然睁开了双眼，还未等莫雨他们露出喜悦的表情，她慢慢起身，面色苍白道：“秩序已乱，天开始出手了……” “什，什么？”云暮雪被这句话弄懵了一下。 莫兮抬头看了看天，就在这时，天空中的一切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流转着，很快天就变成了白色，而周围的环境也像是走马观灯般快速运转。 “果然，要回到最初的起点才行……”莫兮喘了口气，盯着云暮雪和谷青，道：“来到这个世界的异世之人不止你们和我，还有好多人，那些人都是死在涂山宓宿手里的。涂山宓宿结的恶因，让这个世界承担了果。那么多人在灵魂彻底消亡前，被吸纳入这个世界，成了这个世界的人。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们，多数都没了记忆，但也有少数是保存记忆的。比如你们和我这一类的。我们的存在改变了这个世界原原本本的走向，一点点破坏了这个世界的秩序。到今天，天沉默不下去了，它决定恢复这个世界的秩序，驱逐我们这些外来者，也恢复……”看了眼莫雨还有孙悟空，姜子牙他们三人，莫兮苦笑道：“还有你们本来的结局。” 没有云暮雪，孙悟空会在最终入了西天，成为西天的斗战胜佛。其中的过程或许艰辛，或许痛苦，或许绝望，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永远不会变的。 没有谷青，许多事就不会发生，姜子牙还是那个姜子牙，帝辛还是个残暴的帝辛。 没有莫兮，就不会有现在的枫华谷，而枫华谷内的众人则会走上原有的走向，就连莫雨也不会与原来的命运偏差那么多。 没有……没有那么多人，就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大大小小的变动。 云暮雪和谷青都愣住了，就连孙悟空和姜子牙也发现其中的不对劲，比如他们身体里的灵力正在一点点流失殆尽。 “什么叫我们本来的结局。”莫雨狠狠抓住莫兮的手问道。 莫兮盯着莫雨，瞧着这个从孩童到少年，再从少年到青年的人，心非常的难受。面向莫雨，莫兮伸出双手捧住莫雨的脸，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道：“在这个世界，能够认识你真好。” 莫雨的脸慢慢变红变热了起来。 “莫雨你知道吗？涂山宓宿死了，可她带来的影响并没有结束。数千年了，这个世界被我们这些人影响了数千年，秩序也乱了数千年，虽说天命盘苦苦支撑，可终究是支撑不住了。你们的命数和这个世界的命数被改变太多，世界需要回到最初的原点将一切的错乱修正过来。” 当年，莫兮阴差阳错以残魂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同时，涂山宓宿也以残魂之力穿越次元壁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并因时间不同的关系，穿去了数十年前的那个世界，开始以魂炼丹，杀害了许许多多的人，包括莫兮在内。 这就是一切的因果。 莫雨死死抓着莫兮的手，因她的话，面色又白了许多。 孙悟空和姜子牙的面色也不是很好，他们齐齐看向了云暮雪和谷青。 云暮雪白着脸，看上去很难过。 谷青倒是挺冷静的，这种因果之事，她早就看透了。 一切回到起点，那就是她们会回到最初，那……也挺好的。 周围的一切一点点开始虚幻起来，莫雨发现莫兮的手臂竟在透明化，而他和其他人也是如此。 “如果……咱们真的有缘，即便不在一个世界，也是能见面的。” “阿兮……” “再见，莫雨。”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回 “啊————！！” 红叶山，月渊洞府内一只漂亮的小九尾狐被一道接着一道的紫色玄雷劈成了焦狐狸。鎏金般的金色眸子睁得大大的，她只来得及惨叫出一声就结束了自己不算短暂的一生。这天劫之雷不仅终结了她这一生，连带她的生生世世都一起被终结了。她的身体被劈焦了，她的魂魄也被劈散了，真正的魂飞魄散，消散于天地间。 ****** 欢快高昂的神曲在办公室里突兀地响起，趴在办公桌上睡午觉的人齐齐被惊醒了。靠近门口的青年抬起头骂了一句“草，哪个王八蛋开了那么响的铃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后就看到坐在最里面的经理淡定地拿起了手机，接起了电话。 抬头骂了一句的青年：“……”QAQ噫噫噫，怎么会是经理呢？ 窝在茶水间玩手机的莫兮瞧了眼站在窗口接电话的经理，表情微妙道：“他的手机铃声竟然是小苹果？我还以为是比较有情调的英文歌，比如i see you这类的。” 坐在她对面用微波炉转吃的云暮雪，呵呵道：“咱们的经理也就脸长得比较高冷，其他……你还不了解吗？”外表在高冷，二货的本质依旧难掩。 不知道是天故意的，还是哪里出现了纰漏，云暮雪和莫兮都没有忘记那个世界的事。而最让云暮雪惊讶的是莫兮竟是她的大学同学兼室友，虽说莫兮从未变过她的名字，可云暮雪压根就没将那个莫兮与她关系非常好的同学兼室友莫兮想做是一个人。 微波炉发出‘叮’的声响，云暮雪从微波炉里面拿出一盒炸鸡块，说道：“晚上跟阿青约好了在哪里见面？” 她们回到这个世界两年了，一年前莫兮去接自己上幼儿园的小表妹下学时见到了在幼儿园里担任老师的谷青。样貌不同，可气质却是一眼就认出，而对方也是一眼认出她就是莫兮。 这之后，她们的关系就越来越好，走动得也越来越频繁。 或许是因为她们三人有着相同羁绊，相同经历的关系。 也或许是因为她们没有忘记那段异世界的经历的关系。 “约在海鲜城的海底捞。”闻着炸鸡块的香气，莫兮伸手抓了一块塞到嘴巴里，道：“唔，好吃，是哪家的？”就算冷掉了再用微波炉转，这炸鸡块还是那么酥软。 “街口开了一家新的炸鸡店，叫什么来自星星的炸鸡，名字二了点，不过炸鸡挺好吃的，而且还划算，比麦叔叔和肯爷爷的桶划算！！”把玻璃盒放到桌上，云暮雪又用咖啡机打了两杯咖啡，一杯给自己，一杯给莫兮。 接过焦糖拿铁，闻了闻拿铁的香味，莫兮把手机翻过来放在膝上，忽然说道：“我，见到嫣嫣了。” 刚抿了一口卡布奇诺的云暮雪差点被呛到，她一脸惊悚地扭头看向莫兮，道：“你，你说你见到谁了？” “今天早上我在楼下坐电梯上来的时候见到嫣嫣了，虽然跟过去有那么点不一样，可气质和感觉没有变，是嫣嫣没有错。”想到今早在电梯里见到的那个眉眼细腻的美青年，莫兮在那一瞬想明白了什么。 “他怎么会……？”云暮雪有点惊讶。 “那个世界有很多像你，我，阿青一样因涂山宓宿的因而穿越过去的人，只是少数人像我们一样保存着记忆，而多数人则遗忘了，我想……嫣嫣就是如此吧。” 云暮雪听了莫兮的话，有些感慨道：“看来，缘分这个词还是挺奇妙的。” 莫兮附和般的点了点头。 “云小雪——！”茶水间外，打好电话的经理吼了一声，这一声吼直接惊醒了办公室内所有趴在桌上午睡的人。正好拿了块炸鸡塞嘴巴里的云暮雪被这一声吼吓得手一抖，炸鸡落到地上，从她脚边直接滚到了桌子下面。那一瞬，云暮雪的表情是十分悲痛的。 起身，拿着卡布奇诺气得身体隐隐在发抖的云暮雪压低声音，咬牙道：“我诅咒他这辈子只能菊花开！” 淡定地喝了一口焦糖拿铁的莫兮淡淡道：“他男朋友看着也不像是被菊花开的，所以你的诅咒很明显再未开始前已经显灵了。” 云暮雪：“……” 深吸一口气，走出去的云暮雪在离开茶水间前还不忘对莫兮比了个中指，意思是她这个人太没有朋友爱了。 莫兮忍不住失笑出声，现在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下班时，莫兮和云暮雪一起坐电梯下去，到9层的时候，嫣嫣和一名漂亮的美人上了电梯。他穿着得体的西装，胸前别着一个工号卡，上面写着他的职务和名字。原来，嫣嫣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叫龚胜云，是九楼这家公司的公关经理。而站在他身边，挨着他十分近的美人叫周霖，是他的秘书。 他们是到地下一层的车库，而莫兮和云暮雪则是一楼直接下。 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多，一到一楼，莫兮对站在她前面的龚胜云和周霖轻轻开口道：“不好意思，两位能否让一下，我们要出去。” “不好意思。”龚胜云很抱歉地侧开了身。 “谢谢。”莫兮回了一句后，就拉着云暮雪出了电梯。 龚胜云记得莫兮，早上的时候就遇到过，谁料下班还能遇上，这一天之内遇上两回的缘分倒是不多见。早上初见并未细细打量，而今再见却有一种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的熟悉感。 见龚胜云盯着外面发呆，他身边的周霖奇怪得娇嗔道：“经理，你怎么啦？” 回过神，龚胜云收回视线淡淡道：“没什么。”说着，按了下电梯关门按钮。 电梯门缓缓关上，嫣嫣与莫兮那一份羁绊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断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没有枫华谷的魔族嫣嫣，也没有枫华谷的狐神莫兮。 离开公司，云暮雪和莫兮打的去了海鲜城的海底捞，幸好她们在离开公司前用手机软件叫了的士，否则就现在的高峰时期要拦辆的士还是很困难的。 来到海鲜城，两人上楼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谷青。谷青是幼儿园老师，已经工作四年了，年纪呢比莫兮和云暮雪大了两岁。原来，谷青本来的名字也是叫谷青的，只是不是谷子的谷，青|色的青，而是叫古卿。就像云暮雪本来的名字叫云小雪一样。她们三人只有莫兮的名字是原原本本的。 “阿青！！”因为习惯谷青这个字，她和云暮雪照旧那么唤她。 今天的谷青穿得十分帅气，与云暮雪和莫兮的打扮比较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说实话，莫兮和云暮雪都很惊讶谷青还会这么打扮。谷青那一头长发剪短了，还烫了个小梨花卷，右侧的发捋到耳后，左侧则贴着面颊。穿了皮夹克加白色T恤加黑色窄腿牛仔裤加短靴的她看上去十分帅气。 低头看了眼自己和莫兮，云暮雪叹气，道：“总觉得我是最随便的一个人。”云暮雪穿得的确挺随意的，中长套头针织衫加牛仔裤加小白鞋，只到肩头的发盘起，包了个花苞头，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不是一般的随性，有点儿宅女的感觉。 莫兮则穿了条吊带纱裙加针织外套加蕾丝渔夫鞋，长发披肩，看上去十分淑女。 “咱们多叫些海鲜吧。”一坐下，云暮雪就拿起菜单看了起来，上面的海鲜图片十分诱人，云暮雪有一种想把这上面的海鲜都来一份的想法。“我们点些这个吧。”指着虾和蟹。 谷青和莫兮都没意见，反正她们不挑。 云暮雪是个吃货，她叫来服务员，点了一大堆，都是肉，实打实撑死的那一种，到最后那服务员看她们三人的眼神都变了。 点完单，云暮雪看着谷青问道：“阿青，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摸了摸已经短了的头发，谷青淡笑道：“想换个形象，而且长头发有些不方便。” 莫兮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道：“是因为你们班的熊孩子吧。” 谷青轻笑道：“他们很可爱。” 莫兮挑眉，她喜欢小孩，但也是要看对象的，若是熊孩子，对不起……她的心胸还没广阔到连熊孩子也能包容。“乐乐还顽皮吗？”乐乐是莫兮的表妹，她小舅的女儿，今年六岁了。 谷青道：“带她那个班级的周老师说乐乐最近挺好的，吃饭吃得快，回答问题也认真，还爱举手。嗳，你跟你小舅谈过了？” 莫兮翻了个白眼，道：“是我妈去找我小舅谈过了。”她作为晚辈，即便跟她小舅差了没几岁，也没资格去管他这位长辈。“再不去谈，恐怕我这个妹妹啊就该提前进入叛逆期了。” 谷青笑了起来。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和普通，在这个世界是否存在着她们所不知道的世界，她们不清楚，可有一点她们比谁都明白，那就是她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在那个世界的数千年，却只是这个世界的一眨眼，让人难以接受。 莫兮曾去查过唐朝的历史，里面关于安禄山、安庆绪他们的资料挺齐全的，可也只是他们这些本该出现于历史，使得历史道标不断前行的人。而那些曾与他们结实过，认识过，甚至成为敌人过的江湖门派中的人却成了历史洪流中最不起眼的一部分。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不存在浩气盟和恶人谷的阵营势力，还有唐门这些门派。 莫兮明白这些在这个世界是不会存在的，因为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可她一得空总会想去找，哪怕没有希望她也会去翻查这些资料。 那是对自己的一种慰藉。 三人聊着那个世界的事，高兴的，不高兴的都聊，这是她们每次见面都会聊起的事。因为，她们怕有一天，这些记忆会随着时间而一点点从她们的记忆中被抹去。 吃完海底捞，三人道别，各自回家。坐上公交车，投了币，找了个单人座坐下，莫兮安静地看着玻璃窗外的灯火通明。这是她本来的世界，可对她来说却又有些陌生。或许是那个世界带给她的痕迹太过深刻，以至于回来两年，她总有些不习惯。 到达目的地，莫兮下了车。走在回家必经的一条小吃街，莫兮去了街尾一家店买了份关东煮。这是她的习惯，自打两年前在这里看到这家店的店主后，莫兮每天都会去这里买关东煮。 那是一对兄妹，长得极像莫苓和莫茯，眉眼精致，笑起来特别温暖。 “兮姐，你来了。”兄妹俩姓涂，哥哥叫凃枫，妹妹叫凃华，是一对孪生兄妹，今年二十二岁，是上大学的年纪。不过因为家里关系，凃枫早早就在社会上打拼赚钱养妹妹了，因而没有读大学，倒是凃华考上了大学，如今在医科大读大二。 凃枫将刚煮好的关东煮捞起来放在一次性碗里，问道：“还是打包带走吗？” 莫兮点点头。 把关东煮打包好递给莫兮，凃枫忽问道：“兮姐，你知道这附近哪里读夜大吗？” 莫兮有些惊讶，道：“你要读夜大？” 凃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是啊，我也挺想考大学的。”他的学历只到高中，那时候家里刚好出事，为了养活妹妹，他就辍学出来打工。现在有了条件，自己开了这家便利店，自然是想去读夜大的，好歹也是大学。 莫兮笑道：“我有个同学正好在夜校的招生办上班，回去我帮你问问，明天晚上给你答复，如何？” 凃枫闻言，高兴极了。“谢谢你，兮姐！！” “那我先走了，拜拜。” “兮姐再见！！”挥手告别，就像一个大孩子。 走出店，莫兮拐弯走进了她现在住的小区，这里是老住宅区，大多都是老人。为了上班方便，她就租在这里二十幢四层401室。上楼，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因为是老小区，楼道里的灯坏了很久也没见谁来修过，索性老人睡得都早，这个点基本不会出来，避免了容易出事的可能性。 来到自家门前，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进去，里面冷冷清清的只有一片黑暗。打开壁灯，瞬时亮了。屋子不大，却是五脏齐全，关上门，换上拖鞋后，莫兮把包放下，便开始打扫起来。 这是她的习惯了。 每天都会回来打扫，无论多晚。 打扫完，出了点汗，莫兮去浴室洗了个澡，顺便刷牙洗脸准备睡觉。穿了条白紫色条纹的睡衣睡裤出来，盘了个包子头的莫兮来到阳台，坐在阳台上安置的藤椅上，双腿蜷缩着。 天上黑茫茫的，一点星光都没有，这就是都市的夜。 有点儿怀念在那个世界的夜，星空布满，像一条长长的河，非常好看。 “有点儿想你了，莫雨。”回想着那个孩子，莫兮的心总会揪一下，疼得厉害。记忆这个东西说实在的，好的时候挺好，不好的时候还真的一点都不好。明明会痛，可她却不想忘记与他走过来的那些日子。现在的她，除了这些记忆，与他的联系似乎一点都没有了。 谷青和云暮雪或许也是那么想的。 闭上眼，莫兮喃喃道：“晚安。”她就这样窝在藤椅里睡着了。 12点晚，市中心那座钟楼的钟在指针通通指在12的一瞬，钟声发出了‘当当’的声响，接着漆黑的夜空上出现了奇异的景象，一大片流星带着小尾巴从天空划过。那些曾经在那个世界生存过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醒了’过来。好的，坏的，一个不落，全部想了起来。 就像春天过后，从竹林里冒出来的竹笋，一个接着一个，谁也阻止不了。 云暮雪抚着胸口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上一片湿润，那是自己的眼泪。跳下床，她来不及穿拖鞋，跑到阳台就看到阳台上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金甲红披的青年，青年的腰上还缠着一条□□，他挠了挠头，回头看向云暮雪咧嘴笑道：“原来，你长这样啊。” “还满意吗？” “嗯，挺满意的。” ****** 谷青拿着玻璃杯坐在灯敞亮的客厅，她看了眼一脸委屈的姜子牙，嗓音轻柔道：“很晚了，咱们明天再聊吧。” 姜子牙：“……” “我明天还上班，没时间给你弄客房，你客厅将就下吧。”说着，起身就准备离开回房间。 见她要走，姜子牙连忙出声，道：“青儿，那个，我，我……”面对谷青，他变得不再像从前那么从容，现在的他看到她有些局促。明明他曾是她的师父，可过去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他却有些怂了。 谷青没有回头，只是勾了勾唇，轻轻道：“欢迎回来，师父……” 姜子牙一愣，待房间门关上的声响响起，他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极轻的微笑。 “我回来了，青儿……” ****** 凃枫坐在店里发呆，这时店门被人推开，只见凃华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她咧嘴笑道：“哥哥！！” 凃枫抬头看向凃华，浅笑道：“……阿爹他回来了，我们也回来了。” ****** 龚胜云推开窗户，点了根烟抽了起来，望着那漫天的流星，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微笑。“真是惊叹却又让人难受的记忆……” ****** ‘噗呲——’食物下油锅的声音在厨房里响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乒乒乓乓的声响。生物钟一直很准时的莫兮倏地睁开眼，她听到了厨房里的声音，觉得十分奇怪。 她在床上，不在阳台，莫兮还记得自己是在阳台的藤椅上睡着的。 下床，换上拖鞋，感到十分奇怪的莫兮走出房间，朝厨房走去。来到厨房，看着厨房里忙来忙去的背影，莫兮愣了一下。 “奇怪了？煎蛋不是这么煎的吗？书上明明是这么写的啊。”挠了挠头，拿着菜铲的青年看上去有些苦恼。 看着他，莫兮在这一瞬有一种呼吸都停了的错觉。 想哭或是想笑，这些情感在心头涌上后又因为他的慌乱而一点点消失，变成了浓浓的无奈。 “煎蛋你放那么多水，放那么点油……能煎？”走过去，站到他身后往前一瞧，莫兮盯着自己快要光荣牺牲的平底锅，忍不住出声了。 手持菜铲的人一僵。 “为什么要煎蛋？”这是莫兮不懂的地方。 “做丈夫的给自己的夫人做早餐不是很平常的事么？” 莫兮盯着锅底黑黑的平底锅，木着脸道：“是挺平常的，但前提是会料理。呐，莫雨，你是准备把我的平底锅‘谋杀’了吗？” 莫雨：“……” 平底锅：“……”QAQ 从莫雨手中抢过菜铲，莫兮把火关掉，一脸无奈道：“算了……我来吧，你给我搭把手。” 莫雨愣了愣后，脸上扬起一抹微笑。 “嗯。” 《全文完》 第118章 番外一 小狐狸刚出生的时候，可高兴坏青圩和涂山花花了。这对已经不算年轻的九尾狐夫妻就跟普通的年轻夫妻一样，抱着小狐狸到处窜门，逢人便秀幸福。 小狐狸五十八岁的时候还没化形，却有了名字，叫涂山宓宿。五十八岁的小狐狸在涂山和青丘两族都只能算是小娃娃，也就凡人的七八岁。甩着九条漂亮的小尾巴，它由青圩抱着去水神和火神那窜门。 那一年春季，百花怒放，趴在青圩肩膀上的涂山宓宿随着他爹来到了水神和火神时常会聚的碧幽亭。碧幽亭伫立在海上，四周边全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海面上生着漂亮的浅红色花朵，花朵碗口那么大，漂浮在海面上就像一盏盏花灯，叶子似的花瓣紧紧贴在一块儿，圈着正中央那一抹浅黄色的花蕊。每每起风之时，这花便会在海面上随风摇曳，煞是好看。 涂山宓宿对水神和火神是谁没兴趣，她只是想去看看她阿爹口中那漂浮在碧幽亭周围大海上的浅红色的花朵。那花朵叫红泪，下雨时，雨珠落在花蕊上，没一会儿就会将雨水染红，乍一看还真像红泪。 碧幽亭离得远，涂山宓宿年纪又小，出行没多久就趴在青圩身上睡得昏天暗地。 那时候的水神还不是一个跟颛顼争强好胜的混蛋神祗，那时候的他只是一个喜欢和火神凑在一块儿把酒言欢的和蔼神祗。 到达碧幽亭时，水神和火神还没来，青圩把涂山宓宿放在石凳上，准备去海底看看有没有什么漂亮的海星星贝壳类的供他亲爱的娘子花花做小玩意。待青圩离开，涂山宓宿便醒了，只有五十八岁的小狐狸坐在石凳上，东张西望的，眼里满是好奇。看到周围全是漂亮的红泪，小狐狸高兴坏了，跳下石凳，轻盈地跳到栏杆上，屁股后面的尾巴一甩，很迅速地把一朵红泪给捞了上来。 小爪子扒着红泪，瞧着红泪里的花蕊，涂山宓宿用自己的鼻头嗅了嗅，扑鼻的芬芳让涂山宓宿忍不住把红泪给吃了。红泪的花蕊就是花蜜，清甜无比，入口即化。舔了舔嘴唇，小狐狸重新跳上栏杆，甩着尾巴捞红泪。近一点的几乎都被它捞了上来，而远一点的它没有办法，只能干看着。不过，它捞上来的红泪数量不算少，每一朵都被它吃了花蕊。吃完这么多红泪的花蕊，涂山宓宿很快就困了，趴在角落，耳朵耷拉着，尾巴充当被子，直接睡了个昏天暗地。 等涂山宓宿醒来时，它的头顶蓦地出现了三个脑袋。 火神祝融幸灾乐祸地瞧着它，倒是它爹一脸严肃，将它从地上捞了起来。被捞起来的涂山宓宿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四条腿，而是两条腿和两只手。噘着嘴巴，涂山宓宿一脸懵懂地被它爹揪到一名俊美的青年面前。 “对不起，共工大人，都是在下管教小女儿不严，竟让她吃了那么多红泪。现在宓宿这孩子就在你面前，你要罚就罚吧，我绝不插手。”话是那么说，可青圩的举动倒不像是不插手的，挡在涂山宓宿面前，就跟傻爸爸一样。 涂山宓宿还没睡醒，整个人都是懵懵懂懂的，坐在石凳上，盯着自己的双腿和双手，她傻住了。涂山宓宿年纪还小，修为不够是不能化形的，就算天生仙胎，修为依旧不够她化形。 俊美的青年抬眼瞧了坐在石桌上的小娃娃，淡淡道：“三十朵红泪可酿一小瓶甘露，天帝寿辰将近。” 青圩哭丧着脸，道：“……请大人不计小人过。” 共工瞧着涂山宓宿，柔声问道：“好吃吗？” 涂山宓宿抬眼看着共工，见他面貌俊美，一点都不输她的族人，小脸蛋微微一红，道：“好吃。不过，你看上去好像更好吃。” 青圩‘啪’的一下拍上了自己的脸，而祝融则忍不住直接在后面哈哈哈大笑起来。这一海的红泪全都是为了酿制甘露，献给天帝的好东西，如今被涂山宓宿吃了那么多红泪，今年天帝寿辰之日恐怕得少好些瓶甘露了。 这碧幽亭连带整片海域都是水神掌管的范围，而甘露的作用则是洗涤净化仙神体内的污浊之气。作为水神，他拥有很强大的净化之力，这也是为什么每一年都由他来酿制甘露。 “我，好吃？”共工扬了扬眉。 涂山宓宿爬过去，伸出软乎乎的小手贴上共工的脸，道：“你长得比阿爹好看，以后娶我做媳妇，好不好？” 青圩痛心疾首地捂着脸，自己的女儿竟然说别人长得比他这个做爹的好看，实在太坑人了。 而且，看上谁不好，偏看上个比他爹还老的老家伙！ 青圩把涂山宓宿一把抱起来，很认真严肃地看向共工，道：“大人啊，咱们家宓宿只有五十八岁。” 共工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青圩道：“老牛吃嫩草是不对的。” 共工望着还朝他笑的涂山宓宿，低声道：“我不介意。” 青圩：“……”他介意，他太介意了。 那就是涂山宓宿和共工的初遇，很美好的初遇，却也结成了一段不小的缘分，最终造成了涂山宓宿的疯狂。 共工会跟颛顼争帝主要原因也是为了涂山宓宿。涂山宓宿与共工的这个小插曲青圩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他一直以为当时的涂山宓宿年幼，只是孩童之语，而共工的回答也不过是开个玩笑，谁料这两人谁都没有开玩笑。在青圩打算将涂山宓宿下嫁给颛顼的儿子时，共工坐不住了，他去见了一个人，求他与涂山宓宿的缘，谁料对方拒绝了，且言明涂山宓宿与他并无姻缘。 三生石定天下仙神之缘，共工去了那里，却在那块石头上没有瞧见他和涂山宓宿的名字。他没有，涂山宓宿也没有，他们并无姻缘，注定不能在一起。共工向来不信命，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改变他和涂山宓宿的命。 根源在此，恍若魔障，一旦深陷，再也回不了头。 为此，共工与颛顼争帝，输了。去不周山寻办法，却因为不得法而撞上了不周山的天柱，致使天柱倾塌，世界差点归于混沌。犯下如此大错，共工没有逃，被祝融抓回去的时候，他的脸上是冷漠。 不知道共工对天帝说了些什么，只知他最后就被东皇太一封入了深渊废墟。 涂山宓宿在共工被送去深渊废墟之时寻过他这件事谁也不知道，除了她和共工。那时候的涂山宓宿已经长大，是少女模样，长得灵巧秀丽。拿着共工给她玩耍的避水珠潜入深渊废墟见到了一直想见的人后，涂山宓宿将手贴在薄薄的水幕结界上，眸中含着隐隐水光，道：“我一定会救你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青圩并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共工轻轻说道。 手重重拍在水幕结界上，涂山宓宿道：“阿爹只会认命，可我不认命！你是我的！！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的，这辈子也只能是我的！！谁都别想将你我分开！你放心，我会救你的，一定……” 看着少女眼底的坚定，冷硬的唇角勾起一抹弯弧。“好，我等你。” 涂山宓宿爱慕共工这件事青圩是知道的，涂山花花也知道，比起神色凝重的青圩，涂山花花倒是没太在意。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女儿的幸福比较重要。可是，涂山花花显然不会料到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最终导致涂山氏一族的加速灭亡。 没有任何种族可以长盛不衰，涂山花花和青圩心里都很明白。神魔之战展开，青圩和涂山花花都上战场，去了前线。那一战太过重要，重要到关系到整个世界的命运。涂山宓宿没有去，她被青圩和涂山花花安置在青丘的家中。 青圩和涂山花花上战场的前一个晚上，涂山宓宿去找她父母时听到了一段对话。 “你……”涂山花花顿了一下，接着道：“当真要那么做？” 涂山宓宿本不打算偷听的，刚想走，却不料她父亲青圩说道：“宿儿不能同共工在一起，绝对不能。若是天定姻缘也就罢了，偏他共工本无姻缘，而宿儿的姻缘也未存在，两个没有姻缘的在一起，你觉得会有什么下场？这等孽缘纠缠不清，作为涂山氏大祭司的你会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是我们的女儿。” “就因为她是我们的女儿，我才不希望那孩子最后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后面青圩和涂山花花还说了什么，涂山宓宿压根没有听进去。只是在最后，青圩冷冷的嗓音从屋子里头传出来，道：“除非我死，否则……” 那六个字就像诅咒，缠绕着涂山宓宿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日，青圩和涂山花花还有族中的许多人上了战场。 临行前，涂山宓宿还如往日那般同涂山花花和青圩撒娇，并亲自赠了他们一杯临行酒，预祝他们凯旋而归。 青圩和涂山花花很高兴，对于女儿的送行。 望着越行越远的大部队，涂山宓宿唇角边忽地勾起一抹阴冷。 “好好在战场上献上自己的性命吧，阿爹，阿娘……” 涂山宓宿的转变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一切因果就此开始。 第119章 番外二 晴天之上乍现九霄重雷，一道接着一道往红叶山上的一处洞府劈去。 漂亮雪白的九尾白狐被劈得毫无反击之力，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天雷劈得所剩无几。心里的不甘越发明显，她明明没有错，她只是单纯地想和那个人在一起罢了，为什么天偏要如此对她？不甘，不愿，忿恨集结在一起，又加上不明意义而出现的时空裂缝，致使她的一魂一魄逃入异世界，得以生存。 涂山宓宿最初是附在一个濒死的男人身上，他被人抢劫了，肚子上被捅了好几刀。在他死前，涂山宓宿的一魂一魄附于他身上活了下来。睁开眼，摸着鲜血淋漓的肚子，男人嘴角勾起了诡异的微笑。 ****** 莫兮大学刚毕业就找了家实习单位，她是学经济的，找的工作也是经济贸易有关。跟她分配在一个部门的还有她的大学同学兼室友，也兼好友的云小雪。云小雪的家离单位有点儿远，每天都得很早起来，坐公交车过来。 莫兮比云小雪好点儿，她租了间二室一厅的公寓，离单位较近，步行有点儿远，可坐公交车却是近的，四站路就到了。一到单位，就听到云小雪垮着脸，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把买好的早餐放到她的办公桌上，莫兮道：“叫你晚上早点睡你又不肯。” 云小雪拆开袋子，抓起寿司卷往嘴巴里塞，道：“阿兮啊，你今年才二十四，不是四十二，提前进入老年人生活是不对的。” 莫兮拉开椅子，把包放到桌子下面的柜子里，道：“早睡早起身体好，现在你还不觉得什么，等你过了三十就知道什么叫痛苦了。” 撇了撇嘴巴，云小雪无语道：“阿兮，你好像我妈哦。” 正说到这儿，就听到隔壁一个叫小刘的同事忽然说道：“嗳，你们听说没，最近咱们S市很不太平，听说失踪了好些个人，都没抓到凶手。” 一提到这个，大家就都来劲了，早早就到公司的同事们马上围到一起讨论这桩连环失踪案。 莫兮对这桩案子也有所耳闻，毕竟一连失踪了三十来人，却连犯人都不知道，的的确确是件麻烦的案件。而且这起案件不单单只发生在S市，各省各地连续发生，就好像幕后手是一个大型犯罪集团。这起案件因为牵连太广，还上了新闻，为此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像莫兮这样在外租房的上班族毕竟不在少数，昨天她就接到她爸妈的电话，让她最近回家的时候都要小心点，不要走人少的地方。 这种事莫兮自然是懂的，她是女孩子，多多少少比男孩子危险多了。在体力值，武力值都干不过男人的情况下，她还是小心为妙。 “你们知道吗？”那小刘神秘兮兮地又说道：“我朋友在派出所上班的，他说失踪的人都被杀了，没有一个意外。” 一名女同事惊讶道：“找到失踪者了？” 小刘道：“是啊，听说是找到了几具尸体，但不知道是不是失踪者的。那些尸体，听我那个朋友说，简直没法看，太残忍了，死状……简直了。说出来都要做噩梦的，我那个朋友只看了一眼尸体就吐了，听说他都好些天不敢吃荤的。” “那么夸张啊？”另一个男同事说道。 小刘摇头，道：“可不是吗？那场面别说一般人了，就连受过训练的人看了都受不了。” “真是太可怕了，你说咱们会不会有危险啊？”又一名女同事忧心忡忡地问道。 云小雪捧着豆浆杯，加入话题道：“听说那犯人不挑人下手，男女老少都有，咱们哪还是都小心点比较好。谁知道那个变态是不是就在附近盯梢着咱们这些年轻的上班族。” 小刘附和道：“对，对，说不准就在附近，咱们下班后都得小心，尤其是你们这些女同事。” “我倒觉得你们男同胞危险吧。” “就是，现在的男同胞可比我们这些女同胞危险多了，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小刘你这样的清秀小生呢~~”说着，说着，话题就歪了，大家开始互相调侃起来。 莫兮并未将这个话题放在心上，对她来说，这种几率只有零点几的事怎么都不会轮到她这种小人物身上。当天，莫兮加了个晚班，在其他人正常下班前，云小雪还问道：“阿兮，要不要我陪你加班啊？” 莫兮摇摇头道：“加班而已，又不是没加过，陪什么啊？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加班，你先回去吧。” 云小雪点点头，背着包跟莫兮道了声别后就同其他人一起下班了。 坐在办公室里，莫兮认真地统计着这个月的数据报告，大约到九点，她才把加班的活全部处理完。整理好文件，莫兮像往常一样，拎着包同一起加班的同事道了声别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坐上电梯下楼，走出大楼，她跟平时一样往公交车站牌走过去，准备等车回家。公交车站头离他们公司不远，穿过一个小巷就到了。这条小巷四面都有灯，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两边的路灯一个都没亮，没觉得太奇怪，莫兮继续往前走，快要穿出小巷的时候，她只觉后脑一疼，再然后就没知觉了。 醒来时，莫兮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诡异的仓库里，仓库的墙是白色的，可上面布满了可怖的颜色，血干涸后的颜色。莫兮吓了一跳，脸也惨白起来，她四下张望，发现身边躺了好几具尸体，还有好多个跟她一样被绑过来的人。大家的眼里同她的眼里是一样的，绝望和恐惧。 谁也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因为他们的嘴巴都被堵住了。 莫兮是真的很害怕，她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跟她一样都很害怕。这些人恐怕就是这段时间连续失踪的人，谁会想到他们会被抓到这里来呢。仓库里就他们这些人，而凶犯却没有露面。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仓库的门被拉开了，进来了三个人，都穿了黑色帽衫，看不清脸。其中一个人身材矮小，他佝偻着身躯来到一个女人面前，那个女人害怕极了，全身都在颤抖，呜呜地叫着，可他完全不会怜香惜玉，揪住女人的头发，把她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这个，如何？”他的声音很清朗，听着让人舒服，可如今却是所有人的催命符。 “嘿，看样子是你喜欢的类型。”另一个黑衣人开口道，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特色，平平无奇。 被拉出来的女人五官清秀，穿了件印着云朵图案的T恤和背带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板鞋，头发乱糟糟的，但看得出来本来是绑着个可爱的丸子头。 矮小的黑衣人凑到女人的面前，在女人惊恐的表情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柔声道：“别害怕，很快就会没事的。” 女人吓得‘呜呜’乱叫，可无论她怎么叫，她的生命在这一天也必须殒没。 谁也救不了她。 除非奇迹出现。 莫兮看着女人被矮小黑衣人拖到一边施虐，女人被拿掉了嘴巴里的布条，她尖叫道：“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她哭喊着，脸上精致的妆容在此刻显得特别脏乱，可矮小黑衣人似乎不在意，他摸了摸女人的头，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的。” 边说，矮小黑衣人边将头上的帽衫摘了下来，那是一张极其清俊年幼的面庞，笑起来两颊边还有梨涡，看上去很阳光的一个孩子。可此刻，这个孩子的面容就像一个恶魔，扭曲，狰狞。 “我可喜欢你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过大人看上了你，你就得死呢。”矮小少年亲了亲的女人的脸颊，对身后另外两个黑衣人，道：“她我带走了，一会儿就还过来，其他人你们随便挑，先杀了吧。”说着，就把女人拖着走了。 揪着头发拖走，就像对待一个牲口一样，女人尖叫着，可谁能救她呢？没有人。 剩下的两个人摘下头上的帽衫，露出了自己的脸。一个长得很普通，平平无奇，脸上挂着一幅黑框眼镜。还有一个长得很出色，是那种鲜少的英俊，他邪笑着扫了在场人一圈，从中挑了一个孩子，一个顶多十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早就吓傻了，被拖出来的时候哭得极其凄惨，可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莫兮和其他暂时活下来的人围观了一场活生生的解剖盛宴。 活着的人被解剖，而他们则看着，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时间就这样漫长的过去，不大的仓库里弥漫着血、腐臭、污秽物混杂在一起的恶臭味。 莫兮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头，绝望已经不能代表什么了。 她只祈求自己死得不要那么痛苦。 莫兮不是最后一个死的，在她被拖出来解剖的时候，她庆幸是那个长相普通的青年对她下手。比起其他两个来，这位还算比较正常的，起码他不会像其他两个人，对他们这些人进行惨无人道的女干杀。他应该是名医生，刀片划在她身上的时候，感觉不到太大的痛苦，一刀下去，只觉很痛，其余还好。她是被慢慢解剖至死的，中间的过程有点儿长，也痛苦，却是死的比较干净。 莫兮本来以为死了便是尽头，却不知这只不过是开始，那些人不仅活生生的解剖了她，还禁锢了她的魂魄，把她投入了一个奇怪的钵里。在她被困在钵里的某一天，她偶然听到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兴|奋地说道：“鬼子！？这女人可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极阴之人，把她的魂魄炼化为丹，供宓宿大人修炼，大人的功力定会有所大增的。” 鬼子？莫兮完全不知道什么是鬼子，只知道自己貌似对那个什么宓宿大人很有用。 宓宿大人？就是这个人毁了他们吗？怨恨在这一刻诞生，她恨这个人，恨这些狼狈为奸的家伙，更恨命运。 在灵魂彻底湮灭前，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再回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没有死，而且她的手变成了毛绒绒的爪子。 抬起小小的爪子，莫兮回忆着自己的死亡，发现自己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死的，只知道死得不是很好看。 现在，她又活了，就像电视剧和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在某个地方活了，变成了……某只动物。 不过，莫兮不气馁，无论变成了什么，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毛绒绒的脸上湿湿的，莫兮用小爪子扒拉了下如今这张不属于人的脸。 活着，真好…… 第120章 番外三 对于当今社会的大多数人来说，很多新鲜的趣事、新闻资讯、娱乐消息并不一定要从电视媒体上得知，更多来自于网络。作为时下年轻人十分喜爱的一项娱乐，刷微博，刷朋友圈已是大家生活中的一部分。 莫兮一下班回家就看到某位网瘾少年捧着手机，坐在阳台上的老式藤椅上刷着微博。自从婚期定下后，莫雨的日常就是刷微博，刷微信，上B站。而且还特别喜欢用手机上网，时下最典型的没有手机就会死的那种网瘾少年。 放下包，莫兮换上拖鞋，走到阳台，站在他背后，盯着手机屏幕，问道：“刷微博好玩吗？” 莫雨头也没抬，手指灵活地输入文字，回道：“嗯，挺好玩的，无论玩多少次都不会觉得厌，每分每秒都有最新的消息。” 讲真，莫兮挺想把莫雨的手机丢出去的，在这个信息科技发达的年代，莫雨的日常生活几乎就是刷手机，只要空闲下来，他就捧着手机不放。莫兮觉得自己如果离家出走了，莫雨估计也不会发现她这个人不见了。 眯了眯眼，心里莫名堵了一口气的莫兮不再理会莫雨，转身离开，来到玄关处换好鞋子，拿起包就出门了。自那夜他回来之后，他们在一起差不多有大半年了。三个月前，莫雨买了套房，大套的，三室两厅，就在莫兮上班的附近。莫雨的家世不错，这点之前莫雨就提过，只是莫兮没想到她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买一套在市中心的房子。毕竟，作为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她可没本事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买房，就算靠她父母，顶多也就付个首付，尾款什么的还是等贷款。 现在，贷款倒是不用了，因为莫雨直接帮她解决了婚后买房准备。 莫兮的父母在两个月前就见过莫雨了，在知道自家女儿交往了一个男朋友，并男朋友还给她买了套房子后，立马开车从郊区赶到了市区。莫兮是S市人，家在郊区，而她上班的地方则是在市区。从郊区赶到市区上班，差不多要花费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回太赶，为了方便才在市区租了套不算贵的房子。 莫兮的父母对莫雨挺满意的，虽然莫雨冷冰冰的不大喜欢说话，可对她父母还是很客气的，全程有问必答，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微笑。莫雨在这个世界有他自己的身份，就像姜子牙和孙悟空他们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身份。莫雨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而他自己则在大学实习。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都比莫兮好很多。莫兮见过莫雨的父母，十分知书达理，尤其是莫雨的母亲，一看就是那种书本网中出来的。 莫兮和莫雨已经订了婚期，就在两个月后。 作为准新娘的莫兮一点也没有准新娘的自觉，而作为准新郎的莫雨也是如此。天天抱着手机，就算是吃饭也不忘放开手机。跟莫雨重逢到现在，莫兮细数两人的相处，好像莫雨一直没有离开过手机。莫兮觉得，手机比她更像莫雨的未婚妻。 来到楼下，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一进店她就看到了龚胜云，也就是嫣嫣。嫣嫣坐在窗口的位置，面前摆放着一杯咖啡，似乎在想心事。 “阿娘！”从仓库里出来的凃枫一见莫兮，眼睛都亮了。 这家便利店是凃枫开的，之前老小区那家已经盘给了别人。凃枫和凃华原来的名字叫莫苓和莫茯，他们曾是莫兮和莫雨在那个世界的一双儿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凃枫和凃华从未说明过原因和理由。自莫雨回来的那一夜起，这个外表年龄也就比她小个几岁的青年开始唤她阿娘。 对，就是唤她娘！！ 上礼拜，凃枫在唤她娘的时候，别人看过来的眼神还以为她包养了干儿子什么的！真是太糟心了！！ 在收银台结账的收银员看了眼自家老板，又看了眼莫兮，眼神莫名诡异。 关上仓库门，凃枫高兴地走过来，一把抱住比自己矮了不知道多少的莫兮，笑道：“阿娘，你怎么来了？阿爹呢？” 自己的儿子忽然间长这么高，长这么大，莫兮的压力还是有点儿大的。不过，谁让眼前这个是她儿子呢？就算会被别人误会，她也只能认了。摸了摸凃枫有点儿扎的短发，莫兮没回答凃枫的话，而是问道：“茯儿呢？” 在这里，即便凃枫和凃华已不是原来的名字，莫兮依旧用原来的称呼来唤他们。 “茯儿跟同学出去玩啦。”凃枫放开莫兮，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读书怎么样了？跟不跟得上？”之前，莫兮替凃枫找了家还算不错的夜大。现在，他正在半工半读。 凃枫道：“还行，进度什么的都跟得上，老师人不错。”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来阿娘，懂吗？”没有参与这两个孩子的成长过程，莫兮还是挺内疚的。那个时候，世界开始修正和清理他们这些不该存在的人，莫茯和莫苓是她的孩子，因而也被清理了，还好，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不然……这两个孩子将会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嗯。” 收银员看向莫兮和凃枫的目光更加诡异了，这种十分母子的既视感是肿么回事？？明明老板和这位莫小姐差不多岁数…… 一直坐在靠窗位置的龚胜云回过头，一眼就看到凃枫和莫兮，他站起来，慢慢朝他们走了过来。“大王，小少爷。” 收银员：“……”这是什么鬼称呼！！ 莫兮侧头看向龚胜云，淡笑道：“嫣嫣。” 收银员：“……”一个大男人叫嫣嫣真的正确吗？！ 凃枫笑嘻嘻问道：“嫣嫣叔，你今天休息啊？” 收银员：“……”叔什么叔！？老板，这货明明比你大不了多少！！ 木着脸，收银员认为自己需要静静。 嗯，千万别问他静静是谁…… 龚胜云摇头道：“待会儿还要去见一个客户。”作为公关部的经理，他忙起来的时候是没有休息日和工作日分别的。“我还有一点儿时间，咱们要不坐下来聊会儿？” 莫兮没问题，凃枫也没问题，反正他们一个无聊，一个作为老板很闲。 三人来到靠窗位置坐下，聊了下近况。 莫兮就要结婚这件事除了她和莫雨本人，还有家里的人外，谁也不知道。就连谷青和云暮雪也不清楚她要结婚这件事。莫兮还没弄请帖，本来是打算下个月告诉身边的人她要结婚这件事的。 不过现在告诉也不差，拿出两张手写的请帖，她把请帖递给凃枫和龚胜云，道：“我和阿雨要在两个月后结婚，到时候可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啊。” 请帖是古风的，这次的婚礼依着莫雨的意思，举行了古式婚礼。 接过请帖，凃枫高兴极了，他一把抓住莫兮的手，道：“阿娘，你跟阿爹要结婚了，那我和茯儿是不是快要有小弟弟或小妹妹了？？” 莫兮：“……”这孩子那么兴|奋是肿么回事！？ 比起高兴的凃枫，龚胜云就没那么高兴了，他心里很清楚莫兮会和莫雨结婚，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好看的唇抿成紧紧抿成一条线，龚胜云苦笑道：“你果然还是选择嫁给他。” 莫兮知道龚胜云对自己的心思，可她除了莫雨之外，对谁也存不上那份心思。“对不起。”她轻轻说道。 龚胜云摸了摸请帖，摇头道：“无须道歉的，你本来就没有对不起我。”感情本来就没有公平之说，不是他爱了，对方就得爱他。他喜欢莫兮，而莫兮却没有义务回应他这份感情。只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再一次步入婚姻礼堂，他还是会难受的。 深吸一口气，龚胜云换了个话题，道：“这样看来，我得包个大份的红包给你才行啊。” 凃枫点头附和道：“对，对，阿娘要跟阿爹成亲了，是该包份大的！！” 莫兮扫了他一眼，无语道：“你给什么给？你是我儿子，我和你爹成亲，你这个做儿子的需要给钱？” 被这么一说，凃枫愣了一下，恍然道：“对啊，我不需要给钱！”说完，还笑道：“嘿嘿嘿，那我和茯儿准备其他礼物给您和阿爹！！” 龚胜云道：“桧爷他们也会来吧？好久没见他们了。” 莫兮笑道：“嗯，上回聚会之后就互相留了联系，我和阿雨成亲，他们自然是要来的。”那之后，她又遇上了几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即便是她也不会料到那几人竟然也曾是这个世界的人，同她一样，只是他们去了那个世界后就失了记忆。 龚胜云笑道：“那可热闹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龚胜云见时间差不多就跟他们道别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凃枫收敛笑容，看了眼莫兮，道：“阿娘，你是不是跟阿爹闹别扭了？” 莫兮抹了把脸，道：“我都怀疑我跟你阿爹两个月后能不能成亲。” 凃枫：“……”欸？ 莫兮双手交叠在一起，手肘支着桌面，表情肃宁道：“你阿爹成了网瘾少年，一天到晚不离手机，不是刷微博就是刷朋友圈，讲真，那么过日子没意思。” 凃枫：“……”阿娘，你还没跟阿爹成亲就想离婚了吗？ 第121章 番外四 莫兮和凃枫在店里聊了很久，直至莫雨急匆匆地找过来。莫雨穿了一条简单的白T恤和一条黑色牛仔裤，曾经长及腰际的黑色长发如今变成了细碎的短发。 他站在玻璃窗外，漂亮的凤眸直直盯着莫兮和凃枫。 莫兮侧过头，看着他，一语不发。 凃枫看了看站在外面的莫雨，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莫兮，挠挠头道：“阿娘，阿爹来接你了，要不，你先和阿爹回去。” 莫兮扭过头，重新看向凃枫，道：“都快九点了，怎么茯儿还没回来？”完全没理会凃枫的那句话，直接问了其他的。 一提到凃华，凃枫倒是习惯了，他抓了抓有些痒的脸，回道：“这丫头一定是在KTV玩疯了，自从跟朋友去了KTV后，她就爱上了那个地方。有时候，她还会一个人过去，在KTV混上一天，就为了过足歌瘾。” 莫兮：“……”爹是网瘾少年，女儿是歌瘾少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绝对是亲生的无误。 莫雨见莫兮不理他，心底涌起一丝委屈，想他为了他们的婚礼在网上不断搜寻资料，可她就跟没事人一样的理都不理他。每次等他回过神来，家里面都没有她这个人，要不就是她已经回房睡觉了。算起来，上回他们好好坐下来说话好像……差不多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他跟莫兮重新在一起不过大半年，现在怎么有一种提前进入七年之痒的感觉呢？明明才七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们现在这样，算起来倒像是七月之痒。 推门进便利店，自动玻璃门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换了班的收银员看到莫雨进来，便微笑道：“欢迎光临。” 莫雨没有看收银员，而是径自朝莫兮和凃枫走了去。来到两人面前，莫雨伸手一把拽起莫兮，对凃枫说道：“苓儿，我有话同你阿娘说，就先回去了。” 凃枫点点头，摆出一副‘你请’的姿势。 也不管莫兮意愿，直接拉着她离开。 两人离开便利店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附近的小公园。小公园里有许多健身器，莫兮坐在健身器的座位上，盯着把她拉过来后就一个人蹲在一棵大树下背对着她不理她的莫雨。 以前的莫兮是个很会说话的姑娘，她爱笑，爱热闹，性格开朗。而现在的莫兮终究不再像过去那样，她的灵魂历经数千年，早已回不到过去了。她不大爱说话，大多时候安安静静的，就连云小雪和周围的同事也说她变了。 莫兮很希望现在的自己能像从前的自己一样，有什么就说什么，性子直的连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莫雨蹲在那里，也一动不动。两个都不怎么说话的人凑在一起还真是挺糟糕的。其实，莫兮有一点不懂，她并不认为莫雨是个不大爱说话的孩子。之前，她认识了莫雨在这个世界的几个朋友，他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可会说话了，阳光，开朗，可面对她时，他又变回了以前的莫雨，那个世界的莫雨。 莫兮其实有点儿挺不安心的，能再次跟莫雨在一起，她很开心，相对的，她也没有一点儿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是在莫雨将她介绍给他的朋友开始。莫雨很聪明，又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样样都优秀。而她，普普通通，扔大街上顶多就是一个长相中等的小姑娘，没有任何特色。莫雨身边的人都是跟他一样优秀的人，她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融不进他的圈子里。 现在的她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狐神莫兮，只是普通的凡人莫兮。 这两天，温度降得厉害，白天和晚上的温差也大，莫兮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阿嚏——！”她的身体不是属于特别结实的那一种，一点点温度变化就能感冒，底子较差。 这一声‘阿嚏’吓到了莫雨，他连忙站起来，回过身来就看到莫兮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再擦自己的鼻子。她的脸色很白，不是健康的白，莫雨知道现在的莫兮不是以前的神祗，百病不侵，她的底子差，很容易生病。 快步走过去，莫雨抓起莫兮的手，惊讶地发现她的手特别凉。“生病了为什么不早说？” “就是感冒了，没事的，而且……你也挺忙的。”天天对着手机是挺忙的，忙得就算她不见了，他也不大会发现。 “你在生气？”莫雨了解莫兮，自然能从她的语气中读到一丝怨念。 “难道我不该生气吗？”莫兮看着他，反问道。 “为什么生气？”莫雨不懂，他觉得自己该生气的。 “网瘾少年还是跟手机结婚好了，跟人结婚不大适合。”莫兮笑眯眯说着一句奇怪的话，可莫雨偏偏就听懂了。莫雨看着莫兮，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在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用手机上网吗？” “那你知道我会不安吗？” 两个人同时反问，当对方问出口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你，不安？”莫雨觉得这种事完全不可能在莫兮身上发生，他看上去像是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人吗？让自己的媳妇不安，他这个当夫君的得多没用？“为什么不安？”难道因为他最近一直在用手机上网的关系？ 反手握住莫雨的，将他的手掌翻上，看着只余薄薄茧子的掌心，又摊开自己略带粗糙的手掌，她淡淡问道：“阿雨，你会变吗？” “不会。” “我，不再是那个莫兮了。”她轻轻说道。 “我知道。”眼前的莫兮很脆弱，不像在那个世界的她强大到令他望尘莫及。“我喜欢现在的阿兮，因为现在的阿兮可以让我好好保护。”说着，他一把抓住莫兮摊开的手掌，轻笑道：“无论阿兮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你就只是阿兮，我喜欢的那个阿兮，永远都不会变的。” 莫兮平静地看着他，轻轻说道：“以前的我爱笑，开朗又活泼。可回来后，我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那个世界的数千年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瞬。说实话，从一个神变成一个人，其中的落差感还是有的。有时候，我会怀念在那个世界的生活，那时候没有太多的包袱，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而现在，肩膀上的包袱多了起来。我今年快二十七岁了，而莫雨你才二十四岁。你有爱你的父母，有很好的朋友，有好的学历，有好的家庭，你的另一半应该跟你一样，最起码得相当吧。可我普通，长得也就中等，学历平平，工作也就是普通的办公室职员，没有任何特色，跟我在一起，似乎对你来说有点儿不公平。你，你其实……”可以找更好的。 那六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莫雨打断了，他寒着脸，看上去有些生气。莫雨从来不知道莫兮竟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看上去很像一个渣吗？莫雨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见莫雨摸上自己的脸，一副疑惑的模样，莫兮忍不住被他的动作给逗笑了。 “放心吧，你脸上没有任何东西，还是那么好看。” 莫雨蹙起眉头，抿着唇，表情严肃道：“我让你有那么不安吗？我以为我回来了，我们在一起就可以了。以前，你不会那么没自信的，为什么现在……？” “因为现在的我是一个凡人，不像那个时候的莫兮一样，无欲无求，一心只向着大道，望有生之年可以得道成圣。现在的莫兮，只是这俗世中最为普通的一个凡人。会为很多事烦恼，会想很多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会不想去受伤而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我相信阿雨，可对自己没那么自信，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跟我在一起，会有多少人会为你感到不值。你那么优秀，就该跟更加优秀的女孩儿在一起。上回，你带过来的朋友中，就有好些个很优秀的女孩儿。她们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家世跟你相当，同你站在一起挺般配的。” 现在的莫兮更加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如何让自己不受伤，因而她会做出一些取舍。那么看起来，或许比较自私，却也是为了自保罢了。 她爱着莫雨，却不希望莫雨因为她受到丁点伤害。 莫兮有自知之明，经历了那些过往，她比任何人看得都要通透。 莫雨听着她说的，面容慢慢平静下来。“你是对自己没信心？” 莫兮点点头，她的确对现在的自己没信心。 莫雨凝视着莫兮，她还是那么安静，就跟以前一样，即便容颜变了，可她在他眼里依旧明艳动人，一如当年初见。轻叹一声，莫雨俯身抱住莫兮，下巴垫在她的发旋上，轻声道：“我们去领证吧。” 莫兮一愣。 “明早，我拿着户口本，你也拿着户口本，咱们还是先扯证吧。”说着，莫雨放开莫兮笑道：“让自己的夫人那么没有安全感，作为夫君还是挺失败的。既然这样，那么就先去领证，咱们得先持证上岗不是吗？然后……”重新俯身凑到莫兮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莫雨说得极轻，可听得明明白白的莫兮却湿了眼眶。 以前的她不大会哭，后来回来了她也不怎么哭了，可现在她却因为莫雨的一句话，萌生了哭意。 回抱住莫雨，莫兮将埋在他胸前。 “阿雨，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 第122章 番外五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莫兮和莫雨的婚礼在五月这个结婚旺季举行了。 一大早就被云暮雪和谷青从床上拖起来的莫兮还有些困倦，她从来没在休息日起那么早过，五点钟，天才刚亮。刷牙洗脸，吃了一碗面的莫兮在云暮雪和谷青的帮助下换上了一套出门纱，也就是一套白色的婚纱。 一字肩的鱼尾婚纱衬得莫兮身材修长苗条，长长的发柔顺地垂在背后。也一大早被迫就起来的化妆师正在给莫兮烫头发，直顺的黑发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漂亮的波浪卷。化妆师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叫小晴，年纪不过二十岁，还在读大学。小晴是凃华的同学，化妆技术没话说，还很有自己的风格。她是凃华介绍来的，定过一次妆面后，莫兮就决定由小晴来给她化妆。 小晴昨晚就来了，她住的地方离莫兮家太远，简直横跨半个S市，为此她提早一天就来莫兮家了。在房间里捣鼓了半个多小时，莫兮终于被装扮好了。在一边候着的谷青和云暮雪纷纷拿出手机，对着莫兮拍了好几张照片。 莫兮的五官很适合上妆，一旦化了妆就非常惊艳。莫兮平日里基本不化妆，出门也只是打个底，画一条很浅的眼线，这是她第一次正正经经的化妆。搞定好新娘子莫兮之后，小晴就开始替谷青、云暮雪和百瑞三位伴娘化妆，作为伴娘她们自然也要好好打扮一下的。 凃华一直在外头帮莫母的忙，而凃枫则去了莫雨那边，两兄妹为自家阿爹和阿娘的婚礼也是操碎了心。 莫雨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时间一到开车去接新娘子。打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兄弟围着莫雨，其中一个长相俊秀的青年瞧了眼站在房门外死活不肯进来的漂亮姑娘，叹气道：“我说你……”这话还没说出口，莫雨就已经打断了他。“文彬，如果你还是我兄弟就把你想说的话给我咽回去，今天是我大婚，我不想听到那些话。而且，阿兮是我认定的人，这辈子也好，下辈子也好，她都是我莫雨唯一认定的妻子。你们如果不认同阿兮的话，以后咱们这兄弟也不用当了。”他说得平静，口吻淡淡，可眼神和表情却是绝对的认真。 凃华坐在一边，默默地在心里给他阿爹竖起了拇指。 不愧是他爹，就是辣么霸气=-= 徐文彬话都没说出口就被莫雨的话给堵了回去，心里有多憋屈只有他自己知道。可他也清楚，后面的话绝对不能再说了，因为只要他敢说出口，那么他和莫雨的情分也就到此为止。 莫雨是什么性格的人，他们这些打小一起长大的人会不知道？ 其他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明白那个叫莫兮的女人对莫雨来说是真的不一般。 “晓燕那丫头对你……”他们几个大男人当中的小姑娘不止一个，但最亲近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家的小女儿。李晓燕是李家的幺女，上面有三个哥哥。小时候，李晓燕就一直跟在莫雨他们几个的屁股后面，他们到哪儿，李晓燕就会到哪儿。李晓燕从小就喜欢莫雨，她一直以为自己将来会是莫雨的新娘子，可谁料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来，硬是把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给夺走了。李晓燕从小是被宠大的，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她怎么甘心？在知道莫雨有了喜欢的人，并且马上要结婚的时候，她就让她的三个哥哥去调查莫兮，当她拿到莫兮的资料时怎么都不敢相信莫雨竟会选一个样样都不如她的女人。这让李晓燕实在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可就算咽不下也难以接近莫兮一步。莫雨将莫兮保护得太好，除了上回大家出来时见过一面后，他们就没谁能单独见上她一面，包括莫雨的父母也是如此。 咬着唇，李晓燕看了眼走上楼的莫雨的母亲罗秀芳，面上带着一丝委屈。 今天是儿子大婚，罗秀芳便特别订制了一条特别雅致的旗袍。她走上来，一眼就看到一脸不高兴的李晓燕，其实私心里她还是希望李晓燕是她儿媳妇的，无奈莫雨不喜欢李晓燕，只把她当妹妹看待。之前也不是没给莫雨施压力，谁料那孩子简直是铁了心的要娶那个叫莫兮的姑娘。如果她和丈夫不同意的话，那么他们便会失去莫雨这个儿子。 莫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当真气坏他们夫妻俩了，可能怎么办呢？莫雨是什么性格，他们做爹娘的岂会不知道？他既然说出了这句话，就一定不是开玩笑的。既然那是他喜欢的姑娘，他们也只能接受，而且莫兮那个孩子，见了面才知道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很安静，倒是跟莫雨般配。 最重要的是家世清白，她的父母也是十分讲道理的人。 走上前，抱了抱李晓燕，罗秀芳柔声道：“晓燕啊，下楼吧，你哥哥和你父亲也在楼下呢。” 李晓燕想跟罗秀芳抱怨，可想了想，觉得现在时机不对也就只能作罢。她点点头，绕过罗秀芳下了楼。 李晓燕下楼后，罗秀芳走到莫雨房门前，敲了敲门板道：“时间快差不多了，也该准备准备了。” 莫雨回头朝罗秀芳浅浅一笑，道：“知道了，妈妈。” 凃枫同凃华连了视频，他把手机递到莫雨面前，笑道：“她们都打扮好了。” 接过手机，透过视频，莫雨看到了莫兮，但只是莫兮的背影。她坐在窗边，长长的发半盘起，身穿一袭鱼尾一字肩婚纱，后背袒露，露出光洁的肌肤。太阳的光线从窗户外照进来，洒在她身上，就好像给她镀了一层金粉，特别圣洁好看。 凃华在那头笑嘻嘻道：“哥哥，阿爹，你们快点哦~~对了，伴郎团得加油哦，女方势力太强大，进门需谨慎哟。”说完，她就把视频联络给断了。 凃枫：“……”卧槽，她们到底想了什么古怪的点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女方势力太强大？”强子疑惑地问道。 “估计是出了什么鬼点子吧，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可没那么弱。”谢宁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淡淡说道。 凃枫：“……”实际情况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莫雨：“……”一想到莫兮那边的‘娘家人’，他的头就特别疼。 那些娘家人都特么不是吃素的，能安然见到莫兮的面么？有点儿堪忧！！ 将求救的目光落在凃枫身上，莫雨神色凝重道：“苓儿，拜托你了，为了你阿爹的幸福。” 凃枫：“……”卧槽，靠我顶个球用啊！！ 徐文彬几人目光诡异地看向凃枫和莫雨，其实他们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莫雨在这个叫凃枫的家伙面前，总是自称阿爹，这么占人家小伙子便宜正确吗？ 莫兮家楼下，早就守在门口的前枫华谷众人一个个摩拳擦掌不说，还露出了特别猥|琐的微笑。 龚胜云抱胸站在一边，看了眼边上脸上戴着副墨镜的少年，问道：“你这么跑出来，你家经纪人知道吗？” 那少年‘啧’了一声，道：“老子参加大人的婚礼，关他屁|事！”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铜板，谁都不会想到昔日的那个铜板竟然跟莫兮一样，都是穿越者。 除了嫣嫣和铜板外，枫华谷内还有很多人都曾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们跟莫兮一样为穿越者，也是曾被涂山宓宿杀死过的人。在那个夜晚，恢复那个世界的记忆后，他们又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再次重新相遇。 一个月前，他们还来了次大聚会，在一家酒店包了一个大厅，愉快地重新认识了。铜板是艺人，童星出道，十分有人气。桧爷是书法世家的当家人，在B市十分有名望，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还是在军方就职的，听说权利很大。璨娘是绣娘，半途出家的绣娘，可绣工非常了得，她把在枫华谷那些年的绣意全部都记了下来。这回，莫雨和莫兮晚上穿的唐风礼服就是她亲手制作。 那么多人，无论是有名的还是普通的，在他们眼里，莫兮依旧是他们的大王，永远都不会变。 不过，有一点倒是挺奇怪的，那就是除了莫兮以外，其他人在那个世界拥有的法力全部都在那一个晚上恢复了。在他们恢复记忆的一瞬，他们在那个世界所拥有的力量也尽数全部回到了他们身上。 很奇怪，就连孙悟空和姜子牙也没搞清楚这个问题。 不过，莫兮没有恢复那些神力好像是因为涂山宓宿本体已消散的关系，虽然只是猜测，可他们除了这个理由之外似乎也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桧爷还没到吗？”龚胜云忽然问道。 铜板拿出手机晃了晃，道：“早上发微信问了，他差不多得下午到，晚上的喜宴肯定赶得上。” “他那两个儿子竟然答应他来参加大王的婚礼。” “嘿嘿嘿，上回咱们枫华谷大聚会的时候，他那个小儿子还以为咱们是什么大骗子呢，送桧爷过来的时候，那小眼神可凶悍了。” “别欺负小孩儿。”对他们这些老家伙来说，桧爷那两个儿子真的只能算小孩儿。 铜板咧嘴一笑，道：“嘿，我才不欺负小孩呢~~” 第123章 番外六 莫雨到达莫兮家的时候，一看到守在楼下铁门口的一行人就头疼。全都是不熟悉的面孔，但却分外熟悉的人。拍了下凃枫的肩膀，莫雨很严肃地对凃枫说道：“苓儿，阿爹的终身幸福靠你了，去吧。” 凃枫：“……”去，去干啥？阿爹啊，你怎么不吼去吧，皮卡丘呢？！ 木着脸，凃枫走过去，对着铜板和百草几人，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道：“铜板叔，百草哥，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让阿爹过去呢？” 凃枫长得眉目精致，放在全是俊男美女的娱乐圈也算得上是佼佼者。身高只到凃枫肩膀的铜板，伸长手摸了摸凃枫的脑袋，道：“铜板叔一定让你进去，but……”话锋一转，扫了眼后头的莫雨，他嘿嘿一笑道：“小姑爷就别想了，咱们大人哪有那么好娶的，你以为是以前他入赘啊。” 凃枫：“……”欸！？他阿爹之前是入赘么！？ “进去吧。”将凃枫往自己身后一推，铜板走过去，来到莫雨面前，道：“许久不见，小姑爷。”这世上会唤莫雨小姑爷的人只有枫华谷内的人。上次枫华谷的人大聚会，莫雨也来了，自然是晓得眼前少年是何人。 徐文彬他们是认得铜板的，铜板虽说是演艺圈的当红炸子鸡，可真实身份是何家的小少爷。何家这位小少爷是被何家的人捧在手心里的宠的，他上面就四个姐姐，且这四个姐姐都非常能干。 “何小少爷？”徐文彬是认识铜板的，别说他了，谢宁和强子他们也是认识铜板的。只要是市里有名望的几个家族的小辈几乎都是互相认识的。 “哟，徐大少爷。”笑眯眯地跟徐文彬打了个招呼后，铜板就将注意力放在莫雨身上，道：“小姑爷，就这点人想上楼娶我们家大人很困难哟~~”说着，打了个响指，接着就看到十来个曾是枫华谷的人顶着阴恻恻的笑容堵在楼下铁门门口。 莫雨：“……”这完全是不想他把老婆娶回去的节奏啊。 龚胜云按了按眉心，走过去对铜板说道：“别太过分，到时候咱们大王没嫁出去非拆了你不可。”说完，他看了眼莫雨，唇向上微微一翘，故意说道：“我上楼去看看大王准备得如何了，作为女方娘家人还得叮嘱些必要事项，下面就靠你守着了。” 铜板摆摆手，道：“去吧，下面有我在，你放一百个心就好。对了，上楼你跟百瑞说一下，让她把楼上也给我守严实了。” 龚胜云灿烂笑道：“放心。” 莫雨：“……”这帮混蛋——！？ 谢宁认识龚胜云，他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强子和徐文彬说道：“那是胜临公司的公关部经理龚胜云。” “胜临公司龚胜云？”强子愣了一下，过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方才想起来，道：“卧槽，不会是那个龚胜云吧？我爸可想把他挖过去了。” 谢宁拧着眉，点头道：“就是他。” 徐文彬有点摸不着头脑，压低声音问道：“新娘子什么来头？”一眼望出去，这楼下守着的人要么就是普通人，要么就是在其他几个圈子非常有头有脸的人物。 谢宁道：“……咱们好像小瞧阿雨的眼光了。”莫雨说他有喜欢的人，且将莫兮带给他们认识之后，他们几个都调查过莫兮。调查结果一目了然，就是一个工薪阶层的普通人家出来的姑娘而已。 可今天，他们有点儿怀疑了。 普通人家的姑娘能认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而且这帮人还心甘情愿的给她在楼下堵门口！ 抚了抚额，莫雨眯眼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铜板耸着肩头，活像个地痞流氓道:“嘿嘿嘿，小姑爷，要上楼总得付出点什么吧，不然太亏了……”说完，回头冲堵门口的人喊了声，道：“你们说，是不是？” 堵门口的众人齐声喊道：“是！！”那架势就跟当兵的差不多。 徐文彬上前，温和笑道：“何小少爷，这点心意请收下。”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了十来个小红包。 不动声色地把红包收了，铜板接着道：“兄弟们，抄家伙，打劫他们。” 徐文彬黑人问号脸：“……”什么鬼！？ 就在徐文彬他们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莫雨默默挪到一边，任由铜板他们跟一头头饿狼似的把徐文彬等伴郎团团围住，打劫他们。 被团团围住的徐文彬等人：“……”这是想干什么？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一群人全部退开，徒留风中凌乱的徐文彬等男方伴郎加接新娘的一众人。 百草兴奋地拉着松松到一边，问道：“松松，你抢到多少个？” 松松手一抬，十指全都夹着红包，他开心地笑道：“十个！” 百草咧嘴一笑道：“我也差不多，不知道他们的存货够不够楼上的那群家伙们。” 蝅思蹲在一边，单手托着腮，道：“你们该担心他们会不会被楼上的整得想摔门走人。” 清流笑眯眯道：“小姑爷肯定不会摔门走人，其他人就说不定了。” 徐文彬等人的脸色的确不是很好，头一次被那么多人打劫，而且还得心甘情愿地被打劫不能还手！这是多么糟心的一件事！！ 楼下的铁门打开，铜板行了个十分夸张的礼，道：“请吧~~” 围观自家兄弟被围堵的莫雨走到徐文彬等人的面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的幸福靠你们了，撑着点。” 徐文彬等人：“……”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怎么撑！？ 几人理了理有些乱的西装，重新整装随新郎上了楼，莫兮家在四楼，不是很高。莫雨一行人上楼就看到门口堵着几个姑娘，其中一个还有凃华。凃华可高兴了，见到自家阿爹那么帅的一面，她拿起手机对着她帅气的阿爹拍拍拍。 莫雨是新郎，肯定是走在前头的，他来到凃华面前，揉了揉凃华的脑袋，柔声道：“茯儿乖，让阿爹进去可好？” 凃华努了努嘴巴，一副难办的表情，道：“阿爹，你得问问百瑞姐姐他们了。”说着，回头看了眼堵在门口笑得比花还灿烂的百瑞等人。 屋里头，莫兮的房间内，她安静地望着窗外头的景色，嗓音温柔道：“来了？” 璨娘替她理了理裙摆，回道：“已经在门口了。” 莫兮浅笑道：“铜板手下留情了。”在她的估计里，莫雨不该那么快上来的，看来铜板他们对莫雨还是手下留情了。 龚胜云环胸站在窗口，道：“若是不手下留情，估计今儿个他们所有人都得在楼下耗着了，就凭铜板的聪明，足够让他们三天三夜在楼下待着上不来，除非用武力。” 凃枫看向谷青和云暮雪，忽问道：“青姨姨，雪姨姨，你们俩竟然没有让大圣和姜公陪着阿爹？” “大圣他早上有点事需要处理。”云暮雪老实回道。 谷青道：“昨儿个碰上了杨戬，不知哪里头出了点事，阿尚说他和杨戬今天上午去看看，晚上会过来的。” “出了什么事？”莫兮看向谷青。 幸好这房间里都是他们自己人，不然就他们接下来的话题足够让不知道情况的人以为他们是神经病。 “S市的附近出现了时空裂缝，扭曲的空洞。”昨儿个杨戬出现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这个世界也存在仙神，可终究同他们在那个世界认识的家伙们不一样。谷青以为出现在她和姜子牙面前的杨戬只是这个世界的杨戬，谁料竟是那个世界的杨戬，这让她很吃惊。“杨戬，不是这个世界的二郎真君，而是我们认识的那位二郎真君。我问过杨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说是为了那个扭曲的时空裂缝才来的，” “涂山宓宿不是应该死了吗？”因为死了，他们这些人才会安然在自己原来的世界生活着。 “是死了。”谷青淡淡道：“可问题也来了，涂山宓宿死了，而我们曾在那个世界的痕迹却没有完全消失。杨戬说，那个时候天道亲自出面，将一切恢复到最初的因，也就是涂山宓宿经历天劫的时间点。那一天，涂山宓宿所受的雷劫是任何人都躲不过的，天道故意要让涂山宓宿彻彻底底的消散，以防在出现像我们这样的情况。可是……我们的痕迹却没有让本来就属于那个世界的人忘记。” “他们还记得我们？”龚胜云愣了一下。 “与我们关系比较深的人都记得我们。” 莫兮盯着前面的墙壁，上面贴着气球，粉色的气球特别好看，她轻轻问道：“包括燕小六那个孩子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莫兮，因为那个叫燕小六的少年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会去关心。那个孩子，或许是莫兮在人间唯一关联比较深刻的一个。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压抑起来，莫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的捧花，低声道：“……或许……也不记得了吧……”那个孩子是福星降世，唯一与她和莫雨的牵连就是在人界的那段时光。天道制衡，将一切回归原点后，莫兮希望燕小六不会记得她，不会记得认识莫雨，这对他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因为，只有不记得了才会没有任何牵挂和不舍。 屋门口，谢宁抬起手，推了推眼镜框，表情难看地盯着堵在屋门口的姑娘们。 “阿雨，你女人的后援团……略强大……” 第124章 番外七 娶老婆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上门接新娘，简直是找罪受。 胜利就在眼前，可莫雨愣是被堵在房门口，进不去。房间的门从里面锁着，里面的人不打开，谁也别想进去。盯着房门口贴着的纸条，莫雨庆幸还是有伴娘属于理智型的，没有用奇葩的问题来整他。 问题一：你家未来夫人的昵称有哪些？（PS：包括其他人叫她哦~） 问题二：你家未来夫人的唇印是哪个？（PS：一共有三个，自己在下面的图里面找出正确的来，错一个都不行。） 问题三：你与你家未来夫人的定情信物是什么？ 问题四：回答你家未来夫人喜欢吃的东西。 问题五：你跟你家未来夫人初次见面在哪里？ 问题六：你跟你家未来夫人是细水长流还是一见钟情。 十分钟内选出答案，把答案填在答题卡上，从门缝里推进来，比心~~ 谢宁看了下题目，有些松了口气地对莫雨说道：“这些题目还算正常，比刚才柔和多了，快点写答案吧。” 莫雨盯着那一排排唇印，表情木然道：“猜不出唇印怎么办？” 强子道：“猜不出塞钱啊。”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婚礼了，这种时候就是塞钱，塞到里头的人满意了为止。当然，里面的人也是会点到为止的。 莫雨拿起挂在门上的笔和填提卡迅速地在上面写下了答案，徐文彬探头一看愣了一下，道：“阿雨，你的脑袋被驴踢了吗？”莫雨写出来的答案，徐文彬觉得里头的人肯定不会开门让他进去，简直是……什么鬼！ 问题一：大王，兮兮大王，莫兮大人，阿兮。 问题三：两条发带和她右手上的牙印（PS：如果这个牙印算的话） 问题四：清淡的食物。 问题五：枫华谷紫源山断崖处。 问题六：细水长流。 问题二是看图打勾形式，莫雨十分迅速地在三个唇印上面打了勾。 就在莫雨准备把纸条塞进去的时候，徐文彬立刻制止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道：“你是是不是傻啊？” 莫雨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才傻。” 徐文彬：“……”这种兄弟好想绝交。 谢宁和其他人也看了眼纸上所填内容纷纷惊奇，他们主要惊讶的是问题一、问题三和问题五的回答。指了指问题五，谢宁奇怪地问道：“枫华谷紫源山的断崖处？C国有这个地方？还有你们在悬崖认识的？” 莫雨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兄弟，神色淡淡，道：“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先让里面的人开门再说。”说着，就把填提卡直接塞进了门缝。 徐文彬认为如果这样的答案也能让里面的人开门，那么真是活见鬼了。 就在他那么认为的下一秒，房门开了。 徐文彬：“……”嗯，真是活见鬼了！ 谷青将门打开，淡笑道：“阿兮让我们不要太为难你们，毕竟在外头你们被铜板和百瑞他们折腾得够可以了。” 莫雨冲谷青点点头走了进去。 莫兮坐在床上，大大的裙摆铺盖在床上，她的头上戴着白色的纱，纱遮住了她的脸，可莫雨看得到，看得到她美丽的脸庞。 走过去，摄影师跟在后面进来，示意他将新娘的头纱掀起来。 莫雨把莫兮头上的纱掀起来，看着她的清晰的面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小晴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化妆师，她将莫兮的优点全部凸显出来，让她看上去尤为美丽动人。黝黑的眸子里含着浅浅的笑意，莫兮抬起自己的右手，将雪白的蕾丝手套拿下来，露出了右手背上隐隐约约的一个牙印。 这个牙印在那天晚上出现了她的手背上，就像一个胎记。 摸上莫雨的脸，莫兮柔声问道：“累不累？” 抬手覆上莫兮的手，莫雨笑道：“不累。” 云暮雪用手肘戳了戳谷青，压低声音道：“他们俩不愧是老夫老妻了。” 谷青低笑道：“你跟大圣也是啊。” 云暮雪：“……”她跟大圣已经不是老夫老妻那么简单了，都快是活化石级别了。 谷青和云暮雪是伴娘，除了她们俩之外，还有一个伴娘在门外，就是刚才堵着门口的百瑞，她们今天穿了统一的粉色小礼服，俏皮可人。 徐文彬看了眼伴娘，歪了下头，对身边的强子还有谢宁等人说道：“喂，看，新娘这边的伴娘长得真不错。” 强子扫了眼徐文彬，道：“今天是阿雨结婚，你想吊妹子等婚礼结束再说。” 徐文彬：“……”他看上去像是混蛋吗？不就是说了那么一句么？怎么搞的他像是不分地点和场合就想钓妹子的人渣呢？ 摄影师在旁说着注意事项和该怎么做，莫雨和莫兮就照着摄影师说的开始求婚和找鞋子。等差不多时间了，则出门开始敬茶。早上其实挺赶的，因为要合吉时，一路行程都不能浪费时间。 敬茶等一系列全部结束后，莫雨在门口将莫兮抱起来下了楼。楼下的婚车已经停好，莫雨将莫兮抱入车中后，莫母就过来给莫兮穿了婚鞋。换上婚鞋的莫兮坐进车里，紧跟着莫雨也上了车。 中午去了新娘那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车去了酒店。 因为中午不需要敬酒，莫兮相对来说比较清闲。主桌上坐着伴郎伴娘和新郎新娘，而2号桌则是摄影、化妆师他们。主桌上，莫兮喝着果汁，同谷青还有云暮雪聊着之前关于时空扭曲的事，她们声音压得很轻，因而徐文彬他们没有听到内容。 “如果时间扭曲，出现裂缝，那么就跟我们有关系了。”他们这帮子人全都恢复了在那个世界的记忆以及力量，嗯，除了她没有恢复力量外，谷青和云暮雪也都恢复了法力。“杨戬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阿兮，你担心什么？”云暮雪问道。 莫兮咬了一口排骨，面色微微一沉，道：“下午你们最好打电话给大圣和太公，问下情况。”能让孙悟空和姜子牙紧张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情，再加上杨戬的出现。 “大圣早上有事，不跟姜公他们在……”云暮雪奇怪莫兮的话，可转念一想，她发现孙悟空早上出门的时候绝壁有事情瞒着她。“他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所以才什么都不跟我说的。” “或许怕你担心吧。”谷青宽慰道。 云暮雪蹙起眉头，内心涌起一丝怒意。她最讨厌的就是孙悟空这一点，无论什么事都瞒着她，说是保护她，可云暮雪却觉得孙悟空不信任他。 百瑞拍了拍云暮雪的肩膀，低声道：“下午打电话给那只猴子，如果敢瞒着你什么，你就说你跟野男人跑了，包准他马上出现。” 云暮雪：“……” 徐文彬坐在她们的对面，他扯了扯莫雨的衣服袖子，出声问道：“你女人她们在说什么？” 莫雨瞥了眼徐文彬，道：“女人之间的话题别太好奇。” 谢宁给自己倒了杯酒，语声淡淡道：“晓燕那丫头刚才来电话，说要过来。”他边说还边看了眼莫雨，道：“不过我拒绝了，让她别过来。” 强子挑眉道：“正确的举动。” 徐文彬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不能说，今天是莫雨的大婚，他可不想在兄弟大婚的时候讨论些奇怪的话题，于是便转移话题，道：“阿雨，你老婆身边那两个伴娘叫什么名字？介绍一下呗。” 莫雨淡淡道：“别指望了，全都名花有主。” 徐文彬：“……” “也别打什么坏主意，你斗不过她们的男人。”说着，补了一句，道：“谷青的未婚夫姓姜，B市姜家的公子，叫姜尚。云暮雪的未婚夫姓孙，全名叫什么没人知道，但商界都叫他孙先生……” 徐文彬：“……”来头都不小，花还刚结苞就……谢了。 “你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强子都惊讶这几桌上坐着的人，女方请过来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小人物，有几个人甚至是他们都无法攀上的。 莫雨轻笑道：“你们猜。” 强子：“……”这样的兄弟好欠抽！！ ****** 地府。 阎王一把掐着崔判的脖子，黝黑的眸子里泛着幽幽绿光，柔声问道：“是不是你在搞鬼？老崔。” 被掐着脖子的崔判翻了个白眼，吃力地回道：“阎王大人，在掐我脖子之前，能不能提个醒，一点准备都不给我，我会觉得心很累。”作为四判之首，崔判认为自己没日没夜都对着一个时时刻刻会发神经病的阎王也是心累。 上一任阎王退下后，这一任阎王简直有间歇性精神病，时时刻刻都会发一次病。 杨戬抱胸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一笑道：“这儿的地府真有趣，你们说对不对？” 姜子牙木着脸：“……” 孙悟空挠了挠脸，表示他跟这个世界的地府还有其他几界都没有打过交道，自然不了解这位阎王大人的性格。不过看样子，就特么是个神经病。 松开崔判的脖子，十分御姐的阎王翘着二郎腿看向出现在地府的三位不速之客。 “说吧，你们希望我做些什么呢？异世界者。” 第125章 番外八 扭曲的时空裂缝并没有出现继续扩大的趋势，阎王脚踩浮云，身披黑衣，一头长发简单扎起垂在背后。眯着眼，瞧着裂缝里隐隐散发的幽光，她侧头看了眼杨戬，道：“你就是从这缝隙里挤出来的？” 杨戬：“……”说得他跟支牙膏似的！什么叫挤出来！他是光明正大走出来的！ 孙悟空一身西装笔挺，单手托着下巴的他瞅着裂缝里的幽光，问道：“奇怪，这光之前还没有的，现在怎么会……”而且还越来越刺眼？ 姜子牙也觉得这条裂缝特别奇怪，那幽光没有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倒像是……谁的东西掉落在其中，让它不安。“能有办法解决吗？”这样的变化对他们来说是好是坏都是未知数，竟然未知那就得想办法解决。 “用灵力修补裂缝。”阎王想来想去觉得这办法是比较可行的。 “谁去？”孙悟空问了实际的问题。 阎王扫了眼身边跟着的崔判，勾起了嘴角。“老崔~~组织看好你哟~~” 崔判：“……”有这么个糟心的上司他也是挺不容易的！ 板着脸，穿着一袭圆领官袍的崔判凭空变出一部手机，并拨打了一个号码。对方一接通电话，崔判连给对方缓缓的余地都不给，直接说道：“来翠屏路上空，直穿云层到一朵长得跟一坨差不多的云面前，撬开这朵云进来，要修复时空裂缝，尽快过来，否则阎王待会一定会过来把你们的衣服都扒光的。” 对方：“……”听到了非常惊悚的话。 阎王笑眯眯地抬起手一巴掌拍上崔判的后脑勺，道：“就陆判那点肉，脱光了躺平在地上我也不看一眼。我嘛要看也得选择……”转头看向杨戬他们三人。 杨戬&孙悟空&姜子牙齐齐往后退了五六步不说，孙悟空和姜子牙还十分认真地对阎王说道：“我们俩已经有主。” 杨戬道：“……在下亦心有所属。” 挑挑眉，阎王似乎觉得没意思，便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她家老崔身上。右手手臂抬在半空中，阎王道：“小崔子啊，过来搀着本宫。” 崔判敬业地搀了过去。 杨戬&姜子牙&孙悟空：“……” 陆判来得很快，除了他以外，其他两位判官也跑了过来，顺便还把这一任黑白无常中的白无常一起拖了过来。作为地府这一派，修复时空裂缝什么的其实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可偏偏这裂缝离他们地府是最近的，为了避免其他几界的人瞎比比，他们必须率先把这裂缝给补好。 ****** 下午三点，酒店十七和十八层每一间房都有人。 待在无一人的房间内，装扮好的莫兮单手支着额头，闭眼假寐着。大半天下来，她是真的有些乏了，怪不得很多人都说结个婚就是各种各样的要人命。嗯，作为今天的新娘，她必须得说一句发自内心的话来，那就是……真的很累。 就在这时，一道谁都看不见的幽光以肉眼绝对看不到的速度往莫兮这间房的位置冲了过来。 半睁开眼，盯着镜中的自己，莫兮放下手，坐直身子，细细打量起自己来。 窗外，那道光离她这间房越来越近，却是谁也没有发现。 伸出手，掌心贴按在镜子上，莫兮歪了下脑袋，嘴角刚扬起一点弧度。忽然，背后陡然打入一道东西让她一瞬间睁大了眼睛。那东西就是那道从裂缝里挤出来的幽光，也是一直没有回到莫兮身体里，真正属于她的真元内丹。 熟悉了数千年的力量突然之间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种感觉就好像心里缺失了许久的某块拼图重新回来了。抬起手，一道莹色的微光浮于掌心，散着幽幽光芒。手一握，光散去，莫兮将手移到丹田处，感受着那一股灼热，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 阎王双手托腮，蹲在已经渐渐消失的裂缝面前，很认真严肃地说道：“裂缝快合闭了，幽光也消失了，你打算怎么办？”这话是对杨戬说的，毕竟认真算起来，杨戬才是真正的异世界者。 杨戬有些意料不到这条裂缝之所以会出现，仅仅因为莫兮的力量一直被困在他的那个世界而迟迟无法寻到它真正的主人，长时间挤压造成了那一条裂缝。如今，一切归于原位，裂缝也自然而然地慢慢消失了。两个世界的通道在这一刻真正画上圆满符号，不再有任何的瓜葛。 “回去。”杨戬不是那一种优柔寡断的人，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留在这里也没有用。“本来我来此地就是为了时空裂缝的事，如今裂缝也即将消失，我该回去了。”说着，他看向姜子牙，道：“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再见面了，师叔。” 姜子牙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肩头，道：“有什么话要我带给青儿吗？” 杨戬愣了一下，淡淡一笑道：“不用了，再见，师叔，还有各位。”转身走向裂缝，挥出他自己的武器，在还未合闭的裂缝上一划拉，裂缝陡然拉大，杨戬跨过裂缝，身影消失在裂缝后面，紧接着裂缝也很快合闭消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阎王拍拍手，让她手下的人全部离开，徒留她和崔判两人面对姜子牙和孙悟空。盯着眼前这两人本该存在于异世界的人，阎王笑盈盈道：“别给本王犯事，不然等你们死了有你们受的。” 孙悟空嗤了一声，笑得极其不屑。 姜子牙拱手行了礼，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阎王暗啧了一声，揪着崔判的衣领子，身影一闪直接消失在他们俩面前。 所谓麻烦还未开始就结束了，刚才那幽光飞出去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就是一枚元丹，金灿灿的泛着幽光，‘咻’的一下直接飞走了。 “那是莫兮大人的力量吧。” 孙悟空摸了摸鼻子，道：“当年修得上仙，再到上神的都是莫兮大人，并非涂山宓宿，因而这些修为不属于涂山宓宿，自会回到莫兮大人身体里。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其他人的力量都恢复了，唯独大人没有，现在想来……该是这个原因了。” “如今，算是……一切圆满吧。” 孙悟空从兜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点进微信一瞧，道：“呵，阿雪让我们尽快赶回去，说晚宴快开始了。” 姜子牙点点头。 ****** 李晓燕不客气地闯入房间，一点也不顾身后人的阻拦。 徐文彬和谢宁互看对方一眼后，连忙跟着进去。 李晓燕要做什么，徐文彬和谢宁心里很明白，多半是想给新娘子一个下马威。可问题是新娘子也是可以给下马威的人，就今天早上那群给新娘子堵门的人就已经足够说明新娘子的人面广到什么程度了。 莫兮侧身看过去，见李晓燕和徐文彬，还有谢宁进来，便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李晓燕长得漂亮，那是她的自豪，可在看到一身古装打扮，红衣艳丽的莫兮时整个人都懵了一下。现在的莫兮，一身华贵嫁衣，头顶凤冠步摇，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徐文彬和谢宁也被莫兮这样的打扮惊艳了一把，两人连忙称赞，道：“嫂子可真漂亮，怪不得阿雨那么喜欢你。” 莫兮抿着唇，浅浅一笑，道：“过奖了。” 李晓燕咬了咬唇，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怨毒，道：“你无法给莫雨哥哥幸福。” 徐文彬&谢宁：“……”这孩子公主病犯了不说，还说了不该说的浑话。 谢宁上前，一把拽住李晓燕，对莫兮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道：“嫂子，对不住，晓燕她喝了点酒，说话有点不经大脑，你别介意。” 李晓燕这话，不干了，她推开谢宁，瞪着眼睛，道：“你帮谁说话呢？宁哥哥！” 徐文彬也上前，表情肃宁道：“晓燕，够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也不看看？你是想让阿雨生气吗？” 被从小就宠她的两个大哥哥如此训斥，李晓燕眼圈一红，道：“你们，你们怎么可以帮她！明明就是她不对，她抢了我的莫雨哥哥，你们怎么可以向着她？她一个普通人家的怎么比得过我的家世？莫雨哥哥一时迷了心智，你们也迷了吗？”她喊得歇斯底里，明显生气急了，这也说明她是一个任性的，被宠到大的小姑娘。 徐文彬和谢宁脸色不是很好，他们后悔刚才没直接拖着李晓燕就走。 莫兮静静地看着李晓燕，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就好像李晓燕说得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阿雨从未和你在一起过，又何来抢字一说？”她微微勾着唇角，眉眼上挑，风情万种。 李晓燕一愣，她猛然看向了莫兮。 莫兮已经没有看她，绕过李晓燕，她走到一边，从床上拿起一柄剑，一柄样子有些奇怪的长剑，道：“我和阿雨的事谁也没有资格去评说，而阿雨与谁在一起也不是你能左右的。小妹妹，人与人在一起，不是只靠家世，美貌，还有许许多多外在因素，更多的是自己的感受。如果你只是觉得莫雨和你站在一起会让你很有面子的话，那么就请你现在立刻断了这种想法，阿雨他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假若阿雨对你有意，他就不会和我成亲。” “也别说阿雨是受到一时迷惑，若是真正情比金坚，无论旁人做什么，都是无法摧毁那一份羁绊的。” “梦醒时分，方才惊觉过往种种不过是水中镜，梦中花。李晓燕，梦该醒了，不要随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还让旁人陪你一起做这个无妄的梦。”莫兮一边说，一边抚摸着长剑的剑身。这是她照着荧光流火的样子幻化出来的长剑，是打算给莫雨一个惊喜的。 李晓燕脸色大变，她指着莫兮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指责我！” “凭她是我的夫人。”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冷冷从门外传进来，只见莫雨和强子站在门口，莫雨那张脸冷得都可以结冰，而强子则一副蛋疼的表情。 没想到莫雨会出现在这里，李晓燕吓了一跳，她委屈地看着莫雨，道：“莫雨哥哥，我……” 莫雨走进来，挡在莫兮面前，眼神凉薄道：“离开，在我没有生气前。” 这样凶巴巴的模样，李晓燕从未见过，她有点儿吓坏了，眼泪刷刷地直接落下，那模样令人心疼。 “看来，老头子来得巧，这还挺热闹的呀。” 第126章 番外九 桧爷由他孙子搀着，年纪虽已临近八十五高龄，却看上去不过五六十岁出头，保养得非常好，面色红润，自带不怒而威和和蔼慈祥气质，两种明显十分矛盾的气质相结合在他身上，却莫名十分和谐。 桧爷真正的名字叫叶爱国，名字十分的有年代感，在他那个年代，大多数有那么点文化的人家取名字都有爱啊国啊之类的，因而重名非常多，还很没辨识性。 叶家在S市虽没多少人知道，可在B市却是可以说得上是呼风唤雨的家族，底蕴非常深厚，且在军政方面都有自己一定的势力。桧爷一共就两个儿子，大儿子从商，小儿子从军。大儿子是个笑面虎，小儿子是个冷面神。两儿子都娶了媳妇，还生了四个孙女孙子。这次陪他来参加莫兮和莫雨婚礼的就是大儿子家的叶霖和小儿子家的叶秋。 叶霖今年二十四岁，是桧爷的大孙子，面容俊朗，眸光锐利，跟他父亲特别像。叶秋今年二十岁，桧爷最小的孙子，眉目精致，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浅笑。他们站在桧爷身后，用打量的目光注视着房内的人。 徐文彬和谢宁回头看过去，一看到桧爷整个人都不好了。在S市知道叶家的人不多，可那只是普通人家和一些近些年才崛起的小世家。像他们这种在S市扎根了很久的世家自然是认识桧爷的，无论是家族底蕴还是其他方面，在桧爷的叶家面前，徐文彬家和谢宁家什么都不是。 莫雨比徐文彬和谢宁从容多了，他走过去，伸手道：“许久不见，桧爷。” 桧爷慈爱地看着莫雨，也伸出手握上他的，道：“小姑爷今儿个就是精神。” 莫雨笑了笑。 李晓燕不认识桧爷，但不代表她没有眼界，桧爷的气质和他身后两名青年足够说明他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家。李晓燕咬咬唇，只能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桧爷。”将手里那柄荧光流火放回床上，莫兮坐在床边，眼里是暖暖的笑意。 桧爷看向莫兮，面色变得恭敬起来，只一眼，桧爷就发现莫兮与上回见面不同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桧爷心里那叫一个高兴，他走上前，朝莫兮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道：“恭喜大人了。”这一声恭喜不仅仅是因为莫兮大婚，更多的是恭喜她恢复了力量。 桧爷的态度让叶霖和叶秋不解，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爷爷对一个人如此恭敬，而且这个人还是个跟他们差不多岁数的年轻姑娘。叶秋和叶霖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再次朝莫兮看去，眸中不知不觉出现了变化。 “坐。” 桧爷笑了笑，坐到了沙发上。 这个房间里的长辈明明就只有一个桧爷，可看桧爷对待莫兮的态度，在场除了莫雨之外的人都是十分吃惊的。 “其他人都来了？”桧爷问道。 “铜板拉着嫣嫣在摄影师的房间里看白天拍的视频，璨娘和百瑞他们在大堂陪着我和阿雨的父母。谷青和阿雪待会儿就来。” “茯儿和苓儿呢？”桧爷可是很喜欢凃枫和凃华的，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凃枫和凃华就是枫华谷上上下下的宝贝，谁都宠他们。即便到现在，他们也还是宠。 “我让他们过来。”莫雨在旁说道，然后就看到他拿起电话，拨了号码过去。 “很久没见他们了，有点儿想他们喽。”上回见面，桧爷就高兴得跟见到自己的孙子孙女一样，恨不得把他们兄妹两接到B市，天天见到。“对了，大圣和太公呢？刚才进来都没瞧见他们俩。” “杨戬来了。”莫兮淡淡道。 桧爷一愣，随即眉峰拧紧，道：“这，不可能啊……” 莫兮比较了然，在她的元丹回到她身体里的一瞬，她明白杨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那道裂缝因为她的元丹关系而出现，杨戬因为那道裂缝而出现……这就是一个因。“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无论过去多少年，你我永远都无法参透其中的因由。” 桧爷叹了一声。“老朽估计永远都不如大人参得透……” “人，偶尔糊涂会比永远精明，活得更加开心些。” 桧爷笑了笑。 这时，门被大力推开，只见铜板高兴地冲进来，直朝桧爷跑了过去。来得桧爷面前，一巴掌直接拍上桧爷的肩膀，道：“老头，说好到S市打我电话的呢！” 叶霖&叶秋：“……”表情格外惊悚。 徐文彬和谢宁也震惊地看着铜板的举动，在他们眼里，铜板刚才的行为就跟找死没什么差别。可惜，对于桧爷本人来说，铜板的行为太特么正常了，他跟铜板的日常就是这样的=-= “桧爷爷！！”门外又冲进来两个人，看到桧爷，凃枫和凃华非常高兴，他们冲过去一人一边将桧爷给抱住了。 “让桧爷看看，这不是咱们的小茯儿和小苓儿嘛~~一段时间不见，好像瘦了呢~~”桧爷一看到凃华和凃枫就变成傻爷爷了，那副模样真的吓蒙了叶霖和叶秋。 抬手抹了一把脸，叶秋不确定地问道：“哥，咱们是爷爷的亲孙子么？”为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两对兄妹比他们更像自家爷爷的亲孙子？ 叶霖木着脸，道：“这个问题你该问我爸和你爸。” 叶秋：“……” 莫雨转过身，来到莫兮面前，看着床上躺着的那柄剑，低声问道：“荧光流火？你恢复法力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弄了一把荧光流火？” 莫兮淡笑道：“这把剑你用的一直很顺手，只是可惜了……可惜小巴那孩子并不在这里。” 莫雨伸手抚上莫兮的脸，低声道：“应该庆幸他不在这里，若在这里就说明他同你们一样也曾遭受过那惨无人道的伤害。”他们这些人，除了孙悟空、姜子牙和莫雨之外，都是涂山宓宿造成的因果，那段经历即便如今已不复存在，依旧刻在他们的脑海里，每每回想起来，也总是惊魂不定。 “你说得对，不在这里也是好的。” 铜板瞥了眼说着悄悄话的莫雨和莫兮，有意拍了拍桧爷的肩膀，说道：“喂，楼下正好有一间棋室，咱们来一局如何？” 桧爷心领神会道：“好啊，老头子很久没跟你下棋了，这手啊痒的不行。” 凃枫和凃华在旁笑道：“我们也去。” 桧爷一听凃枫和凃华一起，老脸笑得更朵盛开的菊花一样。“好，好，一起去。”脸上的褶子估计一辈子都没现在那么深刻过。“小秋，小霖，跟爷爷一起下去。” 叶秋和叶霖点头。 徐文彬和谢宁压根就插不上话，他们拽着一直盯着莫雨的李晓燕，不顾她的意愿直接将她拉出了房间。 来到房外，李晓燕不高兴道：“宁哥哥，文彬哥哥你们干什么啊！？干嘛拉我出来，莫雨哥哥他……！” 徐文彬呵道：“李晓燕，你给我脑子清醒点！” 被徐文彬呵斥，李晓燕白了脸。 徐文彬头有些疼，他按了按额角，道：“别在惹阿雨生气了，你在作下去，恐怕连朋友，连妹妹都做不成了。” 谢宁也觉得李晓燕今儿个有些过了。“以前你怎么胡闹咱们都由着你，可今天不是你任性的时候，晓燕儿，嫂子说的没错，梦醒时分，你该清醒了。如果阿雨真的喜欢你，今天就不会娶大嫂。” 李晓燕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 桧爷和铜板他们上了电梯，站在电梯里，桧爷意味深长道：“那孩子谁家的？” 铜板嗤笑道：“小姑爷青梅竹马的李家姑娘，李家三个儿子，一个闺女，这闺女还是最小的，自是宠了。宠的有些公主病，别理她。” 桧爷道：“小姑爷能忍到现在，不容易啊。” 铜板道：“我觉得李家再不好好管管这个女儿，以后肯定会被坑惨。” 凃华搀着桧爷，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她哥哥凃枫道：“哥哥，晚上小晴得拜托你送她回宿舍。” 凃枫点点头，道：“知道了。” 桧爷拍了拍凃华的小脑袋，慈爱地问道：“茯儿啊，上学累不累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啊？学习紧不紧张啊？” 铜板扫了眼一副傻爷爷表情的桧爷，内心不由同情起他身后的两位亲孙子了。 叶秋和叶霖已经木着脸，无论桧爷做什么表情他们都不会惊讶，习惯……就好。 习惯真的灰常可怕。 楼上，房间内就只剩下莫兮和莫雨两人。肩并肩坐在床边，莫兮低头看了眼自己摊开的掌心，细白的掌纹浅浅布在掌心上，她凝聚灵力，一道光球浮在了掌心之上。 “我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恢复修为。” 莫雨伸出手，覆上莫兮的掌心，与她十指交握，道：“晓燕的事我得跟你道歉，没想到那个丫头对我那么执着。” 莫兮倒是不在意，她轻笑道：“没关系，小孩子罢了，我不会在意的。” 李晓燕于莫兮而言就是一个小小的闹剧，一点儿都不会影响到她。最初见到李晓燕时她的的确确有点儿危机感，可在听到李晓燕说得那些幼稚话语后，她觉得自己是高看李晓燕了。 “那孩子怕是被宠坏了。” 莫雨笑道：“李家最小的孩子，还是个闺女，上面又有三个哥哥在，能不宠坏呢？咱们的茯儿幸好不像她。” “茯儿不同，她和苓儿开智早不说，又在这个世界同苓儿孤苦相依，自是不同的。”一提到凃枫和凃华，莫兮内心就充满了愧疚，她的孩子最终还是长大了，可惜她和莫雨都没有参与他们的成长。 当真是一件遗憾。 “不要紧，咱们以后加倍对他们俩好，把以前失去的全部补回来。”莫兮有遗憾，莫雨自然也是有的，为人父母没能陪伴子女左右，还没看到他们长大，多多少少都是会遗憾的。 “……嗯。” 第127章 番外十 5:48分，酒店二楼和一楼大堂举办了盛大的唐风婚礼。 莫雨和莫兮手持大红色绣球在司仪的引领下踏上红色地毯。莫雨一袭红衣，本来的短发为适合晚宴的婚礼而被接成了长发，一头柔顺长发垂在背后，仅余部分用一根红绳绑着。 莫兮一袭金丝绣线红衣，云鬓堆起，一顶凤冠外加两支金步摇，衬得她容姿端华。细白纤长的两只手里拿着一长柄团扇，团扇掩面，让在场的宾客暂时看不大她现在是何模样。 因是行着古式旧礼，他们的行事还与平时的中国风婚礼不同。在场的宾客多数都是没见过这种婚礼阵仗的，一些年纪轻的早就拿出手机将这场婚礼尽数拍了下来。行礼，跪拜，再行礼，一些祖制规矩行得还真是有模有样，一点都不含糊。 司仪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唐制圆领长袍，一手拿着话筒妙趣横生地主持着这场对他来说也格外新鲜的唐风婚礼。司仪不是第一次主持婚礼，一年下来，不知道主持了多少场婚礼，但像这种排场的还是头一遭。 两人手中的绣球已被边上穿着浅粉色齐胸襦裙的伴娘拿到了一边。莫雨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上莫兮遮脸的团扇，将其慢慢挪到一边，让莫兮那张妆容精致的容颜显露在他的眼前。 莫兮半垂着眼眸，卷又长的睫毛微闪，她抿着唇，脸颊浮起两朵红云，看上去有点儿不好意思。 莫雨盯着她，一语不发。 莫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盯着我做什么？我这样的装扮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他们上回举行婚礼时，她打扮得更为精致，更为漂亮。 莫雨还是没说话，忽然半蹲下来，伸手一把搂住她的腰，像个孩子一样的抱着她，露出了非常幸福的笑容。“太好了，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新郎这样的举动吓了司仪一跳，在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这样的环节。别说司仪了，下面的宾客也都笑盈盈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莫兮低头看着莫雨，回想起他们在那个世界一起经历的种种，眼眶微微发热。当初那个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有趣的孩子，如今却已是她的丈夫。他们作为夫妻在一起的时光太过短暂，短暂到令人遗憾，而现在……这份遗憾终究划上句点。这一次，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好好在一起。 弯下腰，回抱住莫雨，莫兮轻轻道：“阿雨……” 她，也终于成为了这个人的妻子。 谷青、云暮雪和百瑞笑盈盈看着这对新人，她们彼此对视一眼，喜悦充斥心头，无法言喻。 徐文彬、谢宁和强子是第一次看到露出这样表情的莫雨，对莫雨来说，无关身份，无关容貌，无关任何东西，只是眼前这个人罢了。作为莫雨打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看到自己兄弟能露出这么幸福的神情，他们比谁都高兴。 摸了摸鼻子，徐文彬低声道：“看来就是这嫂子了。” 谢宁也淡笑道：“还真没见过这小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强子耸肩，笑道：“他高兴就好，咱们在折腾也不是他。” 司仪在旁看着旁若无人就那样抱在一起的两人，忍不住轻咳出声，道：“咳，看来新郎已经等不及想要把新娘直接拐进洞房了啊！” 这句话引得在场宾客哄堂大笑起来。 “两位新人，要卿卿我我等礼行完了再说，咱们这还有那么多桌电灯泡看着呢！多刺眼！！” 这句话再次引来大笑。 莫雨放开莫兮，莫兮也放开了莫雨，他们重新站好齐齐看向了司仪。 接下来是双方父母上台，在台上一番感人话语之后，这礼算是完了，接下来就是司仪发挥的游戏环节。不过，在那之前，司仪放了一段视频，一段是由新娘一方的朋友拿给他示意他现在这个时候放给新娘和新郎的惊喜视频。 司仪也不知道视频是什么，他让人把视频放了。 莫雨和莫兮抬头，当熟悉的场景印入两人还有许多人眼帘时，部分人都很惊讶。 “哈哈哈，老头子就说这玩意有意思吧，莫兮大人看了一定高兴。”先说话的人是月老，他穿着一身酒红色的唐装，手里还是那根用红绳缠着的拐杖，看着特别精神。 一张老脸陡然出现在屏幕了，在场宾客都是懵逼的，倒是桧爷和铜板太习惯月老那张老脸了，一点也没懵逼的两人不约而同拍上桌子站起来，嚎道：“我去，这特么不是月老那个老混蛋嘛！” 坐在桧爷边上的叶秋&叶霖：“……”爷爷来参加婚礼后一直在刷新他们的三观，这还是他们打小揍他们就跟揍沙包一样的爷爷吗？！ “日子过得比我还滋润啊！！”铜板阴恻恻地磨牙了。 “好了，好了，你会吓到莫兮大人和小姑爷的。”一道慢吞吞的声音在月老身后响起，接着嬴公就出现在画面了，他抱着鲤儿，朝镜头这边挥了挥手，道：“大人，小姑爷，真是好久不见，嬴公在此这厢有礼了。”说完，他拍了拍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点大的鲤儿，道：“来，鲤儿，跟大家问声好。” 鲤儿歪了下脑袋，冲着镜头挥挥手，道：“大人，小姑爷，好久不见。”说完，她似乎想到什么，扁着嘴巴，道：“呜，我想桧爷爷和铜板爷爷了。” 小家伙打小就跟着桧爷和铜板，如今只剩下嬴公一人，小家伙可想念他们了。 “我可爱的小鲤儿，爷爷也想你，呜呜……”捂着老脸，桧爷心疼道。 叶霖和叶秋：“……”爷爷你到底在外面认了多少小孩子！？ 铜板也抹了抹眼泪，道：“鲤儿啊，你铜板爷爷也想你。” 叶霖&叶秋：“……”你特么也是爷爷吗？！ 一个个曾与莫兮有牵连的人都对着镜头向他们打着招呼，而当燕小六的面容出现在镜头前时，莫兮和莫雨都愣了一下。 燕小六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小少年，傻不拉几的还一直欠收拾。燕小六长大了，长成了一个眉目清俊的青年，一袭纯阳道袍，长发已冠束起，背上背着一把长剑，长剑很眼熟，定睛一看的话会发现那柄长剑竟是莫雨当年那把荧光流火。他坐在石桌前喝着茶，眼睛扫过来时，眼底带着一丝狡黠。 “嗳？轮到我了？”放下茶杯，燕小六故作惊讶。 也不知道是谁拿着镜头，只听对方抽了抽嘴角，道：“其他人都轮番打过招呼了，就你老神在在地坐在这边喝茶装|逼。我说你的逼格已经够高了，快点来打招呼！” 燕小六对着镜头浅浅一笑，道：“小疯子，莫姑娘，好久不见了……你们好吗？我很好，自从天道制衡后，一切似乎还是跟从前一样，可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你们还有很多人都不在了，就连痕迹都不存在过，可我们却依旧记得你们，清晰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刻在这里，怎么也忘不掉……”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可听者却能感受到淡淡的哀伤。 “好了，别悲情了，开心点，好不容易我们的消息可以传达给他们。”这时，一只手拍在了他燕小六的肩头上，接着镜头一转竟然出现了穆玄英的脸。那个小名叫毛毛的少年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他笑得阳光灿烂，对着镜头挥了挥手。“莫雨哥哥，莫兮姐姐，你们好吗？我很好，还有小月，小月那丫头也好。前不久，我还见到了师父和王谷主，他们好像还是老样子，跟仇人似的，见面就开启互相嘲讽模式。果然，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一点依旧不会变。莫雨哥哥，现在的你会很好，对不对？” 莫雨紧紧抓着莫兮的手，在穆玄英出现于镜头前的一瞬，他抓着莫兮的那只手用力收紧了。 “啊，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跟小月也要成婚了。”穆玄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丢下了一个对莫兮和莫雨来说都是非常好的消息。“是我跟小月求婚的哦~~~” “什么叫你跟我求婚的？明明是我跟你求婚的吧？”娇俏的女声出现，镜头一转出现了陈月那张俏丽的面容。陈月捏了一把穆玄英的手臂后，对着镜头甜美一笑，道：“莫雨，莫兮姑娘，我们都很好哦~~你们也要好好的~~” 莫雨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回握住莫雨的手，莫兮深吸一口气，轻轻说道：“他们很好。” “……嗯。” 镜头内的场景是在枫华谷，一眼望过去是漫山遍野的枫叶。那些曾经与他们有所牵连的人齐聚一堂，录下这最为美妙的一瞬，从遥远的异世界传达给了他们。 看到镜头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容，铜板、璨娘他们比任何人都高兴。孙悟空晃了晃杯中的酒，唇角轻勾道：“真想不到那小子塞给我的竟是这个东西。” 姜子牙浅笑道：“不是挺好的嘛，而且……”顿了一下，姜子牙抬头往台上三位伴娘中的一位看了看，道：“她们也很高兴。” 抬眼顺着姜子牙的目光看去，那双金色的眸子在触及到云暮雪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浅浅的温情。 镜头还在不停的变换，当一棵大树出现在镜头里的一瞬，莫兮在那棵大树繁盛的枝叶上看到了一条条红布条。莫兮知道这些红布条，那一年她和莫雨成亲的那天，树上就绑了好多这样的红布条，上面都是写着字的。 那时候，莫兮也写了东西在上面，莫雨也是如此。 微风吹动，字条随之摆动，一条条承载着许多人的愿望。 作为仙神妖魔灵怪，其实写这些东西有点儿无聊至极，可是他们喜欢，于是在她成亲的那一天，枫华谷的大家都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了上头，挂在了这棵大树上。 “你当时写了什么？”想到什么，莫兮好奇地问道。 “不告诉你。”莫雨挑挑眉。 莫兮眯了眯眼。 见她如此，莫雨弯下腰，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莫兮没多想，直接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一吻太突如其来，对在场的宾客来说。 而对莫雨来说，这便是他要的。 按住莫兮的后脑勺，莫雨加重了两人的亲吻。 待放开时，莫兮的脸早就满面绯红。 莫雨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这时，视频上面的镜头拉近，那棵大树最靠里的一根枝桠上绑着的布条暴露在镜头下面。接着，镜头再一次拉近，布条上的字露了出来。 布条上是一排清隽的字迹。 莫雨和莫兮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不离不弃，白首相携。 第128章 番外十一 “你知道吗？那个恶人谷的小疯子又杀了浩气盟很多弟子……” “我还听说那个莫雨丧心病狂地屠戮了一个村子的人……” “果然是恶人谷出来的，没有人性！” “那小疯子有什么人性，本来就是……” 燕小六抱着一只从莲花峰后山头捡到的小雪豹正要走进太极广场就听到门内的弟子讨论着前段时间轰动整个江湖的战役。那场战役，纯阳也派出了门下弟子，前去前线支援浩气盟。他有两个关系比较好的师侄去了，一个叫尘渊，一个叫闫涵。燕小六问过他们那场战役的细节，也从他们口中知晓了些许关于莫雨的消息。 说起来很多人可能不会相信他这个纯阳七子之一上官博玉的弟子其实与恶人谷穷凶恶极的小疯子莫雨是朋友。脑子里记着的那段与莫雨相关的记忆并不是无缘无故就冒出来的虚假记忆。燕小六还记得自己是在何时何地与莫雨初遇，也记得他们在修真界发生的事，更记得在枫华谷内的那段日子。 那些经历是真实存在的，他很清楚。 燕小六身负修为，金丹期丹修的修为在人界可以说是非常厉害的。可他燕小六对独霸天下什么的中二理想没有一点兴趣，他喜欢炼丹，喜欢犯懒，整个纯阳宫除了他师父上官博玉外无一人知晓他身负如此之高的修为。 摸了摸小雪豹的脑袋，燕小六慢慢退至角落一边，接着就听到一名女弟子说道：“听尘渊师兄说，他还见到了浩气盟的穆玄英呢！听说长得非常俊朗，不知道他会不会来纯阳宫。” “小师妹，你还不知道吧？那个穆玄英跟那个恶人谷的莫雨似乎是认识的，以前还是至交呢！谁知道前几次浩气盟攻打恶人谷久攻不下是不是因为他……”这名男弟子的声音渐渐越离越远。 屋檐下，燕小六想起了那时候他和莫雨还要莫兮在修真界修行的日子。本来是他去替师父采办些炼丹材料，却不料遇上了莫雨和莫兮。遇上他们或许是偶然，可跟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却并非偶然，而是必然。对他燕小六来说，那段日子，那段经历，那个时候认识的人都是他不想去忘记的。 至今燕小六还记得那个初晨，莫雨穿着一身与往日打扮大不相同的青色劲装，站在廊檐下，背虚靠着柱子，双手环在胸前，眼睛凝视着前方，嘴角噙着浅浅的弯弧。而莫兮坐在院子里那棵参天大树上，一根横出来的粗壮枝桠上。月牙色的衣裙，长发半挽松散，随意洒脱，她手里托着一竹简，正专注看着。时隔多年，再度想起故人还是有些伤感的。那些人，那些事在那一天之后全部消失，彻彻底底，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天，蓝得透彻，刚下过雪，有一种雪后初晴的美感。燕小六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他闭了闭眼，什么东西从眼眶子里滑落，落在了小雪豹毛绒绒的脑袋上。小雪豹是黑白斑点的，才出生不久的它像极了小猫咪，仰着头，它爬起来，伸出舌头轻舔着燕小六不知不觉已湿润的脸颊，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他。 “……我没事，白蛋。”拍拍小雪豹的脑袋，燕小六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转身就从边上的小道往老君宫走去。 过往种种，当真是似水无痕，什么都没有留下。 只余那抹记忆，徒留伤感。 时值战乱，自安禄山和史思明起兵造反后，整个江湖都乱套了。祁进和一部分弟子上了前线，准备报效国家，而其他门派也纷纷派出门下弟子前去前线支援。一时间，整个纯阳宫变得冷冷清清，就连他师父上官博玉也不大笑了。 看着上官博玉日渐苍老的面容，燕小六在当晚整了个包袱，留了封书信下山了。如今的他已非普通凡人，身负修为者是不得掺和凡人的战斗，这是铁的规则，谁也不能打破，包括他。既然他无法上前线贡献出自己的力量，那他便游走世间，用自己的方式行侠仗义保家卫国。 燕小六第一站去了长安，长安的流民巷真的很需要他这样的人。那里有太多流民需要他们去保护。每一天，他都跟万花谷的几名弟子去照看流民巷内的流民。他们多数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本以为来长安可以看到希望，谁料长安这个地方才是真正的绝望。 这里早已是安禄山的地界。 在流民巷待了三个月，燕小六背着剑离开前去了枫华谷。他一直不敢去这个地方，忐忑不安充斥着他的心头，他既盼望着能再次见到那些人，又盼着不要见到，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枫华谷也在战乱，来往的流民也特别多。在半路上，燕小六看到了一名狼牙士兵在侮辱一名妇女，二话不说拔剑就杀了那名狼牙士兵，救下了那名妇女。那妇女被救下后，连忙感激涕零地跪下道谢。燕小六扶起妇女，将其送到附近的唐军大营，交给一名纯阳弟子之后，就离开去了紫源山。 燕小六自己也不知道去紫源山做什么，只是下意识想要去这个地方看看。之前，听莫雨说过的，这里是他和莫兮初遇的地方。上了紫源山，来到那处断崖，望着崖底下的烟雾缭绕，燕小六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结界波动，曾经隐藏在这个地方的别有洞天恐怕根本不存在。嘴唇有些颤抖，燕小六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烦闷压了下去。 “燕……小六？”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回头看过去，只见那名叫旒月的女子身穿一袭玄衣站在他身后。 “旒……旒月姑娘？”乍一见到旒月，燕小六是懵的，他设想过很多再遇时的场景，却不料竟是这样的。“你，等，等等，你还认识我？” 旒月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燕小六，道：“不认识你，我会叫你名字？”说实话，刚才叫他的时候，旒月是抱着忐忑心情的。 燕小六：“……”讲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能见到燕小六，旒月还是有些高兴的。“走吧，带你去见见其他人，不过很多人都已经不再了。”旒月口中的不再不是死去或是离开，而是本身就不存在。 “嗯。”点点头，燕小六心里明白。 跟着旒月，穿过一层看不见的结界，燕小六看得了熟悉的枫华谷。这里还是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物是人非，许多人都已经不在了。比如桧爷，比如铜板，比如百瑞，比如松松他们。 嬴公牵着鲤儿的手在同一个少年说话，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三太子哪吒。哪吒也没失去当时的记忆，他现在最喜欢下凡跑枫华谷了，即便莫兮不存在，这枫华谷也不是别人想欺负就能欺负的地方。这里有他，有杨戬，有旒月，有青梓灵他们这些来自各界的大佬罩着，谁敢欺负？ 见旒月带着燕小六过来，鲤儿高兴地甩开嬴公的手，朝燕小六扑了过来。下意识张开双臂，燕小六一把接住扑过来的鲤儿，懵逼的表情渐渐褪去，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开心笑容。 “鲤儿。”抱着鲤儿，原地转着圈圈，燕小六可高兴了，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哪吒双手环胸，目光不善地盯着燕小六，道：“啧，这小子竟然也记得。” 嬴公和蔼一笑，道：“大人当年助他修到金丹期，这份缘是难以斩断的，就像我们这些人一样。” 哪吒哼了哼，道：“鲤儿跟他关系有那么好吗？” 嬴公笑呵呵道：“还算不错，以前小六这孩子住在枫华谷的时候总会带着鲤儿跟小巴一起到处跑。” 哪吒撇了撇嘴巴，更加不爽了。 对燕小六来说，能再次见到枫华谷内的众人，即便不是所有人，他也是很高兴的。当晚，他愉快地住回了之前住的地方，还跟小巴他们兴|奋地讨论着这些年来的事。 “对了，不知道小姑爷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是谁来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让在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毕竟小姑爷也好，莫兮也好，如今已是他们心中无法磨灭的伤痛。只能存在于回忆中的伤痛。 “我倒宁愿他不记得。”燕小六淡淡说道：“莫姑娘不存在这个世界了，记得只能平添痛苦，倒不如忘得干净，重新开始。” 澹台闭了闭眼，道：“也对，记得也不是什么好事，可不记得却好像又有点损失，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 记得与否，痛苦都已存在。 没有了的人是不会再回来的，他们只能怀念他们。 燕小六在枫华谷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中间就出去过几回又回来，期间还书信回了纯阳宫，让上官博玉放心。 安史之乱结束，燕小六都不曾见到过莫雨。 直至十年后的某一天，背着小巴重新打造的荧光流火途径昆仑时，他在长乐坊远远瞧见了一条身姿挺拔的背影。 那背影苍劲如松，长发未束，一身浅青色的劲装尤为熟悉。 盯着那背影，燕小六恍惚觉得又回到了那一年的那一天。 那背影微侧着脸，与身旁的青年说着什么，那姣好的弧度和完美的面容与燕小六记忆中那个叫莫雨的少年重合了。 抿紧唇，燕小六抬头看了看昆仑的天。 彻蓝的天空，流云洁白。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小疯子，再见…… 第129章 番外十二 莫兮怀孕了。 面容和蔼的医生微笑着对莫兮说道：“恭喜，已经第三周了。” 莫兮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平坦坦的，一点也看不出有怀孕的迹象。可莫兮感觉得到，在这里有一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眨眨眼，莫兮重新抬头看向医生，很认真地问道：“那是不是后面就不能吃海鲜了？还有火锅，麻辣小龙虾之类的食物？” 医生：“……”这估计是他从业以来第一个在知道自己怀孕后会张口就问自己是不是不能吃海鲜，火锅，麻辣小龙虾的孕妇。这些食物有那么重要吗？不是该问一些关于怀孕后应注意的事项问题！！这才是一个知道自己怀孕的孕妇该问的问题！ 掰了掰手指头，莫兮叹气道：“家里还备了好多麻辣鸭脖子、麻辣鸡爪子、麻辣鹅肝、麻辣……”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于是在零食吃光后就在网上买了很多麻辣系列的小零食。 医生：“……”球别在提麻辣什么什么的了，作为一个孕妇，你得把这些食物全部丢出去！！ 再次重重地轻叹一声，道：“谢谢你医生，我会注意的。”说着，起身就走。 医生：“……”喂！这样就好了！？作为一个新手妈妈你的反应为什么那么淡定！？你怀孕了，肚子里有一个孩子，不是一个西瓜！！ 直到莫兮走出去，医生的脑海里还没有停止不断刷屏的吐槽弹幕。 门关上后，又一个病人走了进来，看到新的病人进来，医生恢复表情开始询问下一个病人的情况。 走出医院，莫兮抬头看向天空，蓝蓝的天格外晴朗，白色的流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天空中飘来飘去的。自己怀孕这事，在没来医院前她是有怀疑的，只是不能太确定。怀孕后，灵力明显比以往弱了许多，还有些不稳定。一开始，在发现这个状况的时候，她的确怀疑过自己是否怀孕了，现在看来，她的怀疑还是正确的，她是真的怀孕了。 从包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点开微信，给备注名为猴子夫人的云暮雪和姜夫人的谷青发了一条信息。发完信息后，莫兮将手机放回包里，走出医院，在医院外拦了辆的士，去了距离医院比较近的商城。 到达商城，付钱下车后，莫兮就非常有目标性地上了三楼的母婴专场。一进店，服务员就微笑着迎了上来，莫兮回以一个淡淡微笑，刚想说‘我随便看看’这句话，手机就响了。 拿出手机，划开屏幕，接通了电话，还没等她将手机拿到耳边，电话那头的云暮雪就吼了过来。“阿兮兮！！你，你真的有了吗？！”她很激动，语速非常快。 “嗯。”莫兮淡定地一边接电话，一边看小孩子的衣服。 “嗷嗷嗷！！阿兮你现在在哪里？？医院吗？还是回家了！！啊啊，我好激动啊，不对，得先恭喜你，对了，莫雨那孩子知道吗？”一连串的问题噼里啪啦地直接问了过来。 “还不知道呢，回去在跟他说吧。”比起激动的云暮雪，莫兮的反应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怀了孕当娘的人，或许这跟她在那个世界已经当过娘有关系。 云暮雪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商场呢，看看孩子的衣服。”她不是第一次当娘，可给孩子买衣服倒是第一次。小孩子的衣服的确很多样，百花缭乱的，有点儿看花眼。“我准备备一些男女可穿的小衣服，反正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云暮雪道：“在哪个商场？？我过来找你！” 莫兮扬了扬眉，道：“你不是跟大圣在B市吗？怎么过来？飞过来？” 云暮雪：“……”她可以麻烦大圣帮忙飞过来！！ 莫兮道：“别瞎折腾了，大圣那么忙的，你和大圣下回回来的时候不也可以看到我嘛，没那么急。”说着，她恰好挑到了一件粉绿色的小衣服，很可爱，连体式，上面还印着超级萌的小鸭子图案。 云暮雪叹气，道：“好吧，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等我回S市。” “好。”接着，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见差不多才结束通话。 挂断通话后，莫兮看到微信有消息，打开一看是谷青的，对方恭喜了她一声，还给她发了一些孕妇注意事项，倒是谷青一向的作风。回了个笑脸给她后，莫兮又在商场里逛了一圈才离开。 来到商场外，拦了辆的士，莫兮坐上车报了住址。上车后，莫兮给莫雨发了一条微信。 莫兮：在哪里？ 莫雨：在文彬家谈事情。 莫兮很淡定地回了句：哦，你早点回来，对了，我刚才去了医院，医生说我怀孕了。就酱，勿回，手机有辐射，回家再说，代我跟文彬问好，你们好好聊()\"\"\" 跟徐文彬他们在谈事情的莫雨下意识又看了眼手机，当看到怀孕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吓得边上的徐文彬三人奇怪的看向他。 将手机拉近，莫雨再次看了眼信息，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微信上面的字写的非常明白，莫兮她怀孕了。 徐文彬问道：“怎么了？阿雨。” 莫雨将手机塞回裤兜里，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大步往外走道：“我回去了，明天再谈。” 徐文彬一愣道：“啥？” 谢宁起身，不解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强子也起身，追问道：“是啊？有什么事比我们这次谈的事还重要啊？” 莫雨头也不回地回道：“我媳妇怀孕了！！”说完，直接用跑的离开了。 徐文彬&谢宁&强子：“……”好，这个理由很强大，他们服气！！ 等莫雨离开，徐文彬方才回神，道：“刚才他说嫂子怀孕了是吧？” 谢宁抬手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镜，道：“你没听错，他女人怀孕了。” 强子道：“……卧槽，咱们要当叔叔了？”眼睛瞪得可大了，他有些诧异地抬起手指着自己。 徐文彬和谢宁纷纷点头，表示他们的确要当叔叔了。 莫雨离开后，直接开车回了家，这一路他开足了马力回去的，但也没违反交通安全。到家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停好后，莫雨就跑着上了楼梯。明明有电梯可以坐，他愣是嫌弃电梯下来太慢，直接跑上楼去了。 莫雨到家的时候，莫兮也刚到家不久，换了一套居家服的她正在琢磨着处理家里刚买的麻辣系列小零食。怀了孕，这些她都不能吃了，而莫雨好像不怎么能吃辣，想来想去，还是送人比较好，不然有些浪费。 到达他们所住的那一层楼，莫雨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颤抖着把门推开，冲了进去。当他看到莫兮站在冰箱前，蹙着眉头盯着冰箱里那一袋子的麻辣小零食的时候，嘴角抑制不住地抽了抽。 莫兮嗜辣，这是莫雨在这一世才知道的，以前莫兮从来不吃辣的！！ 快步走过去，连门都忘记关了，莫雨直接朝莫兮过去，从后将她抱了个满怀。“阿兮。” “回来了？”比起情绪波动比较大的莫雨，莫兮真的很淡定，淡定得有点儿近乎冷静的程度，仿佛怀孕的人不是她一样。“诶，阿雨，冰箱里那么多吃的，你问问看文彬他们谁喜欢吃辣的。” 莫雨搂紧莫兮，将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上，轻轻蹭了蹭道：“阿兮，我是要当爹了吗？”两人很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比起淡定的莫兮，莫雨的反应正常多了。 莫兮点点头道：“嗯，你要当爹了，我要当妈了。” 莫雨很高兴，他亲了亲莫兮的长发，笑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莫兮想了想，回道：“不知道，才三周，应该还照不出来。”三周，B超估计还照不出孩子是男是女吧。 莫雨松开莫兮，将她整个人掰过来，面对着他，道：“阿兮，我要当爹了。”他很高兴，脸上洋溢着非常高兴的表情。 莫兮看着他，抬起手摸了摸莫雨的头，道：“对，你要当爹了。” 莫雨见她表情如常，愉悦的心情似乎受了点影响，有点儿冷却下来。“阿兮，不高兴吗？” 莫兮摇头，道：“没啊。” 莫雨拧眉道：“可你的反应不像很高兴。” 莫兮很认真地看着莫雨，道：“我不是第一次当母亲。” 莫雨：“……”嗯，这话好像没毛病，莫兮的确不是第一次当妈，而他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当爹！可，可就算这样，他也觉得莫兮太淡定了。 莫兮认真道：“比起这些，我现在想的是……这一胎得怀十个月，十个月孩子出生后咱们该怎么带。”比起生孩子，莫兮考虑的是如何养孩子，她当年可是把莫茯和莫苓催生长大的，压根就没怎么带过孩子，现在要面临带孩子问题，莫兮觉得自己得好好找本书研究一下。 她跟莫雨都没带过孩子，绝壁是新手。 莫雨：“……”他的脑回路果然跟自家夫人在一个频道上！孩子都没生下来，莫兮已经考虑孩子生下来如何带的问题了，真是考虑深远。 “对了，这十个月得辛苦你了，晚上你得努力忍着了。”莫兮似乎想到什么，冲莫雨温柔一笑。 莫雨：“……” 夫人的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让人不爽啊o(^｀)o 第130章 番外十三 孩子都还没生，是男是女都是个未知数，一群人就急着赶上来要替她肚子里的孩子取名字。 九个月的肚子就跟西瓜一样，滚圆滚圆的。莫雨抱着莫兮，脸贴着莫兮的肚子，听着肚子里越来越频繁的胎动。肚子里的小家伙很顽皮，时不时就喜欢蹬脚，从里面踹她的肚子，厉害得时候可以踹得莫兮直皱眉头。 孙悟空非常嫌弃地看了眼莫雨后，对坐在他边上的姜子牙嘀咕道：“这小子是不是傻了？” 姜子牙挑挑眉，道：“云姑娘有身孕后你也会跟他一样的。” 孙悟空：“……”这话他还真无法反驳。 云暮雪和谷青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两人时不时会回头往外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莫兮。怀了孕的莫兮看上去一点儿都没有胖，大多孕妇怀了后总会增长体重，可莫兮却半分都没增长，反而瘦了。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看莫雨的眼神都带着谴责，觉得莫雨这个当丈夫的太不是东西了，怎么可以把孕妇养得越来越瘦，要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康，分量也足，医生都怀疑莫雨是渣男了。 莫兮的头发比之前还要长，松松垮垮地绑了个非常丑的三股麻花辫垂在背后。这条辫子是莫雨扎的，莫兮现在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每天起来给莫兮扎辫子。讲真，水准真的很差，作为幼儿园老师的谷青十分嫌弃莫雨的手艺。 莫雨的手艺真的不能算好，不过莫兮还挺满意的，起码他会给她绑辫子。比起那些个不给自己老婆扎辫子的汉子们来说，她的夫君真的很不错了。 自从莫兮怀孕后，莫雨就把工作上的许多事搬回了家里。对他来说，没什么事比他夫人怀孕更为重要。在那个世界，他没有参与莫兮怀孕到生孩子后那两年的事。在这个世界，他不想错过。 莫兮怀孕后饭量其实是有增加的，一个人吃，两个人吸收，对半对半是不可能的。肚子里那个孩子显然比莫兮更加会吸收，莫兮吃下去的食物营养大部分是被孩子吸收掉的，这也是为什么她的体重没有半丝增长，反而下降了。 今天，谷青和云暮雪他们过来是为了她肚子里孩子到底该取什么名字而来的。在知道她怀孕之后，莫雨的父母和莫兮的父母就为了孩子名字问题讨论了个没玩没了，时至今日还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本来，莫雨的父母和莫兮的父母是希望莫兮去医院照一下孩子是男是女的，可莫雨不答应，他认为孩子是男是女还是当天生出来知道比较好，提前知道多没有惊喜感。于是，在莫雨的执意要求下，双方父母也就不折腾了。 为孩子是男是女这事是不折腾了，可孩子名字这事还是继续在折腾。八个多月下来，双方父母给孩子取了很多名字，而且在名字上面跟莫雨起了分歧。莫雨觉得取个俗一点的名字比较好，好养活。可莫雨的爹妈和莫兮的爹妈却不答应，他们认为名字是一辈子的事，必须好好想，且不能落了俗套，跟人家重名。 拿起一张纸上写着的‘涵’字，孙悟空笑道：“这一看就是你爹妈取的。” 莫雨抬头瞧了眼，淡淡道：“俗。” 姜子牙挑起一张纸上写着的‘蕾’字，道：“你这个才俗。”女孩子取这个名字没问题，但男生就比较怪了，草字头一个雷果然还是适合女孩子。而莫雨父母的‘涵’字就风雅多了，男女皆适合。 莫兮瞧着那个‘蕾’字，缓缓开口道：“那是阿雨家姐的名字。” 姜子牙和孙悟空齐齐看向了莫兮。 而莫雨则是一愣，他没料到莫兮竟然知道他有姐姐这件事。 “莫蕾乃莫雨同父异母的大姐。莫雨的母亲胡琳是胡家庄胡德贵之女，而莫蕾的母亲则是公治家的公治菱。莫雨是莫家的老幺，在他之上是有两个姐姐的，莫蕾是长女，莫枫是次女，同莫雨一母同胞。那些纸里还有一个枫字，是阿雨为了纪念那两个姐姐写的。”莫兮不知道莫雨同自己的两个姐姐是否亲昵，可在他写出这两个字，想给他们的孩子取这样的名字时，莫兮明白莫蕾和莫枫在莫雨心里是有一定分量的。 莫蕾和莫枫的死，莫家堡的灭亡是莫雨心中的伤痛。 从未消失过的疤痕。 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莫兮轻轻道：“其实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我倒不大在意，只要好记好写便是，许多人都说名字是一辈子的事，可名字却定不了一个人的命运，不是吗？是好，是坏，那条未来之路总是他自己选的。”莫茯和莫苓的名字也是她觉得好念才取的，而且茯苓这味药当真是不错的。 姜子牙没说话，而是将目光聚焦在茶几上的某张纸上，那纸上写着两个字，非常……蛋疼的一个名字。 “这谁写的？”拿起那张纸，姜子牙问道。 纸上明晃晃写着‘狗蛋’二字。 莫雨盯着这张纸，半晌，抽了抽嘴角道：“这是苓儿写的。” 苓儿是指莫苓，也就是凃枫。 姜子牙震惊了，他不认为凃枫是个没文化的，这种名字他也能想出来？“你这个儿子不像是没文化的。” 莫雨：“……”嗯，他当时也被凃枫写出来的这个名字震撼到了。 孙悟空从茶几上又翻出了好几个蛋疼的名字，比如二毛，比如蛋蛋，比如团团，比如多多之类的，总之怎么俗怎么土的名字都有。“你儿子跟你肚子里的这小家伙有仇是吧？”孙悟空想了想，觉得能给自己未来弟弟或妹妹取这种名字的哥哥还真的挺不存在的。 莫雨想了想，纠结道：“这个还真不能怪苓儿，得怪我，是我说要通俗点的名字，所以他才会想出这么多通俗好养活的名字。”说着，指了指那个‘多多’道：“其实我觉得叫多多挺好的，好养活。” 莫兮木着脸：“……”她忽然觉得自己非常有文化。 姜子牙抽了抽嘴角，道：“你敢给你孩子取这个名字，包准他未来恨你。”莫多多什么的听着还有点儿像零食的名字，将来一定会成为同班同学的笑柄。 “会吗？”莫雨觉得莫多多挺好的，好些好记，而且还好听。 孙悟空道：“呵呵，我隔壁那户人家的狗就叫多多。” 莫雨：“……”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莫兮瞧了眼厨房里的云暮雪和谷青，拍了拍莫雨的手，道：“我去厨房看看。”说着，就要起来。莫雨见状，连忙将她扶起来，道：“你慢点！！”那表情可紧张。 莫兮笑了笑，道：“我没事。”边说，边抱着自己的肚子，拖着步子朝厨房走了过去。 姜子牙看了眼莫兮，问道：“快了吧？” 莫雨的视线黏在莫兮的背后，直至她走进厨房，方才收回视线，回答了姜子牙的话，道：“是啊。其实，我挺紧张的，就怕她出事。” 姜子牙笑道：“现在不比以前，以前生孩子的危险率很高，可现在医疗科技那么发达，莫兮不会有事的。” 孙悟空向后一靠，背贴着沙发靠，道：“你啊瞎紧张，不就是怀个孩子。” 莫雨瞅了他一眼，道：“你说得倒是轻松，你又没怀过。” 孙悟空看了他一眼，表情诡异道：“谁说我没怀过？” 这话一出口，惊悚到莫雨和姜子牙了。 一提起过往，孙悟空显得很淡定，他摸了摸下巴，道：“当年陪死秃驴去西天取经的时候，路经女儿国，喝了母子河的河水，不小心就坏了。不单是我，就连那头猪和死秃驴也怀上了，唯一幸免的就是老沙和小白龙了，哦，还有阿雪那丫头。阿雪当时睡懵了，趴在小白龙背上睡得昏天暗地的，不然肯定不会答应我们喝那泉水。女儿国那泉水可当真厉害，一喝立马就怀孕，生孩子时间也极其短。” 莫雨知道这个故事，只是没想到孙悟空竟然也中招了，他表情有些纠结道：“你，你不会后来打掉了吧？” 孙悟空斜睨了他一眼，道：“你还指望我生？”说完，他勾了勾唇角，邪笑道：“如果是阿雪生，我倒是挺开心的。可惜，我生还是算了，虽说有点儿不舍得，可我还是把那孩子弄掉了，否则生出来是个什么玩意，你们能想象的出来吗？” “不是孩子吗？” 姜子牙显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是石猴，喝了母子河河水的你，生出来的孩子恐怕也不会是凡人。” “还是你聪明，所以我只能杀了她。”以绝后患，而且当时的情况，那些家伙也绝对不会允许他将那个小怪物生下来的。 注定是要被堕掉的孩子。 永远都不会有降生的机会。 抬起手伸了个懒腰，孙悟空道：“不提了，我说莫兮都要生了，你这名字还不定下来？” 扫了眼茶几上的纸张，莫雨头疼，道：“你觉得能定，我爸妈和阿兮的爸妈可是参与了这个问题约莫八个多月。” “一点结果也没有？”姜子牙奇怪地问道。 “有的话，会是这样？”指了指茶几。 姜子牙挑眉，有点儿同情莫雨了。 孙悟空笑道：“反正不急，你们既然难以决定就等孩子降生，过满月的时候让他自己抓阄吧。” “抓阄？” “是啊，抓阄，抓到什么就是什么。” 眼睛陡然一亮，莫雨觉得这个办法好，与其他们纠结，不如让孩子自己抓，这样他们双方的父母就没话可说了。 “谢谢你，大圣，果然不愧是最聪明的猴子。” 孙悟空：“……”把后面猴子那两个字去掉了再来跟他说谢谢啊喂！！ 第131章 番外十四 莫兮在预产期前一个礼拜生下了一个六斤四两的女宝宝。 莫雨高兴死了，对他来说，小丫头远比臭小子可爱多了。 三个月后，小丫头百天的同时也得到了自己的名字——莫蕾。莫蕾是小丫头自己在一堆纸张中抓阄抓出来的名字，比起狗蛋、团团之类的，莫蕾这个名字简直是天使。当时，小莫蕾可是先抓到狗蛋这个名字的，幸好她在下一秒直接把写了狗蛋的纸张给扔了，否则……她这辈子就得顶着莫狗蛋这个十分艹蛋的名字了。 莫蕾四岁那年，莫兮给她生了一个弟弟。 弟弟的名字跟莫蕾当年一样，抓阄抓到的，他当时抓了一个枫字。 因此，弟弟叫莫枫。 这下，莫蕾和莫枫都齐了。 也不知道是命中注定。 莫蕾八岁那年，莫枫四岁。 八岁的莫蕾已经是个嘴皮子特别厉害的小丫头，她最喜欢牵着莫枫教莫枫许多恶作剧的事。为此，莫兮很是头疼。莫蕾很聪明，小小年纪就透出了非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和智商。 比起蠢萌的莫枫，莫蕾简直是童话故事中的小巫婆。 孙悟空和云暮雪有一个儿子，今年六岁，比莫蕾小两岁。而谷青和姜子牙则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和一个女儿，大的双胞胎儿子今年已经五岁了，小的女儿则三岁。撇开姜子牙家的小女儿和莫兮家只有四岁的蠢儿子莫枫，其他三个都是注了黑水的腹黑小鬼们，跟她家莫蕾混在一起，简直能组成一个恶魔小队。 大圣家的儿子叫孙彦。 姜子牙家的双胞胎儿子叫姜吉和姜武，女儿则叫姜霖。 比起随便取名字的大圣家，姜子牙给他的孩子取名字有意义多了。姜吉和姜武之名是为了纪念他的徒弟武吉的，而姜霖的霖字意为恩泽。时至今日，他心里依然装着这个天下，纵使这个天下已与他无关。 咬着指甲，打扮非常少女的云暮雪一脸焦虑，道：“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办才能制住这几个小混蛋？” 莫兮喝了一口咖啡，淡淡道：“你口中的几个小混蛋中有一个是你儿子。” 云暮雪严肃道：“就算是我儿子也不能掩盖其混蛋的本质，你不知道那小子已经在班级里左拥右抱了。” 莫兮：“……”她记得孙彦过暑假后就要上小学了吧=-= 比起焦虑的云暮雪，谷青淡定多了，作为一名幼教老师，她有的是办法教育自家三个孩子。在谷青和姜子牙面前，姜吉和姜武压根不敢太过放肆。 “小吉和小武看到我和阿尚还是不敢太过放肆的。” “阿兮。”云暮雪可怜巴巴地看向莫兮。 莫兮道：“莫蕾在我面前也不太敢放肆。”在外面，莫蕾的确挺捣蛋的，可她每次捣蛋自有分寸，这也是莫兮放任她的缘故。不过，莫蕾在莫兮面前还是很害怕的，比起宠着她的父亲，母亲更为严厉些。 云暮雪悲痛地趴在桌上，道：“为什么你们家的孩子都那么听话？！” 谷青和莫兮对视一眼后，脸上都露出了不约而同的无奈表情。 孙彦那孩子本性比较桀骜不驯，或许是随了大圣性子的缘故。云暮雪管不住他倒是有一定原因的，她连大圣都管不住呢！ 屋子里，一群小的正坐在彩色的泡沫板上玩耍着。莫蕾拿起一辆小赛车，指着莫枫道：“小枫子，给本宫过来。” 莫枫丢下手里的积木屁颠屁颠地迈着小短腿过去了。 孙彦瞧了眼莫枫，撇撇嘴道：“没出息。” 姜吉笑嘻嘻道：“小枫子那叫呆萌，不叫没出息啦。”说着，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姜武，道：“你说，对不对，哥？” 姜武抬起头，那张偏向谷青的面容上带着不符合现在这个年龄的冷漠，道：“咱们家霖儿跟小枫半斤八两。” 姜吉默不作声地看向三岁的姜霖，只见小家伙抓着一块积木，屁颠屁颠地跟在了莫枫的身后。 姜吉：“……”哥哥说得好有道理。 孙彦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眼里最有意思的不是莫枫，而是姜霖。小丫头片子总能做出许多让她家两位兄长十分无语的事，而且还特别喜欢跟着莫枫跑。“你家小霖估计喜欢莫枫也说不定。” 姜武冷冷扫了眼孙彦，道：“我妹妹才三岁。” 孙彦不在意道：“莫枫也不过才四岁。”两人就相差一岁，以后如果真在一起了倒称了两方父母的意。 姜吉撇了撇嘴巴，道：“孙彦，你性格那么坑爹，云姨知道吗？” 孙彦扫了眼窗外，坐在院子里一副生无可恋表情的云暮雪，道：“她一直都知道，可惜除了老爹外，我谁都不怕。”孙彦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欺负他老妈，而他老爹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在他欺负完老妈后把他揍一顿，啧。 莫蕾像个女王一样，一边莫枫，一边姜霖伺候着，她高傲地抬着头，吐槽孙彦道：“就你这一肚子坏水，也就孙叔叔制得住你了。云姨性子就太软，换我老妈，分分秒秒教你如何做人。” 孙彦抽了抽嘴角道：“莫蕾，你没资格说我，莫叔叔跟我妈差不多，在你面前，跟你孙子差不多。”打小一起长大，几个大人是什么性格，他们大约都十分了解的。莫蕾莫枫家，显然是作为母亲的莫兮比较做主，莫蕾只有在莫兮面前才会规规矩矩的，而在父亲的莫雨面前，依旧是无法无天的小巫婆。 而姜家的情况倒是更加有意思，姜吉和姜武在外是比较无法无天的，可在家里一对上自己的父母就怂。套用一句比较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他们的老爹和老妈能在嬛嬛传里活到最后一集。 想想，能在嬛嬛传活到最后一集的人是得多可怕。 起码在孙彦的心里，他妈云暮雪肯定是活不过一集的，太傻白甜了。 莫蕾嘟了嘟嘴巴，道：“你错了，爹爹那叫呵护我，宠我，才不是孙子呢！”莫蕾超级喜欢莫雨的，因为莫雨对她太好了，简直把她宠上了天。“而且，爹爹在严厉的地方还是很严厉的，跟云姨有本质上的不同。云姨压根就管不住你，上回你在班级里跟人打架，云姨就差内牛满面了。” 一提起这事，孙彦就来气。“王胖那小子自己欠揍，敢说我没爹，我让他连他爹妈都认不出他！”孙悟空很忙，基本上都不在家，从他上幼儿园开始都是云暮雪送他去的，家长会也是云暮雪去的。熟悉的人不提，不熟悉的人都以为他是单亲家庭。 “孙叔叔太忙了。”莫枫软糯糯说道。 姜霖也点点头，道：“不过孙叔叔好帅，比爹爹帅。” 姜吉&姜武：“……”给自家老爹点蜡。 孙彦嗤笑道：“帅又不能吃。”对孙彦来说，长得帅没用，还是顾家点比较好。别人家如果丈夫一直不回家在外，当妻子的早炸了，可他妈就跟没事人似的，不知道是太相信他老爹还是因为他妈比较蠢。 被自己儿子认为十分蠢的云暮雪垮着脸哭诉道：“你不知道为了孙彦这臭小子我操碎了心，大圣又忙，噫，感觉心好累。” “他六岁了，很多事他已经懂了，就像我们家的莫蕾，很多事她一点就通。”莫兮拍了拍云暮雪的肩膀，宽慰道：“别太操心了，我觉得孙彦这孩子挺好的，就是有点儿别扭，估摸是随了大圣的性子。” 云暮雪嘴角一抽，道：“就是因为像他我才蛋疼。” 谷青轻笑道：“我倒觉得像大圣挺好的，像你的话……估计被卖了还在给别人数钱呢。” 云暮雪：“……”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屋里，姜武放下手里的书，朝姜霖招了招手，缓缓对孙彦说道：“孙彦，用叛逆的方式来吸引注意力是非常不可取的事。” 莫蕾很认同姜武的话，她点头附和道：“姜武说得对，你啊就是太别扭了。” 被自家哥哥召唤，姜霖没有马上过去，而是看向了莫蕾。 莫蕾摆摆手，道：“快回你哥哥怀抱去吧。” 姜霖点头，迈开腿就往姜武跑去。 姜武：“……”感觉这特么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莫蕾的。 屋外，三个身姿挺拔的人走了过来，看到来人，屋里的小鬼们炸了。就看到莫蕾和莫枫跳起来迈开腿急匆匆往外跑。作为爹控的莫家儿女表示，天大地大都打不过自家爹爹。 姜吉和姜武倒还好，反正他们可以天天见到自家老爹，没啥激动心情。比较起来，姜霖激动多了，或许这跟女儿亲爹有关系。推开自家大哥，姜霖也兴冲冲地跟在莫蕾和莫枫身后冲了出去。 被推开的姜武：“……”谁说妹妹是小棉袄的？都特么是扯淡！ 孙彦看着窗外的身影，憋着嘴，表情严肃极了。 莫兮和谷青面对自己的丈夫都很淡定，她们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吃着点心，喝着饮料。反之，云暮雪激动多了，她直接站起来朝孙悟空扑了过去。那姿势倒是跟莫兮和谷青的儿女们挺像的。 姜吉和姜武慢吞吞走出来的，他们拽着孙彦一起出来的。 孙悟空抱住云暮雪，那双微上挑的眼慢慢扫向自己的儿子，见儿子沉着脸，一副严肃的表情，孙悟空止不住勾了勾唇角。 莫雨一手抱着一个，来的莫兮身后，问道：“孙彦那孩子怎么了？” 莫兮回头笑了笑道：“叛逆期。” 莫雨：“……” 姜子牙抱着姜霖走过来，拉过云暮雪刚才坐的位置坐下，道：“刚巧碰上，就一起过来了。”他指的是孙悟空。 谷青点点头，伸手替挂在姜霖脸上的碎发捋到了耳后。 孙悟空的画风显然跟其他两人不同，莫雨和姜子牙都抱着自己的孩子，他抱着自己的老婆。瞧着不大亲自己的儿子，孙悟空嗓音淡淡道：“过来。”那口吻挺霸道的。 孙彦翻了个白眼，可还是过去了，没办法，他如果敢反抗就得被揍。 来到孙悟空面前，孙彦板着脸跟他老爹大眼瞪小眼。 孙悟空瞧着孙彦，表情微微软化，道：“回家了。” 孙彦一愣，没想到自家老爹会跟他和颜悦色。不过，他很快红了脸，伸出手道：“抱。” 孙悟空笑了笑，放开云暮雪，改去把儿子抱了起来。 目睹全过程的姜吉和姜武：“……”说的那么好听，实际上还不是因为常年得不到父爱再闹别扭！ 莫蕾趴在莫雨身上，小脑袋搁在莫雨的肩头，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孙彦，忍不住撇了撇嘴巴。 果然是在闹别扭，啧，嘴巴还不如身体诚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全部完结，撒花=-=新坑是一篇原创文，差不多要11月中旬开坑，希望大家到时候捧场，么么扎~~ 《这边穿越，那边重生》 文案： 咱们姻缘酒舍什么酒都有，皆是上品灵酒，喝上一小口可增五十年修为，一坛十块上品灵石哟~~亲，办张会员卡不(づ￣3￣)づ╭?～ ——客人：会员卡是什么？？ 为了飞升成上神，杜晓七在六百年前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也不知道渡劫的日子是不是跟她的八字相冲，刚一道天雷劈下来就将她无比结实的结界给劈烂了。再然后，她就穿了，穿成了某本非常火热的一女五男的修仙后宫文中的第一女反派。 杜晓七：呵呵，一定是她进来的方式不对，她现在就去死一死，重来一次(￣_,￣ ) 一句话：与重生男主‘斗智斗勇’的日常。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